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宝剑与盾牌
太阳升上天空,阳光照到尼姆尔城堡的塔楼上。这时,一位年轻人从毯子里钻出来,揉了揉眼,伸了一个懒腰,伸手摇了摇睡在旁边的同龄小伙。
“醒醒,爱德华!快醒醒,你个懒虫!”他大声叫道。
爱德华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问了声:“嗯?”
“快起来,你这个家伙!”米歇尔催促道,“难道你忘了你主人今天就要被杀了吗?”
一听这话,爱德华一下坐了起来,立刻清醒了。他眼睛闪了闪,大声喊道:“你别胡说!我主人才不会死,他一剑就能把马卢德爵士从头顶劈到半腰。没有哪位骑士的力气比他还大。米歇尔,你对他一点都不忠诚。作为理查爵士的朋友,他可一直都拿我们当朋友,对我们好得很呢。”
米歇尔拍了拍爱德华的肩,对他说:“不,爱德华,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一心一意希望詹姆斯爵士赢。”“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我担心……”
“担心什么?”爱德华问。
“我担心詹姆斯爵士使用剑和盾的技术不够精湛,我怕他无法战胜马卢德爵士。就算他的力气再大,大到比得上十个人,但要是没有技巧的话,那也没用啊。”
“你就等着看吧!”爱德华坚定地说。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发现詹姆斯爵士有位忠诚的侍从嘛,希望他所有的朋友都像你一样衷心为他祈祷。”他们转身往后一看,发现理查爵士正站在门口。
“昨晚睡觉时,我向我主耶稣祈祷,希望他能保佑我主人一剑刺穿马卢德爵士的头盔。”爱德华说。
“好极了!赶快起床,检查一下你主人的盔甲和战马的马饰,让他穿得和尼姆尔的骑士一样进入竞技场。”理查吩咐道,说完就离开了。
当时是二月的一个上午,大约十一点钟。太阳照射到尼姆尔城堡的北外院,骑士的盔甲和士兵手中的长矛和战斧,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女士们聚集在内墙下的看台上,身着华丽鲜艳的长袍,十分显眼。
看台上搭起了一排高台,前面正中间坐着高本瑞德亲王,两侧坐着他的亲族和臣下,还有一些骑士和女士,一直排到相当远的尽头。在他们身后,围着许多不担任岗位值勤的士兵、自由人,观众的最后排才是奴隶。在高本瑞德亲王的仁政下,奴隶也被赋予了不少有利于他们的权利。
在竞技场的两端,各有一顶帐篷。帐篷周围飘扬着鲜艳的旗帜,其颜色是根据主人的意愿制作的。其中一侧彩旗多为绿色和金色的,是属于马卢德的标志,另一侧多为蓝色和银色的,则是布莱克的标志。
每顶帐篷前面站着两个士兵,穿着全新的盔甲,手中战斧闪闪发光。他们旁边站着马夫,各牵着一匹桀骜不驯的战马,身着华丽的马饰。这时,每位决斗者的侍从都忙着为决斗做最后准备。
一个号手把号嘴放在唇上,雕像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等待一声令下,随时吹响号角,宣布主人进入竞技场。
在后方几码远的地方,还有第二匹马,正“咯吱咯吱”地嚼着马嚼子。马夫牵着马等待决斗者的副手,他们将骑着马陪决斗者进入竞技场。
布莱克的帐篷插满了蓝色和银色旗帜,他和理查爵士正坐在帐篷里。理查正帮着出谋划策,看起来比布莱克还要紧张。布莱克的锁子甲、颈甲、头盔均由重盔甲制成。他的头盔一直往下扣到喉部,外面还有一层豹皮,为头部提供牢靠的保护。他罩衫的胸前有一个大大的红十字,蓝、银两色的玫瑰花飘带从他的肩部斜垂下来。他的剑和盾则挂在帐篷柱子上的一个木制挂钉上。
这时,看台上早已人山人海。高本瑞德亲王瞥了一眼头上的太阳,对他身边的骑士吩咐了一句什么,于是这位骑士就去通知号手,即刻吹响了清晰而嘹亮的号声,回荡在整个外院之内。竞技场两端的帐篷内外,立刻活跃了起来。看台上的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个伸长脖子,先看了看马卢德的帐篷,又看了看布莱克的帐篷。
爱德华兴奋得满脸通红,立马跑进帐篷,拿好布莱克的剑,帮他系好腰带,并在左侧扣好,然后拿好盾,跟着主人走出帐篷。
布莱克准备翻身上马时,爱德华连忙帮他抓着马镫。马夫努力安抚紧张的战马。布莱克穿着一身盔甲,又沉又重,要坐到马鞍上并不容易。等布莱克稳稳地坐上马鞍后,爱德华把马镫套在他主人的脚尖上,抬起头望着他的脸。
“詹姆斯爵士,我早就为你祈祷了,”他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赢的。”
布莱克看见这孩子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自己的嗓子也不禁哽咽了一下,说:“爱德华,你是个好孩子。我保证不让你丢脸。”
“啊,詹姆斯爵士,我怎么会为你感到丢脸呢?就算战败丢了性命,你也是高贵的骑士。我认为,人们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优秀的骑士。”爱德华一边说着,一边把盾给他。
现在,理查爵士也上马了,发出一个手势,表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此时,马卢德爵士的帐篷传来一声嘹亮的号声,只见马卢德爵士骑马向前,后面跟着另外一个骑士。
布莱克的号手也吹响了号,宣布他的主人也将进场。布莱克骑马在前,理查爵士紧跟在后,他们沿着看台的前沿纵马跑去。看到两位决斗者出场,看台上的观众纷纷鼓掌欢呼。当两位决斗者都纵马来到高本瑞德亲王的高台前时,看台上掌声雷动,愈加响亮了。
双方骑士在这勒马停下,面向亲王,将剑柄举至嘴唇,亲吻剑柄以示敬意。高本瑞德亲王告诫他们,要像真正的骑士一样光荣地战斗,还提醒他们要严格遵循决斗规则。这时,布莱克时不时看一眼闺娜塔公主的脸。
只见闺娜塔公主坐得挺直端正,眼睛直视着前方,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布莱克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
布莱克心想,多美的一位可人儿啊!虽然她看都没看布莱克一眼,但他倒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毕竟她也看都没看马卢德。
号角再次吹响,四位骑士转身让马慢步走向竞技场各自的一边。此时,决斗双方都在马上静待比武开始的最后指令。就在这时,布莱克突然放开盾上的皮拎环,一下子把盾扔到了地上。
爱德华看见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詹姆斯爵士!您是不是病了?还是昏了头?您怎么把盾给扔了啊?”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的确是布莱克自己把盾给扔了,但他还是赶紧捡起盾,举起来想再把盾给布莱克。
爱德华着实被这举动给惊到了。对他来说,主人的这个行为只能有一种解释——布莱克准备下马认输,拒绝和马卢德交手,自动弃权让对手获胜。真要这样的话,那布莱克肯定要遭到尼姆尔城人们的轻视和耻笑。但爱德华对布莱克忠诚不二,一刻也不允许自己有这种想法。
理查并没看到布莱克扔了盾。爱德华急忙跑到他面前,用一种几乎沙哑的声音喊道:“理查爵士!理查爵士!詹姆斯爵士要倒大霉了!”
“啊,什么?孩子,你这话什么意思?”理查问。
“他把盾给扔了。他肯定生病了,病得不轻,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放弃决斗呢?”爱德华说。
理查一听,赶快骑马冲到布莱克身边,问他:“你疯了吗?你不能临阵逃脱,你这样会让朋友蒙羞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谁说我要放弃了?”布莱克问。
“但你的盾呢?”理查问。
恰在这时,亲王高台边的号手受命吹响号角,决斗即将开始。马卢德爵士策马向前,他的号手也吹响了号角。
“吹响号角!”布莱克大声对他的号手喊道。
“盾!”理查爵士大声叫道。
“这该死的东西只会碍事,不要也罢。”布莱克大声说道。说罢,他策马向前奔去,迎战勇猛的马卢德。理查跟在他后面,正像马卢德的副手也跟在马卢德身后一样。
马卢德爵士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时不时看一眼看台上的观众。可是布莱克哪儿也不看,骑马向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手。
双方坐骑都开始奔腾起来,一路疾驰,就在两匹马即将靠近时,马卢德猛地踢了一下马。布莱克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明显是想一招制胜,至少想让自己失去平衡,从而在自己恢复平衡之前更轻松地予以重击。
马卢德一面纵马,一面举起右手的剑。而此时的布莱克却选择防守,但尼姆尔骑士从不知道这种防守姿势,他们只会用盾来防守。
他们两人策马向前,彼此都冲向对方的左侧,当他们眼看着就要遇到一起时,马卢德踩着马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挥舞着他的剑,准备一剑劈下去,只要锋刃一转,就能在布莱克的头上造成致命一击。
就在此刻,看台上才有人意识到布莱克没有携带盾牌。
“他的盾牌!詹姆斯爵士没有盾牌!”
“他丢掉了他的盾牌!”这时,看台上四面八方的人几乎都惊讶地喊了起来。布莱克听到自己右边,也就是高本瑞德亲王的高台前,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叫声,但他根本不能转头看看那是不是闺娜塔公主。
两人快要相遇时,布莱克突然勒住马,向马卢德的马撞了过去,两匹战马的肩膀猛地撞到了一起。与此同时,布莱克把身体重心完全侧向一边,而马卢德刚才正站在马镫上,右手拿剑想要进攻,左手高举盾牌防御对方袭击,这会儿马上就要失去平衡,根本无法控制坐骑,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撞击。
他们相遇之时,布莱克突然抓紧缰绳勒住马。
马卢德一下失去了平衡,而且令他吃惊的是,他这一击不仅失去了力量,方向也偏了,完完全全地错过了原本打算进攻的地方。
布莱克由于左手没了盾牌妨碍,立刻抓住缰绳,拨转马头向对方的左后侧冲去。同时,他的剑尖一下就挑开了马卢德左肩上的锁子甲,在马卢德还没来得及逃开时,就往他左肩上刺了一剑。
看到布莱克动作如此干净利落,看台上的观众不禁大声欢呼。这时,马卢德的副手却策马来到亲王的高台前进行抗议。
“詹姆斯爵士没带盾牌!”他大声喊道,“这不公平!”
“比起布莱克,这似乎对马卢德爵士更有利嘛。”高本瑞德说。
“我们可不想占他便宜。”马卢德的副手贾瑞德爵士回避地答道。
“你怎么说?布莱克进场之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了吗?他怎么没有盾?”高本瑞德问理查爵士。此时,理查爵士已经骑马来到贾瑞德爵士身边。
“没有,是他自己把盾牌扔掉的,”理查回答说,“还说这‘该死的东西’让他十分恼火。不过,要是贾瑞德爵士觉得这样不够公平,而且马卢德爵士也愿意的话,他也可以扔掉盾,我们没有任何意见。”
高本瑞德笑了笑,说:“好,这个方法倒也公平。”
布莱克和马卢德两人一心专注于决斗,根本没有理会贾瑞德和理查的争论,马上又发起了另一次进攻。此时,血从马卢德的肩膀上流出来,流到背上,染红了他的衬衣和战马的甲胄。
看台上一片喧嚣吵闹,许多人还在大声嚷嚷着有无盾牌的事,其他人则为布莱克动作干脆利落,首发告胜而欢呼。看台上许多人各自下注,尽管人们还是押马卢德会获胜,但赌布莱克会输的赔率也不是很高。他们虽然没有钱用来下注,但有珠宝、武器和马匹,这些都可以用来做赌注。一位马卢德爵士的狂热支持者,用战马做赌注,以一比三的赔率押马卢德爵士会赢。尽管开场时以武器做赌注的十比一赔率无人理会,但这回他沉默片刻后,有些人接受了他刚刚提出的赔率。
现在,马卢德笑容全无,也不再看看台了。他眼里充满愤怒,再次向布莱克发起进攻。他认为刚才布莱克伤了自己完全是凭运气。
没了盾牌的累赘,布莱克可以灵活地操纵他那匹强壮敏捷的战马。自从来到尼姆尔后,他每天都骑着它在场上训练,早已习惯彼此,十分默契了。
马卢德的进攻再次失败,他的剑刃被布莱克的剑挡到一边,布莱克毫发无损。更让他吃惊的是,布莱克的剑锋迅速从他盾牌下方穿过,刺到他身上。尽管这次伤口不深,却也流了血,十分疼痛。
这时,马卢德已经怒不可遏,马上再次出击。但布莱克迅速将马控制住,绕到他的身后,未等马卢德收回缰绳,便给了他一剑。这一剑直接劈到了马卢德的头盔上,给了他沉重一击。
震惊之余,马卢德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拨转马头,全力出击,下定决心要将对手击倒。他们的马在高本瑞德亲王的高台正前方撞到了一起,双方的剑劈来挡去,看得人眼花缭乱。忽然,使观众大吃一惊的一幕发生了,马卢德的剑从手中飞了出去,猛地掉到了地上。此时,马卢德只能任凭布莱克处置了。
马卢德勒马停下,坐得笔直,束手无策地等待着。他们两人都知道,根据规则,除非马卢德请求宽恕,否则布莱克可以杀了他。但是,没有人,尤其是布莱克,认为像马卢德这样高傲自大的骑士会求饶。
马卢德正坐在战马上,依然一副骄傲的模样,等待布莱克过去杀了自己。这时,看台上一片寂静,沉默得就连他的战马嚼马嚼子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布莱克却转身面向了贾瑞德爵士,对他说:“骑士先生,叫一个侍从来,把马卢德的剑捡起来,重新拿给他。”
看台上的人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但布莱克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们,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骑马来到理查身边,等待对手重新武装完毕。
“怎么样,伙计,”他问理查爵士,“你还非得让我带上盾牌吗?”
理查笑了起来,回答说:“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要是遇上一个厉害点的剑客,你早没命了。”
“我知道,要是我也带着这么一个大圆家伙的话,我早被马卢德给杀了。”布莱克和他说。不过,理查爵士不一定理解布莱克所说的。很多时候,他都理解不了布莱克说的话,早就不再去猜什么意思了。
现在,马卢德已经重新武装完毕,纵马来到布莱克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颇有风度地说:“你是个高贵慷慨的骑士,我向你表示敬意。”
布莱克也向他鞠躬,问道:“你现在准备好了吗?”马卢德点了点头。
“那么,接剑吧!”布莱克大声喊道。
开始一会儿,他们一直在争夺有利地位。布莱克虚晃一剑,马卢德见了连忙举起盾牌,挡在他的面前,想要抵御布莱克劈来的一剑。但是,布莱克这一剑并没落下,于是他把盾牌放了下来。可当他一放下盾牌时,布莱克立即一剑下去,重重地砍在他的头盔上。其实,这一切都在布莱克的意料之内。
马卢德的胳膊突然僵直地落了下来,整个人摔倒在马鞍上,向前倾倒滚到地面上。虽然布莱克身着沉重的盔甲,但动作依旧敏捷,一下就下马走到了马卢德面前。马卢德仰身躺在高本瑞德亲王的座位前,布莱克一只脚踏在他的前胸,将剑尖直逼他的喉咙。
一见到这,观众们纷纷向前倾着身子,想要看看这致命一击究竟怎么下去。但是,布莱克并没有把剑刺下去。他抬起头来,看着高本瑞德亲王,对他说:“马卢德是位勇敢的骑士,我和他并无真正不和。亲王殿下,我留他一命,让他替你效劳,也让他能继续陪伴爱他的人。”说罢,他眼睛直接望向闺娜塔公主的眼睛。接着,他转身沿着看台,大步走回自己帐篷,而理查骑马跟在后面。这时,骑士们、女士们、士兵们、自由人和仆人们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鼓掌欢呼。
爱德华和米歇尔跟在布莱克身边,满心欢喜。爱德华跪下来,抱住布莱克双腿,亲吻他的手,高兴得哭了起来。他实在是太开心,太激动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大声喊道,“米歇尔,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的骑士先生会打败马卢德爵士的?”
布莱克帐篷前的士兵、号手和马夫,一个个都高兴得合不拢嘴。虽然几分钟前,他们还以为布莱克肯定会战败,为分派到他这一方而感到羞愧,但现在一个个骄傲得不得了,觉得他是尼姆尔最伟大的英雄。他们仿佛也有了在同伴之间吹嘘的本钱,以后聚集在食堂桌子四周喝麦芽酒时,大可狂吹布莱克的英雄事迹。
爱德华帮布莱克卸下盔甲。布莱克的表现如此出乎意料,这些年轻人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喋喋不休,不能自已。米歇尔把理查从这些年轻人中间叫了出来。
布莱克径直回到了他的住处,理查陪他一起回去。只剩他俩时,理查把一只手放到布莱克肩上,对他说:“我的朋友,你今日所为十分高尚,彰显了骑士风范。不过,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明智之举。”
“为什么?”布莱克问,“当时马卢德躺在那儿毫无抵抗能力,难道你觉得我不该放他一马吗?”
理查摇了摇头,说:“要是换过来,他肯定会杀了你。”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在我们那儿,人们认为,杀一个已经倒地之人完全不符道德。”布莱克解释说。
“要是你们之间的不和只是表面上那样,那你或许可以像今天一样宽宏大量,饶他一命。但是,马卢德嫉妒你,这种嫉妒心不会因为今天你放他一命而减退。要是你今天杀了他,你就彻底摆脱了一个强大而又危险的敌人。你本应该这样做的。但现在,你有了一个更大的敌人。你比他更加英勇神武,他现在不仅嫉妒你,而且对你恨之入骨。詹姆斯,我了解马卢德,你今天让他像只猴子一样,出尽了丑,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高本瑞德城堡里的骑士和女人聚集在城堡大厅里,一起在一张巨大的餐桌上用餐。这张大餐桌可以同时容纳三百人一起用餐,不过,要满足这么多人的用餐需求,需要相当多的仆人。烤全猪放在一个大木盘里抬了进来,除此之外,还有羊腿、鹿肉、一碗碗的蔬菜,也有葡萄酒和麦芽酒,在桌子的一端还摆着各种布丁。
大厅内一片欢声笑语。对于坐在下席的布莱克来说,眼前完全是一派热烈而欢乐的氛围。当晚,布莱克仍然坐在他的老位置上,这个老位置表示他还是尼姆尔贵族骑士队伍里的一个新人。
他和马卢德之间的较量,当然是这会儿的热门话题了。很多人对他称赞有加,也有很多人问了他许多问题,比如,他那种奇妙的剑术是在哪儿学的,如何学的。虽然他们亲眼见到他打败马卢德,但似乎依然认为盾牌是非常重要的防守武器,一个没有盾牌的人竟然可以战胜有盾牌的人,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高本瑞德亲王和他的家族,以及尼姆尔的贵族们坐在一张桌上,这张桌子比其他桌子稍高一点。从这个桌子中间伸出一条长桌,一直通向远处的另一端,整个桌面呈一个“T”字形。这样一来,要是高本瑞德亲王想和桌子下席的人讲话,只要提高说话声音就可以了。不过,要是几个人同时想提高声音讲话,整个大厅可就一片喧嚣混乱了。
由于布莱克坐在离亲王最远的桌子前,要是亲王那端有人想要引起注意的话就必须提高嗓门。当发现是亲王在讲话时,其他人通常会安静下来以示尊重。除非他们喝太多了,顾不得这一礼节。
参加宴会的人刚坐下不久,高本瑞德就站起来,高举酒杯,于是,整个大厅立即一片安静,骑士们、女士们全体站起身来,面对亲王。
“我们的国王万岁!英国的理查万岁!”高本瑞德叫道。
于是,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跟着高本瑞德亲王齐声高呼“万岁!”,共同为狮心王理查一世的身体健康干杯,尽管此时离他逝世已经有728年之久了。
然后,大家都为高本瑞德亲王和比瑞尼塔王妃以及闺娜塔公主的健康干杯。每次祝酒,都有声音从亲王华盖下方传来:“祝你健康!”理查从布莱克那儿学来了这句祝酒语,就像是获取了新知识一样,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
高本瑞德亲王再次站起来,大声喊道:“祝贺!祝贺詹姆斯爵士在今天的决斗中展现了高尚勇敢的骑士精神!祝贺圣殿骑士!而且,从今天起他就是尼姆尔骑士了,祝贺他!”
大家都为詹姆斯骑士祝酒,十分热情,即使是理查一世的名号也从没激发过这样高涨的热情。在这长长的大厅中,布莱克的眼睛一直向闺娜塔公主所在的方向望去,望见她也在举杯为他祝贺,望见她也正往这边看着自己。但是距离太远了,火把和油灯的灯光太暗,他无法看清她的目光里,流露出的到底是好感还是厌恶。
大厅里喧闹声逐渐平息下来,饮酒者都各自重新坐下后,布莱克站起身来。
“高本瑞德亲王,”他用整个大厅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尼姆尔的骑士们,女士们,我提议我们为马卢德爵士的英勇精神再干一杯!”
人们听到这话,十分惊讶,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举起酒杯,为缺席的马卢德爵士干杯,祝他早日恢复健康。
“詹姆斯爵士,你真是位奇怪的骑士,你说的话奇怪,行为方式也奇怪,”高本瑞德大声喊道,“但是,虽然你在祝酒时说‘干杯’,称朋友为‘伙计’和‘小伙子’,但我们似乎还是可以理解你的意思。关于你的国家和那里骑士们的生活方式,我们也还想了解更多一些。”
“告诉我们,他们都和你一样具有骑士风度,宽容地对待倒下的敌人吗?”
“要是不这样做的话,他们就会被人‘嘘’的。”布莱克解释道。
“被人‘嘘’!”高本瑞德重复道,“那我猜这肯定是某种惩罚。”
“这可是你说的,亲王殿下!”
“当然是我说的,詹姆斯爵士!”高本瑞德大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亲王殿下一针见血,一下就猜对了。你把被‘嘘’看作一种惩罚,这是对的。嘘声,可以说是对拳台骑士和钻石骑士唯一的惩罚方式了。”
“拳台骑士!钻石骑士!这些骑士团我都不知道。他们都是勇猛的骑士吗?
“他们当中有些比较虚弱,但大多数非常勇猛。比如邓普西(美国20世纪初重量级拳击手)爵士就是一位拳台骑士,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失了风范,这一点比胜利时更难做到。”
“除了刚才说的,现在还有其他的骑士团吗?”高本瑞德问。
“太多了!”
“什么!”高本瑞德惊呼道。
“现如今,我们大家都是骑士。”布莱克解释道。
“都是骑士!难道没有仆人或侍从吗?这真难以相信!”
“我想,海军中可能还有些侍从,但其余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骑士。你看,自理查的时代以后,一切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人们希望推翻旧秩序。他们总是嘲笑骑士,想要摆脱骑士身份,而一旦这样做了之后,他们自己又全都想成为骑士。因此,现在有圣殿骑士团、皮西厄斯骑士团、哥伦布骑士团、劳工骑士团等等,还有一些名字我现在一时想不起来。”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美好高尚的世界,”高本瑞德喊道,“不过,有那么多高贵的骑士,免不了会有些矛盾和对抗吧,是吗?”
“嗯,他们有些人的确会相互斗争。”布莱克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