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黑豹希塔
接下来几天，泰山一直忙着装备武器，探索丛林，他从第一天捕获的雄鹿身上抽出蹄筋，系到弓上做弓弦。其实他更想取下希塔的肠子来做，所以想再等一等，待伺机亲手宰了那头傻豹子再说。
他还搓了根长长的草绳，当年他经常以此对付居心不良的塔布拉特，在他还是个小猿孩的时候，就能游刃有余地操纵绳子，后来便成了他得力的武器。
他给猎刀装上护套和刀柄，又做了个箭袋，还用巴拉的鹿皮做了条腰带和一块缠腰布，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开始探索这片未知的土地，在这儿他也回归了本真，看到太阳从丛林边的海岸线冉冉升起，他意识到这里坐西朝东，并不是自己熟知的非洲大陆西海岸。
不过，他确定这儿也不是非洲的东海岸，因为自己之前还庆幸“金凯德号”没有穿越地中海、苏伊士运河或红海，也没绕过好望角，所以现在的他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竞身在何处。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轮船是不是横渡了浩瀚的大四洋，自己是不是被丢在南美洲一个荒凉的海边，可狮子努玛的出现，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泰山在从林里顺着海岸线孤零零地走着，孤独感阵阵袋来。泰山突然很渴望有个伴，甚至渐渐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跟那些猿猴同行，自第一天离开后，他就再没碰见过一只猿猴，那时的他，身上还罩着文明的气息。
而现在的他几乎回到了当年，虽然知道自己和那些巨型猿可能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可有个伴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泰山不慌不忙地穿行在丛林间，时而在地面上悠闲地走着，时而在低树枝间游来荡去，偶尔还摘点野果，或掀起倒下的枯树，找些大个儿的虫子吃，这些野味尝起来还跟当年一样，是那么美味。走了一英里多，忽然飘来一股希塔的气味，泰山警觉起来。
现在泰山正巧特别想偶遇黑豹希塔，因为他不仅想用结实的豹肠做弓弦，还想用豹皮做个新箭袋和一块新的缠腰布，所以，他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步伐，鬼鬼祟祟、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
他步伐轻快、动作敏捷地穿过从林，紧紧尾随那只野蛮的黑豹。虽出身高贵，可此时的泰山并不比眼前正在追捕的这只猛兽要文明多少。
泰山悄悄走近希塔，忽然发现后者也在追捕猎物，因为一缕微风正巧从右方吹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类人猿的气味。
泰山看见黑豹时，它已经走到一棵大树下。他居高临下，向远处望去，看到阿库特部落的成员们正懒洋洋地待在一小块天然的空地上，有的猿猴靠着树干打盹儿，有的掀开地下的树皮，找些美味的蛆虫、甲壳虫塞进嘴里。
其中阿库特高希塔最近。
这只黑豹伏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耐心地等着那只类人猿走进自己的“埋伏圈”。
泰山的视线刚好被稠密的树叶遮住，于是小心翼翼地爬上黑豹蜷伏的那棵树，爬到更高的位置，左手还攥着细长的石刀。他本来更想用套索，可惜四周枝叶繁茂，很难套准目标。
阿库特已经快闲逛到树下，那位死神正趴在树上等着猎物送上门。希塔缓缓伸出锋利的后爪，突然一声尖叫，猛地冲向那只类人猿，几乎同时，大树上面忽地蹿下一只猛兽，还发出奇怪、野蛮的叫声，与希塔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
受惊的阿库特抬头一看，那只黑豹几乎要扑到它身上，而一只白猿已经骑在黑豹的背上，正是曾经在海边打败自己的那只白猿。
人猿用尖牙深深地扎进希塔的后颈，右臂勒住它尖叫不止的喉咙。攥着长石刀的左手，扬起来猛地一戳，刺进黑豹的左肩。
阿库特一惊，吓得赶紧跳到另一边，免得卷入这两只野兽的殊死搏斗之中。
“扑通”一声，两只猛兽双双跌到阿库特脚边，希塔痛苦地尖叫着、咆哮着，而白猿却毫不理会身下苦苦哀嚎的猎物，死死地擒住它。
石刀稳稳地扎进光滑的兽皮，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地刺入，而且越刺越深，直到最后，尖叫声戛然而止，黑豹翻滚着蜷缩到一边，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地停止了心跳。
随后，泰山脚踩着手下败将的尸体，高高地昂起头，丛林里再次回荡起他充满野性、预示胜利的嚎叫声。
阿库特和部落的猿猴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希塔的尸体和那个刚刚杀了希塔的男人，他的四肢如此灵活，身形如此挺拔。
泰山先开了口。
他是有意救阿库特的，他知道类人猿智力低下，要想让它们为自己所用，必须直截了当地表明用意。
“我是人猿泰山，”他说，“也是威猛无比的猎人，所向无敌的战士。在海边时，我本可以取阿库特的性命，自立为王，可当时我饶了阿库特一命，现在我又从希塔的尖牙利爪之下救了阿库特。”
“以后要是阿库特或阿库特的部落遇到危险，尽管这样呼喊泰山。”说着，人猿扯着嗓子发出了可怕的豪叫声，当年在克查科部落，遇到危险时就会这样召集部落成员。
“还有，”他继续说，“如果听到泰山这样呼喊，你们也要记得泰山对阿库特的恩情，迅速赶过去帮助他，泰山说的你们都同意吗?”
“哈!”阿库特表示同意，接着部落成员们异口同声地回应“哈”。
不一会儿，它们便继续找吃的去了，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也和它们一起觅食。
可是，他注意到阿库特总在自己身边转悠，还时不时用它那双充血的眼睛惊奇地盯着他，有一次，它还做了件泰山在人猿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事——它特意挑了一小块鲜嫩的肉递给泰山。
阿库特的部落捕猎时，泰山雪白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毛发浓密的褐色队伍里，他们经常擦肩而过，类人猿们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觉得泰山就像阿库特一样，都是“自家人”。
要是走近一只带着小猿猴的母猿，它会朝泰山露出锋利的尖牙，发出恶意的降叫;要是靠近一只正在进食、凶猛好战的年轻巨猿，它也会向泰山发出警告的嚎叫，但是即便对自己部落的成员，它们也会如此反应，所以泰山所受的待遇和部落成员并无二致。
泰山觉得和这群凶猛无比、毛发旺盛的原始人祖先一起生活就像在家里一样自在，见到气势汹汹的母猿，他就敏捷地躲开，因为这是猿群的“规矩”，只要不是兽性大发，失去理智，谁都不会招惹母猿。见到凶猛好战、龇牙咧嘴的年轻巨猿，他也会像它们一样露出尖牙利齿，对它们咆哮，所以，他轻而易举便回归早年的生活状态，甚至丝毫看不出他跟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整整一周，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和新朋友们漫步丛林，一来是自己想有个伴;二来是想通过朝夕相处，让那些猿猴对自己的印象更深刻。凭它们的智商，很可能不久之后就忘了他。以往的经验告诉泰山，要是让这些威力无比、凶猛可怕的野兽为自己所用，那可谓是如虎添翼。
确定自己在部落获得身份认同后，泰山便孤身一人路上探险之旅。为此，他出发那天，一大早就沿着海岸线向北匆匆而行，直至夜幕降临才停下脚步。
第二天早上，泰山站在沙滩上，发现太阳几乎从正右方升起，而不是像此前那样，从眼前的海面升起，所以他推断海岸线一路绵延向西，第二天，泰山又急匆匆地赶了一天路，想加快速度时，他就会像只灵活的松鼠，穿梭在林中浓密的树枝间。
傍晚，太阳划过水面，落入地平线前方的海平面，这时，人猿终于摘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茹科夫把他放逐到了孤岛上。
他早就该料到!那个钱国佬，一定会采用这种手段雪上加霜。把他放逐到无人岛，任其自生自灭，还有什么惩罚比这更可怕呢?
茹科夫肯定直接开船去了大陆，到了那儿，想办法把杰克转交到残忍野蛮的养父母手里也相对容易些。
一想到可怜的儿子要遭受的苦难，泰山不禁直哆嗦。他对非洲低劣的野蛮人很了解，知道那儿也有心地善良、富有人性的野蛮人，可即便小家伙被好心人收养，他们的生活还是充满穷困、危险和疾苦。
等孩子长大成人，就得面对可怕的命运，那些残酷的训练会成为他人生历练的一部分，也足以让他与自己的同类产生难以磨灭的隔阂。
一个食人者!他的宝贝儿子将成为一个野蛮的食人者!真是太可怕了，他连想都不敢想。
锉刀般的牙齿，带着铁环的鼻子，涂着可怕图案的小脸蛋。泰山一想到这，不由地发出一声哀鸣，从声音里便可以感受到他有多想用尖牙利爪杀了那个俄国恶魔。
还有简!
她现在又经受着怎样的折磨，她一定忧心忡忡、急躁不安。泰山觉得自己的处境绝对不及她糟糕，因为他至少知道自己深爱的人当中，还有一个人安全地守在家里。可她对丈夫和儿子的下落却一无所知。
还好泰山并不知晓真实情况，否则他会再痛苦一百倍。
他满脑子想着这些烦心事，步履沉重地在丛林里走着，忽然传来一声奇怪的摩擦声，让人不明所以。
他小心翼翼地朝者声音的来源走去，走了不一会儿便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豹被压在一棵俯卧的树下，动弹不得。
泰山慢慢走近，黑豹转过头，对着他咆哮起来，还挣扎者试图得到解脱，可一根粗壮的树干正好横压在它的背上，细小的树枝又刚好缠住它的四肢，让它动弹不得。
人猿站在这只无助的黑豹前，往弓上装了支箭，准备送它上路，不然它困在这里也是被饿死，可就在他拉紧箭杆准备发射时，手下却有一丝迟疑。
自己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它重获生命和自由，为什么要剥夺这个可怜虫的权利呢!看到黑豹还能为重获自由，用四肢无谓地挣扎，泰山知道它的椎骨和四肢都没有受伤。
他收回弓弦，把箭头放回箭袋，把弓往肩上一撂，一步一步走近这只被困的野兽。
嘴上还发出安慰的呜呜声，猫科动物在满足、开心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在希塔的语言里会以此来建立友谊关系，这是泰山知道的最有效办法了。
黑豹停止了咆哮，密切注视着人猿，要想抬起压在黑豹身上的巨木，就得站到它那凶猛粗壮的爪子旁边，所以一旦枯木被拾起来，泰山就需要担心这只野兽会不会可怜他了。不过，人猿泰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下定决心后，泰山就立马行动起来。
他踩着盘根错节的树枝，毫不犹豫地走到黑豹身旁，嘴里依旧不停地发着友好、安慰的呜呜声，黑豹又把头转向人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脸疑惑，它又一次露出长牙，可并不是威胁，好像在为获救做准备。
泰山用宽阔的肩膀扛起树干，赤裸的双腿紧贴着光滑的豹皮，人猿与这只野兽离得如此之近。
渐渐地，泰山也舒展开筋骨。
这棵大树，连同缠绕的树枝被缓缓扛起，黑豹感觉压在身上的重担也渐渐消失，慌忙地爬了出来，泰山把大树放回地面，两只“猛兽”转过头面面相觑。
人猿的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在决定赌上性命救这只野兽之时就已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它重获自由之后立马扑向自己，他也不会意外。
可那只野兽并没有这么做，反而站在离大树几步远的地方，疑惑地看着泰山从倒在地下盘根错节的树枝上爬下来。
爬下来后，泰山离黑豹不到三步远，他本可以跳到对面更高的树干上，躲开它，因为先前黑豹希塔就跳不到这么高的地方。可大概是冒险精神的刺激，他慢慢靠近黑豹，好像在试探，它会不会因感激之心以示友好。
就在泰山走近黑豹时，它却警惕地躲到另一边，人猿刚好与它那口水直流的血盆大口只有一步之遥。泰山在森林里继续前进，黑豹像只猎犬一样紧紧地尾随其后。
过了许久，泰山还是不确定它是出于友好还是恰好饿了，想伺机围捕他。最后，他终于确信是因为前者。
当天晚些时候，泰山闻到一股鹿的气味，他顺着气味走进树林，用套索勒住了那只鹿的脖子，然后像之前为了打消黑豹的顾虑时一样，发出呜呜声，呼唤希塔，只是现在的声音要更大些，更尖锐些。
他也在黑豹与同伴们一起捕猎，相互呼唤时听到过类似的声音。
附近的灌木从立刻沙沙作响，那位身形修长、四肢灵活的陌生伙伴出现在眼前。
看到巴拉的尸体，闻到血腥味，黑豹一声长啸。片刻之后，泰山和黑豹便一起狼吞虎咽地分享起鲜嫩的鹿肉。
连续几天，这对奇怪的伙伴一起游历丛林。
无论谁捕到猜物，都会叫上另一个，所以他们总能吃饱喝足。
一次，他们正在享用希塔捕到的一只野猪，狮子努玛突然猛地跳进旁边杂乱的草丛中，面目狰狞，神情可怕。
它愤怒地咆哮着，扑向泰山和希塔，想抢走他们的大餐。希塔跳到旁边的灌木丛里，而泰山则爬到悬挂的低枝上。
努玛停在野猪身旁，泰山从树枝上扔下草绳，刚好套住努玛鬃毛密布的脖子，再猛地一拉，套紧结实的绳索。他一边尖声呼叫希塔，一边使劲把挣扎的狮子往上拉，直到它仅剩后脚着地。
泰山手脚麻利地把绳子系到一根结实的树干上，看到黑豹应他的召唤，跑了过来，他也跳下树，扑向挣扎不断、狂怒不已的努玛，希塔袭击努玛时，泰山也在另一边用一把锋利的长刀刺向努玛。
黑豹在努玛的右边撕扯着，人猿在它的左边用石刀正击要害，所以还没等这位”森林之王”挣脱绳索，就已经挂在绳子上一命呜呼，连绳子都没弄脏。
接着，丛林上空回荡起巨猿和黑豹，两只野兽齐声的胜利哮叫，而后混为一声吓人、阴森的尖叫。
在这声可怕的长啸渐渐平息之时，二十来个涂得五颜六色的勇士，拖着长长的战艇上了岸，他们停下脚步，盯着丛林深处声音的来源，侧耳倾听这回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