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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二天黄昏,阳光躲在乌云背后,一望无际的天空尽是阴郁的雾蒙,我心里高兴得很,本来还担心如果再吸收更多的阳光可能会有后续的伤害,此外也不能跟加百列据实以告说我不想看到太阳的原因。

  佛格同意让艾欧娜陪同加百列一起去参加晚上的宴会,唯一的条件是他也要去。加百列别无选择,只能让步。

  我和罗德韩在楼上的房间里,我只想拖延跟艾欧娜见面的时间,因为她请我和布鲁克帮她为了今晚的宴会做准备,我已经迟到半小时,还继续在拖拖拉拉。听到乔纳和加百列的对话之后,潜藏在心底的不安全感再次浮出表面,异常后悔答应让加百列跟她相处那段时间。

  「她在等妳,亲爱的。」罗德韩提醒,看着我继续把仅有的少数几件物品塞进背包。

  「嗯嗯,」我咕哝回应。「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我顾左右而言他。

  他埋头看书,几乎头也不抬。「是的。」

  加百列远比以前更加急躁,打算第二天就离开;即使封印猎人把布鲁克当成我看待,他们不只知道我活着,更清楚我的下落。还有任尼波,他一度侵入我的意念,想当然耳,这些状况都让加百列决定越快动身越好。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打算一味逃跑,这一点并未改变,明知道自己无论在体力或技巧上面都还没有预备好,哪有资格坚持任何立场,最后我们各退一步达成协议:决定断绝所有关系,收拾行李上路,但是罗德韩跟我们一起走,帮忙我学习驾驭、掌控超能力。

  只是他们不知道,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能力退化的速度奇快无比,疼痛挥之不去,病恹恹的症状有点像流感,体温时高时低,有时热得发烫,随即又觉得快要冻僵,本来只有喉咙又痒又痛,现在延续到胸口中央,然而这个问题只能靠我自己解决。

  我把水晶戒指收进衣领底下,眼前无事可做,只能去见艾欧娜,至少可以转移注意力,才不会去关注生病的问题。

  罗德韩留在房间里,我扶着墙壁走下楼梯,到了走廊正预备往后门出去,就听见艾欧娜的笑声响起。

  顺着她银铃般愉快的笑声,来到宏伟的餐厅,推开房门时,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嘎的噪音。

  艾欧娜坐在光泽渐暗的餐桌旁边,对面是加百列,中间是我的西洋棋盘。一看到我,加百列立刻收起笑脸,身形周遭柔和的光晕也跟着转为黯淡。艾欧娜兴高彩烈地扭过身体嚷嚷。

  「布鲁克,妳猜猜我们在干嘛?加百列在教我下棋耶!」

  我试着振作自己的心情,甩开懊恼的思绪,避免露出任何异状。

  「我看到了。」

  「趁着艾欧娜等妳的时间,我顺便带她到屋里参观,她就看到这盘棋。」加百列立刻解释,显然发现我脸色有异。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迅速举起屏障防护脑中的思绪,这时候我需要的是隐私。

  「这些棋子好美好美,妳看这匹马!」艾欧娜举起白骑士,拉起我的指尖触摸。「妳会下棋吗?」

  我看了加百列一眼,再望向艾欧娜。「那是前尘往事了。」

  加百列迅速起身,以餐厅双穹顶的天花板设计,六呎高的他站在这里相对显得矮小。

  我跟他擦身而过,回避眼神的接触,墙壁上的老爷钟告诉我时间不多了。

  「我们最好开始准备吧。」我告诉艾欧娜。

  「嗯。」她急忙站起来。「这是最佳的生日礼物。」

  「噢,对不起,祝妳生日快乐,艾欧娜。」我面无表情,有口无心。

  「哎,不是今天,是明天啦,提早过生日了!」她眉开眼笑,一边把玩又长又卷的头发。

  柔软如丝的浅金色头发散发出吸引人的光泽,我忍不住羡慕她的长相,那清纯白皙的肌肤,无瑕的灵魂,不受污染,没有瑕疵,我根本望尘莫及。

  「还是早点预备比较好,不是吗?」我说。

  她开开心心地跑过来,牵着我的手,似乎忘了我是恶魔,的确,她在很多方面都像孩子一样天真。我把加百列撇在一边,唯独不由自主地看了棋盘一眼,这份精致卓越的工艺品一度属于我,现在似乎连同加百列,都一并送给艾欧娜当做生日礼物了。

  艾欧娜坐在布鲁克的卧室里,乖乖地让我帮忙梳理那一头浓密的秀发,一面等待布鲁克出现。

  「妳有合适的礼服吗?」我蓄意制造话题。

  「有。」她伸手一指,礼服就挂在旁边的椅子扶手,详细样式不清楚,只看到旁边的鞋子很丑,我暗自窃笑,在认识布鲁克之前我应该不会留意这种事。

  幸好没撑多久,布鲁克就到了,她刚才应该是跑去拖车屋跟佛格腻在一起。她一进门就顺手将化妆用品和工具丢向地毯,把我推到一边。

  「别担心,小姐们,我回来了。」她骄傲地宣布。

  四十五分钟后,一堆粉撒在衣柜上方,发夹、发卷和相关用品凌乱地散落在脚边,大功告成,看到成果后,我暗暗希望布鲁克在这方面不要这么能干,艾欧娜现在整个容光焕发,让人眼睛一亮。

  「妳看起来很美。」我真心诚意地称赞。

  艾欧娜没穿自己的鞋子,而是借了布鲁克的素面细高跟鞋,衣服则穿上她带来的灰褐色船型领礼服,上身以亮片点缀,雪纺纱长裙飘逸柔美,呈现优雅迷人的曲线。布鲁克还帮她的发尾上了卷子,波浪般的长发直泻而下到臀部。

  「真的吗?」艾欧娜害羞地问,用手揉搓脸上的红晕。

  「别碰我的杰作!」布鲁克大声嚷嚷,伸手拿粉底刷来回扫过艾欧娜的肌肤。

  「是很漂亮。」我回答。

  艾欧娜乐得眉开眼笑,丰润小嘴上的唇蜜闪闪动人,「妳觉得加百列会不会也有同感?」她羞涩地询问。

  我的心直往下沉,正在上妆的布鲁克停止手里的工作,迅速瞥了我一眼──比较像是警告我保持沉默,而非关心我的反应。

  我默不作声,开始整理杂乱的工具。

  「怎么可能不会?」布鲁克莞尔一笑,适时插嘴弥补我的回避。

  「他真是了不起,英俊潇洒,个性温柔又体贴,而且──」

  「他是天使,总有一天要回到天堂。」我打断她的话,假意提醒。

  艾欧娜颓头丧气,肩膀一垮。「对,我知道,真希望有更多相处的时间,昨天他还要我唱歌给他听。」

  我停住手里的工作。「他要妳唱歌?为什么?」

  「我说以前很爱唱歌,主要的听众是我爸爸,若有其他人在场,我就会紧张,忸怩不安,他说我应该试试看,多试几次就会改善。」

  「噢。」好吧,加百列或许是日行一善,我试图压抑胃的翻搅,不知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是艾欧娜的话。

  「妳快迟到了。」布鲁克岔开话题,催促艾欧娜离去。

  她的脚步有点摇晃,应付高跟鞋的技术跟我不相上下。她走到楼梯口便停住,不用看也知道是加百列站在一楼等候,她颤巍巍地一步一步下楼,边走边拎起裙襬,我耐心等待,等她到了走廊才敢低头往下望。即使加百列见了她怦然心动,我也错失那一幕,因为他正抬头搜寻站在二楼的我,而布鲁克倚着楼梯栏杆俯瞰,穿戴整齐、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佛格朝她扬起眉毛。

  「车子在外面,你们先上车,等一下我就过去。」加百列推开大门,佛格先离开,他一走,布鲁克立即快闪回房间。

  艾欧娜踟蹰了一下,征询地问:「出发前可以先去洗手间吗?」加百列朝走廊方向挥挥手示意。

  艾欧娜一离开,加百列就走上楼来握住我的手。撇开心底的感受,看见他这身帅气的穿著我依旧眼睛一亮:他选了三件式海蓝色西装,同色系的双排扣背心,白衬衫烫得笔挺,敞着领口,露出小部分光滑的胸膛,引诱我的目光,平常乱糟糟的金发特别抹上发胶,服贴地往后梳,浑身散发出文质彬彬的绅士风度,但是不管他的衣着,单是那一对宝蓝色的大眼珠,就足以摄人心弦,掳获无数芳心,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莱拉,我有点担心。

  他用心电感应对我说。这句话完全出乎意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因为云层很厚,妳见不到阳光,偏偏昨天的练习又把妳累得筋疲力尽,可是……

  他看了地板一眼,才抬头凝视我的眼睛。

  告诉我,莱拉,阳光对妳而言真的足够,或者仍需要鲜血的能量?

  我犹豫不决,身体痛得很,勉强按捺住,凝神思索要如何回应,揣测他是否真的能够谅解,或许之前认定他无法接受的想法其实是我自己的错觉和误解?然而实在没办法确认他的心思,我又不愿意冒险。

  「我──」

  「加百列?」艾欧娜轻快的呼唤声,立刻封住我的嘴。

  加百列松开手,转头俯瞰楼梯底下说:「我就来,妳先上车吧。」

  艾欧娜踩着高跟鞋,摇摇欲坠地走向门口,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发出喀喀声响,显得重心不平衡。加百列的目光回到我身上,忧心蹙眉的表情剎时化成温柔的笑容,像是因为艾欧娜的缘故,让我看在眼里非常懊恼。

  莱拉─

  别说了……快走。

  我转身背对他。加百列深吸一口气,直接扣住手臂把我转回去。

  我爱妳,我会采取一切必要的方式,事情一处理完毕马上回来找妳。请妳留在屋里跟罗德韩在一起,随时敞开思绪以防需要联系,万一有状况,我可以立刻赶到,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记得吗?

  加百列轻拍长裤口袋,让我忍不住纳闷他随身带了什么物品,我伸手拨开刘海,他倾身向前,深深吻住我的唇,茫然地睁大眼睛是我仅有的回应。

  看妳如此消沉,我真不想抛下妳一个人。

  「那就别去。」我大声说出心底的话。

  我必须去,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

  见我不吭声,他黯然离去。确定车子走了后,我慢慢地晃进布鲁克的卧室,关上房门。

  「妳打算何时出门?」我平静地问。

  「什么意思?」她装傻地回问,嘴角弯曲成狡诈的弧度,俯身抱起丢在椅子里的衣服。

  「别装了,妳不会放任佛格单独一个人去参加派对。」

  「我又没说会跟他去。」布鲁克抗议。

  我心知肚明地看了她一眼。「不用说,既然妳要伪装成我去参加宴会,天晓得会打扮成什么模样,我当然要跟着去。」

  「我很确定挽着恶魔杀手出入非常安全……有时候妳太自命清高,想去监视加百列和艾欧娜就直接说,何必假正经!」

  布鲁克在衣服堆里翻翻找找,突然狡猾的一笑,丢了一件衣服过来。

  「好,来吧,碰上我算妳倒楣,既然想找死,那就穿这件。」她扬扬眉毛。「敢不敢清凉一点?」

  望着极其透明的布料,我踌躇不定,瞬间断然点头。「好,妳来帮我打扮,另外,布鲁克──还有时间帮我剪头发吗?」

  我的肤色看起来比昨晚更凄惨,白得吓人,干脆请布鲁克帮忙上浓妆,必要的话可以多上几层粉底。

  她依着脑中的想象帮我剪成俏丽的赫本头,发梢往后梳得服服贴贴,创造出灵动的新造型,搭配复古的晚礼服,裙长拖地,布料贴住全身每一吋肌肤,背后肤色的质料遮住所有的疤痕,唯有腰际的伤痕清晰可见。菲南认为疤痕就是印记,说明每个人个别的特征,他的观点很有道理,我的疤痕如同他身上神秘的刺青,唯有自己了解每一道背后象征的含意──某些话我隐忍在心底,有些感觉并不想承认,特别是针对乔纳的部分。

  我用手指勾住丁字裤,蓄意甩了好几圈,布鲁克屏息以对、等着看我下一步,我想了想却把丁字裤放下。

  「怎么了,莱拉?」她提问,语气里充满难以忽视的自豪。

  「我不是艾欧娜。」我平静地回答。

  「呃,对,我明白。」她递来一双尖头的大红色高跟鞋。

  「时候到了,我不该再试图模仿。」艾欧娜的一切都让我回想起自己过往的模样,就是多年前遇上加百列那段时间,连她那种固守传统、轻声细语的讲话模式都很像。

  当年那个女孩依旧存在于内心某个角落,为了紧紧抓住那个部分,甚至不许自己吸食凡人的血液,但我必须改变,必须接受新的身分,接纳真正的自己。

  布鲁克接着选了一件华丽的洋装式外套,我将双臂小心翼翼地伸入丝绸长袖里,用虚弱乏力的手指扣上精致的钮扣。

  布鲁克瞅了一眼。

  「莱拉,妳还好吧?」

  「嗯。」

  「只是……请别误会,妳看起来像辣妹,这是我努力的功劳……但我整整抹了一瓶粉底霜,才勉强……呃,遮住妳发青的脸庞。」她边支支吾吾地说,边摘掉晚礼服上面脱落的毛球,她端庄优雅中流露出迷人的风韵,这样的打扮显然是为了佛格。

  我把这些话当耳边风,布鲁克的iPhone突然嗡嗡的震动,从床上拿起来一看。「嗯,佛格传送地址的简讯来了,妳用妳的瞬间移位,我们在马路那边碰面,一起搭计程车,我可不想穿着高跟鞋一路行军去伦敦。」

  我摇摇头。

  布鲁克咬着下唇,语气迟疑地询问。「妳不行了,对吗?」

  在目前这种阶段,我高度怀疑若要运用意念去瞬间移位,很可能还没抵达马路那里,中途就冻成殭尸了。

  「对。」我很坦白。

  布鲁克走过来捏捏我的胳膊,彷佛我们真的是要好的姊妹淘或闺密。「我刚刚说妳要找死,只是比喻的说法,妳明白的,对吧?」看我点头的举动显然和空洞的眼神、混浊的眼珠互相违背,布鲁克更是犹豫不决。

  就在这个房间里,她第二次让我惊奇不已。她突然靠了过来,给我一个熊抱,低声说:「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妳在穿寿衣,像是在预备死亡的到来?」

  我没有即时回应,她有点哽咽,一口气突然卡在喉咙里。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有些莫名的感动,开口说。「我有选择的余地,也打算要活下去,布鲁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真的,只不过──」

  「不过怎样?」乔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就像有人拿了球棒砸向我的后脑勺,踩着细跟高跟鞋的我霎时摇摇摆摆,差点摔倒。

  布鲁克陡然退开,脸颊红通通的。

  「去叫计程车,我们要走了。」我径自吩咐布鲁克,站稳立场,不为所动。

  「我想罗德韩不会坐视不管,让妳出去参加派对,」她冷静地追加一句。

  「妳知道的,小心防范,陌生人很危险。」

  「我们从前门走,」我说。「等会儿楼下见。」

  布鲁克神情紧张,有点进退两难,好半晌才往门口走。

  「妳们两个都不准去。」乔纳命令,伸手扣住布鲁克,她闷头抱怨。

  「布鲁克,」我说。「妳是自己的主人,不必听命于他人,想走就走,我也一样,去叫计程车吧。」

  布鲁克卡在我和乔纳中间,如同被绵密的网缠住难以动弹,最后她拿起床上的iPhone和小皮包,眨眨眼睛,搧动假睫毛。

  「呃,那我先去楼下等妳。」她说完就走了。

  我蓄意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扫视了地板一眼,然后从乔纳骯脏的马靴往上看到他瘦削结实的身躯,最后和他四目相对,眼神坚定无比。

  他略有动摇,或许是看到我俏丽的新发型有些吃惊,也可能是我严肃正经的眼神产生了影响,唯一没想到其实是因为我的双手。

  乔纳大步走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卷起外套的袖子,解开精致贵气的缎带,露出包裹在衣服底下的真相,就算脸上用再多粉底霜遮瑕掩饰,遮不住的是肤色灰黄、骨瘦如柴的双手。

  「妳快死了。」他的语气就像一个鲁莽的医生,站在病床旁对病患直言不讳。

  「我知道。」

  乔纳的表情莫测高深,唯有身体在颤抖──身体的震动透过抓着的手传递到我手上──透露诸多的含意,我忍不住纳闷是否因血液的联系让他可以感同身受,明白我受的折磨和体力的衰退,在我生命真正结束的那一刻,无论人在何处,他都会有所感受。

  「他会救我,乔纳,只需给他机会。」蝴蝶女孩的那句话言犹在耳。

  「这一次妳何不试着拯救自己?妳需要鲜血!」他大吼。

  「我不能对不起加百列,还有别的方法,一定有。」我甩甩头,拉下外套的衣袖,细细打量乔纳的表情。

  「我不想为自己做过的事情道歉,唯一让我遗憾的是你的感受,你说当我们离开以后,你会把我遗忘,就像我忘了你那样,但愿明天就是你苦难的结束──此后永不相见。」我真心希望当我们离开之后,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他嘴角下垂,瞇起眼睛,不发一语,我当下认定沟通到此结束,于是挺直身体,一跛一跛地转身离去。

  「但妳没有忘记,对吗?」他对空低吼,这句话像呛人的烟雾环绕在我四周。

  我扶着门框支撑,突然有窒息的感觉。

  「妳果然记得。」他说。

  一股冷空气掠过赤裸的脖子,他突然站在门口,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十指扣紧我的臀部,下颏磨蹭着颈窝。

  「妳认不出来我现在用的刮胡后的润肤水……以前闻到的是什么香味?」

  我开始颤抖,他的话重新唤起昔日的回忆,不听话的泪水再也挡不住地夺眶而出。

  「就像夏季的森林气息。」

  他用拇指抚摸我的脸颊,彷佛在擦拭跟他有关的思绪,静静地说。

  「妳走了以后,我就不用那种润肤水了。」

  既不能说谎掩盖,也找不出合理的借口,我干脆静默不语。

  「妳是何时恢复对我的记忆?」他轻声询问,温柔的语气似乎在提示我,只要坦承就不会受罚。

  「那个不重要,」我用力吞咽。「因为一恢复过来,你又再次离开。」在我欺骗他,让他吸我的血治疗后,乔纳对我形同陌路,不理不睬,当我不存在。

  他蓦然把我转回去,扣紧我的后腰,将我微微举起直到双脚离地,彼此身体紧贴、毫无空隙,我们四目相对,他用鼻尖磨蹭我的脸颊,接着急躁野蛮地吻住我的嘴。

  我极力推拒,手掌抵住他坚实的胸膛,两脚重新钉在地上。

  「以前就是我的血,一直都是我的血,这些话是你说的,现在也是这样。」我吼道。

  他淡褐色的眼珠在我脸上打转,最后落在我颤抖的唇上,双手抱头,就像被陷阱困住了。

  「我,那是──」

  我打断他的话。「现在就是这样,乔纳,」我试着镇定,屏除颤抖的嗓音。「否则你没有其他理由如此情不自禁地亲吻……带着死亡气味的人。」

  我甩头就走,他追上来。「妳若不肯喝,很快就会死。」

  这次我不想让他辩赢,一面小心翼翼地下楼梯,回头望着他完美但忿忿不平的脸庞。

  「这是我的选择,你只能尊重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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