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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能再睡一个小时,泰拉宁愿用一年的寿命来换。她甚至不在乎自己可能都活不过一年。她真不愿意离开她那张舒舒服服的蓝色大床,不愿离开填满了羽绒的枕头。昨天是可怕而漫长的一天。但是她已经睡得够久了,如果她不起床,她肯定活不到一年。

  扑通……扑通。

  停止。

  扑通……扑通。

  停止。

  扑通……扑通。

  停止。

  她的心跳得比前一天晚上更慢。但它仍在跳动。而且,泰拉一定会保证它不停止。她的动作因此变得有些迟缓,但喝了一壶浓茶、吃了几块太妃糖馅饼和浆果泡芙,她觉得更像她自己了。

  她成功地在黄昏前穿衣打扮了一番。那天晚上,她选了一件无紧身塔的深蓝色紧身裙,那件裙子蓝得犹如乌云流下来的眼泪,布料太薄,并不适合晚上穿,却方便活动。纵使如此,泰拉在到达斯嘉丽住的蓝宝石侧翼时,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斯嘉丽不在房间。

  泰拉敲门敲了整整一分钟,她的指关节撞击那扇沉重的木门,几乎都撞青了。

  斯嘉丽之前打死也不肯在晚上离开宫殿,就怕意外卷入比赛,泰拉原以为姐姐会待在套间里。但是,不是斯嘉丽忘记了时间,而这不太可能,就是她真的对泰拉隐瞒了什么。

  泰拉不愿意再去怀疑姐姐,但斯嘉丽一向小心谨慎,不可能出去。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晚上,似乎整个瓦伦达都成了莱金德的棋盘。

  不像过去的两个晚上,莱金德的星座都在特定的位置,而今天晚上,它们覆盖了每个区域,闪耀着天蓝色的光芒。

  泰拉发现自己异乎寻常地感激阿曼德给她施加压力,让她去找第二个线索。没有它,泰拉压根儿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起。

  她乘坐空中缆车离开宫殿,只见星星组成了卡拉瓦尔秀的所有传统标志:一顶耀眼的蓝色大礼帽;一束蓝色玫瑰;一个蓝色沙漏。不过天空中并不只有这些形状。让人想起众命运的星座也盘旋在瓦伦达的山丘和各地上空。泰拉发现了一个镶着宝石的眼罩、一个匕首王冠、一把骷髅钥匙、一个珍珠笼子、紧闭的嘴唇,还有一双闪闪发光的深蓝色翅膀。翅膀可能代表陨落星辰,但它们与丹特背上文着的翅膀是那么相似,以至于泰拉一看到它们,她那颗垂死的心便加快了速度,她血管里的血液也沸腾起来。

  她的缆车降落在香料区,泰拉发现自己在四处寻找丹特,但那晚他似乎没有跟着她。

  她抬头瞥了一眼明亮的星空,想知道他在哪个星座之下,身边是否有别人。她想象他用带有文身的大手抚摸另一个女孩的脖子,轻轻拂过她的脉搏,取悦她,重复着他在前一天晚上低声对泰拉说的话。即使我不是莱金德,我也希望你能赢。

  念及此,泰拉的心就像是针扎一样疼。并不是说她想让丹特和她在一起。他老是用低沉的声音神神秘秘地取笑她,搞得她分心,她才不要这样。况且这一带狭窄的街道已经够使人分心的了。

  每条巷子里都很拥挤,人比她上次来时还要多。香料区穿着色彩斑斓衣服的居民们和节日商人们混在一起,他们似乎是在为爱兰丁前夕做准备,他们出售化装礼服,而且漫天要价。几乎每家商店前都有商人在吆喝。

  “遇刺国王的王冠,五个铜币!”

  “三枚铜币,买走死亡少女的珍珠笼子!”

  “四枚铜币,换一个盗心王子的面具!”

  “混沌的手套,只要两个铜板!”

  “一枚铜币,未婚新娘的眼泪面纱!”

  泰拉没发现莱金德的演员,至少没看到她认识的那几个,但她好像看到其他人在玩游戏。她不止一次地听到有人敲着砖墙,说“是莱金德派我来的”,好像这是密码,可以打开隐藏的门,找到下一个线索。她真羡慕他们精力充沛,无忧无虑,能保持积极的状态。不管这些人在干什么,都和她完全不同。

  要么是莱金德在玩弄泰拉,要么就是他们玩的并非同一种游戏。

  她收到的第三条线索告诉泰拉去找与羊皮纸和墨水有关的女人,这清楚地表明此人便是在爱兰丁头号通缉犯商店工作的老妇人。但当泰拉来到那家店,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泰拉走入店内,荒诞的故事、炭笔和羊皮纸的气味刺激着泰拉的鼻子。商店一角隔出了一块狭长的空间用作艺术工作室,虽杂乱无章但设备齐全。其他的东西都用纸糊了起来,就连天花板上都贴着发黄的通缉令,那些通缉令看起来比不在店里的店主还要老。

  泰拉一边等老妇人回来,一边一一看着每一幅肖像。这些通缉令上的人像不是草草画出来的。它们都是艺术品,详细地描绘了泰拉只听说过的罪犯的模样。还有很多是她没听说过的。每一块羊皮纸和画布似乎都在讲述一个既恐怖又不可思议的故事。

  刺客奥古斯都的名字显然说明了一切。

  还有刀夫人。因在内陆行盗、出售毒药和引诱而被通缉。

  “我都不知道引诱也是一种罪行。”泰拉喃喃地说。

  “这取决于你想引诱谁。”

  泰拉猛地转过身。但她见到的并不是身上墨迹斑斑的老妇人,和她面对面的是一个穿着发光白长袍的女孩,长袍是用羊皮纸做成的,可以看到很粗的黑色针脚,女孩看上去就像从墙上逃出来的一幅墨迹画像。是莱金德的演员阿伊可。

  泰拉一直弄不懂阿伊可这个人。阿伊可通常都一个人待着,因为她的工作就是观察。她熟悉历史,她把卡拉瓦尔秀上的重大事件都绘制在一本神奇的笔记本上,这样,卡拉瓦尔秀就可以得到不朽之名。这会儿,那个笔记本就被她夹在腋下。

  她的出现显然表示泰拉走对了路。但泰拉不能说她是真心高兴见到这个女孩。

  泰拉在比赛之外很喜欢阿伊可。但她宁愿在比赛中避开她。阿伊可以交易无情而著称。在上次卡拉瓦尔秀中,她和斯嘉丽做了一笔交易,使她的姐姐失去了两天的寿命;斯嘉丽假死和泰拉假死不同,但泰拉仍然不愿意再次经历这种事。

  “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阿伊可说,“但一定要想好了再问问题。我只会无偿回答一个问题,对之后的每个问题,你都得付出独一无二的东西。”

  “我能问问下一条线索吗?”

  “你可以,但我不会给你。如果你下次能提出更好的问题,我能做的就是引导你去找下一个线索。”

  见鬼。泰拉并不想问这个问题。

  她闭上嘴,又看了几张通缉令,想看看有没有出自命运魔牌的真实人物,希望它能引出下一个线索。

  她没有发现命运,但她看到了各种犯罪行为,像什么吸血、吃人、巫术,贩卖恶咒……

  泰拉停了下来。她走到后墙中央的一张通缉令前,所有关于犯罪、线索和众命运的想法都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

  她忘了怎么呼气。她忘了如何说话、眨眼、移动。

  这幅肖像的边缘闪闪发光,比其他几幅更漂亮,不过这也许还在于“通缉令”几个字下面的那张美丽脸孔,而这张脸分明就是泰拉和斯嘉丽失踪的母亲帕洛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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