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戴尔以火焰将逝者的遗体送往灵魂所去之处,提醒生者除了世界之外,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他们北上前往布洛克的庄园参加仪式。仪式在那里举行不只合乎习俗,也是因为在别处举行对布洛克很不方便,而布洛克非出席不可。他们将葬礼排在夏末雨季之前,让蜜拉和她新生的女儿丽芙出席,克莱拉则要带着她的儿子亚朗去。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行,不过几乎是所有人了,连哈娜、嘉蓝和莎尔,还有一大群禁卫军都会去。总有人得管事,所以纳许得留守王都。布莱根保证他会尽一切可能参加,结果前一晚率领一整个分队涌入火儿的领地。不过十五分钟后,他便和嘉蓝为了耗费王国资源向西探勘可不可取争论起来。布莱根说,如果越过山脉的土地,有个像那男孩的恩典之人种族,那么就该抢在恩典之人对戴尔产生不和平的兴趣之前,先对他们产生和平而非侵略性兴趣──也就是秘密查探。嘉蓝不愿花那个钱。
布洛克站在布莱根那边,很高兴来访的家族越来越庞大,和蓉恩有志一同地提起搬回王都的事,庄园目前的继承人是布莱根,离开后则可交由多纳尔管理,火儿的庄园向来都由他管理得稳稳当当。他们私下将布莱根双亲的真相告知手足们。哈娜害羞地陪着她刚听说的祖父,很喜欢他椅子上的大轮子。
克莱拉揶揄着布莱根说,他其实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另一方面却是她儿子的叔叔,但宽松点说来,克莱拉是布莱根的姊姊,而婴儿的父亲又是布莱根的弟弟。「反正我比较喜欢那样想。」克莱拉说。
这一切,火儿都微笑以对,只要别人允许,就抱那两个婴儿,结果时常得抱着他们。她对婴儿有种怪物的特长。他们哭的时候,她通常会知道他们为什么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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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儿正坐在她石屋的卧房里,想着房里发生过的一切。
蜜拉在门口打断她的沉思。「小姐?我能进来吗?」
「当然了,蜜拉,请进吧。」
蜜拉怀里抱着睡着的丽芙,丽芙笑得像朵熏衣草,发出微微的呼吸声。「小姐。」蜜拉说,「您向我说过,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您。」
「对。」火儿说着,讶异地看着女孩。
「我想听您的意见。」
「喔,无论如何,这都是妳应得的。」
蜜拉向丽芙毛绒绒的淡色发丝低下头片刻,几乎像畏于开口。「小姐。」她说。「您觉得国王对待女性的态度像亚契勋爵吗?」
「盘石啊,」火儿说,「不像,我认为国王不会不在意女性的感觉。把他跟他的弟弟们拿来相提并论比较公平。」
「您觉得……」蜜拉欲言又止,突然坐到床上颤抖起来。「您觉得来自大灰山脉南部,带个婴儿的十六岁女兵,有可能被视为──」
蜜拉住了口,将脸埋向孩子。火儿感到自己生起喧闹的喜悦,彷佛温暖的音乐在她体内响起。「你们俩似乎很喜爱与对方为伴。」她说得小心翼翼,以防泄露自己的情绪。
「对。」蜜拉说。「我们在战时总待在一起,小姐,我在北方前线协助布洛克的时候。他重伤复元期间,我正准备生产,那时发现自己常去找他。丽芙出生后,他虽然国事缠身,却也一样勤快地来探望。他帮我替她取名呢。」
「他对妳说过什么吗?」
蜜拉注视着她怀里的毯子,毯下突然探出一只小胖腿。「他说过,希望能多和我相处,我允许多久就多久。」
火儿仍忍着笑意,温柔地说:「蜜拉,我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而妳不用急着回答。妳可以照他期望的,单单多花点时间陪他,看那样感觉如何。有任何问题尽量提出来问他。不过,我不认为太疯狂。王族……非常能变通。」
蜜拉点点头,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似乎认真思考着火儿的话。过了一会儿,她将丽芙放进火儿怀里。「您愿意和她聊聊吗,小姐?」
火儿靠着她旧床的枕头蜷缩着,亚契的宝宝靠着她叹息呵欠;有那么一会儿,火儿感到无比快乐。
亚契故居后方的地貌是巨大的灰色岩石,他们等到夕阳在天上绘出红色条纹才开始仪式。
没有遗体可烧,但亚契有些等身的长弓,还有十字弓、短弓、长大后不再用但保留着的小弓。布洛克生性节俭,也不想毁掉亚契所有的东西。但他从屋里拿出亚契爱极了的弓,和另一把阿莉丝送的童年礼物,请火儿放到火种上。
火儿照做了,然后在弓旁放了件她自己的东西。那是她放在背包底整整一年的东西──那把毁掉的小提琴琴桥。因为她为亚契燃过火,却不曾为坎斯瑞点过半根蜡烛。
这时,她明白杀了坎斯瑞固然不对,却也是正确之举。害死亚契的那个怪眼睛男孩让她明白这么做为何正确了。有些人拥有太大的权力又太残忍,不该活下来。有些人无论你爱不爱,都太恐怖了;你甚至得变得一样恐怖才能阻止他们,有些事非做不可。
我原谅我自己。火儿想着,今天,我原谅自己了。
布莱根和蓉恩点燃了火葬柴堆,所有人上前站在柴堆旁。戴尔有首哀悼生命逝去的歌,火儿从待命的穆莎手中接过她的小提琴和弓。
那旋律萦绕耳边,久久不去,为了世间幻灭的一切而悲泣。扬起的灰烬映着斑斓天空,火儿的小提琴呜咽着,为逝者,也为留在人世告别的生者发出哀鸣。
《火儿》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