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贝丝一甩手,按掉了吵闹的闹钟,房内重归寂静。这阵铃声本就是多余的,她在一个多小时前就醒了,只觉得脑袋像除草机一般嗡嗡作响。黎明到来,火辣长夜中的神秘感渐渐退潮。现在,她不得不面对刚刚经历的一切。
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做爱,还没有做保护措施。这是最有效的清醒剂。
感谢上帝,幸亏她一直在服用调节月经周期的药片。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之前从没有这样疯过。她总是会做好一切安全措施。
联想到某些不光彩的暗病,贝丝的胃又纠结起来,决定下次再遇见他时,一定要问个清楚。贝丝祈祷他的回答会和她想要听到的结果一致,而且是最诚实的回答。
要是她能再多些约会经验,一定会提前做好安全措施的。不过,她上次和男人睡觉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已经很久了吧,久到连避孕套的保质期都过了。
对贝丝来说,性生活稀缺的原因很多,不只是出于道德礼法的考虑,更因为她对性爱兴趣缺缺。在她的人生列表中,男人的优先级低得可怜,也许应该被排在洗牙和为自己的车做保养之后,更重要的是,她甚至根本就没有车。
她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尤其是看见情侣们在大街上手牵手时。大多数的同龄人都在四处狩猎异性,寻找祭品。她却毫无行动,似乎燃不起一丝待在男人身边的欲望。贝丝甚至思考过自己会不会是个女同性恋。但问题是,她对女性同样不感兴趣。
所以昨晚的发现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她伸了个懒腰,感受到双腿间的紧绷,于是闭起眼睛,重温他进入自己身体的那一刻,粗大的勃起做着活塞运动。在喷薄而出的那一刻来临时,他的身体做出猛烈的撞击和抽搐,手臂将她紧紧搂住,两具赤裸的身体紧密无间。
一想到这里,贝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拱了起来,强烈的性幻想让她再次达到了高潮,她的双腿无绪地颤抖着,陷入回韵中,兴奋得咬住了下唇。
她站起身向浴室走去。双脚落地的一刹那,腿间传来的痛楚让她发出低低的呻吟。
她看见废纸篓里的黑色衬衫,那件从他身上剥下来的衬衫。她拾起衬衫,放到鼻下轻嗅——黑色的布料上还留有他的味道。
下身传来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他和布奇是怎么认识的?
他也是警队的人吗?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的确还有一些警队的人是她不认识的。
缉毒警察?她猜想着。他一定是缉毒警察,或者是SWAT特种小队的头儿。
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碰到小流氓就会狠狠教训一顿的家伙。
她将衬衫压到枕头底下,觉得自己就像个情窦初开的16岁高中女生。她看见被他丢到地板上的胸罩。老天啊,胸罩的前扣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一般,破成了两半。
好奇怪。她有点纳闷。
贝丝匆匆洗了个澡,吃了顿简单的早餐:两块燕麦曲奇,一把金鱼小饼和一盒果汁。然后步行来到办公室。她在小小的隔间里盯着电脑屏保,足足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直到手机铃声闯入空空如也的脑袋。
是何塞的电话。
“又是一个忙碌的夜晚。”他打着呵欠说道。
“又是炸弹?”
“不是,这次是尸体。在三号街和贸易街之间的巷子里死了一个妓女,喉管被人切开。如果你现在过来,我可以给你看照片和调查报告,非公开的哦。”
挂断电话的两分钟后,贝丝冲到了大街上。她准备先去警局,然后再去寻找华莱士大道的地址。
她想要再见到那位午夜访客的急迫心情根本无法掩饰。
快步穿行在熟悉的大楼之间,清晨的阳光有些灼人,于是她拿起手袋遮挡阳光。可惜手袋有些小,总有几道刺眼的阳光落进来,她只能换用手挡在眼前。直到走进凉爽、阴郁的警察局里,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何塞不在办公室里,而布奇正好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朝贝丝干笑了一下,眼角现出深深的皱纹:“我们能不能换个方式见面?”
“听说你有个新案子了。”
“你也知道了啊。”
“无可奉告吗,警探先生?”
“今天早晨我们已经发过公告了。”
“公告里肯定一点营养也没有。别这样,难道你就不能透露点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公告上都有了啊。”
“那没公布的内容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熟练地撕开包装纸,折了几下丢进嘴里,用力咀嚼。她记得布奇以前是抽烟的,但最近一直没有抽,这些绿箭口香糖似乎说明了问题。
“我要看不公开的部分,奥尼尔,”她跟着说道,“我发誓,我会保守秘密。”
他转身点点头:“我们锁上门来看。”
布奇的办公室和她在编辑部的格子差不多大,多了扇门和窗户而已,而且办公桌椅还不如贝丝用的好。他的办公桌就是块老旧的木头,一眼看上去更像是个木匠的工作台。桌面陷下去一大块,斑驳的油漆将日光灯的光线全部吸纳,显得毫无光泽。
没等她坐下,布奇就扔出一个文件夹:“她是在几只垃圾桶后面被发现的,大部分的血都流到下水道去了。验尸官说在她的血液里发现了海洛因的痕迹。当天晚上她有过性行为,当然了,这并不稀奇。”
“哦,我的上帝啊,是玛丽。”看着照片中惨不忍睹的尸体,贝丝轻呼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才21岁。”布奇低声咒骂,“真他妈的可惜。”
“我认识她。”
“在这里认识的?”
“小时候认识的。我们在同一家孤儿院里待过。后来我也碰见过她几次,大多数是在这里。”
玛丽?麦卡尼曾是个十分美丽的小女孩。在被送回生母的身边之前,她曾和贝丝一起在孤儿院里生活了差不多有一年。两年之后,她被再次送进新泽西州的儿童看护机构,因为她的母亲让她独自在家中待了一个星期。那一年,她才7岁。吃光所有的食物之后,她就依靠吃生面粉过活。
“这么说你也在孤儿院里待过。”布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道,“介意我问原因吗?”
“你以为呢?当然是没有父母。”她合上文件夹,放到桌上推还给他,“你们找到凶器了吗?”
布奇眯起眼睛,这并不是不善的眼神,只是在考虑如何回避她挑起的话题。
“凶器?”贝丝催促道。
“又发现了一枚手里剑,上面也有血迹,不过不是她的。我们还在两个地方发现了粉末状的残渣。像是有人点着了烟火,然后故意丢在地上。杀手居然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让人发现尸体,实在很费解。”
“你觉得玛丽的死和汽车炸弹的案子有关系?”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宽阔的肩膀,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如果有人存心要找大老爹的麻烦,应该会去找些更有分量的家伙,而不是像她这样的妓女。比如说,他们可以直接去对付那个老皮条客。”
贝丝闭上眼睛,脑海中显现出玛丽5岁时的样子,手上总是夹着一个穿着脏兮兮裙子、掉了头的芭比娃娃。
“而且,”布奇继续说道,“这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她听见椅子的响动,抬起头,看见布奇绕过桌子走来。
“你今晚的晚餐有计划了吗?”他问。
“晚餐?”
“是的,就你和我。”
“暴脾气”又想约她出去?
贝丝也站了起来,保持两人间的平视:“哦,有……不,我是说,谢谢了,但是不行。”
就算两人没有公事的关系,她也不会答应的。贝丝心中另有打算——她必须腾出所有的时间来等待,万一那个皮装男人今晚或者明早想见自己呢。
见鬼,只是睡了一觉,她就觉得两人会有发展?真该清醒清醒了。
布奇自嘲地笑了,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搞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讨厌我的。”
“我不讨厌你,至少你不会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虽然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我总不能假装不知道你后来又打断了里德尔的鼻子。”
他脸上的严峻缓和下来,深情的眼神映入视线。这让贝丝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发神经,才会对布奇不假颜色,毫不动心。
“对了,要谢谢你昨晚叫朋友来我家保护我。”她说着,将手包背到肩上,“不过我得承认,一开始他把我吓得半死。”
那是在那个男人向她展示人体某些部位的最佳妙用之前。
布奇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什么朋友?”
“你知道的啊,穿得很哥特,有点鬼魅的那个。告诉我,他是不是管缉毒的?是不是?”
“该死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叫谁到你家去过。”
贝丝感到浑身冰冷,脑中的血液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布奇脸上的表情逐渐从错愕变成了怀疑和警惕。
贝丝有些尴尬,很想就此消除他的记忆。
她朝房门走去,掩饰道:“是我弄错了。”
布奇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该死的,昨晚谁到你的公寓去了?”
她倒希望自己知道呢。
“没有人,我不是说了吗?我弄错了。再见。”
说完这段话,她一鼓作气冲到了警局大堂,心跳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三倍。她走出警局的大门,却因为阳光太过刺眼,又退回了屋子里。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今天早上绝对不会去见那个男人了,哪怕华莱士大道816号位于城里最好的地段,而外面正阳光普照。
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瑞斯的怒意已经濒临爆发的极限了。
昨天晚上,他最终没能返回贝丝的公寓。
接着,今天上午贝丝也没有过来。
她没有来找他,只会有两种可能:她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她放了自己的鸽子。
他用指尖触摸手腕上的盲人表,确认了时间,离太阳下山还有好几个小时。
这该死的夏天。白天简直太长了,无比地漫长。
他摸索着走进浴室,往脸上泼了些水,双手撑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借着水池旁跳动的烛光,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除了披散的黑发、浓密的眉毛和模糊不清的脸廓外,其余部位只余下一片黑暗。
他一整天都没有睡觉,之前的那个夜晚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列车灾难。现在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除了与贝丝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那种奇妙感觉……
他大声咒骂着,一边用毛巾擦干脸。
上帝,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占有她才是昨晚经历的最傻的事。他的思绪开始游荡,回想着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身体自作主张地性奋起来,但心情却坠入了谷底。
至少后者说明自己还留有几分理智,瑞斯这样安慰自己。
上帝啊,昨天晚上简直就是一团糟。
和其他兄弟会成员分开后,他和维肖斯穿过城区去调查那家汽车修理铺,结果却遇上铁将军把关。在观察了四周的动静后,他们直接破门而入,确认那里并非次生人的活动地点。店铺的占地面积太小,也没有发现隐藏的地下室。整座房子建在地面之上,并不适合集结人手。不仅如此,店铺的周围有好几个通宵营业的餐厅,其中一个常有条子光顾,并不适宜作为秘密基地,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他和维肖斯原准备直接返回达里安的家,但为了满足维肖斯的伏特加酒瘾,两人最后借道去了趟尖叫者酒吧,结果就碰上了点小麻烦。
正是从那一刻起,整件事情走向了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不能更糟糕的地步。
两人在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巷子里发现了一个重伤倒地的吸血鬼平民,两个次生人正要结果他的性命。这两个次生人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杀死他们耗费了不少时间。因为战斗拖延得太久,结果那个可怜的吸血鬼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这个年轻的男性吸血鬼在死前遭到了残酷的玩弄,身体多处有尖锐物品刺过的痕迹。从他那血肉模糊的膝盖和手掌上的擦痕来看,他好几次试图逃命,却未能如愿。
他的唇边还残留着人类的新鲜血液,空气中也泛着淡淡的血腥气味。不过两人却没有时间逗留在原地,继续搜索那个被他咬过的女人,因为警察也到达了现场。
这一次,警察及时到达,呼啸的警笛飘进了巷子里。这意味着有人听见或者目睹了他们的战斗,拨打911报了警。而那两个次生人也完成了他们的荣耀使命,就此灰飞烟灭。
他们只来得及把死去的吸血鬼拖进维肖斯的凯雷德汽车里。
回到达里安的家里,维肖斯搜查了尸体,在钱包里发现了一张用古老字体写就的纸条,上面写着那个吸血鬼的姓名、地址和年龄。他完成转化才6个月,真是该死的年轻!
破晓前的一小时,他们带着那个吸血鬼的尸体,驱车来到城市的边缘,在森林中一栋隐秘的漂亮小屋前停下。一对年迈的吸血鬼夫妻回应了敲门声。两位兄弟会战士的同时到来让他俩吓得瑟瑟发抖,身上的恐惧气息让瑞斯联想到了焚烧中的垃圾。在确认这对夫妇的确有一个儿子后,维肖斯从汽车里抱出了尸体。那位父亲夺门而出,奔向儿子的遗体,将他从维肖斯的臂弯中接了过去。瑞斯则在那吸血鬼母亲崩溃瘫倒前扶住了她。
得知两位战士已经为儿子报了仇后,老父亲冷静了许多。但瑞斯并不准备就此罢休,他的怒火难以平息。
在遁入虚空之前,他希望亲眼见到所有次生人的死亡。
瑞斯闭上眼睛,听着黑人歌手杰斯的《黑色唱片》,消磨夜幕降临前的这段时间。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旋律,他用意念打开门:“什么事,弗里茨?”
老管家托着银质托盘走了进来:“我自作主张为您准备了一些食物,主人。”
他将托盘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掀开盖在盘子上的银质圆罩。
瑞斯闻到了一股烤香草鸡的味道。仔细想想,他的确是饿坏了。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抓起沉甸甸的银质叉子。他仔细端详眼前的餐具,问老管家:“达里安是不是很喜欢这些很贵的玩意儿?”
“哦,没错,主人。只有最高档的东西才能配得上皇族。”说完,老管家站到了一旁。
瑞斯费力地用刀叉将鸡肉和骨头分离。只不过,他显然不太适合技巧性的工作,于是干脆用手撕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您喜欢鸡肉的味道吗,主人?”
瑞斯不停咀嚼着,一边点点头:“你的厨艺真是了不得。”
“我很高兴,您终于决定留下来了。”
“我不会待很久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需要你照顾的。”瑞斯将叉子插进那堆看起来像是土豆泥的东西里,结果下面的那堆米饭不听话地四散开来。他小声嘀咕着,用手指将饭粒拨弄到叉子的尖端。
“而且,她肯定会比我好相处多了。”
“我更愿意照顾您,主人。另外,下次我不会为您准备米饭了。所有的肉都会先为您切成可以入口的大小。我开始时没考虑周全……”
瑞斯用亚麻餐巾擦了擦嘴:“弗里茨,你不用花时间讨我欢心。”
听到瑞斯的话,弗里茨发出哧哧的笑声:“达里安真是太了解您了,主人。”
“他说我什么了?我是个悲惨的小王八蛋么?说得没错啊,他的观察总是洞悉入微。”瑞斯的叉子努力在追逐一颗西兰花。该死的,他讨厌吃东西,特别是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他接着说:“我一直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死活要我住进这里。他没必要非找个伴吧,他有那么饥渴吗?”
“这是为您着想。”
墨镜之下,瑞斯的眼睛在收缩。“真的?”
“他担心您会感到孤独。您独自一个人生活,没有真正的谢岚,也不要犬仆。他曾经说过,您的与世隔绝是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惩罚。”
“不,当然不是。”瑞斯厉声打断了老管家,“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就收起这套心理教学的货色,懂了吗?”
弗里茨枯瘦的身子一震,仿佛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急忙深深鞠躬,倒退着走出房间,嘴里不停道:“万分抱歉,主人。作为仆人,我对您说出了极度不适宜的话语。”
房门无声地关上。
瑞斯仰靠在沙发上,手里紧攥着达里安的银叉子。
天啊。这个该死的犬仆简直能把圣人都逼疯了。
他才不孤独呢。他从来不曾孤独过。
复仇就是他最好的室友。
X先生注视着较量中的两名学员。两人都有着健壮的好身材,体型相当,同样是18岁,但他能轻易分辨出胜利的一方。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用一记又快又狠的鞭腿,直接踢在对手的背上,后者踉跄倒地。
X先生开口终止了比赛,获胜者伸手将失败者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友好的表示却让X先生心怀不满,忍不住想同时对两人进行处罚。
在次生人社团的第一章程中就明确提到,面对被你踢倒在地的人,应该继续下脚,直到他不能动弹为止。规矩就这么简单。
话说回来,这里只是学院的课堂,而非真实的世界。况且,那些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丢到武术学院,在暴力的摸爬滚打中消磨时间的父母,肯定不愿看见他们的宝贝儿子奄奄一息地回到家。
两个学生依次向他行礼,退回原位,接受全班的注视。失败者的脸涨得通红,并不全是因为打斗脱力的缘故,还有害怕随之而来的惩罚。学会羞愧和难堪,也是纠正错误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朝胜利者赞许地点了点头:“干得好。不过下一次你要更快地击倒他,知道了吗?”
说完,他转身望着失败者,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也注意到他那粗重的喘息和颤抖的双脚。“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失败者眼神闪烁,垂头丧气地走到面向大堂的玻璃墙前。按照惩罚的要求,他必须抬首挺胸面朝过道站着,好让每个进入学院的人都能看见他那张失败者的脸孔。如果中途他敢拿手去擦脸上的泪水,那么下堂课就要继续罚站。
X先生将学生们分成了两队,让他们互相对练,自己则在旁巡视、指导和纠正他们的站姿和手部动作。但思绪却飘到了别的事情上。
昨晚的计划不够完美,甚至应该说,离完美相去甚远。
回到家后,窃听警方电台得到的报告让他了解到,那个妓女的尸体在凌晨3点左右被人发现了。报告中没有提到那个吸血鬼。可能被后来的两个次生人带走,好好折磨去了。
事情并未按照预想的计划发展下去,这对X先生来说是件无比耻辱的事,也让他急不可待地想要再次回到现场,纠正之前的错误。在使用刚被杀死的人类女性作为诱饵这一步上,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但麻醉飞镖还需要调整,上次的剂量相对偏低,因为他本打算套问出吸血鬼的信息后再将其杀掉。很显然,下次行动时他得换用效果更佳的麻醉剂。
只不过,他今天还有别的计划要实施。
X先生望着那个失败者若有所思。
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是招募新人。两天之前,又一个新兵失去了响应,看来组织的序列还需要尽快增添几颗人头。
几个世纪之前,吸血鬼的数量远超现在,而次生人社团的成员也有数百人之众,广泛分布在欧洲大陆和刚被殖民的北美地区。可到了现在,随着吸血鬼数量的锐减,组织的序列也在相应减少。精简组织成员全是出于实用的考虑——一名缺乏主动性而又穷极无聊的次生人对组织有害无利。在甄选次生人入会时,组织所看重的正是他们的暴力倾向和杀人冲动。但在周围没有足够的吸血鬼可供狩猎时,那份杀意和冲动并不会就此退减。为了获得序列中的高等席位,不少人会转而开始追杀同伴,或仅仅因为工作过少而犯下更为暴力的行径。同样糟糕的情况还包括次生人们开始以捕杀人类为乐。
两相比较,前一种情况只是让组织的内部蒙羞,并引起种种不便,而后者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奥米迦自然不会去关心人类的生死,正相反,他鼓励将人类从世界上彻底抹除。但是作为一名组织的杀手,需要遵守的首要原则就是谨慎行事,隐藏自己的行动,快速诛杀目标,从容退回黑暗当中。对所有次生人来说,引起人类社会的注意都是个坏消息。再没有比突然出现一大堆死尸更能激起人类的警惕了。
基于以上原因,招募新兵的工作非常需要技巧。首先,招募的对象必须满腔仇恨,而且懒得去专心思考。另一方面,懂得随机应变也至关重要。只有这样,组织和吸血鬼之间永恒的战争才能在隐秘中继续进行下去。
不管怎么说,组织的序列必须得到补足。
望着站在窗前的失败者,X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期盼着夜晚尽快来临。
7点不到一点的时候,X先生开车来到城郊,轻松地找到了皮勒大街3461号。他停下悍马等候,用默记眼前排屋屋顶的细节来随意打发时间。这座房子有着典型的美国中部风格,大约240平方米,带一座一览无余的庭院,小小的草坪上种着一棵巨大的树。邻居家的房子挨得很近,透过窗户几乎能看见孩子早晨吃的麦片盒子上的文字以及男主人晚上爱喝的啤酒的商标。
一个洁净、欢乐的居所,至少外表上看来如此。
房子的前门猛地被推开,下午课堂里的那个失败者蹦了出来,兴冲冲的样子,仿佛正从一艘缓慢沉没的船上跳下来似的。他的母亲紧随其后,但走下台阶后就止步不前,用担心的眼神望着停在屋前的SUV悍马车,仿佛那是一枚即将爆炸的炸弹一样。
X先生摇下车窗,朝那位母亲挥手。对方犹豫了一会,挥手还礼。
失败者跳进悍马车,好奇地参观着车内的真皮座椅和各色仪表盘,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晚上好啊。”X先生一脚踩下油门。
孩子笨拙地放下手,低头行礼:“老师好。”
X先生微笑着说:“你能够出来,我很高兴。”
“是啊,不过,我妈老喜欢唠唠叨叨,真他妈烦。”失败者努力装酷,用狠话抨击自己的母亲。
“你不应该这样说你的母亲。”
X先生的话让失败者有些茫然,只得放弃扮演硬汉,乖乖道:“哦,她希望我能在11点前回家。今晚不是周末,明天早上我还要工作。”
“我保证让你在11点前准时回家。”
“我们要去哪儿?”
“去城的另一边。我想带你去见个人。”
不一会儿,X先生拐上了一条蜿蜒绵长的公路,道路两旁种植着不少引人注目的高大装饰性树木,还放置了好几座仿古大理石雕像以及很多簇修剪成骆驼、大象和熊等多个逼真造型的黄杨树,它们完全是出自专家之手。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丛丛点缀在巨大绿色杏仁蛋白软糖蛋糕上的装饰品。
维护费用一定不菲。X先生想道。
“哇,”失败者拼命转动脑袋,东张西望,“这是哪儿?公园吗?快看,那边!那是只狮子。你知道吗?我想我要当个兽医。我觉得那会很酷。你知道的,你可以拯救小动物。”
失败者坐进车里不过20分钟,X先生已经能够猜得到他最终的下场了。这家伙就像是掉进食物里的碎线头,让你懊恼得想要吐掉。
不只是因为他一刻不停地在说着“你知道的”。
车子拐了个弯,一栋砖墙结构的豪华别墅出现在眼前。
比利?里德尔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斜倚着一根白色立柱,蓝色的牛仔裤拖沓地挂在屁股上,露出了内裤的裤腰,手指上挂着一串钥匙,飞快地旋转着。看见悍马的到来,他挺直了身子,露出微笑,嘴角的肌肉牵动了鼻子上的绷带。
失败者在座位上扭捏不安,觉得自己被设计了。
里德尔吊儿郎当地走向汽车前排。当他看见失败者坐在前座时,很是愤怒,又不怀好意地瞪了他几眼。失败者赶紧解开安全带,伸手想去拉车门。
“别动,”X先生命令道,“里德尔坐你后面。”
于是失败者乖乖坐正。里德尔则猛地拉开后车门,钻进车里。他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与X先生相遇,恶意顿时化为了尊敬。
“老师。”
“比利,今晚过得怎么样?”
“很好。”
“不错,不错。现在帮我个忙好吗?把你的裤子穿好。”
里德尔拉上裤腰,双眼在失败者的后脑勺上逡巡,像是要在上面钻出个洞来。失败者焦躁不安地移动着手指,从这个小动作里就可以看出,他感受到了里德尔的恶意。
X先生满意地笑了。
冲动是个好东西啊。他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