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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Chapten Four 图书室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是奥菲丽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奇怪的日子。没有一天,或者说是一夜——反正月光堡没有白天——阿尔奇巴德不想组织化装舞会、大型宴会、即兴表演或是突发奇想的荒诞游戏。伯赫尼尔德坚持出席每一场活动,她和人们交谈、微笑、刺绣、玩耍、跳舞。然后,每次一回到卧室的私密空间里,她就立即累晕过去。然而这种虚弱也不会持续很久,她又会急着再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而且每次都比之前更加耀眼。

  “宫廷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在她们偶尔可以独处的时候,她不断地对奥菲丽说,“只要您在其他人面前露一点点怯,第二天所有的报纸就会大肆宣扬您的失势和衰落。”

  这一切都很美好。只是从此以后,奥菲丽得跟她的作息同步,月光堡的每个房间都有它的“用人钟”。这个小小的设置让主人只需把指针调向正确的宿舍号码,就能从城堡的任何一个位置找到他们的用人。澡堂街6号的铃牌随时都会响起,奥菲丽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有一次,她在端茶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雪上加霜的是,伯赫尼尔德永远都不知足。她一会儿要冰盒、生姜饼干、薄荷烟草,一会儿又要高低正好的脚凳、不带羽毛的靠枕,等等。奥菲丽得想尽办法满足她,她甚至怀疑伯赫尼尔德是故意的。不过,她也不羡慕姨妈陪侍女的身份——她不得不整天无所事事。

  说起无所事事来,阿尔奇巴德有时会命令大家来几场长时间的“游手好闲”。他的客人们必须坐着,除了吸烟不能做任何别的事。在“游手好闲”期间,因为无聊而看书、看报或者小声说话都会遭到白眼。奥菲丽若不是非得留在伯赫尼尔德身边,站在鸦片的烟雾缭绕中的话,她大概会衷心祝福他们。

  对于奥菲丽来说,比一切困难更困难的其实是上厕所。作为男佣,她不能使用女厕,而男厕里面又严重地缺乏隐私,奥菲丽只能趁没人的时候解决需求,而那种时候少之又少。

  清洗个人用品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奥菲丽可以把衬衣、手帕、裤子和连裤袜都送去洗衣房,但她却没有可以换洗的制服。如果不穿制服,她就不是迷姆了。她只能在房间里自己用盆洗,而且得在它干透之前就穿上。

  她总是在感冒,连雷纳都开始同情她了。

  有一次,他看见奥菲丽一边工作一边擤鼻涕,叹了口气说:“娃娃,被扔到一个这么潮湿的旮沓真是可怜啊!再给我个沙漏,我让卡莱尔给你的房间连上暖气。”

  他说得真轻巧!自从奥菲丽开始服侍伯赫尼尔德,她连一分钟的假期都没捞到。不过,得承认的是,她这样不停地打碎阿尔奇巴德的彩陶盘子,也不能指望得到什么优厚的待遇。幸好,托恩的祖母是她珍贵的同盟,祖母为了答谢奥菲丽给自己拿了一条披肩,给了她平生第一个绿色沙漏。后来奥菲丽在找鼻烟壶的时候,正巧碰到了给克洛蒂尔德夫人送药茶的雷纳,趁机把自己的小费给了他。

  “好家伙,恭喜你!”他高兴极了,立刻把沙漏收进了口袋,“说到做到。我现在给你上第一课。”

  他用眼睛悄悄指着那些站在走廊上的宪兵,非常小声地说:“这些先生可不是为了礼仪上好看才在这里的。他们保障主人家族和客人们的安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白色沙漏,那是地下监狱的单程票!伙计,只要你弄丢一次钥匙或是做出一点点不合适的举动,他们一伸手就会抓住你。”

  这一天,奥菲丽找了条链子把钥匙拴在了脖子上,她每天早上都会遇到检查,再也不想冒任何风险了。

  说到底,这些安全举措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阿尔奇巴德为那些担忧自己性命的贵族提供庇护,比如位高权重的部长或是被嫉妒的宠姬。而且,奥菲丽也慢慢意识到,这里的人实际上并不欣赏彼此,幻族对伯赫尼尔德出现在他们当中非常不高兴。同时,他们也挑衅着自己托付了性命的阿尔奇巴德和他的妹妹们。大家虽然彼此微笑,但是目光里另有深意,言语也暧昧不明,空气中暗藏着杀机,没有人信任别人。如果说这些人日以继夜地用宴乐来麻痹自我,那正是为了暂时忘记他们彼此间有多么相互忌惮和害怕。

  不过,在所有人中,最让奥菲丽感到困惑的就是那位小骑士了。他是那样地年轻又礼貌,在厚底眼镜片下显得笨手笨脚的,让人觉得他本人就是天真的化身。然而,他却让所有人都如坐针毡,特别是那位他炽烈地寻求陪伴的伯赫尼尔德,她同他谈天,却从来不看他的眼睛。

  没用多久,奥菲丽就发现了月光堡里的一些其他面孔。许多朝臣和公务员在这里来来往往,好像他们只是路过一样。奥菲丽看着他们在重重保护下钻进城堡中央走廊的电梯里,常常几天才会下来,还有一些则有去无回。

  每次伯赫尼尔德撞见有人登上这些电梯,她就会绕着走。这让奥菲丽明白了,这些电梯通向法鲁克所在的塔。震惊之余,她又跑到花园里仔细研究了一番大使馆。从外表看,这座城堡是一个有限的空间,它在星夜下有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屋顶和圆锥顶的哨亭,然而,有一些电梯会从这里扶摇直上,通往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第二课。”当奥菲丽又交给雷纳一个沙漏时,他对她说,“你应该也发现了,这里的建筑活动得很频繁。当你在某个临时房间里看不到其他人的时候,永远都不要在那里久留。海德嘉尔妈妈曾经删除过一些房间,然而房间被删除的时候,咱们的同僚还在里面。”

  奥菲丽打了个冷战,觉得恐怖极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海德嘉尔妈妈,但听得多了,她也开始慢慢了解她了。这位海德嘉尔是一位外岛的建筑师,来自一座不出名的远方悬岛——地虹岛。在那里,人们可以像玩松紧带那样随意摆弄空间。奥菲丽渐渐明白,让天塞堡可以不守物理学定律的并不是幻族的幻象,而是海德嘉尔妈妈非凡的超能力。如果说月光堡的房间比保险柜还要安全,那是因为每转一圈钥匙,里面的人就被关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和其余的世界完全割裂,因此才绝对无法侵犯。

  他们在配膳间吃早饭的时候,奥菲丽找来了一张纸和一根铅笔,逼着雷纳给她画地图,她受够了总是在这荒谬的空间里迷路。有多少楼梯通往那些不可能的终点呢?又有多少个从逻辑上来说是不可能带窗户却带了窗户的房间呢?

  “等等,你的问题太多了!”雷纳挠着红头发,抗议道,“先试着在一张纸上画出那些比看上去多出很多空间的房间吧。什么,怎么了?”

  奥菲丽用铅笔画了一条她压根搞不明白的走廊。

  雷纳说:“这个啊,这叫作罗盘玫瑰[3]。你以前从来没见过吗?这里到处都是。”

  他拿起笔,朝各个方向画了一些长箭头,同时解释说:“这些罗盘玫瑰是一些捷径,有的通往瀑布旁边的花园,有的通往大餐厅,还有的通往男士烟馆。对了,里面有一扇普通的门,它通往用人走廊。”他继续总结说,“窍门就是要记住各扇门的颜色。你明白大概的意思了吗?“

  奥菲丽望着自己的草图,首先明白的是比起方向感,她更需要锻炼记忆力。她很想问问雷纳那位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提及的海德嘉尔妈妈在哪里,但可惜,哑巴是不会问问题的。

  即使这样,她在跟雷纳的接触中也学习到了不少,总之比跟托恩和伯赫尼尔德在一起时学到的多多了。随着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雷纳对迷姆也越来越畅所欲言了,有时候,他会不等迷姆给他沙漏就给他一些建议。

  “娃娃,你向一位公爵和一位男爵致敬的时候,绝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哪怕他们来自同一个家族!向前者,你的腰要弯到能看见自己的膝盖。向后者,低一下头就行了。”

  奥菲丽对贵族们的了解与日俱增。她甚至都能掌握他们的座位次序和那些数不清的特例了。贵族们的头衔要么对应着他们在天塞堡或者极地外省的领地,要么对应着他们的名誉职务,要么对应着法鲁克给予的特权。有时三者皆有。

  “全都是一帮无能的贵族佬!就知道在假天空上别上些假太阳,却连修理锅炉都不会。”

  奥菲丽差点儿被嘴里的炖扁豆噎死。雷纳皱起了他的两大丛眉毛,平时,女机修工不会搅入他们的谈话,这次,她却主动过来了。她先是把雷纳推到了板凳上,然后用两只胳膊肘压住桌子,那只电蓝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奥菲丽。黑色的短发和黑色的单片眼镜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你!我观察你有一段日子了,我得说你吊住了我的胃口。在你这‘别动我’的神情后面,你什么都问,谁都要打听。你难道不是某种‘间谍’?”

  卡莱尔用讽刺的语气加重了“间谍”这两个字,这让奥菲丽觉得很不舒服。难道说这个行为难测的女人想把她告发到阿尔奇巴德的宪兵那里?

  雷纳嘴角带着微笑,打圆场说:“我的美人,你总是看什么都觉得不好。这个可怜的家伙除了他主人的小宅邸,什么世面都没见过,他分不清南北很正常。还有,我跟他说话你别乱搅进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买卖。”

  卡莱尔压根儿没理他,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奥菲丽身上,而奥菲丽则用看起来最天真的神情嚼着扁豆。

  卡莱尔终于放弃了。她低声埋怨说:“我也说不好。你就是让我很好奇。”

  她用手拍了一下桌子,用来强调这最后的一句话,然后又以坐下时的那种粗暴方式起身离开了。

  卡莱尔走远后,雷纳用气恼的语气对奥菲丽坦白说:“我不喜欢这样。看起来她真的很在意你。我追了她好多年,我,这个女人!”

  奥菲丽吃干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心里有些担心。身为迷姆,她不该太引人注目。接着,她想到了卡莱尔对贵族们的评价。在这个世界,仆役们没什么价值,他们不是法鲁克的后代,而是来自“无能”的人群,所以他们只能靠双手来填补缺失的天赋。这确实引人深思。一位织造幻象的幻族成员真的比那些给他洗衣服和做饭的人更有价值吗?

  奥菲丽越是深入接触极地社会,就越感到泄气。她来到这里,本希望可以找到值得信任的人,但周边全都是些任性的巨婴。首当其冲的就是房子的主人。奥菲丽实在不明白怎么能把大使的职务给予这样一个既无礼又喜欢挑衅的人呢?!阿尔奇巴德从来不梳头,几乎不刮胡子,不遗余力地显摆每副手套、每件礼服和每顶帽子上的洞洞,而这一切都无损他天使般的美貌。他把这美貌利用得炉火纯青,尤其是在女人身上。奥菲丽越来越明白为什么托恩和伯赫尼尔德要保护她免受其害了:在生活中,阿尔奇巴德仿佛以让女人失贞为己任,他把自己的所有女客都弄上床,然后用惊人的坦率跟她们的丈夫说起这件事。

  “您就像猪一样肥!”他嘲笑法官,“您的夫人是我‘拜访’过的女人中最欲求不满的。”

  “您看起来对我妹妹甜糕很感兴趣。”他温柔地对司法部长说,“您敢碰她一下,我就会把您变成整座悬岛上戴最高绿帽子的丈夫。”

  “您偶尔也会工作吗?”他问警官,“我昨天才对您的妻子说,西岱岛就跟磨坊一样可以让人随便进出!我并不是不高兴这样,但有时我会在他们最不该出现的地方遇见最不可思议的人……”

  奥菲丽听见这句话,差点儿把甜点托盘掀翻在伯赫尼尔德的裙子上。她暗自祈祷,所幸阿尔奇巴德至今还没有提起他们的相遇。如果像托恩所言,整个网族都通过他见到了那一幕,那么他的妹妹们对此也保持了沉默。是他们全都满不在乎?或者,他们仅仅是在等一个透漏给伯赫尼尔德的好时机?奥菲丽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

  然而,一天早上,她时来运转了。这次,轮到她来揭穿阿尔奇巴德的小秘密了。那是月光堡连日宴庆中难得的间歇。客人们都在等着从上一次宴会中慢慢醒过酒来,而下一场狂欢的集结号还未吹响。除了一位目光呆滞的贵族像梦游人一样在走廊里晃荡,整个一楼就只剩几名仆人在打扫整理。

  当时,奥菲丽下楼去找一本诗集。伯赫尼尔德让她立刻就找来,又是孕妇那种稀奇古怪的心血来潮!奥菲丽打开图书室的大门,还以为眼镜又在跟她开玩笑——粉色的沙发椅和水晶吊灯都不见了,空气里飘浮着灰尘的味道,家具也都变了位置。她抬头看了看书架,平时放在那里的书全都不见了:享乐主义哲学作品消失了,色情文学也没了踪迹,连爱情诗集都不见了!只剩下些专业字典、奇怪的百科全书,还有一整套数量惊人的语言学研究文献,什么符号学、音位学、破译学、语言类型学,等等。在轻佻的阿尔奇巴德的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严肃的学术文献?

  出于好奇,奥菲丽随手拿了一本《祖先的多语言时代》翻看。当她听见身后传来阿尔奇巴德的声音时,手里的书差点儿就掉了。

  “看完您有什么启发吗?”

  奥菲丽转过身来,松了一大口气,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阿尔奇巴德和另一个男人正站在房间的最里面,俯身在一个木质阅读台上。她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们,很显然,他们也没看见她。

  “确实,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复制品。”阿尔奇巴德身边的男人评论道,“我若不是专家,一定会断言这就是真品。”

  他的口音是奥菲丽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她赶紧躲到了书架后面。虽然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权利留在这里,但还是忍不住朝那边偷偷瞥了一眼。那个外岛人个子很矮,得站在梯凳上才能达到阅读台的高度。

  阿尔奇巴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说:“您若不是专家,我也不会购买您的服务。”

  “真本在哪里?先生?”

  “只有法鲁克知道,我们现在先用这本。我首先得确定的是,翻译这本书在您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家大人正式委派我负责它的翻译,我可以动用任何关系,找任何人。但他越来越没耐心了。现在,我这里正庇护着一位想捷足先登的竞争对手,所以我也很着急。”

  “行了,行了。”外岛人用他细细的声音奸笑着说,“也许我是最优秀的,但我也不能创造奇迹啊!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破解过族灵的书。我能提供给您的,是这本文献的特性统计研究,包括符号的数目、每个符号出现的频率、间隔的大小,然后,我可以拿这些数据和我有幸保存的其他复本做比较研究。”

  “就这些?您花着我的钱穿过整个世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我已经知道的东西?”

  阿尔奇巴德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恼火,但他的柔声细语里有什么东西让外岛人很不舒服。

  “原谅我,先生,但没有人有义务必须做到不可能的事。我能确定地告诉您的是,我们做的比较研究越多,综合统计就越精确。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在这些混乱的字母中抽丝剥茧,找到一点儿逻辑呢?”

  “他们竟然把您说成这个领域的专家!”阿尔奇巴德用抱歉的语气叹了口气,“我们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先生,请允许我送您出去。”

  在两位男士离开图书室的时候,奥菲丽藏在了一座大理石半身雕像的后面。他们一关上门,她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阅读台那里,那里躺着一本超级大的书,这本书和亚底米的文献简直难分彼此。奥菲丽用她的手套边沿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同一种高深莫测的花式字母,同一个无声的故事,同一种皮肤的手感。专家说得没错,这本复本真是一件能以假乱真的小杰作。

  所以说,别的悬岛上还有其他这样的‘书’?按照外岛人所说,每个族灵都有一本。听阿尔奇巴德的意思,法鲁克大人正心急如焚地想破译他自己的这一本……

  奥菲丽的心里有点儿乱,突然生出一种预感,一张令人头晕眼花的拼图正在她的脑中一块块拼起来。阿尔奇巴德提到的那位竞争对手,她坚信就是伯赫尼尔德。然而,眼下这个时机和这个地方都不容许她更深入地思考。直觉告诉她,她本不该听到这段谈话,现在还是赶紧溜了的好。

  奥菲丽跑到门那边,但她转不动门把手,她意识到自己被关起来了。她四下看了看,想找一扇窗户或是一扇用人专用门,但这间图书室和她所熟悉的那间相差太远了,连壁炉都没有。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屋顶的幻象,这幻象模仿海上的日出,还算成功。

  奥菲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突然意识到笼罩在这里的寂静是不正常的。墙壁外面不再传来用人们活动的声音,她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决定敲门,好告诉别人自己的位置。

  然而,拳头的敲击没有一点儿声响,就好像在敲枕头一样。

  一个叠间。

  雷纳曾经跟她提起过这种在同一个空间里叠放两个地方的房间,只有阿尔奇巴德才有去每个地方的钥匙。现在,奥菲丽就掉进了图书室的叠间陷阱里,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梳理着思绪。把门撞开?门后没有出路,一部分在这里,另一部分却不在这里,而她对不存在的那部分无能为力;等阿尔奇巴德回来?如果他几个星期都不回来,那可就太久了。

  “我得找面镜子。”奥菲丽站起身来,做了决定。

  不幸的是,这间图书室不像月光堡的其他房间那样奢华,它既不求外表光鲜,也没有灯光特效。在这一堆学术书籍里找面镜子难上加难,书架上倒是有一些用来反向阅读的小镜子,但它们太小了,奥菲丽连手都伸不进去。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银托盘,托盘的上面放了几个墨水瓶。她拿掉托盘上的东西,开始用手帕擦拭它,直到能在托盘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托盘很窄,不过凑合凑合倒是还能用,奥菲丽把它靠在一个书架的梯子上。当阿尔奇巴德看到托盘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时,一定会心生怀疑,不过,她眼下也别无选择了。

  奥菲丽跪在地毯上,脑子里想着宿舍的样子,然后低头冲向托盘,瞬间,她的鼻子就歪了,眼镜发出“咯吱”一声,额头就像敲锣一样嗡嗡直响。她望着对面迷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懵了。是通道连不起来吗?

  叔祖父曾说过:“穿越镜子,要的是面对自我。那些戴着面纱的人,那些欺骗自己的人,那些自视过高的人,他们永远都做不到。”

  奥菲丽明白为什么镜子不接受她了,她戴着迷姆的面具,扮演着不是自己的角色。她脱下制服,面对自己熟悉的老面孔。因为刚才那一撞,她的鼻子通红,眼镜也歪了。她望着自己那张晕晕乎乎的脸、没扎好的马尾辫、羞怯的嘴巴和挂着黑眼圈的眼睛,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这张脸可能没有那么精致,但至少,这是她自己的脸。

  奥菲丽把迷姆的制服夹在胳膊底下,成功地穿过了托盘。她笨手笨脚地落在了澡堂街6号宿舍的地板上,她赶紧套上制服,手就像树叶一样抖着。这一次真的好险!

  当她上到城堡的最高层,进入伯赫尼尔德的房间时,后者从浴缸里投来不耐烦的一瞥。

  “谢天谢地!我派了萝丝琳去找您,现在都没人帮我梳妆了。别告诉我您还忘了拿诗集?”她看见迷姆两手空空空地回来,恼了。

  奥菲丽扫了一眼四周,确认套间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转身用钥匙把门锁了。隔壁房间里那个让人头晕的留声机突然就没声了:奥菲丽和伯赫尼尔德被带去了另一个不同的空间。

  “对您来说,我是什么?”奥菲丽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问。

  伯赫尼尔德的怒气瞬间平息了。她沿着浴缸边沿伸开两只带着文身的漂亮胳膊。

  “您再说一次?”

  “我没钱没势,既不漂亮,也不为您的侄子所爱。”奥菲丽列数道,“为什么要强迫他娶我?而且,我仅仅是出现在这里就给你们造成了那么多的困扰!”

  惊讶过后,伯赫尼尔德爆发出一阵音律优美的笑声。她的笑声持续了多久,泡沫水就在瓷浴缸里拍打了多久。

  “所以,您的脑子里又在上演什么悲剧呢?我亲爱的孩子,我选择您纯属偶然,也可能是您的某个表姐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帮我出浴吧,这水已经冰凉了!”

  现在,奥菲丽确定她在说谎,宫廷里没有“偶然”这种词。法鲁克大人正在找一位可以解读他的‘书’的专家。如果伯赫尼尔德认为自己终于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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