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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Chapten Five 访客

  “年轻人,您真是业界的耻辱!”古斯塔夫低声说。

  奥菲丽凝视着自己用熨斗印在纸上的焦黄痕迹。在各种日常活计里,如果有一项是她尤其讨厌的,那就是熨报纸。每天早晨,人们都会把一大摞报纸送到仆人门厅。男佣们得自己折叠报纸,好让主人拿着更趁手。奥菲丽每次都要烫糊三四份,才能熨出一张拿得出手的。雷纳已经养成了替她熨报纸的习惯,但今天是个例外。今天是绿色沙漏的日子,他去享受自己应得的假期了。奥菲丽向来倒霉,总管今天早上正好查到她这里。

  “您得明白我不能容忍这种浪费。”他咧着大嘴笑了,“您以后不准碰报纸了。这次,把您笨手笨脚的成果拿去给伯赫尼尔德夫人吧。您没有舌头,总该有胆子吧,嗯?!”

  古斯塔夫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迈着急匆匆的小碎步跑了。这不是总管第一次用这种游戏拿迷姆寻开心了,在他那虚情假意的神情后面,藏着他阴暗的嗜好:检举和羞辱那些比自己职位低的人。他那戴反了的帽子、没系好的衬衣前襟和醉醺醺的气味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然而,据雷纳说,他已经把一些人逼到自尽了。

  奥菲丽疲惫极了,她已经累到无法为此感到愤慨了。在她用托盘端着那份熨糊了的报纸走向白客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踩在棉花上。她的寝室极其潮湿,各条走廊上的温暖也不真实,再加上睡眠不足,这一切加起来,终于让她得了咽炎。她现在头疼,嗓子疼,鼻子疼,耳朵疼,眼睛疼。除此之外,她还想念自己的旧围巾。如果她不是把所有的沙漏都给了雷纳,那她今天一定会请病假。

  奥菲丽趁着走过用人走廊的时间,快速浏览了一下熨糊了的报纸上的大标题:

  国务院又一次虎头蛇尾

  诗歌大赛——孩子们,妙笔生花吧!

  月光堡的一辆马车被斩首

  春季大狩猎——龙族们磨爪擦掌

  已经春天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奥菲丽把报纸翻了个面,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栏,零下二十五度。一个月接着一个月,这座悬岛的气温计就像是停在了同一个温度上。等下个季节,太阳回归后,天气会暖和一些吗?不过说到底,她也并不那么急于知道。毕竟每过一天,她就离夏末的婚礼更近一点儿。

  受伯赫尼尔德生活节奏的约束,奥菲丽几乎没时间想托恩。不过,有一点她十分确定,那就是他那边也是一样。他曾经说过:“您的安危确确实实是我十分忧虑的事。”好吧,如果他真的忧虑他未婚妻的安危,那也只是从远处说说而已。自从她们到达月光堡的那个晚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奥菲丽一点儿都不惊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她的胸腔里响起一阵呛咳。等咳嗽平息下去,她才推开那扇通向白客厅的用人专用门。这间女士小客厅是整座城堡里最精致、最舒服的客厅,里面到处都是蕾丝、枕头、丝绒等各种温柔的小东西。充满诗意的幻象让雪花从天花板上落下,但这雪花永远都掉不到地毯上。

  今天,为了欣赏梅勒习奥尔男爵的新款帽子,伯赫尼尔德和阿尔奇巴德的七个妹妹齐聚在白客厅里。

  “这款您一定喜欢,小姐。”他边说边把一顶植物造型的帽子拿给温柔,绽放的玫瑰从帽子的底部一直延伸到顶端,“我把它称为‘夜间花开’。”

  女士们全都鼓起掌来。这位身材相当丰腴的梅勒习奥尔男爵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公司。那些绣上了他的创作的幻象布料非常挑战想象力,他的作品越是大胆,就越成功。人们说他有十根金手指。随着一天的时间推移而变化图案的裤子,出自梅勒习奥尔之手;出席大场合佩戴的音乐领带,出自梅勒习奥尔之手;伴随着正午的十二声钟响而自动变透明的女士内衣,也出自梅勒习奥尔之手。

  “我很喜欢这顶丝绸网纱的室内软帽。”伯赫尼尔德赞美道。

  就算她的裙子为了掩盖圆肚子而被特意处理过,她怀孕这事还是越来越明显。奥菲丽站在小客厅的一角守着她。她真是不明白这位在各方面都消耗无度的寡妇,是怎么做到始终都靓丽动人的。

  男爵撸平了他抹了发膏的胡子,回答说:“您是个行家。您在我眼里一直是您家族的特例。您有着幻族的好品味,夫人!”

  欢喜从奥菲丽的托盘里拿起报纸,嚷道:“啊,新闻!”

  年轻姑娘优雅地坐进了一张安乐椅。不过紧接着,她就皱起了眉头。

  “看起来这份报纸曾经和熨斗离得太近了些。”

  “迷姆,你今天不准休息。”伯赫尼尔德宣布说。

  其实奥菲丽早就看透了,压根儿没对伯赫尼尔德有更多的期待。萝丝琳姨妈正在给所有的女士端茶,她因为愤怒而变得举止生硬。对于伯赫尼尔德施加给她教女的任何一次惩罚,她都不能原谅。

  欢喜的漂亮鼻子贴在报纸上,放声大笑说:“大家都听着,他们也提到了!‘月光堡花园的马车游行历来与众不同。昨晚,走霉运的英格丽伯爵夫人便不惜牺牲自己,现身说法了一次。她是否把马车装扮得太隆重、太庞大了呢?或者,她为了这次游行选了一些精力过于旺盛的马匹?抽鞭子,拉缰绳,一切都无济于事。伯爵夫人就像颗炮弹一样冲过大道,一路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等等,先别笑,精彩的还在后面!‘要么是马车太高了,要么就是门廊太矮了,总之马车的车盖就这么被截断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所用的时间都不够用文字来描绘。幸好这次疯狂的骑行有惊无险,伯爵夫人只是受了点儿惊吓,身上有些挫伤而已。’”

  “真是令人悲伤的演出!”旋律说。

  “如果滑稽也能杀人……”优雅叹了口气,说了半句话便没再说下去了。

  “她以后应该会选辆稍微低调些的马车。”明世想了想说。

  “或是不那么狂躁的马。”甜糕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阿尔奇巴德的妹妹们笑得那样厉害,不得不纷纷掏出手帕来。奥菲丽的脑袋像座蜂巢一样嗡嗡作响。这些叽叽喳喳令她昏昏欲睡。伯赫尼尔德在喉咙前面扇着扇子,用善意的眼光望着这群年轻人。

  “好了,我亲爱的孩子们,不要过于嘲笑不幸的英格丽伯爵夫人那件倒霉事了。”

  “说得好。白痴们,你们悠着点儿吧。伯爵夫人可是我们的座上宾。”耐心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表示赞同。

  阿尔奇巴德的妹妹们都和她们的绰号很匹配。耐心历来表现沉稳;欢喜对什么都能发笑;旋律看任何东西都能在里面找出艺术的元素;优雅觉得外貌高于一切;明世总是用自己深思熟虑的见解让听众耳目一新;甜糕把性感妩媚看作人生的基点。至于小温柔,她是那么柔和,连从她口中说出的最让人生气的话都像珍珠一样。

  网族。

  人们只要看见过她们在一起的样子,就会理解这个家族的名字有多么名副其实。

  她们姐妹们虽然年龄不同,性情各异,但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人。如果一位伸出手去,根本无需多言,另一位马上就会递上粉盒、方糖夹子或是手套。如果一位说了一句话的开头,另一位就会自然而然地把话补充完整。有时候,她们会同时毫无缘故地笑起来;有时候则正好相反,她们的脸全都因为尴尬而通红,谁也无法继续说话。通常,这种事都发生在阿尔奇巴德在城堡的某间卧室里“拜访”女客的时候。

  阿尔奇巴德……

  自从图书室的那件事后,奥菲丽就抑制不住身上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触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却无法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不能对伯赫尼尔德说。她越想就越确信:宠姬谋划了托恩的婚事,好稳固她在法鲁克身边的位置。

  “男爵,我能看一眼您的织带吗?”温柔用她诱人的声音说。

  梅勒习奥尔男爵放下茶杯,嘴角咧出一个微笑。这让他的平胡子像筷子一样翘了起来。

  “小姐,我正等您的这句话。我设计的新款里,特别想到了您呢。”

  “想到我?”

  在男爵打开手提箱的那一刻,温柔发出了一声欣喜的尖叫声。丝绒黑底衬托着一条条彩色织带,每条织带上都饰有一只正在扇动翅膀的蝴蝶。女孩决定每条都试试。

  “去给我拿面大镜子来。”

  奥菲丽正因为疲劳而发呆,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命令是对自己下的。

  “用别人的用人是不礼貌的。”耐心训诫妹妹。

  “亲爱的,我的用人随便您用。”伯赫尼尔德亲热地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说,“反正我现在也不需要。”

  大镜子跟铅一样沉,但温柔和伯赫尼尔德一样毫无怜悯之心。

  “别放下,”她命令奥菲丽,“就这样举着,配合我的身高。不对,别举歪了,你还是把膝盖弯下去吧。对了,就这样别动。”

  温柔发号施令的声音充满抚慰,倒像是给了奥菲丽特别的恩典一样。她有着无与伦比的精美长发,脸色泛着珠光,眼睛深处是一汪清水。在这个年龄,她已经喜欢上卖弄风情了,但是,奥菲丽对此无动于衷。她曾经见过温柔那些惊心动魄的怒火,她知道她的这些漂亮仪态只是一层随时都会因为稍有不快而裂掉的漆,她发自内心地同情那位会娶她为妻的男人。

  这边,奥菲丽举着镜子,拼命忍住打喷嚏的欲望。那边,女士们在说笑、喝茶、试戴帽子。

  “伯赫尼尔德夫人,您得让您的用人离开。”突然,梅勒习奥尔用手帕捂住鼻子说,“他不停地咳嗽和吸鼻子,太让人讨厌了。”

  如果奥菲丽能够说话,她一定会急着赞同男爵的话,但一声轻轻的敲门声让伯赫尼尔德免于回应他。

  她对奥菲丽说:“去开门。”

  奥菲丽已经有些肌肉痉挛了,她倒是很乐意把镜子放下一会儿。

  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因为过于震撼,都忘了躬身致敬。那个高她两头,在黑色制服和流苏肩章下动作僵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阴沉纤瘦的托恩抓起了怀表。

  他走进门来,一眼都没看奥菲丽。

  “女士们。”他轻声问候。

  一阵惊讶的安静落在了小客厅里,伯赫尼尔德也不摇扇子了,萝丝琳姨妈由于震惊而打了个嗝,姐妹们的茶杯停在了半空中,温柔跑去躲在了长姐的裙子下面。仅仅是因为这位高大而不苟言笑的男人出现在这里,就把这地方的女性魅力击得粉碎。他的身材是那样高大,以至于假雪花落到他的眼前,宛如一群白苍蝇。

  伯赫尼尔德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

  “你可真没礼貌!”她用有些沙哑的漂亮口音打趣他,“你本应该叫人通报一声的,你让我们措手不及。”

  托恩选了一张没有太多花边和靠枕的扶手椅,然后弯曲那双长长的鸟腿坐下了:“我去大使办公室送一些文件。趁着在这里,顺道来看看您,我的姑母,我不会多待的。”

  听到这句话,阿尔奇巴德的妹妹们都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而奥菲丽这边,扮演迷姆的角色变得难上加难,她在自己的角落里一动不动,不敢正眼看托恩。她原本就知道托恩不太受欢迎,但如今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知道迷姆的真实身份吗?他能想到他的未婚妻如今就在这房间里,是他毫无人气的无声观众吗?

  看起来托恩对自己带来的冷场毫不介意。他把公文包放在膝盖上,点燃了烟斗,完全无视周围响起的一片反对的咳嗽声。他用一个皱眉拒绝了萝丝琳姨妈端给他的茶,很难说他俩谁的嘴唇绷得更紧。

  “总务长先生!”梅勒习奥尔男爵微笑着叫道,“见到您太高兴了,我请求跟您会面已经好几个月了!”

  托恩朝他投去冷峻的目光。单是这目光,就能让很多人知难而退了。但胖男爵并没有被唬住,而是高兴地搓着戴满戒指的手:“您知道吗,您的婚礼可是万众瞩目啊!操办这样的典礼可不能拖到最后一刻。我坚信像您这样善于组织规划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我保证能为您的心上人精心打造出这世上最可爱的礼服!”

  奥菲丽突然特别想咳嗽,差点儿露了馅。

  托恩阴惨惨地说:“到时候再说。”

  男爵从帽子里取出一个记事本,就像魔术师从帽子里取出一只小白兔一样。

  “只要一会儿就好,您能告诉我那位女士的尺寸吗?”

  这无疑是奥菲丽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她恨不得消失在地毯底下。

  “我没兴趣。”托恩用粗暴的声音回复道。

  梅勒习奥尔那涂了发膏的胡须和他的微笑一起塌了。他带有文身的眼皮眨了几眨,收起了记事本。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可怕的温和:“总务长先生,悉听尊便。”

  他合上装有织带的箱子,把所有的帽子都收进一个盒子里,奥菲丽看得出来,托恩严重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祝你们今天愉快。”在离开前,他轻轻地对女士们说。

  一阵让人很不舒服的安静笼罩着小客厅。小温柔藏在长姐的裙子底下,她看了看托恩的伤疤,厌恶地撇撇嘴。

  “你又瘦了。”伯赫尼尔德责备托恩,“部里有那么多宴会,你就不能花点儿时间吃东西吗?”

  甜糕朝姐妹们挤了一下眼睛,带着调皮的微笑走近托恩的扶手椅。

  “托恩先生,我们都等不及见您的小阿尼玛姑娘了。”她轻声说,“您太低调了!”

  奥菲丽担心自己会成为谈话的主题,只希望她和阿尔奇巴德的相遇不会被放到桌面上。托恩专注地看他的怀表,甜糕变得大胆起来,朝他俯下身去,她金色的发卷随着头部的动作而跳动。

  “您至少能告诉我们她是什么样的吧?”

  托恩用凌厉的眼神盯住姑娘的眼睛,甜糕笑不出来了。

  “我能告诉您的是,她不是什么样的。”

  在迷姆面无表情的面具后面,奥菲丽挑了挑眉毛,他这是什么意思?

  “总管府需要我。”托恩合上了怀表盖,说道。

  他站起身来,两步就走开了。奥菲丽在他身后关上门,困惑极了,他费力跑这么一趟就是为了这么一会儿……

  小客厅里的谈话声瞬间就恢复了,好像它们从来都没有中断过一样。

  “噢,伯赫尼尔德夫人!您愿意跟我们一起参加春季歌剧演出吗?”

  “您太适合美丽的伊索尔德这个角色了!”

  “还有,法鲁克大人也会观看演出。对您来说,这可是个让他记起您的好机会啊。”

  “也许吧。”伯赫尼尔德心不在焉地摇着扇子说。

  “她生气了吗?”奥菲丽擤了擤鼻子,心想。过了很久,当伯赫尼尔德把扇子指向地板的时候,奥菲丽才恍然大悟她为什么生气。

  “我在地毯上看到了什么?”

  奥菲丽在托恩之前坐过的椅子前面蹲下,在椅子腿那里捡起了一只漂亮的银图章。

  明世说:“这是总管府的印章。您的侄子把它弄丢了,一定很懊恼。”

  见奥菲丽还在那里垂着手,伯赫尼尔德给了她一扇子,生气地说:“那么,你还在等什么,还不给他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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