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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勇敢者的犒赏

  37

那天晚上,群星格外明亮,耀眼的星光照亮了整个瓦伦达。莱金德创造出了一个巨大沙漏形状的星座。星星散发出沙漠般的金色和炙热的红色的光芒,深红色的星星就像沙粒一样向下滴落,毫无疑问,星座一直在倒计时,直到天亮卡拉瓦尔秀结束。

  沙漏悬在宫殿上空,比赛的最后一晚就将在皇宫里举行。泰拉望着窗外,瞥了一眼宫殿。下面的玻璃庭院占据了金塔和宫殿其他侧翼之间的空间,庭院里挤满了人,他们都打扮成了被诅咒的众命运。

  幸运的是,玩家都不被允许进入塔内。这座古老的建筑里静得可怕。泰拉沿着摇摇晃晃的木楼梯往上走,她只听得见她自己的脚步声。

  那天晚上用餐的时候,爱兰丁提过要在最高层观看爱兰丁前夕的烟火秀。她甚至告诉杰克斯,她希望泰拉能和他们一起观看。这不是真正的邀请,杰克斯也从未再提过,但泰拉希望女王是真心邀请她。

  卫兵在顶层拦住了她。卫兵有十来个,他们挡住泰拉的去路,他们身上的盔甲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爬了这么久楼梯,她的双腿感觉火烧火燎的,但她还是站得笔直,说话时不喘粗气。“我是继承人的未婚妻,女王陛下邀请我今晚和她一起看烟火。”泰拉亮出爱兰丁的信,展示皇家印章,仿佛这是一份邀请函。但她无须这么做。

  卫兵们向左右分开,让泰拉通过,好像他们早料到她会到来。她想知道这是因为女王是真心邀请她看烟火,还是因为女王预料到她的信会把泰拉吸引过来。她不会再允许众命运决定她的未来,但她感觉这次是不可避免与爱兰丁见上一面。

  塔顶比底部窄得多,只有一个房间,不是特别大,但后来她只记得这个房间像是没有尽头。墙壁和天花板是由无缝玻璃建成的,这里是一个瞭望台,用来观察、做梦和许愿。从这里看,莱金德那个搅动的沙漏离得那么近,泰拉壮着胆子往房间里面走,她发誓她能听见星星在沙漏里向下落,嘶嘶作响,演奏出一首危险的歌。

  套房的陈设简单中不失优雅。中间长着一棵灰白色的树,树上挂满了银色的叶子,看起来好像要掉下来似的。周围摆着一圈穗饰沙发,全都冲着洁净的玻璃,沙发是银白色的,就像那棵树一样。房间里唯一真正的颜色来自爱兰丁旁边那个花瓶里的白色玫瑰花束。

  女王懒洋洋地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几乎碰到了玻璃。她没有穿化装礼服,看起来却犹如一道鬼魅,而这不只是因为她穿的那件白色礼服。

  两天前的晚上,泰拉见过爱兰丁女王,那时的她活泼、爱笑,喜欢拥抱别人。但也许她当时是用力过度了。现在她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蜡黄,病恹恹的,与那位过分热心的女仆所说的一模一样。

  爱兰丁开口的时候,就连她的声音也很不对劲:“亲爱的,你爬了这么高的楼梯,现在,把一直在你舌头上灼烧的问题问出来吧。”

  “你怎么了?”泰拉脱口而出。

  爱兰丁抬起头。她那双乌黑的眼睛比泰拉记忆中的还要大,也可能是她的脸瘦削了很多。爱兰丁看上去好像在两天内老了二十岁。泰拉发誓,那个女人就坐在那儿的时候,也在逐渐变老。她苍白的脸颊上长出了新的皱纹,她说:“我快死了,亲爱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举办这样盛大的七十五岁生辰庆典?”

  “但是……但是,那天晚上,你看起来很好。”

  “那是因为有莱金德的补药。”爱兰丁的眼睛瞟向了她身边桌上的白玫瑰,“我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他一直在帮我隐瞒,不让杰克斯发现。”

  “这么说你见过莱金德?”

  女王布满皱纹的嘴边形成了一抹微笑:“他帮助了我,所以,即使我知道莱金德是谁,我也不会泄露他的秘密。在我看来,你爬上这么高的楼,并不是要打听他的事。”

  爱兰丁的目光落在泰拉手里的那封信上。

  泰拉仍想向女王询问更多关于莱金德的事,莱金德似乎无处不在,却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是即使爱兰丁活不长了,当她再次开口,她的声调还是很尖锐,足以让别人打消争论的念头:“帕洛黛丝是你母亲,对吗?”

  “我只知道她叫帕洛玛。”泰拉坦承,“不过,每次我不叫她妈妈,而是叫她那个名字,我父亲都很生气。”

  爱兰丁咂咂舌:“帕洛黛丝看男人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

  泰拉本想同意她的说法,但她不想再谈论她父亲。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泰拉坐下来问道。她依然不知道觐见女王要遵循怎样的礼仪,但低头俯视这个统治着整个莫里迪安帝国的女人,似乎怪怪的。

  爱兰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身体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颤抖起来:“上次我见到帕洛黛丝,她打算去偷我那晚提到过的命运魔牌。我提醒她那副牌只会带来麻烦,但我应该换个词才对,比如痛苦或折磨。帕洛黛丝只是说她喜欢麻烦,但我相信她真正热爱的是生活。”

  爱兰丁凝视窗外,莱金德的深红色星星继续照耀着地面上的比赛:“帕洛黛丝本可能不只是通缉告示商店里的一张画像。她又机智又聪明,她爱笑,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不过,她从来不让别人知道她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罪犯没有爱。’她曾经这么对我说。但我认为帕洛黛丝害怕爱,是因为她每次都爱得热烈,就像她热情地活着一样。”

  泰拉以为听了这些,她会感觉好一些,但不知何故,知道母亲能爱得如此强烈,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她更伤心了。

  泰拉应该走开,不再折磨自己。但是,女王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的两句话就比阿伊可说的一切都要深刻。泰拉听说爱兰丁年轻时野性难驯,但她的年少岁月不可能和泰拉母亲的年少岁月在同一时间。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泰拉问道。

  女王慢慢地转头看着泰拉:“至于这个故事,你还是去问帕洛黛丝吧。”

  “我认为没有这个可能。”泰拉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这里后,我不会再寻找她。”

  “真遗憾。”爱兰丁说,“我不认为你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是她先放弃了我。”

  “我不相信。”爱兰丁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泰拉或许会认为这是因为女王累了,但她的声音听来并没有虚弱无力:“我所熟悉的帕洛黛丝不相信放弃。如果你真是她女儿,那我肯定她不会放弃你。事实上,我认为,如果她是你的母亲,她会爱你至深。”

  泰拉哼了一声。

  “我就假装没听见你哼哼好了。”爱兰丁道,“我肯定有一条法律好像规定,不可以当面嘲笑女王。但我想你哼这一声,是对你母亲而不是对我。而且,我承认,我怀疑我的孩子对我的感觉和你对你母亲的感觉是一样的。作为母亲,我也很失败。我犯了很多错误,导致我和我的孩子分开了很长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爱我的孩子。我做了许多我认为是最好的选择,结果却只是让我们骨肉分离。”

  “但我听说你的孩子回来了。”

  “我都忘了消息在这个宫殿里一转眼就能传开。”爱兰丁笑了,但不知怎的,在这个表情的衬托下,她的眼里没有高兴,只有悲伤。她那布满皱纹的嘴唇翘起来,眼皮耷拉着。母亲刚和孩子团聚,可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但女王并没有否认谣言。泰拉不禁想知道,现身的那个人真的是爱兰丁的孩子,还是爱兰丁觉得自己快死了,便想了这个办法阻止杰克斯继承王位。

  “我大半生都把莫里迪安帝国看得高于一切,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孩子。现在,很多选择都让我悔不当初,但已经太迟了,我所做的事已经无法改变。我想这就是我今早想起你的原因。”爱兰丁眼里的悲伤变得更加强烈,“我不知道你母亲在离开你后遇到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找到她,多娜泰拉。不要步我的后尘,明明可以拥有真正的结局,却偏偏安于接受一个可以轻易获得的伪结局。”

  “我想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泰拉说。

  “我的意思是,到了故事中最糟糕的部分,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因为实在是太绝望了。但那也是最需要希望的一部分。”

  爱兰丁笑了,这次没有难过,她的笑容是开心的,她低头看着泰拉的手:“看。我相信连你母亲的戒指也认同我。”

  泰拉手指上的猫眼石颤动起来,她吓得向后一缩。宝石里面的颜色在移动。中间那道金线像火焰一样在宝石内部爆发,吞噬了周围的紫罗兰色和樱桃色,到最后,整颗宝石都发出了琥珀色的光芒。

  金塔摇晃起来,泰拉的腿也跟着颤动。一切只持续了片刻时间。但泰拉发誓,就在那一刻,连外面的星星都在闪烁。这枚戒指一直很漂亮,但现在它更是超凡脱俗,散发着明亮的光辉,照亮了她的整只手。

  丹特做了什么?

  一阵强烈的恐慌传遍了泰拉的血管。他一定是找到了戒指诅咒里的漏洞。他为什么要为她那样做?他曾说过不要她担心,他并不是那么无私,但他一定付出了代价,才解除了宝石的诅咒。

  泰拉颤抖着,她头上的王冠不停晃动。她伸手,想稳住王冠。但她的手和腿一样,都哆嗦个不停。所以,她不仅没有扶正王冠,还把它碰掉了。它翻滚几下,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天。”爱兰丁用一只手捂着嘴。

  泰拉暗骂一声。五颗顶端镶着闪亮黑色猫眼石的尖黑曜石从地板上盯着她。现在这顶王冠像极了破碎王冠。

  泰拉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很抱歉。”

  “用不着,孩子。我可以找人来清理,而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是泰拉会做错事。

  她仍然颤抖着,盯着地板上的破碎王冠,与此同时,她的艰难选择变得清晰明了。丹特为泰拉找到了进入她母亲保险库的方法,而且泰拉用不着牺牲自己。当然,泰拉不知道丹特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她受到星神的伤害,还是为了确保她一定能拿到那副牌。泰拉甚至不确定她想要哪一个是真的。如果丹特为了拯救泰拉而做出了牺牲,她到时候又把丹特出卖给杰克斯,那她成什么人了。但前提是丹特是莱金德。泰拉仍然不知道谁是莱金德。

  她也说不好她能不能赢。

  但也许不赢是最好的。

  赢得比赛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过后,你一定会后悔。奈杰尔这么警告过泰拉,不过就算他不警告,她也知道她将来会后悔。如果她选择把莱金德交给杰克斯,杰克斯就会夺走莱金德的法力,然后放出众命运,而且很可能毁灭莱金德。但是,如果泰拉不背叛莱金德,如果她把命运魔牌给他,他就会毁了他们。这样一来,莱金德也会毁掉她的母亲,因为所有的魔牌都是互相依存的。

  泰拉的目光落在窗外。从这么高的地方,下面的人不过是一个个彩色斑点,被翻腾的星星、明亮的灯笼,以及被卡拉瓦尔秀最后一夜和爱兰丁前夕点燃的狂热兴奋所照亮。

  在另一个故事里,泰拉可能会下去,汇入人群。她可能喝着加香葡萄酒,和陌生人跳舞。也许她还会在星空下亲吻某人。这应该就是她想要的。她让自己想要那些。她让自己远离她被迫参加的另一场比赛,远离那个离开她的女人。她让自己别再假装母亲关心她。但是爱兰丁那番关于真实结尾和伪结局的话,一直折磨着泰拉。

  她想背对母亲,但那感觉更像是放弃,而不是放手,感觉好像明明有更多机会,她却安于半途而废。泰拉不愿意允许母亲再伤害她。但如果爱兰丁是对的,而母亲是真的爱她呢?

  泰拉的母亲把魔牌存放在星神殿的保险库里,不让任何人拿到它们。也许她母亲也打算再也不碰它们了。她是把泰拉献给星神,但如果她并没想过真的把泰拉交出去呢?也许把魔牌锁在一个只有诅咒钥匙才能打开的保险库里,是帕洛玛安全保存魔牌的办法。但她母亲最后却被封印在了纸牌里。

  泰拉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金塔的,但突然之间,她就发现自己跑下楼梯,冲到正在举行卡拉瓦尔秀的庭院,心里只想着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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