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加百列陪着艾欧娜，我径自走向庭园深处，等待黎明的日出，这时全身通畅，彷佛四肢百骸都苏醒过来，机敏而警醒，随时有所预备，虽然心底骚动，不过外表看不出来。
即使过了好几个小时，我还持续在探索自己和乔纳的事。
他的黑暗面把我们连结在一块，我与加百列的关系建立在光中，他们两位都在我的灵魂深处留下永恒不灭的足迹。其中还有我自己，但我忙着躲在乔纳的阴影底下，或是沐浴在加百列的微光里，不曾面对真实的自我。
过于凝神沉思，我几乎忘了日出这回事──直到加百列掐我肩膀才回过神来，我们并肩站着、发光，然而就像上次那样，他的光辉微弱很多，远不如从前，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光芒黯淡。加百列的光芒很快就散了，他耐心地等待我吸收完阳光，而我吸收能量的时间远比他更久，直到白色光束最终全部溶入体内才停止。
我转向加百列，他已经换了休闲服，白色Polo衫配卡其裤，对比之下他的肤色比以前更苍白，颈部的血管反常地泛出灰色。
「你这么快就停止吸收阳光让我有点担心。」我说。
之前他说是因为跟汉诺拉告别，我就没有继续追问──以为是悲伤影响他的光芒──而今，他的血管泛黑，眼角出现皱纹，我知道事情不太对劲。
加百列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莱，我做了一些事，都是……出于必要，」他犹豫半晌。「如果被大天使拿走水晶，天使的后裔就变成凡人，然而这不是天使后裔唯一堕落的方式。」
我一脸迷惘。
「我曾经说过，误用我们的天赋将会造成可怕的后果，水晶效能减弱的因为我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着地面，半晌才抬头凝视我的眼睛。「我说过了，是妳没听见。」
什么叫做他已经说了?我正想发问，随即想到他说水晶效能减弱，这句话让我惊皇失措，我抓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
「你没堕落，我仍然可以察觉你的光。」
「是的，我的行为还不至于玷污水晶，让它失去效能，只是比较微弱，以后就会好的，我保证，」他捏捏我的手肘。「我不想再提这件事，到此为止，拜托，妳只要跟我着我走就好。」
稍作考虑之后我点点头，他对我诚实坦率，如果他需要时间，我愿意给。加百列牵着我的手走向林线，我们沉默地走了一小段，来到一棵柳树下，他示意我席地而坐。
「我本来想去我们那棵老橡树下，到了才发现树倒了。」他说。
我盘腿而坐，瞪着地面，纳闷他现在是否想要询问关于橡树的细节。
加百列知道我和乔纳就是去了那里吗?而且树干断成两截是我造成的?没想到我担心的提问根本没出现，他把头发塞到耳朵后面，从口袋掏出某样东西。
他跪下来，牵起我的左手，美丽的眼眸凝视我的脸庞，把某种冰凉的东西放在我手心。
我摀住惊呼的声音──我的水晶被镶成白金戒指。
「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他开口。「莱，妳也不曾去过水晶星际，妳所认识的只有地球，这里就是妳的故乡，人类的风土和习俗妳知之甚详，我今天要问妳两百年前就应该开口的问题，希望还来得及。」
他拿起手心的戒指，温柔地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请妳嫁给我。」他亲吻我的手背。
我反复地思索。
我爱加百列，言语无法形容他所给我的感受。
百转千回，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人类，彼此的光尚未找到对方，他就爱上了我。但后来因乔纳给了我血，连带唤醒我体内黑暗的能量，如果加百列不再自欺欺人，看到如今的我，就会知道他所爱的女孩已经香消玉殒，或许这就是他依然不肯正面询问我做了什么事情的原因。但如果少了加百列，我一直抓住不放的那个部分就只会存在记忆里──属于他的回忆，那时我就变成另一个人，我很担心，因为她会挑起战争。
最后我将孤独地死去。
「你有链子吗?」我询问，然后静静地脱下无名指的戒指。
加百列神情沮丧、肩膀一垮，小心地逡巡我的眼神，最后点点头，从口袋里将链子掏了出来，在指尖晃荡。我笑容僵硬，将链子接过来，把戒指套进项链里，重新挂回脖子上，水晶垂在胸口正中央。
「我比较喜欢戴项链。」我咕哝着说。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担心起了头就会忍不住将所有事情脱口而出，仅仅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亲吻，这是加百列所需要的保证，感觉像正面的回复，其实我是故意逃避，不想回答。
他把我拥入怀中，双手将我抱得很紧，彷佛参加了一场他以为是永无止尽的比赛，而我就是跑到终点线的奖品。他的光辉延展出来把我包裹在无敌的安全感里面，乍看之下，宛如有一条白床单罩在外面。
「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有空?」我勉强抽身退开，俯瞰白金戒指，纳闷他何时拨出空档去镶水晶。
「是罗德韩做的，他以前是金匠。」
加百列一直陪在艾欧娜身边，直到这一刻，真不知道我怎么会以为他抽得了身。
「在我们离开前还有多少时间?」我问。
「艾欧娜仍在转变的过渡期，经过昨晚的一切，妳留在这里极度不安全。」他托着我的后腰，示意我陪他散步。
「你应该留在这里直到结束，跟她谈过了吗?」
我们漫步穿过花园。「不，她现在的情况不合适，所以我还在等，只是时间比一开始预期的更久。」我的衬衫下襬因动作而拉高，他搂着我的腰，手心贴着我的肌肤。
「等她明白了，我们就离开。」我理解地说。
加百列衡量得失。「我留下，妳不能在这里，罗德韩可以带妳离开，避开几小时也好，万一查觉吸血鬼就在附近，我要妳瞬间移位，躲到黑泽雷庭园后面的小木屋，一直等到我去找妳。」
「为什么?我不想去那里，那里不安全。」我皱眉。
「万一他们来抓妳，木屋是最佳的藏身地，」加百列握住我的手肘。「抓着我的手臂，我用意念带妳过去。」
我还来不及反对，加百列就闭上双眼，周遭的一切急速快转，我们在光的隧道中飞梭行进。白光停止旋转，双眼花了一点调适的时间，恢复正常视野和焦距时，才发现我们已经站在木屋的玄关。
「我实在不认为这里安全。」我留神聆听周遭的声音。
「莱拉，仔细看地上的磁砖。」加百列的指尖沿着手臂外缘往下游移，握着我的手。
大理石的地板中央镶着美丽的太阳图案，第一眼的感觉像艺术创作，具有催眠的魔力，而今蒙了一层灰，遮住了原本鲜艳的色彩，让我忍不住纳闷加百列带汉诺拉来的时候，是否在壁炉里烧木柴。
加百列的声音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木屋是我的避难所，地板的磁砖设计不是装饰品。」
我一脸不解，眉头揪在一起。
「阳光放射出去的每一点和正中央，大理石地板里面都嵌了水晶。」他说明。
「有这么多水晶?」我惊讶地问。
「对，这些水晶的原主是堕落的天使后裔，从他们脖子上取下，这对水晶星际来说等于是废物，因此欧利菲尔转送给我，我没有全部出清，有六颗潜藏在太阳图腾里。」
我困惑地凝视加百列。
「它们跟地球上出土的水晶一样，有光学特性，就是所谓的双折射，意思是光线射到晶体，产生折射现象，再射出来的是璀璨的光束，只不过水晶星际的宝石远比地球出产的更特殊，如果拿手电筒去照，会创造出上百条光束──就像雷射光，莱拉，那种光和它产生的能量，足以杀死第二代吸血鬼，也能阻挡纯血逼近。」
这些话勾起了我某个夜晚的回忆：我的肚脐顶着一片尖锐的玻璃，浑身是血，一路爬行躲进这里，光辉环绕在四周，我心里莫名地有一股平安的感受，或许是嵌在大理石面的水晶反射月亮的光辉，射向脖子的水晶，产生出乎意料的效果。
「若有必要，你可以用光了结吸血鬼的生命，不懂为什么还需要庇护所这个地方。」我问。
「在这里只需要聚精会神，把光射向磁砖，透过折射的效果，就彷佛置身在星云之中，即便纯血能够命令缝隙开启，但在这里他们绝对使不上力。」他耐心说明。
听起来还是很怪，不太合逻辑，加百列向来是一次对付一个吸血鬼，很少同时应付很多位，而他最近才发现纯种吸血鬼能打开空间中的旋转门。
「我不明白……」我迟缓地说。
「没关系，就是记住一点，接下来几小时内，只要察觉有异样或麻烦，念力一动，就立刻躲到这里，就算有吸血鬼跟踪，依然敌不过妳的光，总之这里最安全，四周的墙壁含有铅，光线透不出去，外面的人绝对看不见。」他的语气无比肯定。
「外面的人都看不见，包含大天使吗?」我低头沉思，想起上次在树林里练习，引起他们到场关注的事。
「是的。」
气氛陡然陷入冰冷的沉寂里，我重新思索加百列所说的。「你带吸血鬼来这里做了断，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会发现，这不是出于自卫，他们存在与否由你决定。」加百列的气场变得有些混乱，焦虑，显然被我说对了。
「这里不是避难所，加百列，是处决的刑场。」
我的话悬宕在空气里。
他终于直视我的眼睛，坦率承认。
「偶尔是有这样的需要，莱拉，这是必要之恶。」他冷静地说。
我踉跄地倒退一步，察觉他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而是告白。
「汉诺拉……」我惊恐地提问。
加百列移开目光，微微瑟缩了一下，我的手垂到身体两侧，但他伸手握住，匆匆地说。
「我别无选择，她不肯让我离开，最后一定会发现妳还活着的事实，再向纯血告密。」
我想挣脱，加百列反而抓得更紧，显然不打算放开。
「你……你说跟她一起叙旧、追忆往事、跟她告别，都是谎言?」我结巴地问。
加百列摇摇头。「这些是实话，只是妳没听进耳里。」
「最终的告别。」他说，代价是损失部分的光芒，而我没听进去是因为自己无法理解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们还是发现了。」我说得平心静气。「不可能永远瞒下去，你剥夺她存活的权利，说是为了保护我，但你根本无力阻止那件事发生。」因我之名竟发生了一件不公不义的罪刑。
「我知道这很可怕，相信妳能够谅解我这么做的原因，为了保护布鲁克，妳也夺走了艾瑞尔的生命。」加百列提高嗓门，他不想断送汉诺拉的生命，却要狠心采取违背自己意愿的行径，应该是非常痛苦的决定，但他还是做了──为了我──这就是他几次提及的黑暗面，让水晶逐渐失去光泽的原因。
「我……加百列，你不该……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我不会催眠自己说杀死艾瑞尔是为了保护良善无辜的人或是因为大我，我那么做纯粹出于冷血的谋杀，没什么好推托的。我也逐渐察觉这是加百列永远无法接纳我的一面，一如我永远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他终止别人的生命，拿自己的永生冒险，只为了保护我不受伤害。
我重新回想当时在木屋外面偷听到他与汉诺拉的对话，加百列用了点小手段把汉诺拉骗到这里来。
「她的头上为什么包着围巾?在安列斯，她皮肤上有烧伤的疤痕……」我回想。
加百列当时询问汉诺拉是否愿意原谅自己，他究竟做了什么?
加百列胸口绷紧，体内的焦虑往外扩散，连我都跟着头晕目眩。
「走进汽车旅馆的时候，她在……我有点反应过度。」他说得简单扼要。
他浑身僵硬，我特意靠过去，仔细观察他眼角周围的细纹，拇指轻轻按压他的眉毛，想抚平他眉间的皱纹。
「你用光攻击她，对吗?因此才在电话上问我究竟看到多少，你宁愿我误会你们之间有暧昧情愫，也不肯让我知道你因为剎那的愤怒，做了不好的事情。」
加百列垂头不语，额头跟我的贴在一起，最终松开手，改而搂住我的腰。我了解黑暗──越来越熟悉它的存在──那是与生俱来，是我的一部份，加百列的行为虽然出于他本身，虽然也是由他来承担后果，始作俑者却是我。
打从上次旅行回来，他产生的变化已经彰显，而我却没有多去关注，以致到现在才发现。他为我而活，凡事为我考虑，爱了我这么多年，而今他深爱的人却引导他走在死亡的道路上。
「噢，加百列，你做了什么?」我倒退一步，左顾右盼硬是不肯直视他的眼睛，地上的灰尘不是烧柴的灰烬，而是汉诺拉的骨灰，反胃的感觉极其强烈。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闭上双眼，想象亨利小镇那间房子的厨房，加百列伸手拉住我。一眨眼，我们同时回到那里。
罗德韩立刻走过来，眉头深锁，试着唤起我的注意力。
「妳有访客，亲爱的。」他说，沉重的脚步声缓缓从他后方接近，地板吱吱嘎嘎响，随着每一个步伐上下震动，直到一个人影站在罗德韩身旁。
梅拉奇。
「你来这里做什么?」加百列挑衅地问，保护性地挡在我前面。
「很高兴又碰到你，加百列。」梅拉奇彬彬有礼，径自解开羊毛大衣的钮扣，动作慢条斯理，一脸莫测高深的神情，静静打量从加百列后方探出头来看的我。
「我来找莱拉。」他说，示意我站到前面。
一听到我的名字，加百列用食指压住嘴唇，想提醒他保密。
「去屋外再谈。」我走向厨房后方，拉开通往后花园的落地窗。
加百列不悦地瞥了一眼，显然不希望我留在这里，况且是单独和堕落天使在一起。但我几乎是如释重负，现在只想和加百列先拉开距离，争取思考的时间。
「加百列，艾欧娜需要你，去吧。」我说。「梅拉奇不会久留。」
「我在门口搜身过，」罗德韩指着梅拉奇。「没有携带危险物品。」
艾欧娜的呻吟声在穿堂回荡，加百列浑身一紧。
「你们离开之后，她问了好几次。」罗德韩火上加油地催促着，让我忍不住纳闷他是否知悉梅拉奇的来意，或者他私心希望梅拉奇所说的话，能够鼓励我留下来奋战，化身成为他一心期待的救世主。
「我在这里留守。」罗德韩再次强调，加百列即使不情不愿，终究还是决定让步。
「给你五分钟。」他语气坚决地对梅拉奇说，梅拉奇微微一笑示意。
加百列一离开厨房，罗德韩就挪到流理台旁边。「我在这里看守，亲爱的。」
「不，拜托，罗德韩，我不是小孩。」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转身离开。
梅拉奇跟我走到外面的露台，阖上落地窗，跟我并排站立，但保持些许的距离，左右张望一番，查看周遭的环境，瞄了我一眼才开口说话。
「妳似乎心神不宁，跟妳父亲的死有关吗?」
我是很烦躁，刚刚才知道汉诺拉已经死在加百列手中。
「那个男人不是我父亲，他没尽过父亲的责任。」我深吸一口气。「而且还为纯血卖命，请告诉我，你的老板又是哪一位?」
「问得好，孩子，只是这个问题很难直接回答，这么说好了，平常是谁的价码高，我就帮谁跑腿，不过我跟妳的天使其实没什么差别，就某方面而言，他也是为纯血工作。」梅拉奇的回应不疾不徐，不带一丝情感。
「谎话连篇。」我愠怒地指控。
「呃，或许加百列不是刻意这样做，但从某方面来说的确如此。我们都是牠们的工具，当他出售那些水晶来换取你们未来生活的资金时，妳以为那些东西最后落入谁手中?」
我双眉紧锁。
「纯血一直在利用这些水晶开启宇宙的通道。」他继续落井下石。
「那些水晶已经没有作用，」我说。「加百列说那些水晶几乎不再发光了，梅拉奇，此外，纯血活在第三度空间，自黯黑处穿透而出，我亲眼看过。」
「妳错了，孩子，第三度空间肇基于冰冷、黝黑的物质，一旦牠们带着水晶穿过缝隙，来自水晶星际的光辉就会产生反作用，蕴含的元素转变成炙热，阴暗的物质，被任尼波和他的同类用来启动和操纵时空的缝隙──作用的方式跟来自水晶星际的天使后裔大同小异。」他挑挑眉毛。「这是最近才发现的，而我怀疑加百列先前出售的水晶早已经辗转落入任尼波手里，所以我们其实没啥差异。」
原来这就是他们来去自如的方法，我敢打赌欧利菲尔肯定没想到这一招，否则不会轻易撇下那些水晶。
我摇摇头。「加百列不知道，假若知道，绝不会出售换现金。」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其实不敢肯定这是事实，毕竟加百列说过，他会抛开一切疑虑，不顾风险，只求保护我平安，即便出卖这个世界、出卖任何人事物都在所不惜，因为他深信我生命的价值胜过这一切，但我永远无法苟同这样的论点。
「你必须警告他和其他也这样做的人。」但我仔细一想，立即推翻刚才的话。「你是一切向钱看的人，不可信任，你的话更是不能听。你还是走吧。」我翻脸无情地说。
梅拉奇往外走了几步，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再次打量左右两侧的环境。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无妨，以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反应，看哪效果都差不多，一样找不到蛛丝马迹。
「噢，孩子，妳可以信任我，因为妳是无价之宝，只要走错一步，没有选择正确的道路，那么无论是谁付钱雇我都没有差别，一旦世界不复存在，就算有钱也没地方花。」
「哪一条路才是对的?」我坚定地向前一步。
他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凝重，彷佛对我深表同情。「我能理解这是艰难的抉择，事情很少像表面那么单纯……我是最起初的天使之一，曾经有一段丰功伟业，当时号称Ethiccart，而今却沦落到这里。」
「Ethiccart是什么?」我问。
「那是欧利菲尔赋予的头衔，那时水晶星际的宝石失去功用，他引导人类光明的灵魂穿越时空，成为水晶的燃料，但它再也不一样了，我就是那个帮他改善局面的人。」
「加百列说水晶比以前更加璀璨明亮，不需要任何调节和修缮。」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
「妳必须忘掉加百列的说法，他──和其他人──听到的故事：包含水晶星际的源起、欧利菲尔勇敢的冒险之旅、随后发生的奇迹，我都非常了解，因为这些都是我精心设计的，」他直视我的眼眸。「有如神话故事一般，莱拉，有些事情千真万确，有些是谎言，唯有真假参半的故事，才显得更可信。」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双手抱胸。「真相是什么?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这件事只能眼见为凭，莱拉。」
「我不想离开地球。」我摇头以对。
「妳必须这么做，因为唯有妳能够看破我精心的设计，宇宙之间只有妳做得到。」梅拉奇失去从容不迫的冷静，激动地挥舞双手。
「你何不直接告诉我你的想法，省得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保证列入待办事项清单中。」我语带讽刺。
梅拉奇紧紧抓住我的手肘。「别这么放肆，孩子，」他提醒地说。「已经开始的只能由妳来结束。」
我没心情跟他玩猜谜，我连回应都省了，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
「黑暗一旦入侵，就不会真正离开，莱拉，阴影的范围只会扩大不会缩减。」
我还是没反应。
「让大天使和他们所存在的世界走向终点。」他语气急切，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
「你要我对付大天使、灭绝水晶星际的所有种族，然后呢?毁灭天使后裔称为家园的地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你更应该关注的不是存在于第三度空间的物种吗?不是应该先从那里开始?怎么会从光明的世界先下手?」我淡漠地甩开他的手说。
不论怎么看，第三度空间对地球而言才是最大的威胁所在，他的论点已证明他所认同的阵营绝对不是水晶星际。
「天使后裔和星际上的居民都是无辜的百姓，要怎样处置他们由妳自行决定，」梅拉奇伸手抬起我的下颏，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但我要说的是，让大天使和他们所存在的世界走向终点。」
我迅速地眨了眨眼睛，这次很认真地听。
他说的世界是复数。
换言之，不只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