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乔纳◢
远处那片光忽明忽灭闪烁几回，随即暗去，这时我的背撞上树干，力道大到停住时发出辗轧的响声，我顾不得大脑昏昏沉沉，急忙往空地跑。
「莱拉!」我大叫，目不转睛盯着范围逐渐萎缩的通道，地面有一处污渍，到处搜寻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孩子，你……是怎么办到的?」罗德韩的疑问好像在质询。
加百列蹲踞在地，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我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露出困惑的表情，随即站起身，愤怒地瞪了我一眼，转而关注缝隙的变化。
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让我气冲冲地冲撞加百列，结果很不可思议，他竟然虚软地倒地，那群小鬼立刻包围四周，伸手去掏武器，我龇牙咧嘴，露出恐吓的獠牙。
「你在搞什么鬼?」我大声咆哮，一把掐住加百列的喉咙，静待反击，预期天使会不甘示弱的回手，结果出乎意料，感觉很不对劲，他的上唇微微颤抖，愤慨的表情显示很想揍我，但那虚弱的眼神透露他力有未逮，无法动手。
罗德韩拉开我的手，把我推向一旁，弯腰扶着加百列站起来。
「她在哪里?」加百列嗓音高亢。
我咬着嘴唇，转身打量逐渐缩敛的通道口。
加百列跟罗德韩尾随我的目光双双转过身去，加百列大声吶喊。
「不!不可能，我把她推开了……莱拉!」他哀号。
没有任何回应。
他脚步蹒跚，摇摇晃晃地朝我扑过来，挥拳攻向胸口，但随即缩手。
「她的戒指。」加百列抓向我的脖子。
低头一看，果真如此，项链在脖子上，但我想不起来是什么套上的，不过她当时的耳语像耳鸣一样越来越清晰。
「她留给你当纪念。」我咬牙解开，但没有交给加百列，而是递向罗德韩。
「她说你的水晶失去功效，这个送给你，让你重新找回自己的光芒。看来被她说对了。」我很想隐瞒这些消息，把他蒙在鼓里，让他也尝尝那一种置身黑暗的滋味，但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
「我不明白。」他声音微弱。
「她要你去找艾欧娜，还扯了一堆光与爱的废话，还说当你爱上她，就会恢复原来永恒的生命。」
不就是一颗愚蠢的石头……早知道就该丢到几千英哩外才对，不过话说回来，我宁愿他活到天长地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痛苦懊悔，虽然他失去光芒，表示他已经堕落了，要杀死他并不难……
「什么?她为什么说这些?她何时跟你讲过话?你应该化成灰烬，在这里的应该是她才对!」加百列跑向宇宙的裂口，偏偏第三度空间是他无法插足的地方。
我了解她那种与世隔绝、孤独无依的感觉，所以勉强宽大为怀，不跟加百列计较，径自站在他旁边。
「我不懂她是怎样做到的，加百列……」我要他专心听我说下去。「她要我转告你，只要有选择的余地，所谓的必然就没有意义，而她的选择是我。」我只说到这里，至于她的言下之意，其实我自己也不完全了解，更不敢完全相信她试着传达的含意。
加百列倒退一步，罗德韩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反驳。
「她还有说别的吗?」他语带悲伤地问。
我分别看了加百列和缝隙一眼，还抽空狠狠瞪着那些青少年，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让我最火大的菲南。
「她不要我跟随。」我说。
「就算想去也做不到，孩子，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能追随而去，她只能独力奋战。」罗德韩说。
罗德韩一副以她为傲的语气，让我火冒三丈，他怎么可以以她的牺牲为傲?不论是为我、为他们，或者为任何一位。为什么是她要奋战、要牺牲?为何是她、不是别人?她应该要有更好的人生才对。
这一切让人忿忿不平，她为了救我避开加百列的袭击，反而让自己走向可怕的命运。即便我曾经狠心地说了那些让她痛心疾首的鬼话，她依旧义无反顾地回来找我。
以我对莱拉的了解，若有必要，就算赴死，她也宁愿独自面对，不想拖累别人。好个愚蠢、顽固的女孩……
我不愿去回想她在我耳际的低语，彷佛在交代遗言，但还是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聚焦思索任何可能的线索……她最后一次提醒我远离来袭的飓风，不要不知死活地跟上去。
等等……
灵光一闪而过，陡然领悟她背后真正的含意，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得意，「如果真不可能跟进去，又何必特别交代这一句?」这话说得意犹未尽，罗德韩与加百列表情茫然。「没有事先预警，她却有办法挡住你的光、减缓光的速度，还说她是回来找我，如果不曾离开，又怎么会回来?」
我转过头去，缝隙持续缩小中，再过片刻就会完全封闭，消失无踪，届时任何可能和机会──一概随之消失。
我掀起兜帽遮住头部，弯屈膝盖做好预备姿势。
「孩子，别──」罗德韩显然揣摩到我的想法，却被加百列打岔。
「带她回来，乔纳。」他脸上的表情混合了伤痛和绝望。
望着颜色墨黑如涟漪般起伏的通道入口，但愿自己没猜错。没有莱拉，我留在这里也像行尸走肉般存活在黑暗里，还不如试试看，即使魂消魄散、被榨干，下场也不会比现在更凄惨。
隧道尽头有亮光，前提是我要先穿过那个缝隙。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人，带她回家。
就这样决定了!
我急速奔跑纵身跳进缝隙中央，身体直坠而下，墨黑的液体涌流在周遭。
如果她是飓风，那我注定要直捣风暴中心点。
(混血之裔2：炽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