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火星三部曲:蓝火星> Part 14 Phoenix Lake 第十四部 凤凰湖

Part 14 Phoenix Lake 第十四部 凤凰湖

  一声枪响,一声铃响,唱诗班在分部合唱。

  火星的第三次革命既复杂又毫无暴力,因此在当时很难将之视为一场革命,更像是一场进行中的争辩,一种潮流的改变,一种均衡的中断。

  占领太空电梯是危机的根源,不过几星期后地球部队从电梯电缆下来,危机立刻在各处爆发。在北海沿岸,在坦佩台地海岸往内弯的一处凹口,有一批部队由空中登陆,在降落伞下摇晃着,或搭乘喷着淡白火焰的登陆艇降落:一个全新的移民团,一批未获授权的非法移民。这批人来自柬埔寨;火星上其他地方也有人登陆,来自菲律宾、巴基斯坦、澳大利亚、日本、委内瑞拉、纽约等地的移民。火星人束手无策。他们是一个非武装社会,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不知该如何防卫。

  挺身而出的又是玛雅,她采取弗兰克当年的方式,号召火星各党派团结起来,全民抵御外敌。来吧,她告诉娜蒂雅,再来一次。她的话传遍城市与乡村,人们走上街头,或搭上火车前往曼格拉。

  在坦佩沿岸,新来的柬埔寨移民从他们的登陆艇中走出来,进入与他们一起降落的小型避难所,与两世纪前“登陆首百”的登陆方式如出一辙。山岭上出现了一群穿着兽皮,拿着弓箭的人。他们的犬齿如红色的石头,他们的头发以头饰扎起。来吧,他们告诉那些聚集在避难所前的新移民。让我们帮你们,把枪放下,我们会教你们怎么适应。你们不需要那种避难所,那是旧式的。你看到的西边那座山是伯雷佩金火山口。那边的山区已经有苹果园与樱桃园,你们想要什么就自己拿。看,这是圆盘屋的计划,是这个海岸最杰出的设计。然后你们会需要一座小船停泊港以及几艘渔船。如果你们让我们使用你们的港口,我们可以告诉你们到什么地方找蘑菇。是的,一座圆盘屋,看。住在户外也是人生乐事,你们以后就明白了。

  火星政府的各部门都聚集在曼格拉的会议厅,商讨应对危机之道。参议院中“自由火星”的多数成员、执行委员会、全球环保法庭,全都认同地球的非法移民是一种等同于宣战的侵略行为,必须采取以战止战的措施。参议院有议员建议,不妨将小行星当成炸弹引向地球,只有地球的非法移民撤离,太空电梯也回归双方共管,才将这些小行星炸弹移走。只要一次撞击便可产生上千吨的爆炸威力,等等。联合国的外交官透过屏幕指出,这种做法将会令对方同归于尽。

  在这危急存亡之秋,有一天,曼格拉的会议厅响起了敲门声,玛雅·妥伊托芙娜走了进来。她说:“我们有话要说。”然后她率领一群在外面等着的群众进场,像不耐烦的牧羊犬般地催促他们上台。率先上台的是萨克斯和安,并肩同行;随后是娜蒂雅和亚特,塔里奇与七尾,沙易克与娜丝可,还有米哈伊尔、华司立、乌苏拉与玛琳娜,连土狼都来了。老迈的第一代移民,如今再度出面,站在讲台上表达他们的想法。玛雅指着会议室内的屏幕,上面显示着这栋大楼外的影像;讲台上的这群人此时一个接一个站成一排,从会议厅一路往外延伸,直到面海的大型中央广场,有大约50万群众已聚集在广场上。街道上也万头攒动,争相观看屏幕,以了解会议厅内的动向。在查默斯湾外,有一队城镇船如壮观的新生群岛般驶了进来,桅杆上旗帜飘扬。每一座火星城市中,群众都走出家门,每一个屏幕都已开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其他人。

  安走到台前,平静地说着火星政府近年来禁止地球人移民火星,已经违反了法律以及悲天悯人的精神,火星的人民不希望如此。他们需要一个新政府。这是一场不信任投票。新的非法地球移民也是违法的,不被允许的,可是他们情非得已,值得谅解,是火星政府先违法的。这些非法移民的人数并不比目前的火星政府所非法削减的移民配额多。安说,由于地球人口压力迫在眉睫,火星必须尽可能地向地球开放移民配额。人口压力不会持续太久。此刻他们对后代子孙的责任,就是和平地度过这人满为患的最后几年。“如今会议桌上所谈论的没有一项值得大动干戈。我们见识过了,我们也很清楚。”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身后的萨克斯,他也走出来站在麦克风前。他说:“火星必须受到保护。”火星的生物圈是新形成的,容量有限。它没有地球的物质资源,而且它的空地也基于物质上的需要而必须维持现状。地球人必须了解这一点,不可使火星超过负荷,否则火星对任何人都将毫无用处。地球上显然有严重的人口问题,不过不能单靠火星来解决。“地球与火星的关系必须重新定位。”

  他们开始重新协商。他们要求联合国派一个代表团前来商议非法移民的问题。他们争论、激辩、告诫,也互相大吼大叫。在偏远地区,当地人与新移民也对抗上了,双方都有人威胁要诉诸武力,其他人则出面打圆场,于是开始了一连串的热烈讨论、好言相劝、厉声斥责、相持不下、折中协商的过程;也互相谩骂。在这期间的每一个时刻,在数千个不同地方,事情都有可能变成暴力;许多人怒不可遏,不过比较冷静的人还是占了上风。大多数地方都维持在言辞的争辩上。许多人担心这无法持续太久,许多人不相信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不过真的一直相安无事,走上街头的民众也目睹了这一切。他们也想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毕竟,有时候要让不同的价值观有表达的机会;何不就在此地,在此时各抒己见?火星上没有什么武器,而且在别人与你唇枪舌剑之际,实在很难挥拳揍人,或拿叉草的耙子刺人。这是个变迁的时刻,他们正在书写历史,他们也可以看到,就在他们面前,在街道上,在群众间,在屏幕上,悬而未决的历史正操在他们手中——于是他们把握这一刻,将它导向一个新方向。他们借着讨论来创造历史。一个新政府,与地球订立新条约,一种多头的和平。这场协商要经年累月地持续下去。像是唱诗班的分部合唱,吟唱一首伟大的赋格曲。

  到头来,电梯电缆还是会回来纠缠我们,我一直都这么说。你不这么想,你一直很喜欢电梯电缆。你对它唯一的抱怨是它太慢了。你说,你到地球的速度比到克拉克还快。那是事实,的确如此,真是荒谬。不过那跟说电梯电缆还是会回来纠缠我们可不一样,你必须承认。服务生,嘿,服务生!我们要龙舌兰酒,还要一些莱姆汁。他们下来时我们正在建套筒,内室根本没有机会,不过套筒是栋大型建筑物,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计划,而这计划没能成功,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计划,不过在他们的第三部电梯下来时,套筒已经封死,他们也成了三万七千千米长的单向通道骄傲的主人。那是场噩梦,这些狐狸不断涌进,而且只在夜间进来,因此他们看起来有点像野狼,只是快了许多。而且他们直攻要害。敏捷的狐狸大举来袭,老兄,真是一场噩梦。有如2128年那件事历史重演,我不知道那是否属实,不过他们就这么来了,地球的警察出现在谢菲尔德,人们听说此事时都走上街头,街上挤满了群众,真是人满为患,我个子矮,因此有时脸会贴在别人背上或女人的胸部。我是在此事发生后五分钟听隔壁邻居说的,她是听住在套筒附近的友人说的。群众对电梯电缆的底层设施被占领的反应既快速又愤慨。这些联合国突击队不知该如何应付我们,有一支分遣队打算占领哈茨广场,我们将他们团团包围,在他们前面的就往外移动,在他们两侧的则不断涌入,因此像吸尘器般将他们往外吸。这些如恶犬般的魔鬼在我面前咆哮,真是场噩梦。我们将他们带到外面的外缘公园,这些太空战士根本动弹不得,除非他们想大开杀戒。走上街头的群众,那最让政府忧心。他们的任期会就此结束,或者全面改选!或者发生暗杀。或成为笑柄,哈哈哈!其他各个城市与走上街头的群众都已组成联合阵线。我们当时正在拉斯维兹,当地群众全都走到河滨公园,手中拿着蜡烛,因此摄影机照过去只见一片烛海,真是壮观。而且萨克斯与安还并肩站在那里,实在是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真令人难以置信。他们不断复述对方的话。联合国或许被他们吓坏了。联合国或许认为我们已有洗脑设备,准备用来对付他们。我最喜欢的是后来彼得呼吁举行红党领导人的改选,他向埃瑞斯卡挑战,要利用腕表当场举行。这种政党领导人改选问题基本上是重量级的挑战,单打独斗,如果埃瑞斯卡拒绝举行改选,那他会就此垮台,因此无论如何都得举行改选,你真应该看看她当时的表情。我们是在沙比希时听说要举行红党领导人改选的,在彼得获胜后我们欣喜若狂,沙比希立刻举行盛大庆典。还有山沙尼奈,以及尼罗克拉斯,还有地狱之门,还有阿尔及尔车站,你真应该看看那种场面。等一下,那是一场得票率为60∶40的选举,阿尔及尔车站地区整个陷入疯狂,因为埃瑞斯卡在当地的支持者极多,他们急着想要起而抗争。其实挽救阿尔及尔盆地与火星上其他低洼地区的人是埃瑞斯卡,如果你问我的话,彼得·克莱伯恩只是一个年迈的第二代移民,他根本没有什么建树。服务生,服务生!端啤酒过来,德国白啤,快点。拿食物给那些矮小的地球人,一点概念都没有。尼尔格与每一个人握手。医生说,你怎么知道你得了猝死症?真是场噩梦。安与萨克斯携手合作真是令人意外,看起来像是变节了。不过如果你曾留意的话就不会觉得意外了,他们最近一直相偕出游,你这阵子一定是到金星或其他什么地方去了。或做什么去了。褐党,蓝党,真是愚蠢。我们早就该做这种事了。好吧,何必操心,他们都是已经一半进了棺材的人了,再过10年,他们就一个也不剩了。话不要说得太满。不要为此而沾沾自喜,你这个白痴,你也不过比他们年轻一点而已。噢,那个星期真有意思,我们就露宿在公园里,每个人都很亲切。德国人称之为“Werteswandel”,价值的演变。他们什么事情都有个词来加以形容。一定会发生的,那是进化。我们在这一点上都是突变体。你自己开口,杰克。你告诉服务生。6年了!那是天大的新闻,我真惊讶你还那么冷静。噢,我没有,噢,哈哈,我没有!小红人骑着红蚂蚁冲锋,他们自认为是在帮忙,糟糕,都到火山外缘了,最好希望它们是会飞的蚂蚁,怪不得我老觉得蚂蚁很多。于是那个人说,呃,医生——是的,还有?笑话说完了,笨蛋,他只说了声“呃,医生”,然后就一命呜呼了,是死于猝死症?很好笑。没错,是很好笑!好吧,好吧,哈哈,不值得为此大动肝火。如果你说完笑话还得逼别人笑,你就必须想想那个笑话是否不大好笑,好吗?去你的。噢,很聪明。反正,那些军队好像要回套筒时,我们就在那里。他们温和地走了过去,在一辆旅馆电动推车后面排成一列纵队,每个人都挪了一下让他们通过,他们经过我们身旁时神情紧张,然后人们在门口与他们握手,仿佛他们全都是尼尔格,要求他们留下来,如果他们手足无措就不再去打扰他们,吻他们的颊,他们颈上的花环多得连路都看不见了。就这么回到套筒。既然他们已经表明了立场,也已经给我们足够的威胁,未动干戈便使那可恶的卖国贼政府垮台,这又有何不可?这个家伙似乎不懂柔道的原理。什么的原理?什么?喂,你以为你是谁?我是本城的一个外地人。什么?什么?对不起,小姐,能否再上一杯卡瓦酒?没错,我们仍试着使它进入十亿分之几的范围,不过运气还不够好。别跟我提法斯那希特节,我痛恨法斯那希特,我最难受的日子,就是他们在法斯那希特节那天杀害了布恩。他们在法斯那希特节那天将德罗斯顿夷为平地。他们做什么都无法弥补这罪大恶极之举。他们正驶向克里斯湾时,一场暴风雨将他们的船只卷入半空,一路刮过塞东尼亚山。那种经验会使人有同舟共济之感。噢,拜托,这家伙是谁?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每星期都有飞艇被刮得四处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也被困在那场暴风雨中,不过我们当时就在圣托里尼外围,我要告诉你,海面被刮得支离破碎,大约只有10米深,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们搭乘的那艘船上的计算机被吓坏了,将船驶向另一艘原本已停在那儿的船,所以我们便撞上了那艘船,简直像世界末日,砰然巨响,然后一片漆黑,计算机抓狂了,我发誓,它被吓死了。它或许就这么报销了。我则撞断了锁骨。总共10金币,麻烦你。谢谢。这种暴风雨很危险。我在伊秋思时曾遇上一次,我们都必须正襟危坐,即使如此我们仍被撞得七荤八素。我必须紧抓着眼镜,否则它就要飞走了。汽车像小玩具般在天空乱舞。我也在这场暴风雨最强的时候被困住了。我当时正在拜访“上升号”城镇船,在北海的科罗廖夫岛附近。嘿,威廉·福特就是在那儿玩冲浪。没错,就我所知,火星上的海浪就属此地最高,在这场暴风雨中,由波谷至波峰可达上百米,不,我不是在开玩笑。比城镇船的侧面还高,城镇船置身于这种滔天巨浪之中,有如救生艇般渺小。我们真的好像沧海一粟般微不足道。船上的动物都焦躁不安,而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漂往了科罗廖夫南面。浪涛冲过最后一座海角,进入另一头的海域。因此每当我们被冲上一道巨浪的浪头时,“上升号”的舵手都会将整座城镇船转向南方,它就这么滑过浪头一段距离,之后又坠入另一道波谷。我们借此在每一道浪来时越来越快,也越走越远。因为当我们接近这座岛的海角时,波面越来越陡峭,也越来越大。海角的尖端指向东面,因此当我们向前看时,波浪是从左往右涌过,撞击在岩壁上,然后再撞向海面的礁石。我们在遭逢最后一道巨浪时,“上升号”被抛落回陡峭的波面。在降至波谷时,舵手将城镇船向右转,掉头后又漂至浪头,速度之快无法估算,有如在飞行。是的——我们在一座大如城镇的巨船上,迎着高达100米的浪头冲浪,底下就是礁石。有一瞬间,我们在滔天巨浪形成的管状空隙间飞驰。然后我们脱离了,也就是回到了深海中,也不再有滔天巨浪了。我们就这么横越了那座岛屿。所以那个医生说,你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真美。是的,那一刻真值得回味。我打算领出我的基金,退休养老,情况已大不如前了。那些人都是土匪。听说她搭乘一艘宇宙飞船离开了,我所听说的就是如此。你真的见到她了?你最好去找部比较好的翻译机,我没有说没关系,医生,我觉得好多了。什么鬼机器。服务生!那些村庄与故乡一样,只是没有阶级制度。他们如果想要阶级制度,只能在自己脑子里想象。有些第一代移民曾试过,不过第二代移民都跑去当野人了。就我所知,那些小红人最后对那套狗屎论调感到厌烦了,他们最近积极投入驯养红蚂蚁的工作,打算在地球人入侵时骑着红蚂蚁前来支援。你或许会认为他们太过自信,不过你必须记得,火星上的红蚂蚁数量多得令人咋舌,足以将我们驱逐到轨道之外,他们应该试着将蚂蚁移民到水星上,而且每只蚂蚁上面都有一群小红人在驾驭,所以他们有这种念头并不算太过自信。人多势众。所以他们刻意让政府做出愚蠢的行径,以引爆这场冲突。我倒想知道这些王八蛋有什么借口,他们需要一个借口,为什么人们一到曼格拉就变成了贪污腐败的笨蛋?我觉得那太过离奇了。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无论我们这些大个子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总是与那些小红人有关?我痛恨那些小红人与他们那些装可爱的民间小故事,如果你笨到想讲民间故事的话,事实可比故事更有趣,至少它们可能是荒诞不经的故事,巨人与蛇发女怪用剃刀般锐利的螺旋星云猛击着它,咻,咻,咻!嘿,当心了,慢一点,老兄,慢一点。服务生,倒杯卡瓦酒给这个叽里呱啦的家伙,行吗?让他过瘾一下。冷静点,这位过度兴奋的先生,冷静下来。砰!轰!轰隆!嘿!嘿!冷静点,噢,这个兴奋过度的家伙。我受够了那些矮冬瓜。手拿开,别碰我。反正政府拿这当借口实在太令人遗憾。总是一再重演那种龌龊事,想掌握权势的笨蛋汲汲于掌控权势。我告诉他们要保留帐篷,不要设全球政府,这样就没有什么权势可以让人追逐了,可是他们听了我的忠告吗?没有。你告诉过他们?没错我告诉过他们,我就在场。尼尔格,没错。尼尔格和我正要回来。这位可敬的老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那个偷渡客吗?是啊,我就是。原来你是尼尔格的父亲,你真应该像你所说的那样回去才对。是啊,在“受精卵”情况不是永远如此。我告诉你,你如果给那个贱女人机会,她会一辈子骗得你团团转。最后会让你住在一间密室中。噢,少来了,你不是土狼。唉,我能说什么?没有多少人认得我。他们为何要认得你?我敢打赌他就是土狼。你不可能是。如果你是尼尔格的老爹,为什么他那么高而你那么矮?我并不矮。你在笑什么?我5英尺5英寸高。英尺?英尺?我的天,这个人居然用英尺来计算他的身高!用英尺计算!我的天啊,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五英尺?英尺?嘿,你看起来还要高上好几英尺,一英尺到底多长?一英尺大约是1/3米,还不到。他们是这么计算的?不到1/3米?怪不得地球那么混乱。嘿,你凭什么认为用米计算就比较高级,那只不过是从地球的北极到赤道距离的一小部分,是拿破仑一时冲动决定的!那是一个疯子一时冲动在法国巴黎随手拿了一根金属棒而决定的!你别以为你们的测量方式就比古代的方式高明。噢,别再说了,拜托,我要笑死了,拜托。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懂得敬老尊贤,我喜欢。嘿,给这位老土狼再上一杯,你想喝什么?龙舌兰酒,谢谢。再来点卡瓦酒。噢,噢!这家伙真懂得享受人生。没错,我是很懂得享受人生。这些野人总算想通了,只要你别扯得太远。他们在模仿我,但他们太离谱了。不要走路,开车;不要打猎,买。每天晚上都躺在软床上睡觉,设法找两个裸体的本土少女当你的毛毯。噢,噢,噢!哇!你这个老不正经!噢,可敬的先生。真下流。反正,这一套对我有效。我睡得不大好,但我很快乐。谢谢,别介意如果我这么做,谢谢。感激不尽。干杯,这杯敬火星。

  她醒来时,四周寂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她记不得自己置身何处。然后想起来了,他们在娜蒂雅和亚特的住处,在希腊海的沿岸,就在敖得萨西面。当、当、当,娜蒂雅正在外面建造建筑物。她与亚特住在他们的海滨村落外围,那是他们的合作社小区,与房舍、亭台、花园、通道混杂在一起。全村大约有100名居民,与另外100座跟它类似的村落联结在一起。娜蒂雅显然一直都在建造公共设施。当、当、当、当、当,目前她正在建造一座环绕一栋“受精卵”式竹塔的露天平台。

  另一个房间内有人在呼吸。两个房间之间有扇敞开的门。她坐起来。墙上有窗帘,她拉开窗帘的一角。即将破晓,灰蒙蒙的一片。一间客房。透过那扇门,可以看到萨克斯在隔壁房间里的一张大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她很冷。她起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入他的房间。他的脸埋在一个宽大的枕头上,一个老头子。她钻入被窝与他共枕,他很温暖。他比她矮,又矮又胖。她明白这一点,她知道他的身材,在山脚基地的桑拿池内,在“受精卵”的澡堂里,都见过。那是他们共同生活的另一段时光。他翻个身,她搂住他。他依偎在她怀中,仍沉睡着。

  在做记忆实验时,她聚焦于火星。米歇尔有一次曾说:“你的职责是找出历经风雨仍屹立不摇的火星。”看着山脚基地那些同样的小丘与洼地,使她强烈地想起了初期的日子,当时每经过一处地平线都是个崭新的体验。这片大地,在她脑海中这片大地屹立不倒。他们在地球上绝对无法理解那是何种情景,绝对不会。那种亮光,地平线的紧密感,一切几乎都触手可及;然后景色豁然开朗,一座巨人的部落映入眼帘。广袤的峭壁,深邃的峡谷,大陆火山群,蛮荒的野地。火星由古迄今留下的遗迹,遍布各地的沙丘。他们绝对无法理解;那种景色无法想象。

  可是她见识过了。在记忆实验期间,她的思绪一直集中在这方面,那一天感觉上像过了10年。一直没想到地球。那是一种诀窍,费了一番心力;别去想“大象”这个字眼!还好她没有想。那是一种她极为擅长的诀窍,打定主意不去思考,那也是一种能力。萨克斯当时曾飞过地平线,大叫着问她记不记得地球?记不记得地球?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那是在南极。她的脑子立刻提醒她那只是南极,地球上有点像火星的一片地域。那年他们住在那边,约略地体验了一下将来的生活情景。他们在干峡谷时就已有如置身于火星上而不自知。所以她可以去回想这一段而不会因此回想起地球,那只是山脚基地的原貌,一种冰天雪地的山脚基地,一座不同的营地,但都是原班人马,同样的局势。想到这里,一切重回她脑海中,历历在目。比如,与萨克斯的那些交谈;她多么喜欢他这个与她一样在科学界独来独往的人,她曾对他那么着迷。外人无法明白两人能发展到何种地步,而他们就这么到遥远的外层空间唇枪舌剑,夜复一夜,为火星而争论,技术层面,哲学层面。他们的看法不曾一致,不过他们一起到了火星。

  但也不尽如此。他曾对她的触碰感到震惊。可怜的肉体,她曾这么想过。显然,她以前的看法错了。那太遗憾了,因为如果她当时明白的话就好了!如果他们当时明白的话就好了!或许整个历史都会因而全然改变。或许不会。不过他们一直没能明白。如今就演变成了这种局面。

  她在回溯往事时,从来没有回想过地球的北半球。以前的地球,她一直停留在南极。事实上她的大半辈子都待在火星上,她脑海中的火星,红色的火星。如今的理论是回忆治疗刺激了记忆力,使意识将几年来相关的节点与网络全部重演一次。这种重演强化了记忆的框架,而记忆就是量子振荡所形成的模型瞬逝场。所有回想起的事都因而受到强化;没能强化的则会继续毁损、错误、量子崩溃、衰退,终至遗忘。

  因此她如今已是全新的安了。不是那个唱反调的安,也不是那长久以来一直阴魂不散的模糊第三者。一个全新的安。最后终于彻底成为火星人安。在一个褐色的新火星上,红色、绿色、蓝色,全都混杂在一起。如果还有地球人安的存在,畏缩在她自己某个失落的量子衣橱中,那就是生活。所有的伤痕只有在死亡及最后的腐化之后,才会真正消失,或许正应如此;人不希望丧失太多,否则就会形成另一种麻烦。必须维持某种均衡。而今她是火星人安,不再是第一代移民,而是一个年长的新火星人,一个在地球出生的火星本土人。火星人安·克莱伯恩,在这一刻,也唯有此刻。这么躺着感觉真好。

  萨克斯在她怀中挪动了一下。她望着他的脸庞,一张不同的脸,不过仍然是萨克斯。她一手揽住他,一只冰冷的手掌抚过他的胸膛。他醒了,看清楚了她是谁,睡眼惺忪地淡然一笑。他伸伸懒腰,翻个身,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吻着她的脖子。他们相互搂抱着,有如在暴风雨中的飞行船内一般。一段狂野的航程。在天空亲热一定很有趣,不过在那种强风中恐怕做不来,另外找个时机。她不知道床垫的制造方式是否与往日一样,这张床垫很硬,萨克斯也不像他看起来那么柔软。他们不断地拥抱,共享鱼水之欢。他进入她体内,蠕动着。她紧抱着他,用力,用力。

  这时他吻遍她全身。被子下有艘潜水艇,她可以感受到它在她身上到处游走。有时是他的牙齿,不过大都是用舌尖舔她的肌肤,像猫。舔舔舔。感觉很舒服。他轻声哼着,或是在低语。他的胸膛随之振动不已,有点像猫在发出咕噜声。“哦,哦,哦哦。”一种安详而惬意的声音。贴在她肌肤上发出这种声音感觉也很舒服。振动,猫舌,轻轻舔遍她全身。她将被子撑高,以便低头看被子内的他。

  “哪一种的感觉比较好?”他低声说,“这里?”吻着她,“还是这里?”吻另一个地方。

  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萨克斯,别说话。”

  “喔,遵命。”

  他们与娜蒂雅、亚特,以及他们两人在场的家人共进早餐。两人的女儿妮姬和她丈夫,以及他们合作社的其他三对夫妻去赫勒斯篷特山脉踏青了,是前一天晚上出发的,兴奋,充满期待,像小孩子一样。妮姬的女儿弗朗西丝卡没有同行,其他人也没带孩子:七尾、布恩、塔蒂。弗朗西丝卡与布恩都是五岁,七尾三岁,塔蒂两岁;他们很兴奋能聚在一起,住在弗朗西丝卡的外公外婆家。今天他们要去海滩,这是一次大冒险。他们在吃早餐时便开始打点所需物品。萨克斯要与亚特待在家里,帮亚特在房子后山岭上的橄榄树园种几株新树苗。萨克斯还打算见两个他邀来的访客:尼尔格,以及一位从达·芬奇来的数学家,一个名叫巴欧的女性。安看得出来,萨克斯急着想见到他们。“那是一种实验。”他向她透露。他与那些孩子们一样激动得两颊通红。

  娜蒂雅仍要继续兴建她的露天平台。她与亚特或许稍后会与萨克斯和他的友人到海滩去。早上这群孩子们要由玛雅姑妈带。他们都兴奋得坐不住,局促不安,像小狗般地动个不停。

  因此,看来安也得跟着玛雅及那些孩子到海滩去。玛雅需要她的帮助。他们全都眼巴巴地望着安。你想去吗,安姑妈?她点点头。他们要搭电车前往。

  她就这么与玛雅带着孩子们去海滩。她、弗朗西丝卡、七尾和塔蒂挤在司机后面的第一排座位上,塔蒂坐在安的腿上。布恩与玛雅一起坐他们身后的座位。玛雅每天都会走这条路,她住在娜蒂雅和亚特的村子的另一侧,自己住一间独立的小屋,在海滩旁的峭壁上。她白天大都在合作社工作,夜间则去剧团帮忙。她也是咖啡馆的常客,而且显然那些孩子通常都是她在带。

  她这时正在与布恩搔痒为乐,两人互相搔,尽情笑。安与其他孩子都默不作声。

  “怎么了,”玛雅停下来喘口气时问他们,“你的舌头被猫咬了?”

  七尾目瞪口呆地望着安:“你的舌头真的被猫咬了?”

  “没有。”安说。

  玛雅与布恩笑歪了。电车上的人都望着他们,有些人露齿而笑,有些人皱眉怒视。安看得出来,弗朗西丝卡有娜蒂雅那种奇特的斑点眼眸。她的容貌看起来不大像娜蒂雅,更像亚特,但也不是很像。一个美人。

  他们到达海滩站,一座小小的电车站,一片遮雨篷与贩卖亭,一间餐厅,一座自行车停车场,几条通往内陆的乡间小路,一条宽敞的通道穿过长满青草的沙丘,通往海滩。他们下了车,玛雅与安背着装满毛巾与玩具的背包。

  当天是个有风的阴天,海滩上几乎空无一人。急速的碎浪呈一个角度冲击海滩,冲上岸边的浅滩,形成一道抢眼的白线。海水颜色很深,云是珍珠色,在淡紫色的昏暗天空下呈现出鱼脊骨形状。玛雅将她的背包放下来。她与布恩跑向水边。沿着海滩往东,敖得萨从山岭上浮现,在云层下的一个空隙里,所有的白色城墙在阳光下闪着黄光。海鸥四处盘旋觅食,随着往陆地吹的风滑行。一只鹈鹕在海浪上方翱翔,鹈鹕上方则有一个穿着鸟翼服的人在飞行。这一幕使安想起了佐儿。有些人英年早逝:在40岁、30岁、20岁;有些人在十几岁,还不谙世事便已过世;有些人和这些孩子一样大时便已夭折,有如被冻死的青蛙。而且还可能继续发生。空气在任何一刻都可能将你刮到高空让你丧命,虽然那会是起意外。如今情况不同了,这点不容置疑;对意外的防范已更严谨,这些孩子或许可以安然地度过一生,极长的一生。如今这方面的表现已经相当值得称道。

  妮姬的朋友们说过最好让他们的女儿塔蒂远离沙地,因为她可能会吃沙子。因此安设法让她待在沙丘与海滩间的狭窄草地上,可是她挣脱了,大声哭闹,扭动着身体,穿着尿布的屁股咚一声坐在沙地上,靠在其他孩子身边,看起来心满意足。“好吧,”安说,不再和她斗争,过去坐在她旁边,“不过别吃沙子。”

  玛雅在帮七尾、布恩和弗朗西丝卡挖洞。“等我们挖到沾了水的沙子,就要开始盖城堡。”布恩说。玛雅点头,忙着挖掘。

  “看,”弗朗西丝卡尖声大叫,“我在绕着你们跑圆圈。”

  布恩抬头看了一眼。“不对,”他说,“你是在绕着我们跑椭圆形。”

  他回头与玛雅讨论沙蟹的生命周期。安以前见过他,一年前他还不太会说话,像塔蒂与七尾一样在牙牙学语,鱼鱼!我的!而今他已经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了。小孩学习语言的能力实在惊人,他们在那个年纪全都是天才,成人要花无数光阴才能将他们塑造成心目中的模样。谁敢做这种事?谁敢改变这自然的孩子?没有人敢,然而还是做了。没有人敢做,但每个人都在做。虽然妮姬与她的朋友们背着背包快乐地去登山旅游,在安眼中看来仍像小孩一样,而他们都已经80岁了。因此或许已经没有这种事了。如今在这方面的表现也已相当值得称道。

  弗朗西丝卡不再绕圆圈或椭圆形,从七尾手中抢走一把塑料铲子,七尾大声抗议。弗朗西丝卡跑开,踮着脚尖站着,仿佛想展示她的负疚感有多轻。

  “那是我的铲子。”她回过头说。

  “不是!”

  玛雅连头都没抬,“还给他。”

  弗朗西丝卡手舞足蹈地拿着铲子跑开了。

  “别理她。”玛雅告诉七尾。七尾哭闹得更凶了,脸涨得通红。玛雅瞪了弗朗西丝卡一眼。“看你想不想吃冰淇淋。”

  弗朗西丝卡回来了,将铲子丢在七尾头上。布恩与玛雅忙着挖掘,没有注意。

  “安,你能否去贩卖亭买点冰淇淋?”

  “当然。”

  “带塔蒂一起去好吗?”

  “不要!”塔蒂说。

  “冰淇淋。”玛雅说。

  塔蒂考虑之后,拖着步子走过去。她和安走到电车站旁的贩卖亭,手牵着手。他们买了6根棒冰,安将其中5根放在袋子中,塔蒂坚持要边走边吃她那一根。她的手脚还不够灵活,无法顺利地边走边吃,她们因而走得很慢。融化的棒冰沿着棒子流下来,塔蒂手忙脚乱地舔棒冰和自己的拳头。“好吃,”她说,“真好吃。”

  电车进站停了下来,然后继续开。几分钟后,3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是萨克斯,带着尼尔格与一个火星女人。尼尔格在安身旁刹车,抱了她一下。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他老了。她紧紧地搂着他。她朝萨克斯笑笑,她也想抱他。

  他们走去与玛雅和那些孩子会合。玛雅起身拥抱尼尔格,然后与巴欧握手。萨克斯在沙地后方的草地上来回骑着自行车,有时还松开双手朝众人挥舞。布恩仍在使用儿童自行车,看到他松开双手不禁惊叫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萨克斯抓住车把,将自行车停下来,蹙眉瞪视着布恩。布恩摇摇晃晃地走向他,双臂张开,跌跌撞撞的。“有什么问题吗?”萨克斯问。

  “我在试着不用小脑走路!”

  “好主意。”萨克斯说。

  “我再去买几份冰淇淋。”安说,这次没带塔蒂同行。她转身经过沙地走向青草通道,风吹在身上感觉很舒服。

  她又带了一袋棒冰回来时,空气突然变冷。然后她觉得头重脚轻,头昏眼花,一片紫色光辉在海面上方闪烁着,她全身冰冷。噢,狗屎,她想。它来了。猝死,她曾读过许多幸存者描述的各种不同症状。她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不已,像一个小孩子想挣脱一座黑暗的橱柜。身体变得如虚似幻,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她身体的物质过滤掉,使她全身百孔千疮;只要有人朝她咚一下弹个手指,她就会瘫倒成一堆尘土。咚!她又惊又痛地哼哼着,强打起精神。胸腔疼痛。她朝路旁的长椅走了一步,然后再度因疼痛而停步屈下身来。咚咚咚!“不要!”她大叫,紧抓着那袋棒冰。心律不齐,没错,心正在乱跳,咚咚,咚咚咚咚,咚,不要,她在内心狂叫。现在不要,想必是那个新的安,不过没时间考虑那些了,安自己尖叫了声“不要”,然后她全神贯注地想打起精神。心脏你必须继续跳!她用力抚着胸膛,步伐蹒跚。不要,还不要。风带着冰点之下的寒意,穿透她全身,她的身体有如一个幽魂,她全凭意志支撑着。阳光如此明亮,刺眼的光芒穿透她的胸腔——透明的世界。然后,一切都有如心脏般地搏动着,风穿透她的身体,她用全身痉挛的肌肉紧抱着自己。时间停止了,一切都停了下来。

  她急促地呼吸,发作过了,风缓缓地回暖。海面上的光晕消失了,留下澄澈的蓝色海水。她的心脏仍如往常般怦怦跳动。物质又回来了,痛苦消退了。空气中有盐味与湿气,一点都不冷,置身其中可能会冒汗。

  她继续往前走,她的身体使她不由得想起别人的例子。然而,她熬过来了,她会活下去,至少再活上一阵子。只要不是现在……只要不是现在。她就这么撑过来了。她试探着往前走,一步接着一步,一切似乎都在正常运作。她逃过一劫,虚惊一场。

  塔蒂从沙堡间看到安,于是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打算来拿那袋棒冰。不过她走得太快,脸朝下跌了一跤。她抬起脸时,脸上已沾满了沙子,安原本以为她会大声哭叫,不过她却像个美食家般地舔着上唇。

  安走过去帮她,扶她站起来,试着将她上唇的沙子抹掉;不过塔蒂将头左摇右摆,避开安的协助。好吧。就让她吃点沙子,这又能造成什么伤害?“来。别拿太多。不,那些是给萨克斯、尼尔格和巴欧的。不行!嘿,看——看那些海鸥!看那些海鸥!”

  塔蒂抬头张望,看见天空中的海鸥,试着跟过去,结果跌坐了下来。“噢!”她说,“好美!好美!是不是好美?是不是好美?”

  安又牵着她站起来。她们手牵着手朝其他人走过去,他们正站在越挖越大的洞旁边,沙堆上已经砌成了一座城堡。尼尔格与巴欧在海岸线旁交谈。海鸥在天空中翱翔,有一个亚洲老妇人在浪花间捕鱼。海水是深蓝色的,天空晴朗,呈淡紫色,残存的云往东飘去。风匆匆地拂过,几只鹈鹕掠过水面,塔蒂拉着安停下脚步,指着那些鸟,“是不是好美?”

  安试着继续往前走,不过塔蒂不肯罢休,仍扯着她的手说:“是不是好美?是不是好美?是不是好美?”

  “是的。”

  塔蒂放开她,摇摇晃晃地跑过沙地,勉强没有跌倒,尿布像鸭屁股般在她身后摇摆,她肥嘟嘟的膝窝抖动着。

  不过地球还是会动,安想着。她跟着那孩子走过去,为自己这个玩笑自顾笑了起来。伽利略原本可以拒绝改变立场,为了坚持真理而就义受死,不过那么做就太傻了。最好是说必须说的话,然后继续自己的研究。与死神打过照面使人知道什么才重要。噢,是的,真美!她承认了这一点,也获准继续活下去,心脏继续搏动。承认有何不可?眼前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地方有人在互相残杀,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不惜一切地争取庇护所或食物,没有任何地方需要为孩子们担心。这一点很值得称道。她踩过沙地时瑟瑟作响。她看得更仔细了点:黑色玄武岩颗粒,混杂着贝壳的碎片,还有五颜六色的小卵石,其中有些想必是在希腊盆地受到撞击时形成的碎片。她抬起头看向海的西边那些山岭,在阳光下黑黝黝的一片。放眼望去,万物都轮廓鲜明。波浪在海滩上冲击成急速流动的线条,她越过沙地朝朋友们走去,在风中,在火星上,在火星上,在火星上,在火星上,在火星上。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