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们是祛暗的光。
——火之子
弥莉一直掌控自己的生命。她掌舵、领航，翻云号总是不畏风雨勇闯天际，她也跟着渡过人生一个又一个关卡。但此时此刻，站在船舵前的不再是她，而是吉瑟。姐妹俩沦为俘虏，被关在下界人的船上。这条船沉入迷雾，黑暗中那分寒意刺进骨子里。
往昔依赖自己的妹妹执起船舵，带领两人的生命航向未知。弥莉看得出来，吉瑟一定有什么盘算，但是妹妹怎么都不肯说。
「妳知道的越少越好，」先前吉瑟打手语告诉她。「要是被抓到，就可以老实说妳完全不知情。」
「被抓到!」弥莉听了大惊失色。「吉瑟，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吉瑟只是摇摇头。弥莉觉得很无助，活到这岁数初次体验到孤独。
吉瑟伪装成囚犯，还编了故事解释自己和弥莉怎么被捉到。弥莉怕会坏事，只能乖乖配合。除了姐妹俩之外，另有三个俘虏，都是女性。下界人很不客气，将她们关在船舱，还威胁她们若敢闹事必遭毒打。船舱环境又冷又暗，食物也仅仅足够活命，这群女子只能瑟缩在一块，哪有胡闹的心思。
不过尽管下界人一再恫吓，仍明显看得出来他们不会让这群女子丧命，否则何须特地送来御寒的毛毯和大衣。此外，虽说她们的餐食不佳，但弥莉偷看到士兵们吃的也一样。
「另外三个人为什么被捉?」弥莉不解地问。
「都是异人。」吉瑟以手语回答。
航程中弥莉打听出来：其中一位是烘焙师傅，她能以术力制作滋味出奇的点心，所以进入王宫工作。另一人原本还在进修，希望成为教会的术匠。第三位做的是普通帽子生意，她很少运用法术才能，因为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异于常人」。
「下界人为什么专门俘掳异人?」弥莉问：「巴纳比弟兄又和整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他在下界干嘛?我还以为他死了。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吉瑟始终不说明白，只表示。「下界人不会伤害我们，妳跟她们说不必担心。」
「妳先让我不担心如何?」弥莉没好气道。
吉瑟露出很脆弱的眼神，弥莉只能叹息。「我只是希望妳能信任我，一起承担那个秘密。」
吉瑟拎起姐姐的手掌，带着歉意在她脸颊留一个吻。
「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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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莉被关在运输船的下层看不见外面，所以不确定究竟过了几天。她大半时间裹着毯子，和妹妹靠在一起，尽可能保持体温来熬过神息底层的冰寒。后来听见船员的欢腾叫嚣，他们嚷嚷着要回家，于是弥莉知道这条船已经冲破迷雾了。
只可惜船员的欢呼也没有持续太久。脱离了神息迷雾，却遇上谬术风暴，狂风暴雨之中，这样巨大沉重的船只翻来覆去，不比翻云号那样的小船稳定多少。外头雷声隆隆，船体摇晃剧烈，不只另外三个俘虏晕了，听送餐的士兵说很多船员也身体不适。
至于弥莉和吉瑟，一如俗话所谓「生在神息上」，所以不像其他人一样晕船，反而尽力照顾同房女性。她们气色糟透了，不是躺在毯子上呻吟，就是对着木桶呕吐。舱房里弥漫呕吐物的恶臭，后来有一天弥莉实在忍不住，很想吸一口没沾到怪味的空气，于是将舱门打开。外面守卫瞪大眼睛，暴喝要她滚回去。
弥莉乞求。「我只是想要通风!」
守卫起初还犹豫，等他也闻到飘出的闷臭就无话可说了。
舱门位在最底下，阶梯顶端则是另一道封闭的门。弥莉静静观察，正好一名船员打开舱门，烈风大得他抓不住门把，雨幕拍打进来连弥莉也全身湿透。她没动，只是抹去一脸的水，吸了一口雨里清冽的空气，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天空划过粉红色与紫色的闪电。
船员叫守卫过去帮忙。弥莉趁他们分不开身，自己溜到阶梯上，忍着风雨扑面偷看上甲板的情况。
碰上大风暴，桅杆上只升起支索帆维持船舵功能，气球加装了粗重缆绳避免被劲风卷走。船员们被雨水打得溃不成军，只能抓牢沿着船舷的绳子移动，一不小心就会被吹出船外。
弥莉明白谬术风暴的威力，但规模如此恶劣的则是初次体验。看着船长和舵手挣扎着要控制方向，就算是敌人她也觉得同情。
背后传来守卫的叫骂，她匆匆回到阶梯底下。船员关上舱门，她看不到外头状况，也没了新鲜空气。守卫气冲冲要弥莉进去，回到房间里面她注意到吉瑟等候着。
「谬术风暴，」她告诉妹妹。「像之前差点害死我们和夏风号的那种天气。」
「不对，更糟糕，」吉瑟颤抖的双手比划着。「风暴之中有邪恶力量。」
船体晃荡，吉瑟摔倒、弥莉撞上舱壁。上头甲板传来巨大碰撞声，然后是脚步来来回回和许多人高声指挥。
「就坐着吧。」弥莉蹲在地上。「勉强站起来也不安全。」
「这种风暴本来在下界很罕见，」吉瑟以手语解释：「但现在持续不断，严重影响到大家安全。这就是他们寻找异人的原因。」
「想控制风暴?」弥莉摇摇头。「不可能。」
吉瑟凝望着姐姐。「有可能。妳见过的。」
「我知道上次妳唱歌之后风暴就停了。」弥莉瞪着她，又生气又害怕。「也知道里戈认为和妳有关。但他没有解释，妳也同样没告诉我!」
「妳也没问过啊!」吉瑟双手飞快动着。
她忽然起身，靠着舱壁、扶着地板。
「很快就要降落了，妳要听我的、我做什么妳就跟着做，就算妳不懂也一样。答应我。」吉瑟伸手按着心窝。
「妳不信任我，为什么我得信任妳?」弥莉语气苦涩。
吉瑟眼睛眨也不眨，神色宁静，重复一遍以后再拍拍胸口。「答应我。」
「我都不知道妳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吉瑟了!」弥莉一头雾水。「妳到底是谁?」
「我必须这么做。他们说的没有错，是我们抛弃了他们，但以后不会了。答应我!」吉瑟放在胸前的手已经握成拳头。
「答应妳就是了。」弥莉回答：「妳明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吉瑟简单点头以后就回去照顾另外三人。
弥莉蹲在原地，穿着湿衣服不断发抖。她不知道这种恐慌和辛苦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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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没有平息，但船还是降落了，猛烈的震荡和冲撞使船上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满身是伤。叫做派崔克的男子带着一些士兵过来运送俘虏，她们的手腕又被绑起来。弥莉注意到他与吉瑟交换了眼神，接着就被士兵押解下船。
「我们在什么地方?」弥莉开口问。
「下层世界。」派崔克这么回答：「这里是皋萨.贝尔港，位在沉没的格拉瑟瑞克岛上。」
弥莉站在码头四下张望，但猜不出时刻。乌云遮蔽了阳光，还好风势稍减、雨势也小了许多，只是依旧潮湿、雾气弥漫，所以她也看不了多远。
浓雾后头有些模糊的船只形影，船帆和帆椼若隐若现，还有朦胧的建筑物轮廓和人声嘈杂，加上车轮与马蹄，只不过所有动静都像隔着一层布很不清晰。
我居然站在格拉瑟瑞克岛上。弥莉心里这么想，但仍觉得难以置信。
这座大岛、岛上的居民，还有岛屿沉没的灾变，是荡舟族在日落以后佐苹果酒的闲谈话题。以前弥莉的表亲们还一起唱歌歌颂传说中的盗王，在其他国家眼中他是令人胆寒的魔头，但对荡舟族而言却是大英雄。
「别张望了。」派崔克伸手一推。「趁着风雨比较小，快点进车子。」
吉瑟也上前拉走她。有两辆车，靠脖子特别粗、体格矮小健壮的马匹拉到码头旁边。车厢是木头，为遮风挡雨制作得很密合，有一扇门和两片窗，窗子装有遮板。
「要带我们去哪里?」弥莉停下脚步不肯走，坚持要得到答案。
「快上车，」派崔克语气严厉起来。「妳们两个和我来。」
吉瑟瞟了姐姐一眼，手搁在胸口，提醒弥莉答应过什么。
另外三位女性身子靠一起还握着彼此的手，看着船外的风景一脸迷惘和恐惧。弥莉至少知道身在何处，她们三个听不懂荡舟族语，直至此刻都不明白自己的遭遇。就在弥莉想要上前安慰时，派崔克出面拦下，立刻伸手一指，有个士兵过去带三人进入另一辆车。
「为什么要分开?」弥莉问。
「妳问题太多了。」派崔克说。
吉瑟拉她袖子，眼神带着责备，自己先爬进车厢中。弥莉大声叹息，只能跟进去。车子内部没什么装潢，两侧设有木头长凳——标准的囚车。
派崔克通知驾驶已经就绪，然后上车、关门，刚好风暴又激烈起来。
风声呼啸、大雨滂沱又雷电交加。派崔克才刚打开窗子透气，雨水就朝车内飞溅，弥莉赶快挪动身子，想过去拉下遮板。闪电几乎没停过，云层上覆盖了诡异又刺眼的光芒。
派崔克不发一语，粗暴地将弥莉推回原位，自己拉上遮板。
「别乱动。」他说。
另一边窗户也关上了，车厢内部窒闷昏暗。车轮一开始在石子路上滚动，但后来马蹄踩进泥水，听起来到了没有铺路的地方。
弥莉好想确认自己会被带去哪儿、对方要拿两姐妹怎么办，纵使答应过吉瑟会安分，但心里实在焦躁得难以忍受。她从来就不是乖乖缩在角落，任凭黑暗和未知吞噬自己的性子。于是来不及噤声，一句话就这么蹦出口。
「拜托，派崔克，告诉我们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意外的是，这回派崔克明确回答：「首都丹洛城的萨维尔圣殿。只要听萨维尔的话，妳们就没什么好担心。」
虽然算是得到答案，弥莉却完全想不出这位萨维尔是谁、还有两人为什么得过去那座圣殿。既然没旁人在，派崔克似乎愿意讲话，她决定多问一些。
「萨维尔的目的是什么?」
「需要异人去平息风暴。」
「要是做不到的话怎么办?」弥莉追问。
「萨维尔的弟弟是血术士，会将失败的异人带去献祭，增强鼓的力量。」
弥莉诧异中抽了一口气，在黑暗里抓住妹妹的手。吉瑟牢牢握紧，要她安心。
「相信我。」透过手心传来的暖意，她彷佛听见妹妹的心声。「对我有信心。」
「吉瑟，我很想，」弥莉低语：「但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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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车程与之前行船没两样，又暗又难受。如鞭的雨过了许久终于随风逝去，就好像风暴也有疲惫的时候。派崔克开窗透进新鲜空气，弥莉趁机观察，云层之中露出一线惨淡日光，虚弱而苍白，照亮地面的荒芜贫瘠，远方可见低矮的绿色丘陵。车子经过的地方几乎不能称之为道路。车子停了下来。
派崔克告诉两姐妹：想要的话，可以下车，在附近稍微走动。弥莉起身时肢体僵硬，很感激有机会可以舒展筋骨。到了外头，她看到驾驶和卫兵全副武装、保持警戒。
「他们担心什么?」弥莉问：「野兽?」
「林奈.拉塞尔偷袭。」派崔克说：「车厢上有圣人的印记，他们视萨维尔为仇敌，所以为了妳自己的安全，最好别乱跑。」
说完以后他径自离去。弥莉注视一会儿，察觉他经过吉瑟身边时，两人再度眼神交会，派崔克还挑了眉。吉瑟双手环在身前，视线飘向远方另一场风暴，那儿乌云汇聚，削去了山头。
派崔克、驾驶和卫兵三个人开始聊天，但眼睛一直注意周遭，担心受到叛军攻击。马儿虽然连肩骨中间都沾了泥巴，却能耐心等候。太阳逐渐隐没在云层后面。
一个念头突如其来，弥莉不知道自己该因此安心或更加畏惧。之前光线黯淡，她没能看清楚车厢上的标志，此刻定睛细瞧，纹章是红底绿线的七个绳结组合出「萨维尔」首字母X。
而林奈.拉塞尔则意味着「火之子」。
弥莉走过泥泞到了妹妹身边。吉瑟还望着远处，景色渐渐没入雨中。
「派崔克是反抗军的一员?」弥莉轻声问：「他是火之子，妳也一样，所以妳才坚持要下来。」
吉瑟抬头看着天空。雨云的边缘不停冒出电光。
「他们想要找回太阳。」吉瑟比手语回答：「我可以帮得上忙。」
弥莉听了总算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但又忍不住苦笑起来。两人还没脱离险境，不过自己总算不是瞎子摸象了。
吉瑟视线射来，伸手轻轻按着姐姐的嘴唇。「要保守秘密。」
「我会的。」弥莉答应道：「要是帮得上忙，我也会尽力。」
「回车上!」派崔克唤着二人。「风暴来了!」
三个人二话不说，快步踏过泥巴地，刚好在风雨来袭前回到车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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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他们不畏豪雨继续赶路，天空雷电交加、雷鸣隆隆。弥莉睡了，但很不安稳，车子猛然停止，还歪向一边，她差点从木凳摔落，惊醒之后听见驾驶怒骂马匹，车子似乎卡住了。驾驶又大叫派崔克名字。
风势骇人，他连推开车门都有困难。好不容易打开，雨水哗啦啦涌进，打得弥莉脸好痛。出去才一会儿，派崔克回来告诉姐妹俩说车轮卡在泥洞中，所以所有人都得下车。
于是两女挨着彼此，大雨穿透了衣裳，寒意渗入骨头。弥莉本想帮忙，但又顾忌俘虏出手相助未免太奇怪。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欣赏天上炫目的闪电：粉红色与紫色的电束或在云朵间来回或刺向地面。派崔克和卫兵使出浑身解数抬起车轮以后还得扶稳，驾驶催促着马儿赶紧拉动车厢。
失败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能放弃。派崔克叫弥莉和吉瑟回去车厢休息，索性等驾驶找人过来救援。不过衣服已经浸湿了，姐妹俩也只能继续互相倚着取暖，忍受车子给强风打得晃荡。
风暴终归要停。破晓了，晨曦苍茫，派崔克取出一点食物。
「你觉得我们会困在这里多久?」吉瑟比手语问。
派崔克耸耸肩。「这条路通往丹洛城，以前很热闹。现在因为风暴的缘故，妳们也看到了，大家都不出门。卫兵和驾驶都去求援了，运气好的话不到一天，差一点大概得等两天。」
说完他打开窗户，天上飘着粉色与橘色的云霞，太阳反而显得苍白。
「这种日子，你和你的同胞们过了多久?」弥莉语气沉重，小口小口慢慢吃，希望这一丁点面包可以撑久些。
「风暴来袭之前，我们过得辛苦，但至少能熬过去。」派崔克啃着自己那块干硬的面包说：「经过这么多年，我们已经掌握每年什么时间会有阳光穿过神息，哪些农作物适合在阳光不足的环境中栽种。大家互相帮忙，不再诅咒命运，学着知足常乐。」
弥莉笑道：「其实你真的解开了我的心头疑惑。」
派崔克也回以微笑。
「妳妹妹说，妳已经猜到我们的秘密。我们是反抗军的人。」
「而这个反抗军究竟有什么目标?」弥莉稍微迟疑以后又补充。「你们希望吉瑟以什么方式提供帮助?」
「我们只是希望回到原本的生活。」派崔克回答：「会有这些风暴，是因为萨维尔想要发动战争，他主张进攻上界、直接活在阳光下。但格拉瑟瑞克岛是我们的故乡啊!每个人的家族都可以追溯到尚未沉没的年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离开、渴望复仇，所以我们要阻止萨维尔。」
「他怎么能引发这么可怕的风暴?」
「萨维尔的祖父开发出以血术增强逆术的仪式，而他父亲和弟弟都是血术士，于是他本人集大成之后就结合血术与圣殿鼓音，发射逆术力破坏你们上界。血术士宣称逆术可以遮蔽你们所谓的神音，上界人迟早要屈服。只不过他忘记先警告大家：我们自己会先屈服在鼓音下。」
「正术力和逆术力的冲突导致谬术风暴。」吉瑟以手语补充。
「风暴规模越来越大，后来他们的术式完全失控，风雨几乎没停过，所以农作物全部泡水了，小孩没东西吃，勉强生产出来的粮食还要优先供应给萨维尔，喂饱他的鼓手和军队。」
「他为什么要搜集异人?」弥莉问：「怎么会认为异人可以平息风暴呢?」
「据说是前往上界的间谍找到一些相关文献，他读了以后认为可行。萨维尔说谬术风暴也曾肆虐上界，造成你们所谓的黑暗时代。有四位圣人祈祷以后奇迹出现，风暴止息。经过研究，他判断四个圣人都是异人，才有了这种主意。」
「可惜萨维尔捉到的异人之中没有半个具备圣人的力量。」派崔克语气冷了下去。「到目前为止，什么改变也没有。他没多余的食物可以喂养这些派不上用场的异人，所以都交给血术士弟弟处理。」
「意思是说，你带吉瑟来送死。」弥莉回答。
「不是我带她来，」派崔克很肯定地说：「是她自愿的。她说她可以让风暴停下来。要是办得到，萨维尔一定会留她性命。」
「如果办不到，就会成为邪术的祭品!」弥莉忿忿不平地站了起来。「吉瑟，我们走，别留在这里。」
派崔克没有阻拦的意思，而弥莉也立刻明白原因。她一开门就被疾风骤雨给轰了回来，只能绷着脸硬推开门板，转身瞪着妹妹。
「吉瑟，我说走了!」她在风中大叫。
吉瑟摇摇头，连腿也缩在长凳上，手臂箍着膝盖。
「吉瑟!」弥莉的喊叫是命令，也是恳求。
派崔克过去拉上门。外头狂风呼号，车厢左摇右摆。弥莉气馁地倒在木凳上。
「妳们睡一会儿吧。」派崔克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