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魔法活船三部曲Ⅱ:疯狂之船> 第六章 克司戈大君

第六章 克司戈大君

“无聊至极,还头痛,你想办法逗我开心,免得我被头痛折磨啊。”这声音从她身后的卧榻传来。
瑟莉拉也不停笔,边写边说道:“神武圣君,我的职责不在于逗您开心,您将我召唤来此,为的是要听取我对缤城情势的建议。”她指着一桌展开待阅的卷轴和书本,“而如您所见,我正准备就此向您简报。”
“唉,我头痛得这么厉害,你还如何期望我专心听取你的意见呢?我头痛得连眼睛都看不清了。”
瑟莉拉放下她正在浏览的文件,转过头,望着那个懒散地趴在卧榻上的年轻人。卧榻上尽是丝质抱枕,所以大君像是陷在抱枕堆里似的。瑟莉拉看得很烦躁,但是她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道:“我无法保证我的意见会让您开心。不过,如果您肯到桌边来坐坐,我可以择要向您禀报缤城商人之所以提请诉愿的相关背景。”
大君咕哝了一声:“瑟莉拉,你老是以让我头痛得更厉害为乐。既然你这么没有同情心,那你出去好了,我再找斐丽来陪我就是,不然就找那个刚从翡翠群岛来的心灵侍臣,她叫什么名字?好像是以香料为名……豆蔻。你去把豆蔻找来陪我。”
“神武圣君克司戈,我乐于从命。”这次她也懒得遮掩怫然不悦的口气了,说话同时就推开典籍,挪开椅子。
克司戈翻身仰躺,朝她伸出一手:“不,我改变心意了。我知道我必须听听你对于缤城的睿智评断。所有的顾问都跟我说,缤城的情势极为危急,但是我头痛成这样,如何思考?求求你,你就过来帮我揉揉头吧,瑟莉拉,揉一下就好。”
瑟莉拉站了起来,断然地换上了喜悦的表情。她提醒自己,缤城的问题非得解决不可,而且她说不定还能将解决缤城问题的手段引导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神武圣君克司戈,我无意惹您动怒。您头痛是吗?让我帮您按摩一下,再谈缤城的事情。如您所言,缤城的情势极为危急,而就我个人所见,目前大君在缤城的地位可能有动摇之虞。”她走到卧榻旁,把许多抱枕推到地上,这才在卧榻的末端坐了下来。她一坐下,克司戈立刻爬过来,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闭上眼睛,像小羊求乳一般用脸颊摩着她的大腿。瑟莉拉咬紧牙关,隐忍着不发作出来。
“我头好痛,又胀气、腹泻不止,一定是哪个巫师在我身上下了蛊,咒我病痛缠身。要不然,我怎么会难受成这样子?”克司戈呻吟道,伸出一只手贴在她的大腿上。
瑟莉拉把手放在克司戈的颈根上,开始用指尖按摩穴位。她从触感能感觉得出来,大君并不是在装痛。“也许呼吸点清新的空气,您就会好起来。若要缓解肠胃的问题,外出活动一下是最有效的。在这个时节,神庙南边的园地最是美丽,如果我们到那里的百里香花园散散步、闻闻花草香,也许这些不适就不药而愈了。”
“那不如派人去摘些新鲜的花草回来还容易一点。这时节阳光这么毒辣,刺得我眼睛好难过。我都痛成这样了,你怎么忍心建议我亲自到那里去散步?”克司戈像是不经意地掀起她的长袍下摆,抚摸底下的柔腻肌肤,“况且我上次去神庙的时候,还因为铺石不整而跌倒,结果像个奴隶似的跪倒在地,连手也弄脏了,而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肮脏了。”克司戈愠愠地说道。
她把双手放在他的颈根和肩膀上,使劲地按揉了几下,使他痛得瑟缩。“神武圣君,您之所以跌跤,”瑟莉拉提醒他,“是因为您当时吸了迷药,整个人昏昏沉沉,而您手上沾到的脏污,其实是您自己呕吐出来的秽物。”
他突然扭头瞪着她看。“照你这么说来,这都是我自己的错了?”他讥讽地问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问题在于地上铺设的石板本来就该铺得平整,让人安全好走。我的肠胃本来就弱,在重重地跌了那一跤之后,五脏六腑都震出毛病来了,怪不得我现在就算吃了东西也留不住。不只是我这么觉得,宫廷里那三个御医也都持这样的看法。不过我敢说,我这位博学多闻的侍臣大概是自认为她的见识还在神武圣君克司戈以及三位御医之上吧。”
她突然站了起来,也不管大君的头因此轻轻地摔在床榻上。她攫住克司戈那只不断探索的手,轻蔑地将之朝他自己的鼠蹊方向丢过去。“我要走了。我乃是您的心灵侍臣,于礼不合、煽腥色情之事,我无须忍受。”
克司戈坐了起来,把手放在膝盖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乃是神武圣君克司戈,我没下令,谁都不能说走就走。你给我回来,等我说你可以下去了,你才可以走。”
瑟莉拉挺直身子,她至少比这个体弱苍白、耽溺逸乐的年轻人高上一个头。她的绿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克司戈,我并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但您倒忘了。有些恰斯人不要脸地自称是贵族,这种人只要随便哀叹一声,他那群淫妇般的姬妾就会争先恐后地抚慰讨好、争夺主子的欢心。但您并不是那种所谓的恰斯贵族,您乃是哲玛利亚的大君。而我身为心灵侍臣,并不是浓妆艳抹的肉欲工具。的确,您说我可以下去了,我才可以走。但如果我认为您荒诞可耻,我照样可以走。”瑟莉拉朝门口走去,同时回头说道,“等到您有心想知道缤城会为您惹上多大的麻烦时,再派人来找我吧,这才是我的专长所在。至于您胯下的问题,请另寻高明。”
“瑟莉拉!”克司戈狂乱地叫道,“现在我这么难过,你怎能丢下我!你明知道我是因为头痛而失言,怎么可以因此而怪我呢?”
瑟莉拉已走到门口,此时她停下脚步,转头皱眉望着克司戈:“这当然要怪您自己。令尊年迈之后患有关节炎,所以倍受病痛折磨,但即使如此,他也一向对我待之以礼,从未逾矩,而不请自来的狎昵举动,令尊更是不屑为之。”
“你嘴里总是‘令尊’这个、‘令尊’那个,”克司戈抱怨道,“三句话不离此。你老是拿我跟父亲比较,说什么我不如他。哼,我光是想到那个皱巴巴的老头摸你的样子就快吐了。你父母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如花似玉的少女送给老头子呢?真是恶心死了。”
瑟莉拉朝克司戈走了几步,气得两手捏成拳头。“您竟说出这种话来,您自己才令人作呕!我父母亲才不是把我‘送给’令尊,我是自愿到哲玛利亚城来的,而我之所以只身前来此地,为的是在学业上精进。当年我在北国图书馆里答复老师所问的问题,令尊碰巧听到,大为惊叹,所以才邀请我成为心灵侍臣,在北国事宜上为他提出意见。我考虑得很仔细,整整三天才点头同意,接受了他所赠的指环,并立誓要永远随侍大君,给他最好的思想精华。我成为心灵侍臣,跟令尊的床榻一点关系都没有。令尊是个很好的人,由于他的安排,我得以饱读北国的文籍,而当我提出建言的时候,他总是听得很专心,即使他与我想法相左,也不会因此而推脱都是病痛之故。”瑟莉拉低声说道,“虽然他过世已久,但我至今仍感到悲痛。”
瑟莉拉打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外的那两个卫兵装得面无表情,好像根本就没听到房里的争执。瑟莉拉大步从那两个卫兵之间走了出去,但是她还没走上十步,就听到房门砰地一声打开,又听到大君叫道:“瑟莉拉!回来!”
她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
“请你回来!”大君尖声叫道。
瑟莉拉继续往前走,凉鞋轻轻打在大理石地上。
“神武圣君克司戈恳请侍臣瑟莉拉回来,就缤城事宜提出建言。”这句话在她身后的走廊上回响,她停下脚步,转回头,脸上的表情显得彬彬有礼。她是立过誓的,如果他恳请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提出建言,她就无从拒绝了。在瑟莉拉看来,她虽立誓要侍奉大君,但是这仅止于为大君提供建言,此外无他。
“荣幸之至,神武圣君。”她沿路走回去。克司戈的头从房里探出来,平时苍白的脸颊此时红通通的,黑发散乱地盖在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事情闹成这样,那两个卫兵还是面不改色,这点瑟莉拉也不得不佩服。她再度走进房间,一进门,克司戈就一把将房门关上,瑟莉拉非但没有吓得瑟缩,反而穿过房间,拉开沉重的帘幕。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房里一下子变得很明亮。帘幕拉开之后,房内光线已足够,于是瑟莉拉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倾身吹熄方才阅览文件时用的灯光。她刻意把手肘伸得很开,免得克司戈挤上来。克司戈在她身边坐下,靠得非常近,只差没碰到她而已,他的黑眼里尽是责怪。
瑟莉拉指着罗列在桌上的文件。“这是原始的‘缤城特许状’抄本,这是缤城商人申诉事项的清单,这一叠是您新发出去封赐缤城一带土地的特许状抄本。”她转头看着克司戈,“首先考虑缤城商人提出的第一点,据我看来,我们绝对是违反了最早的缤城特许令,所有新颁发的土地特许令都违反了那份古老的合约。最早的缤城特许令中明白写道,除非您先与缤城商人商量,否则是无权将缤城一带的土地颁赠予人的。”
克司戈怒目瞪她,但是什么话也没说。瑟莉拉的手指拂过展开的卷轴,继续说道:“同时缤城商人也抗议,税目越来越多,而且旧的税目越收越贵。在这方面,我想我们在理字上站得住脚,只是税率必须稍微往下调整。”她的手指拂过缤城商人申诉事项的清单,“此外他们还抗议新商引进奴工,并用奴工来使唤做事、耕种。最后一项则是他们既不想资助恰斯巡逻船,也不想让恰斯巡逻船驻在缤城港里。就这两项而言,我认为只要双方各让一步,就可以谈出个结果来。”
“让什么步?”克司戈轻蔑地说道,“我可是大君啊,我何必让步?”
她以手支着下巴,以沉思的眼神眺望着花园。“您之所以需要让步,是因为您违反了祖先的承诺。缤城人颇有乡野之气,又很保守,对于古老的传统仍旧抱着不放。凡是白纸黑字的合约,他们总是谨遵恪守。一个人许下的承诺不会因为他死去而作罢,因为对他的继承人而言,继续信守承诺乃是自己应尽的责任。缤城人待人如此,也期望别人如此相待。缤城代表团抵达哲玛利亚城的时候气焰高涨,这是因为海路甚长,他们在路上互相倾诉打气之后更添怨怒,也更深信自己的立场无懈可击,况且肯花这工夫前来哲玛利亚城申诉的都是原本就因为我们近来的举动而气愤不已之人。总而言之,他们绝对是要来跟我们作对的。但尽管如此,如果当时您肯腾点时间亲自接见他们,他们也会缓和一些。”话毕,瑟莉拉转头望着大君。
克司戈的脸色既严厉又愠怒:“那周我人不舒服啊,所以顶多只能接见恰斯国的贸易代表团,然后就得休息了。而且你别忘了,当时我还出席了为教士授信的仪式。”
“那周您是因为遍尝恰斯人带来的各种新迷药才会那么昏沉。您两次承诺说要接见缤城代表团,但是两次您都让他们枯等了好几个小时,然后派人通知您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无法出席,当时我的处境尴尬极了。缤城代表团离开时,因为受到冷落而义愤填膺,比来时更为深信他们自己才是对的。”其实连瑟莉拉都为他们抱不平,但是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她的职责并不在于说出自己的感受想法,而在于把事实禀告给大君知道——至少她目前的职责在于此。不过,如果她的计划奏效,不久之后,她就会担负起别的职责了。
“那些人也不过就是贱民和罪犯的后代,凭什么态度强硬?”克司戈轻蔑地说道,“还是亚德芬公爵说得有理,我早该依照他的建议,指派他担任缤城总督,解散那些愚蠢无比又爱吵爱闹的议会。什么旧商、新商的……谁记得那么多?摆个恰斯总督上去,管保此后那些暴民都乖乖守规矩了。”
听到这里,瑟莉拉再也忍不住了,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克司戈则不以为意地摸摸鼻子。
“你这话不是认真的吧。”最后瑟莉拉终于开口道,她甚至还刻意装出觉得好笑的口吻,仿佛克司戈这个没品位的玩笑话很逗趣似的。找个恰斯贵族去治理缤城?这算什么?
“有何不可?恰斯国是我国的忠诚盟邦。缤城人造谣生事,把恰斯人说得一无是处,但那根本就是无的放矢。缤城离恰斯国近,离哲玛利亚城远,所以派个恰斯总督去管制缤城人较能生效,况且只要我照样收得到税,那么让恰斯人去管又有何——”
“如果真的这么做,就会逼得所有缤城人起来造反。缤城已有人开始谈论叛变的计划了,他们宁可跟哲玛利亚国一刀两断,自己管理缤城,也不容恰斯人来统治他们。”
“跟哲玛利亚国一刀两断?他们若是没有哲玛利亚国撑腰,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缤城不过是个偏远的贸易站、远在边疆的小村落,要是不跟哲玛利亚城来往做生意,必会一落千丈,所以他们才不敢跟哲玛利亚国一刀两断。”
“您恐怕还没摸清楚缤城人的性情。您长久以来把缤城丢着不管,任由他们为自己打算。如今,缤城人开始质疑,当初所谓缴税是为了要防卫缤城、加强建设,但是五年来这两方面都没有进展,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缴税?”
“哦,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过世之后,缤城就不比从前了。这么说来,那些暴民忿忿不平,都得怪我不好啰?”
“不,不尽然。”她以淡淡的语气说道,“令尊过世之前,心智就开始衰退了,已不及他年轻时那么精明仔细。不只是您,令尊在他任内就已开始忽略缤城,而您只不过是继续放任不管而已。”
“所以就更应该在缤城摆个总督,懂了吧?从你的逻辑推论起来,我的主意的确挺不错的。”克司戈往椅背一靠,得意洋洋地替自己扇风。
瑟莉拉一语不发,直到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尖声吼叫时才开口说道:“神武圣君,那不是您自己的主意,而是亚德芬公爵趁着您飘飘然地沉迷在他赠献的迷药之际,悄悄地种在您心里的主意。就法律而言,您不但不能指派总督管理缤城,更遑论指派恰斯人为总督,缤城建城的特许令之中并没有提到要以总督治城。”
“那就废掉那个愚不可及的特许令呀!”克司戈对瑟莉拉吼道,“我欠他们什么?当年逃到天谴海岸去的尽是被流放、犯了重罪,或是起了反叛之心的年轻贵族,他们多年来没人管束,在缤城爱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享尽了哲玛利亚公民得享的福利,却不肯扛起负担……”
“缤城人把利润的五成上缴给您了哪,神武圣君。除了缤城人之外,其他各级的哲玛利亚公民都不用缴那么高的税率。缤城人说——而且他们所说的确有理——他们缴了那么多税,但是缤城港的设施还是不尽如意,内海路的海盗也比以前更为猖獗……”
“话虽如此,但我要扫清海盗,他们还坚决不从,他们不肯让我的巡逻船停泊在他们的港口里,那要我如何保护他们呢?”
瑟莉拉迅速翻找,抽出一份文件:“这里就是了。他们的建议是,他们照样缴税,但是这笔税款不要用来资助恰斯佣兵船,而是交给他们自己运用,由他们自己聘请巡逻船。他们的论点是,他们对内海路的潮流和水道比较熟悉,所以自行巡逻那一带水域收效较大。还有,从他们提供的数据看来,由他们自己去做,费用也相对便宜。”
“但是他们真的应付得来吗?”克司戈质问道。
瑟莉拉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若是办成了,于缤城人自己乃是大有好处。”她将那一叠厚厚的文件理整齐,“在我看来,他们这个提议您是可以批准的,因为这方案不但言之有理,您还可以借此获得缤城的民心支持。”
“噢,是喔。”克司戈轻蔑地随便翻看了一下文件,“我瞧瞧之后再签署好了,但是他们得……”
“神武圣君,现在已经太迟了。”瑟莉拉不耐烦地指出,“缤城代表团早在好几个星期之前就出发返回缤城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担心这个做什么?”克司戈质问道,他站了起来,“走吧,陪我到浴池去泡泡水,我看我只要泡泡水,头就不会那么痛了。”
瑟莉拉一动也不动。“您早就承诺过会考虑缤城商人的申诉,并且一一作答,早日把您的决定送到缤城去。”瑟莉拉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机会之后,决定放手一搏,“我可以帮您把决定写下来,然后搭船到缤城去,毕竟我越早把您的决定文书送抵缤城,就能越早化解缤城的危机。”她又把已经很整齐的文件再整理了一次,“我已经拟好一份文稿,让您授权我代表您去调解缤城的纷争。我可以明天就搭船出发,这一来,您就用不着为了考虑缤城的情势而烦扰了。”瑟莉拉忍着不让自己的表情与音调显得太过期待。
克司戈倾身打量桌上那份由瑟莉拉亲笔工整写就的文稿。瑟莉拉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很想把笔墨推到他面前,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果真如此,那就太明显了。
“这上面说,我同意由你全权代理我去调解缤城的纷争。”克司戈气愤地说道,“我才不给人这么大的权力呢!”
瑟莉拉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事无法轻松过关,但她还是不肯放弃。“过去您从未给人这么大的权力,这是真的。不过,您刚刚才说到要指派一个恰斯人作为总督呢。这样的话,那个总督的权力不知要比这个大上多少,毕竟这不过是一时的权宜措施罢了。”瑟莉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以关心的语调说道,“以前的您比现在强健得多,我知道这些协调的事情很伤神,也知道我不该任由您的健康恶化,以免损及大哲玛利亚国的利益。幸而缤城正是我自己的专长所在,所以我乐于在这方面为圣君效劳。这乃是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是吗?恐怕你把这看作是自己的机会吧!”
瑟莉拉早就知道,这个克司戈看来没什么,其实狡猾得很。她装出困惑的样子。“神武圣君,我一直都认为,我这一生最大的机会就是能够为哲玛利亚国效劳。如您所见,我在这底下留了很多空间,方便您多添一些限制。”她耸了耸肩,“我的想法很单纯,我认为,要解决缤城问题最快也最容易的办法莫过于此。”
“你要去缤城?单独前去?心灵侍臣是不能离开宫里的,这种事情史无前例。”
她梦想的自由泡汤了,不过她不让自己的表情透露出一丝情绪。“如我方才所说,若要轻松、迅速地解决缤城的问题,又不至于让您太过劳累,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对于缤城地区的沿革与情势了如指掌。依我看,您可以把您的意愿告诉我,由我代您去传达给缤城商人。您若派您的心灵侍臣前往缤城,这样的光荣可使缤城人感受到您的真诚与关照。再者,缤城是我多年来的研究重心,而此行正可让我有机会亲眼得见缤城的风貌。”缤城,遍地魔法、机会无限的边疆大城,不但繁荣昌盛,更是天谴海岸上唯一幸存的安居地,瑟莉拉早就渴望自己有机会成行了。雨野原商人以及雨野原上那许多久负盛名的大城,她则一字不提。既然克司戈连想都没想到雨野原上藏着财宝,那么她就不必多提,免得燃起他的贪念。瑟莉拉定下心继续说道:“令尊过世之前曾经允诺我,有朝一日必让我亲自造访缤城,所以这也是让您言而有信的机会。”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他说要让你去缤城?荒谬无稽!他何必许下那样的承诺?”他突然起了疑心,眼睛也眯了起来,“莫非你们两人交换了条件?你是不是跟我父亲睡过了?”
一年前,克司戈首次大胆地把这个问题说出口时,瑟莉拉惊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从那时开始,他就常常问这个问题,频繁到如今瑟莉拉已经习惯成自然地一听到这问题就沉默不语。现在她唯一能够制得住克司戈的真正力量就在于此:他不知道答案。克司戈知道她不肯与他狎昵,但是他却不知道他无法上手的女人是不是曾经入过他父亲的床帷,这令他寝食难安。
瑟莉拉想起她第一次遇见克司戈的情景。当时他才十五岁,而她是十九岁。瑟莉拉年纪轻轻就成为心灵侍臣,这已是十分特殊,而年迈的大君竟然还会招纳心灵侍臣,更让人意外。克司戈一听说瑟莉拉是他父亲的新顾问,就先瞧瞧她,再瞧瞧他父亲,目光又转回她身上,他的眼神明白地道出了心里的想法。当时瑟莉拉羞红了脸,大君则是因为恼怒儿子那肆无忌惮的眼神而打了他一巴掌,克司戈据此认定他父亲与新顾问之间果然颇不单纯。
克司戈在父亲过世之后屏退了他父亲所有的心灵侍臣,此外,他一反传统,既不为出宫去的心灵侍臣安排房舍,也不提供年金月俸,也不考虑大部分的心灵侍臣都是无从自给的年长女性。克司戈独独留下了瑟莉拉。若是能走,她早就走了,但她既戴着大君的指环,就必须留在大君身边。如今克司戈继任为君,由于誓言所系,所以只要他希望自己留下来,她就必须为他提供建言。不过打从一开始,克司戈就讲明了,他所求于她的并不止于建言而已。克司戈也招纳了新的心灵侍臣,他选的都是在肉体方面比在学术方面更为精进的女人,那些女人无一拒绝克司戈的要求。
在传统上,心灵侍臣并非侍妾。心灵侍臣是献身于哲玛利亚国的女人,论理而言,应该要个个都像瑟莉拉这样直言无隐,在道德操守上绝不让步。心灵侍臣就是大君的良知,所以应该要时时敦促大君,而不是忙着哄劝安慰。有时候,瑟莉拉不禁纳闷,如今还记得这层道理的心灵侍臣是不是只剩下她一人了?
此外瑟莉拉还有个疑心,那就是一旦她让克司戈予取予求,那么就永远制不住他了。对克司戈而言,她是他父亲所有,但是自己却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会想尽办法要把她弄到手。克司戈为了取悦她,不但会假装听她讲话,还会偶尔依着她的建言而行。这是如今瑟莉拉唯一的力量,而她的期望就是要运用这点残存的力量让自己得到自由。
所以此时她冷淡且不发一语地望着克司戈,等着他开口。
“噢,好吧!”克司戈突然轻蔑地叫道,“如果对你而言,访问缤城真的有那么重要,那我就带你去走一趟好了。”
瑟莉拉一听到这话,心里既高兴又失望。“这么说来,您要让我去缤城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克司戈眉间轻轻皱起,又展颜对她一笑。他唇上留着薄髭,笑起来的时候,那薄髭便像猫须一样狡猾地扭动:“不,我刚才不是那样说的。我刚才是说我会带你去,所以我去缤城的时候,你可以伴我一起去。”
“但您是大君哪!”瑟莉拉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两代以来,在位的大君从不离开哲玛利亚城一步!”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会让缤城人相信我对他们的诚意。再者,我前往恰斯国时,中途恰可在缤城停留一下。他们已经多次邀我访问恰斯国,而我也答应要去了。等我们解决了缤城的暴民之后,你就陪我到恰斯国去游历游历。”克司戈的笑容越来越开,“你在恰斯国一定会学到不少东西。我敢说,你学成之后,我们彼此都可获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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