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穆戈姆拜
泰山转遍了整条海岸线，又从四面八方探了岛上的路，他确定，这座岛上除了自己，不存在别的人类。
他到处找遍了也没发现人类生活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临时逗留的痕迹也没有，不过，他知道，这里的热带植被生长迅猛，除非有人在此长期居住，否则短暂逗留的痕迹很快会被掩盖。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推断失误。
杀了努玛的第二天，泰山和希塔偶遇了阿库特部落。一看见黑豹，猿猴们吓得拔腿就跑，还好泰山把它们又叫了回来。
泰山转念一想，试着化解双方的世仇倒也挺有趣。现在，任何能分散时间和精力的事，他都求之不得，省得闲下来的时候，满脑子胡思乱想，忧心忡忡。
虽然类人猿的词汇有限，交流起来有些费劲，不过倒也还能沟通，可是，要想让智力低下、本性难改的希塔明白自己应该和类人猿们友好相处，而不是相互残杀，人猿几乎没辙了。
泰山的武器装备里还有一根粗壮的长棍，他用绳子拴住黑豹的脖子，用棍子敲打这只咆哮不止的野兽，想用这种方式让它明白，绝不能再袭击那些类人猿。类人猿们明白泰山的用意后，大胆地凑上前观察。
神奇的是，黑豹并未因此反击泰山。可能是因为有两次它朝人猿咆哮时，人猿对准它敏感的鼻子敲了两下。这让黑豹产生条件反射，立刻对棍棒和泰山充满了恐惧。
黑豹对泰山的依恋和追随究竞出于何种原因，令人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潜意识里的条件反射和过去几天对泰山的忠心追随形成了一种感召力，使得此时的黑豹心甘情愿地任泰山摆布，否则早就奋起反抗了。
同样，人类思想也具有这种影响巨大的感召力，这种力量能让低等的野兽们听命于泰山。而且事实表明，泰山在统治希塔和丛林中其他野兽时，就经常借助这股力量，屡试不爽。
尽管历经波折，人猿、黑豹和类人装们在接下来几天里依然结伴而行，他们游历丛林，一起捕猎，共享食物。这群野兽凶猛无比，残暴成性，可谁也没有这个皮肤光滑、威猛无比的家伙可怕。而他几个月前还是伦敦会客厅里的”贵客”。
偶尔，野兽们也会有一个小时或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有一次，泰山趁着这工夫在树顶上游来荡去，一直荡到阳光普照、绵延不断的沙滩上。不远处的海角上，一双敏锐的眼睛正巧发现了他。
那人惊愕不已地盯着这个野蛮的白人，看着他尽情地沉浸于热带灼人的日光浴中。接着，这个陌生人转过头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又露出几双眼睛，纷纷朝下面望着泰山，然后一个接一个，直到整整二十来个可怕的野蛮勇士都爬上去，盯着那个白皮肤的陌生人。
由于恰好处在泰山的下风向，所以泰山没闻见他们的气味，而且他几乎背对着他们躺着，自然也没有看到他们正小心翼翼地穿过草丛，朝他躺者的沙滩走来。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戴着野蛮的头饰，脸上涂着奇异的图案，佩戴着的金属饰品和色彩华丽的羽毛使其看起来更加狂野、凶残。
爬下海角后，他们猫着腰，蹑手蹑脚，悄悄地走到毫无察觉的白人身边，用宽厚有力的手掌握住笨重的粗棍朝泰山挥舞着，以示威胁。
泰山还在想着那些烦心事，痛苦的思绪让他几近麻木，所以等他意识到沙滩上还有其他人时，那群野蛮人几乎要扑到他身上了。
尽管如此，一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就习惯性地立马回过神来，严阵以待。等他站起身，那群野蛮人已经举着棍棒，发出粗犷的嚎叫声，朝他扑了过来。不过，人猿结实的长棍用力一挥，最前面的那个家伙就一命呜呼了。人猿四肢灵活，健壮有力，眼看已被对方团团围住，他巧妙地左冲右撞，把那群黑人得晕头转向，惶恐不已。
不一会儿，黑人便所剩无几，聚在一起商量计谋。一旁的人猿，双臂交叉于胸前，英俊的脸上泛过一丝微笑，不屑地看着他们。很快，黑人们再次发起攻击，这次他们挥起了重重的战矛，背对丛林，呈半圆形围住泰山，步步紧逼。
要是所有矛头一致掷向人猿，他恐怕就在劫难逃了，可眼下还有唯一一条逃生之路——跳进身后的大海。
此时的他身陷绝境，忽然脑中想到一个主意，不由咧嘴一笑。勇士们还在向他步步逼近，按照部落的习惯，他们开始野蛮地嘶吼，发出喧嚣，还赤着脚蹦来蹦去，跳着战舞。
紧接着，人猿提起嗓子发出一连串野性、诡异的叫声。黑人们困惑不已，立马停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因为人猿的叫声如此可怕，居然盖过了他们的喧闹声。他们确信，人类的嗓子发不出这么兽性的声音，可自己居然亲眼见到这么可怕的声音从这个白人口中发出来。
迟疑片刻后，其中一个人带头，大家又开始跳起战舞，向猎物步步逼近。就在这时，身后的丛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树枝断裂的声音。他们再次被打断，转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可怕场景足以吓倒比他们更英勇的人，更不用说这群瓦戈姆比部落的黑人了。
一只硕大的黑豹，目光灼灼，龇牙咧嘴地从茂密的丛林中跳了出来。二十来只体形庞大、毛发浓密的类人猿快速地迈着弓形的短腿，摆着及地的长臂，紧随其后。他们东倒西歪，蹒跚前行，用粗硬的关节支撑着笨重的身体。
泰山的猿朋豹友应他的召唤，纷纷赶来助阵。
还没等瓦戈姆比部落回过神来，这群可怕的野兽就从侧面向他们冲了过来，泰山也从另一边发起攻击。黑人们挥舞着长矛和粗棍，虽然打倒了不少类人猿，可乌加姆比的人也有死伤。
希塔张开尖牙利爪直扑向黑人，阿库特就着发黄的獠牙，扎进一个又一个皮肤光滑的野蛮人动脉之中，人猿泰山则窜来窜去，给战友们加油鼓气，再瞅准时机，用那把细长的尖刀给敌人们致命一击。
过了一会儿，黑人们落荒而逃。从杂草丛生的海角上爬下来的二十个人，现在仅有一人存活。
这个人就是穆戈娜拜，乌加姆比河岸瓦戈姆比部落的首领。他渐渐消失在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海角高处，此刻，只有人猿注意到他逃走的方向。
同伴们狼吞虎咽地享用着战利品，人猿泰山因为不吃人肉，便独自前去追捕伤口还在流血的唯一幸存者。翻过海角，他发现了那个逃跑的身影正拼命地往前跑，原来波涛汹涌的海浪把他们停泊的战艇拍打到了海岸。
人猿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尾随着那惊慌失措的黑人。白人看到那艘战舰后，心中又想到了一个新计划。如果这个人是从其他岛或大陆上过来的，那何不借此机会去他那儿看一看呢?那里显然有人类居住，就算不在非洲大陆，也一定和大陆有所往来。
突然，一只大手重重地落在肩上，穆戈姆拜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被追踪着。就在他转身准备应战的时候，手腕已被人猿牢牢攥紧，结果还没等他出拳，人豫已经抢先一步跨到他身上。
泰山试着用西海岸的语言问俯卧在身下的人。
“你是谁?”他问。
“穆戈姆拜，瓦戈姆比部落的首领。”黑人回答。
“我可以饶你一命，”泰山说，”但你必须保证帮助我离开这座岛，怎么样?”
“我可以帮你，”穆戈姆拜回答，”可你把我的战士们都杀了，我自己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没有人划桨我们是不可能渡过大海的。”
泰山起开身，让他的俘虏站起来。这个家伙身形健壮，算是成年男子的标致模子，和眼前这位长相英俊、身材匀称的白人不相上下。
“过来!”人张说完，便朝着传来野兽嗥叫的方向走去，那是正在享用大餐的野兽们发出的声音，穆戈姆拜连忙往后退缩。
“它们会杀了我们的。”他说。
“绝对不会，”泰山回答，”它们都是我的手下。
黑人依旧犹豫不前，那群可怕的怪物正吞食着自己士兵们的尸体，他担心走近它们会酿成无法想象的后果。可泰山还是逼他同行。不久，两人便走近从林高处，那里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海滩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野兽们看到他俩之后，仰起头，发出充满威胁的低吼。泰山大步流星地从它们中间走过去，后面还拽着瑟瑟发抖的瓦戈姆比人。
就像当时教导类人猿接纳希塔一样，人猿用一样的方法，轻轻松松便让它们接受了穆戈姆拜。可希塔似乎无法理解，既然都可以吃穆戈姆拜的战士，那为什么又不可以吃穆戈姆拜，反正他们看起来也差不多。不过，它现在已经吃饱喝足，倒不如找点别的乐子。它绕着这个惊魂未定的野蛮人来来回回地兜圈子，一边用火焰殷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黑人，一边发出低沉、要挟的咆哮。
穆戈姆拜则紧紧地跟着泰山，看到这位部落首领的可怜模样，泰山几乎笑出声来。最后泰山还是用了老办法，他抓住黑豹的后颈，拽着它靠近瓦戈姆比人，一旦它朝着这个陌生人吼叫，泰山就扇它的鼻子。
看见泰山赤手空拳就把这只冷酷凶残、驰骋从林的食人兽治得服服帖帖，穆戈姆拜双眼直瞪，不由对这个俘虏他的白人产生敬畏，甚至崇拜之情。
多亏泰山教导有方，不一会儿，希塔就不再把穆戈姆拜当作捕杀对象，黑人在泰山的保护下，也多了些安全感。
不过，穆戈姆拜在这个新环境里的生活也谈不上十分开心逍遥自在。时不时，会有几只凶残的野兽借机靠近，他便忧虑地左顾右盼，眼珠子转来转去，以至于大多数时候都以眼白示人。
泰山、穆戈姆拜，和希塔、阿库特会一起在浅滩捕猎。泰山一声令下，大家一齐扑向受惊的雄鹿。黑人确信，还没等谁碰着它，那只可怜的鹿就已经吓死了。
穆戈姆拜生上火，把他的那份肉烤熟，可泰山、希塔和阿库特都是直接用尖牙撕扯生肉，要是谁抢了别人的那份，还会相互咆哮几声。
不过，对此也不必大惊小怪，白人的生活习惯本就和野兽们类似，倒是黑人比较格格不人。世间万物，一旦没有条件保持后天习得的生活习惯，就会自然而然地同归根深蒂固的旧习惯。
穆戈姆拜从小就没吃过生肉，而泰山却在长大成人之后才尝过熟肉，也就是最近三四年才开始吃。他爱吃生肉，不仅仅是伴其一生的习惯使然，味觉器官也会激发他对生肉的食欲。对他来说，热乎的生肉，味美汁肥，要是煮熟就糟蹋了。
泰山不仅津津有味地享用埋了几个星期的生肉，而且沉浸其中，乐此不疲，对我们这些“文明人”来说，生吃小型啮齿动物和恶心的蛆虫是令人作呕、无法接受的事，可他却无比享受。不过，要是我们从小就吃这些东酋长大，而且身边的人都吃，那也不会觉得它们比讲究的饭菜要恶心了，同样，那些非洲食人族可能对我们现在吃的饭菜也是一脸嫌弃，嗤之以鼻。
鲁道夫湖有一个部落就不吃牛羊肉，可邻边的部落却吃。附近还有一个部落吃驴肉，而其他不吃驴肉的部落却难以接受。所以，谁说蜗牛、蛙腿、牡蛎可以吃，姐虫、甲虫就不可以吃?谁说生蚝或雄鹿的蹄子、角、尾巴就不比鲜嫩、干净的生鹿肉恶心呢?
接下来几天，泰山忙活着织一块树皮帆布，好挂在划艇上。他对教会类人猿划桨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虽然他也挑了几只猿登上那艘并不结实的小艇，试图教它们划桨，还和穆戈姆拜找了个风平浪静的海域，亲自示范，然而收效甚微。
每次泰山把船桨塞到类人猿手里，它们也会试着模仿泰山和穆戈姆拜的动作，可问题在于它们根本没法集中精力。泰山觉得，要想让它们上道儿，至少还得训练几个星期，而且它们也不见得乐意。
不过，它们当中倒有个例外，那就是阿库特。它好像从一开始就对这项新运动怀有浓厚的兴趣，这也显示出它的智力确实要超过部落其他猿猴。在泰山绞尽脑汁地用类人猿贫乏的词汇解释时，它似乎已领略到船桨的奥妙。
泰山从穆戈姆拜口中得知，大陆离这座离并没有多远。瓦戈姆比部落的勇士们在路上遇到狂风巨浪，结果被刮得太远，见不着陆地了。他们划了一整晚，以为是返回的方向，看到这片陆地上有太阳升起，就以为回到了大陆，还高兴地欢呼起来。要不是泰山告诉他真实情况，穆戈姆拜压根不知道这儿只是一座岛。
瓦戈姆比部落首领对泰山计划的航行满心怀疑，因为他从没见过这种航行装备，他的部落位于宽阔的乌加姆比河上游，他和部落的人也是首次发现，原来一直顺着河流可以航行到大海。
而泰山却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只要有西风相助，自己一定能则着这艘小艇到达大陆。不管怎么说，就算在途中不幸遇难，也比遥遥无期地待在这座荒岛上等死的好。
就这样，第一场西风刮起的时候，泰山如愿以偿地开始了航行，船上还带了一帮面目狰狞、荒唐可笑的船员。
其中包括穆戈姆拜、阿库特、黑豹希塔，和十几只阿库特部落的类人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