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失落天堂”帕洛黛丝。
因偷窃、绑架和谋杀而被通缉。
泰拉无法将目光从肖像上移开。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相信。
这么多年来，泰拉对母亲的事有很多疑惑，现在，在众多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中，她总算找到了其中一个的答案。但这并不是她希望得到的答案。她母亲是个小偷，是绑匪、杀人犯。她的母亲是一个罪犯。
泰拉愿意相信通缉令是错的。她认识的母亲并不是这样的人，但正如杰克斯所说，你以前找不到她，是因为帕洛玛不是她的真名。
她母亲的真名是“帕洛黛丝”，而“帕洛黛丝”这个名字与帕洛玛有些相似。不仅仅是画中人长着同样的鹅蛋脸，或留着浓密的黑发。还因为她的嘴唇弯曲成迷人的弧度，形成谜一般的微笑，泰拉从小到大都爱模仿这样的笑容。她的大眼睛刚好在眼角处收窄，尽显聪明和体贴。泰拉意识到她长得几乎和斯嘉丽一模一样，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嫉妒。在通缉令上，她甚至看起来和斯嘉丽差不多年纪。
斯嘉丽知道这件事吗?难道姐姐就是为此，才拒绝谈论母亲?
“关于帕洛黛丝，你能告诉我什么?”泰拉问道。
“她是特别的。”阿伊可轻快地走向肖像，用一根不加修饰的手指抚摸着帕洛黛丝的脸颊，“我到现在才注意到，她长得很像你姐姐斯嘉丽。不过帕洛黛丝可比你姐姐大胆多了。”
“关于她，你还能告诉我什么?”
“你姐姐，还是帕洛黛丝?”
“我比我姐姐本人更了解她。我想知道帕洛黛丝的事。”
阿伊可那双乌黑的眸子闪烁着熟悉的光芒。有了魔法笔记本，这个女孩就跟有了魔法差不多，她还很狡猾，可以说不亚于众命运。也许阿伊可就是莱金德，如果伟大的班主莱金德是一个女孩，那就太不可思议了：“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但你得先付出代价。”
“你不能拿走我一天的寿命。”泰拉说。
“如果你想知道帕洛黛丝的事，那你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她是在大约十八年前消失的，所以大多数人都不记得她了。但给我讲故事的人有很多。”
泰拉耸了耸肩，似乎无动于衷。但在内心，她能想到的只有十八年，十八年，十八年……
她父母是在大约十八年前结婚的。泰拉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自从母亲失踪，她便一直在寻找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住在哪里，但她什么也没找到。一定就是因为这个。泰拉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帕洛玛的女人，但在她来到特里斯达岛之前，帕洛玛可能是罪犯帕洛黛丝。
泰拉一直觉得很痛苦，就好像遭了抢劫一般，因为她长这么大，只有一半时间是和母亲在一起的。但现在她觉得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母亲。
“无偿的部分我已经说完了。”阿伊可道，“至于她其他的事，我需要一些东西作为回报。别担心，我不会偷走你的寿命。”
“你想要什么?”
阿伊可一歪头，乌黑的长发偏向一边，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卡拉瓦尔秀是一个虚构的世界，有时我们这些一直生活在其中的人很难感觉到真实的东西。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愿承认，但我们都渴望真实。”她停顿了一下，好像还要说些什么，但想想还是决定不说为妙：“我今天想从你这里得到的只是一些真实的东西。我要你的记忆。”
“你得说得具体点。我是对我母亲的事很好奇，但我不会让你夺走我对我的名字的记忆。”
“我倒没考虑过要这个。”阿伊可的黑眼睛闪闪发光，“你这主意不错。不过还是留到下次吧。今晚我想要你对你母亲的最后记忆。”
泰拉一缩，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不行。我不会给你关于她的任何回忆。”
“那我就不能给你关于帕洛黛丝的任何信息了。”
“你不能选别的记忆吗?”
“你说帕洛黛丝是你的母亲。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从没这么叫过她。”泰拉争辩道。
“你叫了。你说你对她很好奇。历史是我的专长，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所以，要么你去找另一位专家，要么你把你对你母亲的最后记忆给我。我给你一分钟考虑一下。”
泰拉无法放弃对她母亲的任何回忆。那些回忆太少，也太珍贵。但是，如果这场比赛真像阿曼德所说的那样关乎牺牲，那么牺牲一段记忆，泰拉或许还有机会和她母亲一起创造未来的记忆。
也许没有这最后的记忆，泰拉会过得更好。自从在她母亲的房间里发现魔牌以来，泰拉就一直被它们所困扰，她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她从来没有翻过“盗心王子”或“死亡少女”，会怎么样。如果死亡少女没有预测母亲的离去，她还会离开吗?如果她从来没有翻过盗心王子，她会不会已经爱上了某人?
“好吧。”泰拉说，“你可以把我对母亲的最后记忆带走。”
“太好了。”阿伊可走到店铺后面的办公桌前，她显得有点太急切了，泰拉看了，心里的不安加深了，这时，阿伊可打开魔法笔记本，翻到一页没有动过的崭新羊皮纸。
“你只要把手掌放在页面上就行了。有些人其实很享受这个过程呢。我们的记忆比我们意识到的更沉重。”
“不要试图让我相信你是在帮我的忙。”泰拉把手放在干燥的纸上。她顿时觉得皮肤发热，就像她每次碰到卜算镜的感觉一样，只是这种温暖超出了她的手，沿着她的胳膊往上蔓延到了她的脖子，像融化的黄油一样把她包裹起来，她只觉得大脑进入了一种舒适的模糊状态。
“这本书需要先进入你的记忆，才能开始收集。”阿伊可说。但现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就像从一条长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的。
泰拉的眼睛闭上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又回到了她母亲在特里斯达岛上那个有魔法的房间里。她母亲坐在她对面的地板上，形象比在泰拉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清晰。
她身上散发出鸡蛋花的气味。泰拉原以为她已经忘记了这种气味。母亲离开后，她父亲在庄园里禁种这种花，在这之前，泰拉已经多年没有想起这些花了。她想让自己沉浸在这股香味中，想用双臂搂住母亲，这样她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种香味了。但这只是一段记忆，无论泰拉多么希望，都无法改变。
片刻前，也就是这段记忆出现前，她的母亲让泰拉答应永远不去碰别的魔牌。泰拉本来希望阿伊可偷走这段记忆，但此时出现的记忆有所不同。这段记忆深深埋藏在泰拉内心深处，她甚至都忘了它的存在。她已经忘记了母亲握着她的手，抬起泰拉的小手指，想更好地看一看泰拉刚偷走的猫眼石戒指。
“咦，这是什么?”帕洛玛问道。
“我会把它放回去的。”泰拉保证说。
“不，我的小宝贝，你应该帮我保管它，保护好它。”她吻了泰拉的手指，仿佛正式把戒指交给了她。她母亲喜欢亲吻;泰拉把这件事也忘了。
“好啦。”帕洛玛低声说，“我把纸牌放好了，我给你讲一个秘密吧。纸牌上描绘的众命运曾经统治着这个世界，在统治期间，他们残忍无情。他们常常把人困在扑克牌里，以此作为运动，从中取乐。只有一个命运能解救他们……除非……”
不要。这时候，记忆开始在她的眼前和耳畔渐渐退去，泰拉努力抓住它不放。她母亲的皮肤从橄榄色变成半透明，她的嘴动着，泰拉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不。不。不!她必须听到那些话。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她不知道她母亲将要说什么，但泰拉确信，不管她接下来说什么，都是至关重要的。
泰拉抓着那段记忆不放，恨不得把手指插入其中。但泰拉越是努力想留住它，它就变得越暗，变成了抓不住摸不着的烟雾，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泰拉睁开眼睛，并没有压力减轻的感觉。她只是觉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好像她被割伤了，但没有流血。而且，似乎什么也没有消失。她原以为阿伊可会拿走的记忆还在，虽然泰拉已经准备好割舍那段记忆，但它并没有消失，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为什么泰拉感觉阿伊可偷了更重要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