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我们到了喔，叽哩叽哩，」芮心低声说，几名水手正在协助她坐进上甲板的座位。「看哪。我带妳回家了。」
叽哩叽哩窝在她的双臂中，几乎一动也不动。芮心抱紧牠，船长站在一旁与她的兄弟安静地对话。飓风的⋯⋯这座岛看起来好⋯⋯不真实。周遭的海面过于平静、远处环绕着迷雾，还有海中包围岛屿的石栅栏。岛屿本身很低很平，除了岛中央的部分以外。那是城墙，还是只是天然的台地?
船员都集中在甲板上，人群间交杂着期待灵，长得像是随着无形微风飘荡的红旗。芮心不够靠近，听不到他们在低声讨论什么，她差点就打算要拉着栏杆靠过去了。只不过坐了几天的悬浮座椅，她已经开始产生依赖。
如果这里实际上是敌人的要塞，他们可能要尽速离开。她不想危及悬浮座椅，所以下令将它收好，宝石则留在她的口袋里。现在她只能将就着坐在上甲板的座椅上。
所以她静静待着，试着不要被情绪压倒。他们终于到了。芮心带领众人来到这里了。弗廷会决定如何继续前进?她不知道。她学习了他的智慧，而此时此刻只能单纯依靠自己的直觉。
对她来说，这比之前任何事都更令人害怕。「船长，」她呼叫德宛。「妳觉得如何?鳗巢回报的结果为何?」
女人大步走近。「我指示三个人拿着望远镜搜寻任何可疑的动静，」船长说。「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但内陆确实有建筑物。这边的水域看起来很难航行，我提议慢速前进。艾米亚周边海域的水面下通常隐藏着危险。
「假设一切顺利，我们就可以从间隙通过，接近小岛。」她犹豫了一下。「瑞伯思，瞭望员回报海岸上有许多看似宝心的物体，和死去野兽的甲壳一起落在那里。」
令人好奇。芮心深呼吸。「我授权慢速行进。如果有任何新发现立刻通知我，还有麻烦找人请灿军和他们的同伴过来与我谈话。」她可以看见洛奔、辉欧，还有露舒正在主甲板上与可绒轻声交谈着。
船长命令一些水手去划桨，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谨慎地朝向岛屿外围的高耸岩石滑行。那让她想起了德西游牧民在停靠点所设置的方尖碑。
诡异的是，周遭现在只有划桨的声响，与刚刚穿过的狂风暴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船向前进，每一、两分钟就确认一次左右侧的深度。灿军和他们的朋友此时来到了上甲板。
「妳看见什么了，可绒?」芮心用费德语问。
「运气灵，」她指向上方。「但它们没有靠近岛屿。这里有好几十只在飞。洛奔带我去看了水里面的某个黑影，他认为那就是把其他灿军的飓光吸走的东西，但我没看到灵。那个黑影很快就消失了，但我觉得它是托亚，不是利奇。嗯，我想你们是说实体，不是⋯⋯意识?来自意识世界?」
「令人好奇。」芮心响应，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完全听懂。
「嘿，」洛奔说。「妳会说⋯⋯嗯⋯⋯那是⋯⋯」
「费德语，」芮心用雅烈席语说。「我确实会说。」
「我应该能让船通过那个间隙，」船长走近。「您想怎么进行，瑞伯思?」
「在妳认为可行的前提下，尽量带我们靠近，船长。」芮心说。
德宛娴熟地引导他们接近间隙，再次确认深度后，直接航行穿过开口。船长带他们继续接近岛屿，近到连芮心都能看见海岸上有许多苍白的甲壳──全是古代巨壳兽的遗骸。她再次抱起叽哩叽哩，希望能有什么反应出现。塔里克说她们应该到这里来，但接下来呢?
叽哩叽哩似乎对这里不感兴趣，不过牠确实看向天空，接着扭动身子，轻轻啼叫。芮心小心地把叽哩叽哩放在腿上，这只动物没有太多举动，仍旧一直注意着天空。也许牠也能感应到那些隐形的灵?
其雷德靠近，将望远镜交给芮心，透过它，她可以轻松看清楚甲壳残骸以及四散的巨大钻石宝心。宝心黯淡无光，看起来就像是这些动物死后直接落在此地。她觉得这景象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请下命令，瑞伯思?」船长询问她。
命令。是时候担起领导重任了。她忽略内心的不安还有对叽哩叽哩的担忧。「独一无二的洛奔灿军以及露舒执徒，我猜你们两位准备要进行你们的秘密任务?」
那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还尴尬到吸引来了几只羞耻灵，像花瓣般在旁飘落。
「呃，是的，光主。」露舒说。「我们想要往内陆前进，尽量接近建筑物。」
「我提议你们出发前，先让我的人进行一次快速侦查。」芮心说。「其雷德，带上一大队水手去确保海滩的安全，非战斗人员则先暂时留在船上。回报任何不寻常的事。」
他向她鞠躬，接着去集合水手。当他们放下小船时，洛奔和辉欧爬了上去，露舒也是。
「露舒执徒?」芮心呼叫她。「我建议妳，还是先等到我们确认海滩安全后再过去。」
「非常好的建议，」露舒回喊。「但别担心我，光主。」她在其中一艘小船的板凳上坐下。
严格来说，她并不受芮心管辖，所以她想怎么做都可以。可绒很明智地没有坚持要跟上，反而在芮心的座椅旁蹲下，将她的目光从叽哩叽哩移向天上。
叽哩叽哩和运气灵之间有关连吗?跟牠体型差不多的动物中只有天鳗会飞，而运气灵常伴随牠们出现。
叽哩叽哩再次啼叫，这是个令人感到鼓舞的现象。芮心给牠一颗钱球吃，接着回头望向风暴。迷雾掩盖了大部分的区域，但还是可以从比较透明的地方看见远处由风雨组成的屏障。就像是飓风墙一样，只不过是绕着圆圈吹袭。
「我们最好尽快完成任务，」芮心告诉还站在附近的德宛。「一旦我们确定海岸安全无虞，就派出水手开始侦查岛屿四处。我们可以搜集所有有趣的文物，让灿军有时间──」
叽哩叽哩在她腿上移动了。芮心低头看牠在这数周以来第一次扬起身子，接着站立起来，抖动翅膀。牠依旧盯着天空看。
「可绒?」芮心用费德语问。「牠在看运气灵吗?」
「我想应该是，」可绒说。「它们越飞越低了。」
芮心瞇起眼睛，相信自己看见它们了。天空中闪烁着依稀可见的箭头，叽哩叽哩叫得更大声了。芮心发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她开始担心这一切都是白费工夫，这里没有能帮助叽哩叽哩的东西。
拉金突然快速窜向空中。飓风的，牠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有活力的飞翔了!
运气灵开始更快速地移动。芮心弄丢了它们的踪迹，可绒则是倒抽了一口气。叽哩叽哩立刻笔直地俯冲入海。
芮心大叫出声，她的兴奋变成了恐慌。她扭动身子靠向侧边，可绒也加入她。叽哩叽哩利落地消失在暗影中，游到岩石之下不见踪影。
「牠在跟着灵⋯⋯」可绒低声说。「有事情要发生了。有奇怪的事情⋯⋯」她瞇起眼睛。
船长走到栏杆边。「您⋯⋯知道牠会游泳吗?」
芮心摇头，一股震惊的失落感涌上。要是⋯⋯要是叽哩叽哩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要是芮心带牠来这里，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牠自由，而牠也接受了呢?至少⋯⋯芮心试着乐观一点，这样确实比叽哩叽哩重病来得好。如果这只动物想要自由，芮心也不会阻止牠。
但同时，她和拉金一起经历了许多充满情绪的时刻。芮心遭受意外后缓慢的恢复期、她自怨自艾的一整年、她差点死在引虚者的手上。叽哩叽哩陪伴她度过了这一切，在她发觉自己可能会孤独一人后的短暂一瞬间，芮心发现自己的情感有多么脆弱。她想要抓紧自己的所爱，再也、再也不放手。
这样很自私吗?只有一方获利的买卖或交换绝对不是一项好交易。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买卖或交换。她有时很难记住这一点。
「瑞伯思?」船长发问。
「我⋯⋯会在这里等着看牠会不会回来，船长。」芮心努力保持平静。「拜托，等登陆队伍检查完海滩后，请立刻告诉我他们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