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的印记 2
然而一进到屋里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了。福克斯先生正在中庭打电话，因为信号不好，而且几步之外她的女儿正在噔噔噔地跳绳，所以他几乎是在朝着话筒里喊话。餐厅里，查理·博伊德正和一帮哥们儿在热火朝天地打牌。与此同时，威尔金斯夫人正一个人在走廊里徘徊，刚刚她被吵醒了，不过不是因为外面的喧闹，而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亡夫。她的表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看样子是在使劲回想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威尔金斯夫人?”利蒂希娅叫住了她，“你还好吧?”
“杰弗里?”威尔金斯夫人答话了，不过她那双浑浊而又黏满分泌物的双眼却在盯着蒙特罗斯，“杰弗里，你回家啦?”
“这位是特纳先生，威尔金斯夫人。”利蒂希娅说道，“在这儿等一等。”她跟蒙特罗斯和乔治说道，“最近天一黑她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然后她便朝楼梯走去。
艾提克斯转向父亲：“你打算在哪儿做那件事，爸，地下室?”
“这我说了不算。”蒙特罗斯说道，此时他的目光正落在赫卡忒身上。他举起了随身带来的挎包，就像是要把它献给面前的雕像一样。“温斯洛普先生，你在吗?我带来了一些属于你的东西。”他解开了包上的挂扣，包刚一打开，就从里面喷出了一团灰尘。“我还带来了一些坏消息，是关于你儿子的……”他从包里掏出了那些笔记本，带出了更多的灰尘到处飘散。
灰尘的飘动吸引了艾提克斯的双眼，他着迷一般地看着那一粒粒尘埃在光线之中越转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居然就这么被冻结在了空中。他的视线穿过那些灰尘向后面看去，他看到那个小姑娘塞莉娅也被冻住了，此刻她双脚离地，她的脚下正是那根跳绳模模糊糊的虚影。在她背后，她的父亲正一动不动地把话筒摁在耳朵上，另一只手还在捂着另一边的耳朵。餐厅那边，查理·博伊德正咧着大嘴，可此时却没有笑声传出来，他的身形被定格在要把一对A摔在桌子上的样子。利蒂希娅的一只脚刚迈过楼梯最上面的那级台阶，要落还没落下，而威尔金斯夫人则糊里糊涂地呆立在走廊上。
“爸?”艾提克斯叫了一声。在这突然降临的寂静之中乍一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吓了一跳。
“我在这儿，没事。”蒙特罗斯一边环视着眼前这幅就像被冻住的画面一边应道，“看起来咱们倒是不用担心有人偷听了。”
这时，他们听到电梯从地下室里升上来的声音。电梯停在一楼，门咯咯地打开了。艾提克斯绕过喷泉，走到空无一人的轿厢前，轿厢顶上亮着一盏灯，那还是他修好的，可等再靠近一些，他注意到还有另一种光，是从下面透上来的，就在电梯井和轿厢之间的夹缝里，淡淡的红色，如同地狱之火一样闪烁着。艾提克斯可不记得电梯里有什么设备能发出这样的光。“呃，爸……”
“没关系，”蒙特罗斯从后面走了过来，“我之前已经去过那样的地方了，只要别吃别喝任何东西，你就肯定没事。”
第二天晚上仍然十分寒冷，不过风雪过后天气清朗。布雷思维特在约定的时间来到温斯洛普公馆外面接上了艾提克斯，然后驱车向西北部驶去。一路上二人几乎没怎么说话。布雷思维特一直看着前面的道路，一脸自鸣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已经赢了兰卡斯特一般。而艾提克斯看上去则忧郁了许多，他时不时就朝后座看上一眼，好像生怕后面有人跟踪。
月亮开始落下的时候，二人来到格拉斯顿伯里乡村俱乐部的正门前，只见门上挂着一块告示牌，“仅限会员”几个字格外显眼。石质门房里的门卫抓起电话向里面报告了二人的到来，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来搭理他们。布雷思维特心情不错，并没把对方的拖延当回事，他唯一有些不耐烦的表现仅仅是用自己的手指来回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艾提克斯则朝后座又看了一眼。
最后，门卫终于走出来给他们打开了大门。布雷思维特开了进去，可随即就发现前面又被堵上了，这次拦路的是伯克和诺布尔两名探员。此时，布雷思维特显出一脸顽皮的表情，使劲踩了一脚油门。两名探员见车子朝自己直冲过来，慌忙朝边上躲。诺布尔向旁边躲开的那一步倒是貌似优雅，可伯克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一脚踩上了一大块冰，差点儿滑倒在地。
艾提克斯明白最后会由谁来承受这两名探员的满心不悦，于是斜瞥了布雷思维特一眼，像是在说：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可是忽然他发现一个问题。“他们并没有免疫的能力。”
“知道免疫秘密的分社都只会把它用在高层成员的身上。”布雷思维特说道，“这样才能让新人都规规矩矩的。”他又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也没有免疫的能力。”
“我又不惹麻烦。”艾提克斯提醒道。
诺布尔此时已经走到驾驶室的门前，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布雷思维特把玻璃摇了下来。“晚上好，长官，”他说道，“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下车，”诺布尔说道，又弯下腰朝艾提克斯看了一眼，“你们两个都下来。”
二人下了车。伯克正候在副驾驶那一侧，艾提克斯一下来就被他按在车上搜身。诺布尔看起来也想给布雷思维特这么个待遇，可因为布雷思维特的免疫能力，他甚至连碰都没法碰他一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他语气中带了些请求。布雷思维特于是高举了双臂，那意思就是同意对方给自己搜身了。
伯克把艾提克斯推到一边，打开手电照在戴姆勒的后座上。伯克探员则掀开了后备箱。“这是什么?”诺布尔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了一个用礼品纸包装着的字典大小的东西。
“和解礼物。”布雷思维特说道，“我跟兰卡斯特说过会带海勒姆·温斯洛普失落的笔记本过来。”
诺布尔撕开了包装纸：“和解礼物，嗯?”
“是什么?”伯克问道。诺布尔递给了他，伯克大笑起来，朝布雷思维特问道：“临死前有什么愿望没有?”
“就算是有，”迦勒·布雷思维特说道，“也轮不到你来批准吧。”
“当然，”诺布尔应道，“兰卡斯特可是打算亲自一尽‘地主之谊’呢。”然后他一耸肩，“反正都是你的葬礼……把钥匙留在车里，我带你们走进去。”
“可别把我的车给刮了。”布雷思维特朝伯克嘱咐道。
“这就是你临死前的愿望?”伯克应了一声。他把后备箱盖朝下一摔，然后又回到副驾驶一侧，打算再推艾提克斯一把。不过艾提克斯既然已经知道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揍伯克了，他可不想现在就被引诱着忍不住出手，于是就自己朝俱乐部那边走过去了。
等诺布尔、布雷思维特和艾提克斯三人进了里面，伯克还一个人留在车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沉思着。
“先生?”门卫凑了过来，“没出什么事吧?”
“不，”伯克探员答道，“我可不这么认为。”他朝戴姆勒一点头，“把车停好，然后打电话给里面，多派几个人手到这儿来，后门那边也是……我到周围转转。那个混蛋肯定在搞什么小动作。”
随着月亮落入地平线以下，希波吕忒从树林里冒了出来。此前二十分钟里她一直穿行在这座乡村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周边的密林之中。夜深林密，她在黑暗之中磕磕绊绊了好几次，不过好在她的方向感一直没有问题。现在越过积雪覆盖的球场向南看去就是那家俱乐部，而近在咫尺的一个小屋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那个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的白人女子也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她的名字叫希拉里，为布雷思维特做事。其实希波吕忒更希望利蒂希娅或者露比跟自己一起，不过利蒂希娅领到了另一项任务，而露比则要回到城里的什么地方去做别的差事，她并没有说明要去做什么事，不过她说要是不想布雷思维特起疑，她要做的这件事就绝对是不可缺少的。
希波吕忒摸了摸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枪，然后穿过球场，希拉里就跟在她身边。很快二人就靠近了那小屋，只见屋外贴着告示“电力及公共设施——闲人免进”。
据布雷思维特所说，屋里至少有两个人，都待在二楼的控制室里。他们有一部直通主屋的电话，很可能还有无线电台。这次行动的危险在于，一旦发生骚动，里面的人会有时间示警。现在就该看那白人女孩了。
二人躲在小屋的北侧，正好能躲开楼上窗户的视野。“好吧，”希波吕忒说道，“你知道该怎么让他们给你把门打开吗?”
“我去敲门问话就行了。”希拉里说道，“不过万一他们要是足够谨慎的话，可能会让我在外面等着，然后叫人来。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容不得多想就把门给打开。这样的话……”说着她一耸肩，抖掉了肩头的大衣，露出了里面的黑色无袖礼服。这身衣服看起来更适合去参加鸡尾酒舞会，而不是在密林间跋涉。她一弯腰，脱掉了脚上的靴子，穿着丝袜站在雪地上，然后双手一抓自己的礼服，刺啦一声就把衣服给撕开了。
“好吧，”希波吕忒见状已经明白了她的打算，点头承认道，“这肯定管用。”
门卫把戴姆勒停稳就下了车。车门关上之后也就数到十的工夫，车里轻轻地传来咔哒一声栓锁开启的声音，然后车后座的靠垫放倒了下来，露出了位于车后座和后备箱之间的夹层，利蒂希娅就躺着藏在里面。
她下了车，蹲在车旁，然后松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丝绒布袋的袋口拉绳。袋子里面是一根大约一英尺长的锥形乌木法杖，上面刻了许多亚当字母。法杖细窄的顶端装着一个小巧的银质蜻蜓，利蒂希娅把法杖拿出来的时候相当小心，一点儿也没有碰到那蜻蜓。
她矮着身子，跟在了门卫的背后，眼看就快回到门房里了。利蒂希娅任由他进了屋，然后紧跑几步使劲砸了砸门。那门卫闻声赶忙又伸出头来问了句“伯克先生”，她举着那只蜻蜓在他脸颊上扫了一下。就是轻轻那么一抚，可那门卫立刻两眼一翻，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有点儿意思。”利蒂希娅说道。
诺布尔探员把布雷思维特和艾提克斯领进俱乐部西侧的一间大客厅里，又命他们等在那里。布雷思维特倒是自顾自地在吧台上倒了一杯威士忌。壁炉里的炉火烧得很旺，前面摆了两把椅子，布雷思维特端着酒杯一屁股就坐了进去。艾提克斯心里清楚这些奢华舒适都不是为他准备的，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过眼睛却看向了屋里两个足有天花板那么高的书架。可惜，那只是为了好看充门面而已，入选图书的唯一标准就是装帧精美。
厅门一开，兰卡斯特带着一身烟气走了进来。
“很高兴你加入我们。”迦勒·布雷思维特说道。
“真的吗?”兰卡斯特说道，“你就打算用这么个态度来开始吗?”诺布尔递给他一杯威士忌，他坐到了壁炉前的另外一把椅子里。“那么，”他开口道，“你答应过我的东西带来了吗?”
诺布尔探员清了清嗓子，然后从吧台上拿起布雷思维特带来的礼物，交给了兰卡斯特。兰卡斯特放下酒杯，把雪茄往嘴里一塞便双手捧起了这本皮面装帧的书。读完封面上那镀金的标题——希伯来文卡巴拉百科全书，作者莫迪凯·基施鲍姆——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把书递还给诺布尔，从嘴里拿出了雪茄，双眼盯着面前的炉火，来回摆动着下巴，像是要找个舒服的位置。“喔，”他最后说道，“你这次过来就是存心想气气我，是吧?”
“我没法带给你温斯洛普的笔记。”布雷思维特说道，“我自己也没有啊。”
“我他妈才不信你呢。”兰卡斯特应道，“即便是我相信，你这种屁话也不值得原谅。还有这个。”说着，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夹克里面，掏出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刻着个猫头鹰形象的骨质圆盘，一甩手就扔进了壁炉里。
“来而不往非礼也。”布雷思维特说道，“你不是也在一直监视我吗?”
“我一直在盯着你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值得信任。”
“你这意思是你自己就值得信任了?”
兰卡斯特头朝后一仰。“真是不可思议，”他说道，“你把我当猴耍，反过来还是我的错咯?……我对待你的标准已经算是平起平坐了，你这个混蛋。我邀请你到我的城市。我愿意跟你一起共事。”
“你当然愿意，”布雷思维特说道，“只要我恪守自己的本分。”
“可你一直在想些什么?你就是个小屁孩儿，你的年纪连我的一半都没有……你觉得我还会对你卑躬屈膝吗，就因为你有那么一丁点的天分?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
“比你更出色的自然哲学家。”布雷思维特答道。
兰卡斯特笑了起来。“你就是跟你家那老头子这么说话的?还真是奇了怪了，他没先把你给弄死。还有件事我也得告诉你。我不认识你父亲，不过比尔·沃里特可跟他是老相识了。当年他是温斯洛普的徒弟，温斯洛普跟你爸打交道的时候，他也算是当事人。他跟我说过塞缪尔·布雷思维特是多么妄自尊大，目空一切。那么我可得恭喜你了，你或许可能对你父亲恨之入骨，不过看起来你跟他还真是像呢。”
艾提克斯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表现得如同空气一般，可现在看见布雷思维特在听到兰卡斯特的评论之后脸上的表情，他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兰卡斯特动作一僵，然后扭头看向艾提克斯，就好像他笑得有多大声似的。
“抱歉，”艾提克斯说道，“我是不是先出去，这样两位——”
“不行，你他妈就在原地给我老实待着好了。”他说道，然后又看向布雷思维特，“你们两个都是。”
后门的门卫溜达到门房旁边的灌木丛里撒尿去了。正在拉拉链的时候，一只银色的蜻蜓点在他的后脖梗子上，于是他一头栽倒在地。利蒂希娅站在他的跟前，双手高举，那样子就像是个职业拳手。然后她便打开了大门。
一辆印着“暗溪烘焙”的厢式货车此前一直等在远处的路边，此时直接开了过来，停在了门里。蒙特罗斯和乔治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抬起那失去知觉的门卫，把他放到门房里面。“这家伙会昏多久?”乔治问道。
“布雷思维特说他至少三四个小时内绝对不会醒过来。”利蒂希娅说道，“等他醒来以后，也绝对想不起今晚看到或者做过的任何事。”
阿卜杜拉把货车调了个头，让车尾正对着厨房的卸货口。他刚把车熄火，卸货口旁边的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白人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噢，该死的。”蒙特罗斯悄声骂道。不过事实上并不是他们的货车把那人引了出来——他嘴唇上叼着一根烟，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打火机上。
“别担心。”利蒂希娅悄声说道，挥了挥手里的法杖，“我有这宝贝呢。”
“哦，我的天哪，先生，请救救我吧。”守卫一开门，希拉里就脱口而出，然后紧接着就作势一晕，倒在他的臂膀之中。他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才重新保持住平衡——然后就僵在了原地，因为感觉到一支枪口正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嘘，”希拉里说道，与此同时希波吕忒闪身进了门，快步来到楼梯口处。
“鲍比，”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是谁啊?”
两分钟后，希拉里把两个守卫都铐在一楼发电机房的一根管子上。等她转过身来发现希波吕忒正拿枪指着自己的时候，她努力装出一副错愕的神色。“现在到你了。”希波吕忒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另一副手铐。
没等对方命令，希拉里就把枪扔向屋子的另一个角落，然后接过手铐，把自己锁在另一根管子上。见此情景，一名守卫暗自窃笑道：“这就是你信任一个黑鬼得到的回报，宝贝儿。”
“你给我闭嘴!”希波吕忒吼道，随即眨了眨眼，意识到刚刚希拉里也用同样的语气说了同样的话。
迎着希波吕忒的目光，希拉里耸了耸肩。“上楼去吧，别担心我。”说着她扣紧了自己腕上的手铐，“乔治和蒙特罗斯随时都可能发来信号。”
海贼老乔、阿卜杜拉和莫蒂默三人穿过了厨房，脚下尽是些已经人事不知的警卫。他们停下脚步，重新把搬运的东西调整了一下平衡——那东西又大又平，包裹在搬运家具用的垫子里面——然后直奔宴会厅而去。此时，又一名警卫出现在了外廊之中，不过利蒂希娅就在他的背后，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利蒂希娅放倒在地。
宴会厅里空无一人。他们绕过一张张桌子来到枝形吊灯下面的那块空地上。趁着海贼老乔和阿卜杜拉解垫子，莫蒂默在一旁看着画在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纸上的图示的工夫，利蒂希娅走到宴会厅的一头。先前放在这里的展柜已经搬走了，但是那幅画还挂在原处。利蒂希娅伸手按了一下藏在画框底下的暗扣，这幅画随即转到了一边，露出了一个藏在墙里面的大号保险柜。她凑上前去端详了一会儿密码刻度盘，然后来回搓着手指，看那架势像是要把这保险柜给砸开。
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回到那三个共济会成员身边。“好啦，”她说道，“我得回去确认一下有没有漏掉什么人，你们几个自己待几分钟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海贼老乔咧嘴笑了笑，“我们不会有事的，就等叫喊声起来了。你也要小心。”
兰卡斯特条件反射般不时抿一口杯中的威士忌。“下面咱们该干什么了?”他说道，“我觉得我是不是可以让你出局了，把他留下就行。”说着他朝艾提克斯那边挥了挥手里的雪茄。
“你尽管试试。”布雷思维特说道。
兰卡斯特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办法把你轰出去。说真的，现在失去你确实是有些遗憾。你很有本事，这一点我承认。而且也很会说话。留着你到施洗约翰节那天会很有用，要是我不担心你会在我背后下刀子的话。”
“这确实是个问题。”
“是啊，不过或许我能找到解决方案。跟我说说，我在那小子身上留下的印记，你有什么想法?”
“从技术上讲，的确令人印象深刻。”布雷思维特承认道，“那真的是你的手笔吗?”
“基本原理我是从比尔·沃里克那里学来的，”兰卡斯特说道，“不过具体实践都是我自己完成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你现在也想派个玩具在后面追杀我?”
“不，针对你而言，我觉得有另一种印记能派上用场。这种印记比尔·沃里克此前一直在研究当中。他失踪以后，我在他的文件里发现了这种印记。他把它称作‘野兽印记’。”
“就像《圣约翰启示录》里那样?”布雷思维特问道，“还是像盖在家畜身上的标记一样?”
“其实这两者都是一回事，不是吗?”兰卡斯特说道，“比尔总是愁没什么人可以信任。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自己一个人去温斯洛普的藏宝密室里去，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糟糕了……不管怎么样，说起这种印记，如果你需要确保无论什么人的忠诚度的时候，就可以给他们下这个印记。之后你需要做的就是心里想着他们，这样你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他们人在何方，意欲何为。一旦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你只需要使劲那么一想，他们就死了。而且你知道最妙的地方是什么吗?这种印记对于有免疫能力的人一样有效。”
“所以，只有你才能干掉你的仆人咯?”布雷思维特说着瞥了一眼诺布尔，“你知道这种印记该怎么用了?”
“比尔失踪之前还一直在研究这种印记。”兰卡斯特说道，“我觉得我已经解决了里面最后几个难点。本来还有几个问题我觉得温斯洛普的笔记能帮我找到答案，不过那么做也有点儿太保守了。我现在准备做个活体实验。”
布雷思维特的笑容此刻露出了危险的意味：“你觉得你有本事让我老老实实地坐以待毙吗?”
“不是我，”兰卡斯特说道，“是我们。”
话音未落，诺布尔就打开了房门，一队白人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每个人手上都戴着银质的印戒。艾提克斯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一位前市政府议员，而且其他人看起来也或多或少地有些眼熟，他肯定自己以前在报纸的照片上见过他们。
这一行一共十三人，分成了两排，看上去就像是奇数人数的陪审团一样。
“那么，”兰卡斯特从布雷思维特看向艾提克斯，又看了回来，说道，“谁想第一个试试?”
蒙特罗斯和乔治已经越过厨房的天窗，爬上了屋顶。他们要找的那个烟囱在整栋建筑的另一端，而到那里的唯一通道就是位于屋脊线正下方的只有两英尺宽的一条过道。要是在夏天，这趟路走下来肯定又好玩又刺激，可现在这条过道因为冰雪直打滑。
“圣诞老人的小助手们啊——”乔治紧张地嘟囔着。“可别把老贝里一家都托付在我身上啊。”蒙特罗斯闻言接话道。说完，他在前开路，乔治紧随其后。正是由于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到大就彼此争强好胜，这么一段路让他们俩走得倒是充满了少年时的欢愉之气。没过一会儿，两个人就顺利来到了目的地的上方。蒙特罗斯在过道上绑上了一根绳子，然后拽着绳子小心翼翼地顺着屋顶的斜坡挪到烟囱旁边。乔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然后朝远处那个建筑看去，希波吕忒正在那里等着切断电源。蒙特罗斯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包拿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种奶白色的药水。
这药水是布雷思维特调制的，不过具体用什么容器来装则是蒙特罗斯的主意。
“没人主动一点儿吗?”兰卡斯特说道，“好吧，那就从你开始吧，布雷思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