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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瑞士人的车队,刚刚结束筑路的工作。约翰停下来跟他们一起过夜。这群人大概有80个,大多数很年轻,结过婚,讲德语、意大利语和法语。还好他们也会说英语,虽然夹杂了不同的口音,但终究是让约翰方便不少。他们里面有孩子,有猫,还有一个可以带着走的温室,里面有药草和蔬菜。他们马上就会像吉卜赛人一样,带上铲土机,前往大峡谷的最西端继续筑路。这条路会穿过诺克提斯迷宫,抵达塔尔西斯山脉的东侧。他们还有其他的筑路机会,其中一条会穿过阿尔西亚山和帕弗尼斯山之间的塔尔西斯山脊;也许还会有一条,往北穿过艾彻斯高点。他们不太确定。但是,约翰觉得他们并不在乎到底去哪儿,他们这辈子就打算一直筑路,所以接下来到底去哪儿并不重要。他们要做永远的筑路吉卜赛。

  他们让每个孩子都跟约翰握手。晚餐之后,约翰和他们聊了一会儿,用他一贯的方式谈论火星的新生活。“看到你们在这里,我真的很高兴。因为这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我们有机会在这里建立新社会。先改变科技层次,再改变社会层次。我不清楚新社会是什么样子,或者应该是什么样子。这是最困难的部分,但是,我想我们终究能想出答案。你们和散布在火星各处的其他工作队,会用实际的经验把这个答案想出来。现在,我已经感觉到你们在帮我想了。”他说的倒是实话。约翰不是一个会随机应变的人,于是,他充分展现随和的一面,跟着大家的话题随意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们听得入神,眼睛在灯光底下闪闪发光。

  稍晚一些时候,他跟几个人围着一盏灯坐成一个圆圈。大家聊得热闹,不知东方之既白。一个年轻的瑞士小伙子问起他第一次火星旅行的经历以及在山脚基地的早年岁月。这两件事情对他们来说都像是神话故事一般。他诚实地和盘托出,逗得他们咯咯直笑。他问他们瑞士的情形,日子怎么过,他们的打算是什么,为什么宁可到这里来。听到这样的问题,一个金发妇人终于忍俊不禁。“你认识布根吗?”她说。约翰摇摇头。“他是我们圣诞节传说里的人物。圣诞老人一家家去送礼物,他的助手就是布根。他穿件斗篷,提个大袋子。圣诞老人会问父母,他们的孩子今年表现如何,父母会拿出一个账簿,上面有记录,你知道吧?如果孩子表现得很好,圣诞老人就会把礼物拿出来。如果父母说,孩子今年表现得很差,布根就会打开袋子把孩子装进去,从此之后,他们就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

  “什么?”约翰叫道。

  “故事就是这么说的。这就是瑞士,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来火星的原因。”

  “原来是布根把你抓到这里来的。”约翰说。

  大家一阵哄笑,连那个金发妇人都笑了。“对呀,我一直是个坏孩子。”她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我们这里可没有布根。”

  他们问约翰对火星红党与绿党之间的争执有什么看法。他耸耸肩,把安和萨克斯的立场分别阐述一下。

  “我觉得两边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一个人说。这个人叫于尔根,算是他们这伙人的一个小头目。他的调调有点像是吉卜赛王,黑头发,下巴尖尖的,一脸严肃。“当然,两边都会说他们是为了大自然。他们当然得这么说。红党说,人类没来之前,火星才称得上是自然。可是,这哪里是自然?这里根本就死气沉沉的嘛,只有一片石头。绿党说,这样的火星根本不是自然,所以,他们要通过火星改造计划,还火星自然本色。但这也不是自然,这是文化。花园,你说是不是?变成一件艺术品了。所以两边都没搞清楚自然是什么。在火星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自然。”

  “有意思!”约翰说,“我要把你的话告诉安,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只是……”他沉吟了一会儿,“那么你们在干什么呢?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叫什么呢?”

  于尔根耸耸肩,面带微笑。“什么也不叫。火星就是火星。”

  也许这就是瑞士风格吧,约翰想。在旅程中,他经常碰到瑞士人,他们全都是这个样子。死命干活,根本不理会什么意识形态、生命哲学。怎么做都是对的。

  约翰跟他们又喝了好几瓶酒,然后问他们有没有听过“土狼”这号人物。他们笑了半天,有一个人说:“不就是比你更早来火星的那个人吗?”这话讲得好笑,大伙儿又笑了半天。“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一个人解释说,“像是运河啦,巨人啦,圣诞老人之类的。”

  第二天,约翰继续往北开去,打算横穿美拉斯裂口。约翰希望(他以前也这么想过)这个星球上的人都是瑞士人,至少也要像瑞士人才行。他们热爱国家的激情可以在工作中抒发,转换成一种新的人生:理性、公平、兴旺、科学。他们在哪里都可以过这样的日子,因为对他们来说,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旗帜、教条,或是莫名其妙的语录,甚至不是他们在地球上拥有的那块崎岖山地。来火星建筑公路的瑞士人已经是地道的火星人,他们把新的生命力带到火星,把原先的包袱留在了地球。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吃午餐,越野车继续奔跑。没这么简单,当然。筑路的这批人都是喜欢旅行的瑞士人,有点吉卜赛人的味道。他们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在家。这样的瑞士人的确不少,但是,他们也因为他们的选择而与主流社会逐渐疏离,他们是异类。待在家里的瑞士人对瑞士这个概念还是很认真的,还是全面武装,还是见钱眼开,也还是拒绝加入联合国。虽然如此,他们倒还知道联合国火星事务办公室对火星事务有相当的主导权,所以,他们对约翰格外有兴趣,把他当作偶像。他们是世界的一部分,但同时却跟整个世界保持距离;他们全民皆兵,却从来不加入战团。火星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对约翰来说,瑞士给假想中的火星国上了一课。

  他花了好多时间思考想象中的火星国,甚至觉得有些沉溺其中;但是,一察觉到他的火星理想国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他又觉得沮丧。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瑞士,说不定这个国家的经验可以教导他如何构建一个火星国。“计算机,请和百科全书联机,把有关瑞士政府的资料全部下载。”

  他在屏幕上读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同时,越野车持续往前,经过一个又一个雷达收发器。他很失望,因为他实在没发现瑞士政府体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行政权掌握在七人组成的联邦委员会手里,联邦委员会由国会选举。他们不依靠具有超人魅力的领袖(其实,约翰就具有部分这样的特质);而国会除了选举委员会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权力,只能说是委员会权力及人民权力(通常展现在全民公投上)的中介而已。这种制度源自19世纪的加利福尼亚。瑞士虽然有联邦政府,却有法源基础,保障乡镇的独立性,让它们能发展各自的特色,这同时也削弱了国会的力量。不过,在现实环境中,乡镇势力经过几代的侵蚀已经积弱不振,联邦政府则趁机坐大。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计算机,请打开我的宪政档案。”他在这个新的档案里写了几行字:联邦议会、直接创制、弱势国会、地方自治,特别是在文化事务上面。有些事情得好好想一想。他的脑子已经一团混乱,现在又有一些新的理论涌了进来。把它们记下来会有帮助的。

  他继续开车上路,瑞士筑路工人的沉静个性,那种工程科学与神秘色彩的古怪融合,一直在他心头盘桓。但是,他们对约翰的热情招待却纯属特例,不是天天都会有这种事情。如果碰上了阿拉伯或是以色列人的车队,就对约翰很冷漠,也许他们觉得他是个反对宗教的人,也许是因为弗兰克四处散布对他不利的谣言。有一次,一个阿拉伯人向他抗议,认为他不该反对阿拉伯人在弗伯斯兴建清真寺。约翰吓了一跳,一再否认,说他根本没听过这个计划,但他们只是冷冷地瞪着他。他非常确定这是弗兰克干的好事。不只是珍妮特,一直有人对他说,弗兰克一遇到机会就中伤他,打击他的威信。没错,的确有许多团体对他怀有敌意:阿拉伯人、以色列人、核反应堆小组、部分跨国企业主管……多半是些态度激烈、目光短浅的人,只顾眼前的利益,对他宏观的视野完全不感兴趣。不幸的是,这样的人很多。

  他从幻想中惊醒,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自己在美拉斯裂口的正中央,但感觉起来好像是在北方平原的什么地方。这一段的大峡谷大约有200千米宽。火星的曲率很高,所以,北面和南面的峡谷山壁(大约各有3000米高)全部都在地平线以下。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又出现了两条地平线,然后逐渐分开,一条是谷底平地,一条是北边的峡谷山壁。北山壁被一条南北向的短峡谷切开,这就是美拉斯与坎铎峡谷的交界处。也只有在这样宽广的峡谷平地驱驰,才有些接近一般人对水手峡谷的幻想:高耸入云的夹岸山壁、深褐色的石板岩,被无数的小峡谷和山脊切割得支离破碎。山壁脚下是一堆堆古代落石,要么就是成堆的沙丘,不知道多久前它们就已经在那里了。

  瑞士人筑的路顺着峡谷蜿蜒向前,两侧遍布绿色的雷达收发器,在台地与凹槽间忽上忽下。有点像是把美国的纪念碑峡谷搬到了一个比大峡谷深2倍、宽5倍的地方。这幕景象实在太过惊人,让约翰几乎无暇他顾。这还是他头一次开了一整天车却完全没有跟外界联络。

  他向北转,开进巨大的坎铎峡谷,现在,他又仿佛置身于多色沙漠(7)中。这里是壮观的沉积岩区,呈黄色和紫色的沉积岩带,橘红色的平顶山丘,红色的漂砾,粉红色的沙砾,还有靛青色的小峡谷——变幻莫测。这是一块神奇的土地,绚烂的色彩让人一时之间目眩神迷,不知置身何处,也丧失了对体积、距离的判断能力。巨大的台地明明挡住去路,峰回路转,却发现只是遥远的悬崖边一道弧形的地层而已。有时候,明明觉得只是雷达收发器旁边的一块大石,开到旁边才发现那是一块台地,开上老半天的车子才能离开它。日落时,各种颜色闪闪发亮。刹那间,不同的石块迸发出各种炫目的颜色,从淡黄色一直到暗紫色,构成了完整的火星色谱。坎铎裂缝!他一定要再找时间回来,尽情欣赏这里的景象。

  第二天,他开上俄斐路。这条一路上坡的路,是瑞士人去年才刚刚修好的。爬啊,爬啊,爬啊,他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外缘,就离开了峡谷区,接近了冈吉斯卡特纳,这里的特征是拱形的山洞,接下来是古老的平原区,这是他的旧游之地。他已经转上一条宽广的道路,地平线的远方出现了切尔诺贝利电厂和山脚基地。于是他转而往西,又开了一天的车,来到艾彻斯高点,这是萨克斯新建的火星改造总部。他总共开了7天车,行程2500千米。

  萨克斯·拉塞尔刚从阿戎刻回来,正好在家。在火星,毫无疑问,他已经算是一股势力了。10年前,他被联合国火星事务办公室任命为科学总监,专门负责火星改造事务。这10年的大权在握,在他身上造成了深刻的影响。他向联合国和国际财团募款,希望他们能捐款资助,兴建一座新的城市作为改造火星的总部。这座城市位于山脚基地正西500千米处,艾彻斯峡谷的尽头,利用峡谷东壁作为屏障。艾彻斯是火星上最深、最窄的峡谷,它东边的山壁比美拉斯的南壁还要高。而他们计划兴建城市的地方,是一面垂直的玄武岩,高达四千多米。

  站在悬崖顶上,实在看不出底下有一座新的城市。远远望去,几乎见不到人工的建筑,只能偶尔看到几个分散的水泥碉堡以及北边里科弗反应堆冒出的羽毛状热气。但是,约翰爬进他的越野车,开进一个水泥碉堡,才发现里面有好几部硕大无朋的电梯。他坐进去,城市的面貌才逐渐在眼前展开。电梯总共下降了15层,让约翰对这个城市的规模有了大致的概念。出了电梯,他转到下一部电梯,又下降了15层。出来还是一部电梯。一连换了几次,才把他带到艾彻斯峡谷的谷底。假设每个楼层的高度是10米,那么就意味着这道悬崖足以盖起400层楼。但是,那些空间现在还没有全用上。已经建好的房间多半集中在最高的20层楼。举个例子来说,萨克斯的办公室就在接近悬崖顶部的地方。

  他的会客室极大,西边是落地的天窗。约翰走进去找他的时候,时间还是上午。窗外一片明亮,但是,深深的峡谷底部仍然陷在阴影里。阳光已经照到峡谷西边较低的山壁,再远一些的地方是塔尔西斯山脊的斜坡,越来越高,向南方伸展。中间的圆形突起被称为塔尔西斯圆丘。左边隐隐露出地平线的是艾斯克莱尔斯山略带紫色的锥状平顶,庄严神圣,凛然不可侵犯。那是火星上的大型火山中位置最靠北的一个。

  但是,萨克斯并不在会客室,他也从来没有像约翰眺望得那么远,萨克斯从来都不看地平线的尽头。他在隔壁的实验室里。里面的老鼠多得让人想都想不到,有驼背的,有拼命在拽胡须的,有瞪着地板的,也有发出人工语音的。萨克斯带约翰参观一连串的实验室,不时弯腰看看屏幕,检查一下绘满各式表格的报表,回过头跟约翰讲几句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们经过的几个房间都塞满了计算机、打印机、屏幕、书籍、成堆成卷的纸、光盘、GC大型光谱仪、孵育箱、蒸汽罩,长条的桌子上摆满了仪器。几盆植物随便一放,颤颤巍巍,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其中大多是辨认不出的突起,和满身是刺的仙人掌类很接近,所以猛地一瞧,会以为是有毒的霉菌肆意生长,盖住了什么东西。“你的实验室有点乱。”约翰说。

  “这个星球本身就是实验室。”萨克斯说。

  约翰笑了,从工作台上移开一株仙人掌,坐了下来。据说,只要在艾彻斯,萨克斯就不会离开这几个房间。“你今天在模拟什么?”

  “空气。”

  当然。这个问题让萨克斯正经地眨了半天眼睛,想了半天。他们释放出的热气,目的是增厚火星的大气层;但是,他们固定二氧化碳的策略,却让大气层变得稀薄。化学合成的空气在缓缓移除大气层中的毒质,但同时却降低了大气的温室效应,导致火星地表的温度始终无法上升,拖慢了改造火星大气层的计划。这世界就是这样,坏的影响总是会连累好的结果。改造火星大气层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有些事情必须边走边看,实在很难在事前全部考虑到。萨克斯始终没有对结果满意过,所以又用他习惯的方法来解决——自己来干。

  他在塞满了东西的狭长过道上走了几步,搬开一张椅子。“这里有很多二氧化碳,过去,冰砖制造机将其分离出来之后就随地弃置,我现在想叫机器人去极冠搬回到萨巴蒂埃工厂。我们可以想出不让碳蒸发的方法,处理过的氧气释放到大气层里,还可以制造大量的碳砖,我想。将来我们的黑碳砖会多到用不完。在白色的金字塔旁,有一座黑色的金字塔也不坏。”

  “正点。”

  “是啊。”几部空调机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衬托着萨克斯单调的讲话。“计算机不断计算各式各样的可能性,”萨克斯说,“结果虽然次次不同,但是,都没有什么乐观的期待。火星的空气就是会这么冷,而且含有剧毒,在可预见的未来不会改变。”

  萨克斯踱到大厅,约翰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们走进另外一个房间,看起来也像是实验室,但是,约翰却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台电冰箱和一张床。成堆的书胡乱地和盆栽植物混在一起,死气沉沉,一如外面的空气。约翰坐在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萨克斯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贝壳树丛,听约翰描述与安见面的过程。

  “你觉得她和阴谋破坏有关?”萨克斯说。

  “我想她可能知道谁是幕后黑手。她曾经提到一个叫土狼的人。”

  “哦,对了。”他瞥了约翰一眼——说得清楚一点,是看了约翰的脚一眼。“她说的是一个传奇人物。据说这个人跟我们一起在‘战神号’上,你知道吗?掩护他的人是广子。”

  约翰没想到萨克斯竟然也听过土狼这个人,一时定不住心神,没搞清楚萨克斯又说了什么。突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情。有一天晚上,玛雅曾经跟他说,她见到一张脸,一个陌生人的脸。那趟旅程对玛雅来说过于艰辛,所以,他没把她的话当真,但是,现在……

  萨克斯站起来走了几步,看了看屏幕,喃喃地说了几句有关安全维护的话。他打开冰箱,随即又关上。约翰瞥见里面还有一些仙人掌似的植物,不知道是他的实验品,还是发霉的小点心。约翰说:“为什么大部分意外都发生在超深井?其实,道理很简单,想搞破坏,这样做最简单。”

  萨克斯的头歪向一边。“是吗?”

  “你想想啊。你放的风车到处都是,能拿它们怎么样?”

  “还是有人在破坏,我们已经收到报告了。”

  “顶多破坏十几个吧。散布在火星表面的风车有多少个?至少10万个。它们只是垃圾,萨克斯,垃圾。你的点子里就属这个最烂了。”其实,这是萨克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重点不是风车,而是藏在基座里的绿藻。不幸的是,那批绿藻全都死掉了。如果绿藻没死呢?如果有人指认他就是暗中散布绿藻的人,那么他早就丢官了。这是另外一个证据,证明萨克斯的逻辑思维纯属表面功夫。

  萨克斯鼻子上端皱了起来。“它们一年可以增加几兆瓦的热量。”

  “那就对了,弄坏几个误不了事。其他的物理实验,还有种在北极极冠的黑雪藻,谁能铲除它们?晨曦镜和日暮镜也已经在轨道上就位,想要把它们弄下来就更难了。”

  “还是有人破坏了‘毕达哥拉斯号’。”

  “没错,可是我们知道那是谁干的好事,现在已经有安保人员在跟踪她了。”

  “她没那么笨,不会把安保人员引回她的老巢。损失一个人,搞破坏的集团负担得起。”

  “是啊,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我们稍微改动一下安检制度,以后再有人携带工具上宇宙飞船就没那么容易了。”

  “工作站里面各种工具有的是。”萨克斯摇摇头,“轨道镜很脆弱。”

  “没错,跟其他的工程相比,镜子是比较脆弱的。”

  “镜子可以增加火星表面的温度,每一个火星日,每平方厘米,30卡路里的热量。”萨克斯说,“经年累月下来,相当可观。”现在,来自地球的货船几乎都用太阳能,在它们抵达火星星系之后,就会连上在火星同步轨道上运行的大型货物集散空港,随即调整旋转轴承,把它们反映的光源射到火星的明暗界线,在火星日暮与日出的时候增加一些热量。这些工作的协调中心就在萨克斯的办公室,他相当自豪。

  “我们已经加强了维修人员的安全措施。”约翰说。

  “好,特别注意轨道镜和超深井。”

  “没错。但是,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萨克斯闷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他们的目标不只是跟改造火星有关的设施,就连原来就有的核反应堆,应该也在他们计划破坏的项目当中。反应堆提供我们大量能源,它像火炉一样一直释放温度。任何一个遭到破坏,不但能源供应不上,还会有大量的辐射外泄。这就不是物理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了。”

  萨克斯的眉头皱起几条竖纹,几乎快到发际了。约翰双手一摊,“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实话实说。”

  萨克斯说:“计算机,记下来,加强反应堆安全措施。”

  “重点记录确认。”一部计算机的语音系统说,声音跟萨克斯的语调差不多。

  “其实,这还不是最糟的。”约翰说。萨克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愤怒的眼睛瞪着地板。“生物工程实验室。”

  萨克斯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每天都有新的生物体制造出来。”约翰继续说,“有一天,实验室可能会制造一种能杀死火星所有生物的病毒。”

  萨克斯眨眨眼。“希望实验室里的人没有这种想法。”

  “我就是在模拟他们的想法,才会这样警告你。”

  “计算机,加强生物实验室安全措施。”

  “当然,韦拉德和乌苏拉每制造出一种新品种都会储藏相应的自杀基因,”约翰说,“为的就是避免情况失控,或发生基因突变的意外。但如果有人刻意省掉这些控制手段,不断激化这些生物的特性,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知道。”

  “所以,实验室、反应堆、超深井、轨道镜是重点。当然,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安全死角。”

  萨克斯的眼珠转了转。“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跟赫尔穆特谈这件事情,他马上就过来。预计下一次联合国火星事务办公室会议就会批准菲丽丝的太空电梯计划。他们可能会大幅削减火星改造计划的经费。”

  “免不了的,不过,最基本的投资却省不得。”

  萨克斯耸了耸肩。“把一个小行星推上轨道,建一个机器人工厂,让它们自动操作,花不了多少钱。”

  约翰沉吟了一会儿,“萨克斯,谁会来付这些费用?”

  萨克斯将头侧到一边,眨眨眼,“太阳。”

  约翰站在那里,突然觉得饿了。“太阳当家,发号施令。记得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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