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們有三個人。兩隻像鳥又長著翅膀手臂的人形生物，從樹幹右側跳出來要撲倒我，一個藍皮膚的狄翁人則從左邊過來——大概是要搶走我斜掛在肩上的步槍。
這是個好計畫，不過他們也太遜了。第一隻鳥人跳起來的時候滑了一下，絆倒了另一隻，這讓我有機會警覺、轉身準備舉起武器。我差一點就對他們開火——可是當狄翁人用一隻手抓住槍，能量彈就開始瘋狂掃射起來。
他們咕噥著，試圖用蠻力奪走步槍。真的個錯誤之舉，就連沒受過太多DDF訓練的我都知道這一點。他們應該拍開槍管，以一隻手控制住武器，再用另一隻手攻擊我的臉。
我推開狄翁人，不過兩隻鳥人撞倒了我。我悶哼一聲，用槍托猛擊其中一隻，聽到了痛苦的慘叫。我使勁抽走槍、扭動身體，就快要掙脫了。
然而，就在我要從擠成一團的人之中抽身時，有別人從後方抓住了我。長著羽毛的第四個敵人?看來這群人夠聰明，懂得保留人力。
我奮力跟第四位襲擊者扭打，失去了方向感，這時，又有第五隻生物開始搜我的身。我沒看清楚最後這個傢伙——他毛茸茸的，體型大概跟冰箱差不多，而我……呃，我不是。我還得要稍微誇大，才能在飛行員紀錄中登記為一百五十二公分高。
體型小在駕駛艙裡是種優勢，但在肉搏戰中就不是了。我認為自己表現得不錯，可是沒過幾秒，我整個人就躺在地上被解除武裝，毛茸茸的傢伙坐在我身上，其中一隻鳥人則用步槍對著我的頭。
「好啦，」我的別針發出啁啾聲，翻譯著拿槍的鳥人所說的話：「我們找到了什麼呢?一位星盟的士兵?哎呀，真是驚喜呢，竟然是個人類!我才不怕你們，人類——但如果繼續亂動，我就會開槍解決妳。」
我嘆了口氣，不再掙扎抵抗。我把手伸向兩側，他們隨即粗魯地壓住。最後，那個外星人的屁股離開了我，讓我終於能深吸一大口新鮮空氣。
他們把我拉起來坐著，將我的雙手反綁在背後。我注意看著拿槍的鳥人。我聽說過這個物種，記得是叫赫克羅?他們有長長的鳥嘴，有點像是鸛，但羽毛的顏色很明亮。他們穿的戰鬥服沒有袖子，而手臂上的羽毛似乎不夠大，無法用於飛行，看起來彷彿是……退化的構造，就像人類擁有毛髮而非皮毛。
「你想要怎麼處置，維列普(Vlep)?」毛茸茸的外星人問，他長得有點像大猩猩。我也見過這個物種，波爾人，如果沒記錯的話。
「看情況。」維列普說——拿槍的鳥人顯然是領袖。「人類，他們為什麼派妳過來?這個傳送口是給流亡者用的，可是妳卻出現在這裡，穿著制服還帶了武器。」
對。我穿著星盟的衣服和外套，再加上那把武器，所以他們以為我是替敵人工作的。這段話也給了我其他線索：那面牆確實是傳送口，而星盟放逐的人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我見過那種場景，事實上……
我看向波爾人。「高薩?」我問。幾天前，我曾看到一位名叫高薩的波爾人被放逐到虛無。
「哈，」波爾人說：「他一來就被我們抓住了。」
「所以妳才會到這裡，」維列普追問：「要追捕那個逃犯嗎?有趣。」
當然不是。不過現在我看得出，抓住我的波爾人長得有點不太一樣。雖然我不太會辨認外星人，可是這個波爾人比較矮、比較胖，臉也比較寬。
所以，不管這些人是誰，總之他們在這裡有個前哨基地，而且會把傳送過來的人抓住。為什麼?流放者身上又不會有貴重的東西。還有，我之前聯繫的那位超感者是誰?我是因為使用了能力而引來這些人嗎?還是我太快下結論了?
我再次展開思緒，尋找對方。對方不是他們其中一人……在更遠一點的地方。
幹嘛?那陣聲音在跟我接觸時說。我跟妳說過要安靜了。
我被抓住了，我說。是一群強盜之類的，他們在監視我過來的傳送口。
海盜(pirate)，對方傳送訊息。那裡是轟擊派(Cannonade)的地盤，他們很粗暴。別說話，不要讓他們知道妳是什麼人。還有請別使用超感能力，妳會引來星魔啊!
「不說是吧，很好，」維列普的話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抓好她。」
狄翁人跟另一個赫克羅人抓住我，維列普則開始翻查我的口袋。我又開始掙扎起來——雖然早料到一定會被搜身，但他們的手摸來摸去讓人很不舒服。
維列普很快就從我口袋取出一些銀色沙子。「哈!好東西。」他繼續挖，然後拿出了胸針。
他的眼睛睜大，看起來似乎是這個物種顯露驚訝的表情。波爾人則發出低沉的吼聲，這……可能也是代表驚訝?
「現實圖騰(reality icon)?」維列普問，然後看著我。「妳一定是重要人物。」
他用一隻羽毛手握住胸針。我見狀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但顯露出那枚胸針對我有多重要似乎不太好，於是我強迫自己放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好吧，謝謝妳的寶物囉。」維列普說。他把胸針收進一個小袋子裡。
「現在要解決她了嗎?」波爾人問。「我不想讓士兵當僕人，太危險了。」
「戰鬥的時候可能會有用，」狄翁人說：「如果他們加入我們的話。想想看我們這邊有人類會是什麼樣子。」
「舷砲派(broadsider)就有一個，」維列普說：「他很沒用。他們根本空有虛名，相信我。但我們不會殺了她——星盟讓她帶著武器過來，所以她對他們有價值。我們回到採礦基地再拿她要贖金。」
所以這裡真的有採礦站。至少這提供了很好的線索，只要我在這裡完成了要做的事，就有可能從那裡離開。
現在，我最好的逃脫機會就是讓這些海盜小看我。於是我裝作垂頭喪氣起來。「看來我麻煩大了……」我咕噥著說。
「哈!」維列普說：「哎呀，好消息!既然我們知道高薩有價值，說不定也可以拿他換贖金!雙倍收穫。」他看著小袋子。「三倍，或者更多。讓她站起來，我們閃人吧，從之前的那陣吼聲判斷，在這裡某個地方有一隻格里格(grig)，我可不想碰上牠。」
他開始穿越叢林，其他人也拉著我走。我做做樣子抱怨和掙扎了幾次，然後就無精打采地走著，假裝感到很挫折。
我暗中打量他們。這些海盜顯然不是受過訓練的士兵。維列普不懂用槍的觀念;別人找他說話時，他會轉身粗心地讓武器對著他們。這點我並不意外。星盟非常反對人們有所謂的「攻擊性」，所以平民不太可能會接受戰鬥訓練。溫齊克跟他的親信喜歡那樣，因為人民會更好被控制。
所以，這支隊伍也許是由流放者組成的?其中兩人的腰際有武器——波爾人帶著一把刀，維列普身體側面的武器看起來像是手槍，不過他們沒對我使用那些東西。他們刻意要活捉我;但或許是因為沒想到我的戰鬥能力有多好，也沒想到我帶了武器。或許可以利用他們不知情的這一點，至少某個更厲害的人就可能會這麼做。但我沒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我……
我不能再用這種理由了吧?
雖然沒接受過間諜訓練，但我仍成功滲透了星盟，而且可以說做得很不錯。至少一直到最後情況才完全失控。
是我自己選擇來到這裡的，現在不該再抱怨了。
「喂，維列普!」我邊說邊試圖追上走在隊伍最前方的赫克羅人，結果因為沒看見地上的藤蔓，差點就直接絆倒在地。這副模樣真的沒辦法逃跑，尤其是我的雙手還被綁著。
我在狄翁人的攙扶下穩住重心後，再次開口大聲說：「維列普，你們這些人全都是流放者，對吧?在逆境中求生存?我可以幫你們，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在這裡，」赫克羅人說：「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我是一位士兵，」我開始解釋：「可以訓練你們的人、幫助你們。我只需要一點資訊，關於這個地方，以及關於——」
他停下腳步，然後用槍對著我。「除非問妳問題，否則不准說話。妳正在轟擊派的地盤，安分一點，以免我覺得讓妳活著太過麻煩了。」
「對了，維列普，」另一個赫克羅人說：「我覺得我好像認識她，是……溫齊克的那個寵物人類?」
「溫齊克?」維列普厲聲道：「那是誰?」
「抱歉，」赫克羅人說：「我忘了外面的消息很難傳進來。星盟有一位高階官員養了一個人類保鑣，我覺得就是她。」
「有趣，」維列普瞇起眼睛看著我。「他們為什麼要派妳來追捕一位流放者呢，人類?還是妳跟星盟作對，也得到了被放逐的殊榮?」
他們把我誤認成布蕾德了?看來分不清楚外星人的不是只有我。
一想到布蕾德，我就不由得皺起眉頭。我想要拉攏她，結果徹底失敗了。她是位超感者，而且還召喚了星魔去攻擊星界。要是當時我能夠說服她，這一切就——
一陣駭人的叫聲傳遍叢林。聲音低沉又洪亮，連樹木都震動了起來。整支隊伍愣在原地，望向樹林與藤蔓深處。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發出這種聲音?
「牠越來越近了，」維列普低聲說：「快點。回到飛艇上。」
等等。
飛艇?
難不成他們在這裡有星式戰機?我在飛艇的駕駛艙裡一定會信心大增。他們開始繼續前進，我也趕緊跟上。接著就是一幅美妙的景象：前方的樹木往兩旁倒下散開，形成一小片空地，就像在破瓦殘礫之中清出了一條通往天堂之門的路——空地上停著三艘飛艇。兩艘中型的民用飛船，以及一艘線條流暢、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星式戰機。
這就像宇宙看見了我的努力，決定送來一個小禮物——一艘裝設了兩具破壞砲的攔截機。我被它的美迷住了，結果沒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隊伍在我身旁停下，他們看到的不是飛艇——而是原本應該在看守的兩位海盜。
其中一位是狄翁人，正露出類似驚恐的表情，為同伴採取某種急救措施——另一個是波爾人，坐在一艘飛艇旁邊的地面上。從體型判斷，我推測她是名女性。
而她的臉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