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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所有东西都呈苍白色,模糊朦胧,忽隐忽现,就像是头痛的感觉。我打开书房的门时,炉子里的火因气流而呼的一声猛晃了一下。

  我对这个房间很反感,我被晃动着的如血色凝固般的暗红色墙面包围在其中。我知道,父亲没想到我会来见他,但是他还是头也不抬地朝对面的椅子比画了一下,我坐下了。由于一夜无眠,长时间持续的疼痛侵袭着我的太阳穴和下巴,我尽可能小幅度地按摩着脸部,试图缓解紧张。

  “卢西恩,我的好孩子,”父亲终于放下笔,抬眼继续说道,“希望别是因为婚礼快举行了把你累成这样。”

  “不是,谢谢关心。”

  谈话又中断了,我应该继续接话。父亲看了看钟。

  我喉咙发紧,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在脑子里不断排练,但此时却无言以对。夜晚,整个卡斯特福尔德的时钟都在数着时间,我也如此,仿佛除了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别无他法,要说的话如鲠在喉。

  “父亲……”

  “可能……”

  我们同时开口,看着对方又默不作声了。痛感吞噬着我的下颏,转而又跳到肩膀上。

  他向后倾靠在椅背上,一根手指划过下唇。“好孩子。”他说道,又把那张吸墨纸放在一边,“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听着。”我点点头,越过他看着墙纸,然后合上眼睛。精致的花饰图案依旧浮现在眼前,像是垂死之人眼前的最后一幕,我试图召唤灰雾,但是自从我见过艾米特•法默后,这招就不管用了。

  所有的东西依旧闪烁着血红色。

  “不过,”父亲开口说道,“我在时间上还有其他安排。”

  我硬着头皮看向他,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确定?”说着,他拿起笔在指间来回转动,神色平静,给人以关切和蔼的感觉—若非我了解他,我肯定会以为他很爱护我。

  “德•哈维兰。”我嗫嗫嚅嚅地吐出几个字,“我是说……”

  “嗯?”他没有任何动作,但是面露厉色。

  “他知道关于……他有……”。

  “好孩子,到底怎么了?”他站起来,俯身压着我的肩膀,刮胡水的檀香味令人窒息,我抬头看着他,“你现在处于不安的状态,卢西恩,告诉我,发生什么了,我相信我们可以解决的。”

  我深呼吸了一下,风怒号着灌入烟囱,把烟倒逼回房间。我眼睛里雾茫茫一片,如果有人能够从德•哈维兰那里拿到钥匙,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我父亲,但是想组织好这些语言要费好些精力。

  “他的学徒告诉我……”

  “哦?”父亲的手骤然攥紧随后又松开,“啊,我明白了,你的书,对吗?所以,你最终还是去找了德•哈维兰,天哪,他可是个虚与委蛇的家伙。嗯,好了,不用担心,里昂父子公司很安全,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的书转移到辛普森银行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完,我停顿了一下,他脸上的神情热切得几近贪婪,这是收藏家的本色,毋庸置疑!

  又是一阵沉默。“你说什么?”

  我吞咽着,把头转开,抬手用袖口内侧擦了擦我的眼睛,正要放下时,目光捕捉到了古玩柜,玻璃已经换上新的了。我不由得瞥了一眼地板,曾经一片污秽的地方,已经被人彻底处理干净,地毯也重新换了一块。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一个女孩曾殒命于此。

  我的目光又回到父亲身上,他正俯身看着我,或许他眼中的贪婪是我的幻觉,他此刻的目光又回到了熟悉的慈祥。这样的目光让你觉得很特别,仿佛他在跟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这正是他打了我之后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卢西恩,你在受装订之前没有告诉我真是糊涂,否则我就能采取必要措施了。现在,我能向你保证你不会再受到任何烦扰。”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动作笨拙地与他拉开一步距离。

  “到底是怎么了?”他问道。

  我没有回应,古玩柜夹在象牙和化石标本之间。在反射我身影的玻璃上,我与自己对视,没有人会知道那后面有几架子的书,但我能感觉到那些书的存在,这种感觉强烈得像是炉火的热气,感觉就像是阿比盖尔、玛丽安还有尼尔此时跟我待在同一个房间一样。“没有。”我说道,“没事,没什么,算了。”

  “没事?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事,不重要。”我走向房门,浑身在颤抖,仿佛刚在深渊边上经历了九死一生。

  “卢西恩。”这句叫唤让我动弹不得只能停下。

  “抱歉,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重不重要我说了才算,而不是你!现在,你要跟我说什么?如果跟你的书无关,又是因为什么?”所有的慈爱顷刻间消失,他的声音像是纸张的边缘,被柔软如水的虚伪外表保护着,实则却锋利如刀刃。

  我转身,一颗汗珠滑到我的后颈,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说点儿什么,但他看我的目光,让我一时变得口干舌燥,我便清了清喉咙。

  他等着我说话。

  “我只是……我听说……”壁炉扬起的烟灰飘过来,我不由窃喜,这样我便有理由咳嗽了,“德•哈维兰……”我慌张地连忙编了个谎,“他的学徒说他做假货。”

  “假货?小说?”父亲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复制本?”

  “是的,他复制了,在装订厂,他的学徒说他复制了尼尔的书。”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或许不是真的。”

  “我已经怀疑德•哈维兰有一段时间了。”他并不是在跟我说话,“谢谢你了,你可以走了。”

  “好的。”我立刻应道,我可不想等他改变主意。走进大厅,空气温度比书房的要低,我的衬衫湿透了,贴在了背上和胳膊上。我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进蓝厅,把门关在身后。我靠在门上,心跳如雷声般在耳边震动,这时,头痛又立马席卷了我。

  我不该这么懦弱的,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找父亲帮忙的,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迟疑不决。可如果我刚才跟他说出了实情,恐怕现在事情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我抬头看着那幅水仙女图,眼中看到的景象不是她们那露湿身轻、一丝不挂的胴体,而是艾米特•法默在八钟客栈等着我的情形。

  午饭时我喝了葡萄酒和雪利酒,饭后加了一杯白兰地,但是根本无济于事。云团抱在一起,遮天蔽日,又下雪了,即便是柔和的光线,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祖母去世前,常常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动,仿佛在找些什么东西,可要是问她在找什么,她就会停下来看你一阵,然后转过身继续溜达,直到自己累得颤颤悠悠。塞西莉和利塞特那时总在背后咯咯笑个不停,我也一样,但现在我已能感同身受。我无法安下心,这种感觉就像有个人在我前面,然而,每当我打开一扇门,他都恰好离开这间屋子。无论在哪里,同样的感觉都包围着我,好像那个人气息的温度还滞留在空气中。我回到卧室,从箱子里拿出《绅士威廉•朗兰格的童年记忆》,但是我根本看不进去,我是真的不想再看一遍了。我望向窗外的雪,楼下母亲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客厅,但是屋外万籁俱寂,悄无声息。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看了多久的雪,在我心底某些东西快绷断前,我赶紧起身,走下楼梯,根本没人注意到我。

  马车挤满了主干道,在冻僵的泥土间挣扎,马车夫们互相破口大骂。行人在人行道上小心翼翼地择路而行,时不时发出几句低低的咒骂声。乞丐在门道里不耐烦地看着这一切。我拐进一条小巷时,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雪吞噬了所有嘈杂纷乱。

  奥尔德尼街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到了12号的时候,我不假思索,直接走上台阶。与此同时,门也立刻开了,是上次那个女人,这一次,她穿着绿色的衣服,上面缝着黑玉珠子。我说:“我是来见德•哈维兰的。”

  “你有预约吗?”她没有给我时间回答,直接道,“不巧他出去了。”

  “那我等一下。”

  她透过那副老式夹鼻眼镜打量着我,她还记得我。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儿吗?”

  “不行。”我向前迈了一步。她还是拦在门口,只是为了让我明白她没有让我进去的必要。随后,她叹了口气,退到一边,示意我到待客厅去。

  待客厅里没人,我脱下外套和帽子坐了下来,翻阅着《帕纳萨斯山》和《绅士图》,把一朵假兰花压成一块硬蜡。我站在窗边等着德•哈维兰回来,街上仍然空荡荡,雪花继续飘落,光线开始变暗了。

  我是来拿钥匙的,这就是我来的原因,至少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站在这里看着窗外的飞雪,我忽然不那么确定了。我没有计划,也没有想法,我最想要的就是忘记这一切,头脑一片空白地回家,不假思索就睡觉。为了不再做我自己,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在想昨天的那个女孩是否已经忘记了我,我羡慕她;在我的想象中,装订就像一扇门一样,把你领进一个空房间,你可以清理你的生活,重新开始。

  我的胸口很闷,嘴里有股酸味。只要不去想艾米特•法默正在八钟客栈等我,不去感受忆起他脸庞时的那种不安的刺痛,我就会解脱。即使我知道自己的一部分记忆被锁在了看不见的地方,但只要在后天的时候,不去看着昂纳,我就会解脱。当然,有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当德•哈维兰来时……

  我抓起我的外套和帽子,不到一会儿,我就在外面的街上了。寒风把针一般的雪花吹送到我脸上,我紧紧咬着牙根。我需要在这附近找一家客栈,这里离八钟不远,但我不能去那儿,我不想让艾米特•法默看到我这副模样。有什么东西让我避开了公主殿,我沿着库行街走,角落里有一盏孤独的油灯。除此之外,渐浓的暮色中布满了全是煤烟的商店橱窗,在迷宫般的书店周围,肯定会有一家客栈,但直到我走到福加蒂尼商店所在的角落,也没有找到一家。我掉头,这里离皇家剧院的酒吧不远,那是个妓女云集的地方,这样就行了。

  我原路返回,阵风中,雪一会儿下,一会儿停,反反复复。一个男子匆匆地从凄凉的街油灯下经过,他紧紧地抓着帽子以免被风吹走,帽檐在他的眼睛上投下一道阴影,但有那么一会儿,他脸的下半部分被照亮了,油腻腻的卷发拂过他的肩膀。

  是德•哈维兰。这并不奇怪—这里离他的装订厂不过几条街而已—但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我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着,我不想在这儿跟他搭讪,要避开他太容易了。我往回走,躲到离我最近的门口,等他过去。

  德•哈维兰身后有两个男子沿着街道闲逛,他们经过街油灯,漫不经心地朝着道边走去,一直走入昏暗中。我吃了一惊,根据体形和步态我认出了那两个男子,分别是我父亲的顾问阿克里及其得力助手。当他们走进街道暗处时,阿克里和他的助手—我想是叫莱特—交换了一个眼神。莱特快步走到德•哈维兰身后,他打掉了德•哈维兰的帽子—他挥动手臂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没有时间看清他是否有武器。就在这一瞬间,德•哈维兰倒下了,干净利落。

  我紧紧抓着门边,灰泥都粉碎了。我为什么没有喊出来?

  莱特将他的短棍放回夹克衫里,徒手把松软无力的德•哈维兰拖到前面的小巷子中。阿克里弯腰捡起德•哈维兰的帽子,便跟着莱特走进暗影里了。他们的动作如此娴熟敏捷,行云流水得像是杂耍场中的滚圈表演,只是少了掌声和欢呼。现在,风已经停了,但除了自己的心跳声,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走到小巷入口处,往里看,慢慢地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那两个男子蹲在德•哈维兰身边,莱特拿着什么东西遮住脸。德•哈维兰的脚在抽搐,身体也在抽搐,然后动作慢慢地停下来,他的脚踝向外翻着。周围一片静寂。阿克里把一条手帕和一瓶乙醚放回口袋,莱特松开了德•哈维兰,一边左右摇他的头,一边咕哝着。

  我清了清嗓子。

  阿克里环视周围,有那么一瞬间,我对上了他疲惫的眼神。我真蠢!竟然让他发现了我。现在,我是他们另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了,阿克里认出我来了。

  即使他感到惊讶,也不会表现出来的。他对我微微一笑说:“卢西恩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阿克里。”我说这话时显得既轻松又有把握,我侧着头去看德•哈维兰的脸,他还有气,如果有瘀伤的话,应该是在他的后脑勺,他可能昏迷了。我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但我却能听见我父亲的声音:“我已经怀疑德•哈维兰有一段时间了。”

  “是—我父亲—让你们干的吗?”我说。

  阿克里笑着说:“也许您该回家了,先生,日落之后,路上可能会有危险。”

  我还没将其他问题问出口就突然闭上嘴,因为我不想知道答案。我把袖子上的灰擦掉,直到我确定我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其他人呢?”

  “也许去装订厂救火了。”莱特说,“装订厂失火,真是可怕啊,一个订书匠困在里面,没人听见他的呐喊。幸运的是,工人都提前离开了。”

  “闭嘴。”阿克里说,声音又低又快,我几乎都听不见。阿克里转向我,眼神跟刚才不一样。如果是我父亲觉得他不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那么……“先生,请恕我直言,这里的事儿都跟您无关。”

  “当然。”我微笑着说,“我很抱歉这样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事情发生的时候,尽管……”我蹲在德•哈维兰的身旁,阿克里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已经把德•哈维兰的口袋掏空了。硬币、手表、药瓶子叮当作响地掉在鹅卵石上,还有一条手帕、一盒香烟和一串钥匙。我拿起钥匙,它们在环上叮当作响,有两把撞锁钥匙,橱柜一把,酒柜一把;还有一把带标签的亮闪闪的小钥匙,上面写着里昂父子公司。另外还有一把大一些的青铜钥匙,这把比其他的更古老,更普通。

  阿克里伸出手说:“这些我们需要。”

  我迎上他的眼神说:“好的,当然。”如果他们想在德•哈维兰的订书厂纵火,他们必须在不打破门的情况下进去。我摸索着,要是我花太长时间,阿克里会把整串都拽走。他伸手抽走了钥匙,恰好我这时将那把大的从环上卸了下来,塞进了口袋。我看着他,再次微笑地说道:“这就是我所需要的,谢谢。”

  “你父亲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他耸耸肩,用指甲剔了牙,他的嘴唇又大又厚。

  我站了起来:“祝你好运。”

  “谢谢您,先生。”从他的声音是判断不出他在打量我的。

  我点点头,紧绷着后背,走出了十米。我一直都在等着膝盖后面飞出一只脚,或者后脑勺上挨上那么一下,但没有什么东西碰我。最后,我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当我朝街道望去时,阿克里和莱特刚从小巷出来,莱特肩上扛着德•哈维兰。他们穿过马路,拐进另一条狭窄的通道,那条通道太窄了,连个小巷都算不上。在拐角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在闲逛,试图点燃一支潮湿的烟头,他抬起头又迅速低下去了。在这些黑暗的小巷里,这样的画面他们一定经常看到。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破旧的雪花像羽毛一样从我身边飘过。

  我匆匆地向奥尔德尼街的十字路口走去,踩着半掩在新雪下面的冷冰冰的雪泥,侵入体内的寒气就像铅一样将我压垮。但我没有放慢脚步,一直走过半条奥尔德尼街,也就是车站路与集市广场的拐角处,这里所有的街油灯都燃着,道路中心交通堵塞。欢乐的女士们聚集在皇家剧院的门廊下,她们披着斗篷,斗篷的边饰是着了色的兔毛和其他动物的羽毛。其中一个人向我挥手,但是她打了个寒战,只得把手缩回去,同时她脸上的笑容也扭曲了。

  我得给法默写封信,让他来见我,最好在午夜,在周围没人的安静的地方。法默没有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我本来打算从我们家的马厩里借马,但阿克里会把关于钥匙的事情告诉我父亲,所以我现在不能回去,不能冒险让父亲撞见我。我必须找个旅馆,方便写信并且在走之前可以暖暖身子,然后去别的马厩租马。我摸了摸了口袋,钥匙还在。我环视一周,在想是选费哲家好还是选格罗夫纳家好,但是这个动作让我头眼眩晕。突然,一阵恶心不知从何而来,竟袭上心头,胃里的酸性气泡一直蔓延到胸口。我靠在就近的一家商店的橱窗上,身体颤抖得非常厉害,额头撞到冷冰冰的玻璃上。

  如果德•哈维兰还没死……不过他很快就会死了,因为我告诉我父亲的事,因为我没有跟他搭讪,因为我没有提醒他。我双脚交替挪动着,现在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鄙视极了自己。如果我现在回家……可是我害怕,要是我父亲发现我撒谎,要是他要惩罚我……他曾拿疯人院来威胁过我,他不是说说而已。想到这个,我就脊背发凉,要是我是个英雄就好了,就可以冒险去救德•哈维兰,只可惜我不是。

  我缩成一团,浑身颤抖,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然而现在我才意识到那是真的。我杀了人。莱特打他时发出的声音;乙醚灌入他肺部时的哽咽和冒泡声;痉挛,他全身缩收时剧烈的颤抖……是我的错,是我。

  我等着自己恢复平静。我的视线清晰了,商店橱窗里有一双扇形的彩色空手套向我这边伸来。恐惧渐渐变成一种麻木的羞愧感,这就是杀人犯的感觉,这就是一个懦夫的感觉,难怪我会让自己受装订,如果我的书是这种类型,那么我必须找到它。

  我有了钥匙,是用德•哈维兰的生命换来的。

  我用袖子拭干我的脸,即使我足够勇敢,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叫了一辆载客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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