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与狼
来来往往的电车、马车、板车，摩肩接踵的骑士、工厂主、乞丐、市民，女仆的围裙
浆得笔挺，士兵和矮人忙着为各自的主人开道，整条街被挤得水泄不通。
雅各布从没见过维纳的街道如此拥挤，从火车站到他常住的旅店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和夏努特寒碜的客房比起来，这家旅店的房间简直就是蓝胡子的藏宝室，雅各布挺享受偶
尔躺在豪华大床上入睡的感觉。他付了钱给一个负责打扫客房的姑娘，让她替他备几套干
净衣服，这些衣服即使穿去觐见女王也不会失礼。雅各布把满是血污的外套递给姑娘的时
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雅各布赶去王宫的路上，城市的大钟敲了十二下。许多房子的墙面上都涂着反对石人
的标语，配以那对未婚夫妇的照片，无声地对抗着街角卖报人手中的粗体头条：永远的和
平……历史性事件……两个强大的帝国……我们的民族……镜中镜外两个世界都喜好夸大
其词。
一年前，雅各布替那位给新人拍照的宫廷摄影师做过模特。摄影师的手艺不错，不过
给公主拍照可不是容易的事。女妖百合赐予了奥斯特雷恩公主阿玛莉冷若冰霜的美貌，她
真人看上去和照片里一样乏味，她的未婚夫在照片里看着倒像是一团石头火焰。
宫殿前人潮涌动，雅各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铁门旁。他刚一站定，皇家卫兵就
举起刺刀对准了他。谢天谢地，雅各布在一堆装点着羽毛的头盔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尤斯图斯·科隆斯伯格，一个乡绅的小儿子。他家的草地上生活着大群小精灵，生产
出的精灵纱线和精灵玻璃被用来装饰宫廷服装，科隆斯伯格家族由此发家致富。
女王只把守卫王宫的工作交给身高超过两米的士兵，就连科隆斯伯格家族最小的儿子
也不例外，除去头盔的高度，他比雅各布整整高出半个脑袋，稀疏的髭须掩饰不住满脸的
稚气。
几年前，科隆斯伯格的一个哥哥拒绝了女巫女儿的求爱，雅各布保护他免受恼羞成怒
的女巫的报复。他们的父亲为了感谢雅各布，每年都会送他许多精灵玻璃，这些玻璃全被
雅各布用来做衣服纽扣了。至于精灵玻璃能防拇指人和侏儒妖骚扰这一说法倒是没见有什
么效果。
“雅各布·雷克里斯!”科隆斯伯格说话带点儿首都近郊的乡村口音，“昨天刚有人告诉
我，说你被石人打死了。”
“真有人这么说?”
雅各布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飞蛾的红印还留在他的皮肤上。
“他们把新郎安排在哪儿休息?”雅各布问帮他开门的科隆斯伯格，“在王宫北翼?”
其他卫兵狐疑地打量着他。
“不然还能在哪儿?”科隆斯伯格压低嗓音，“你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吧?听说，自打
洛林那驼子国王夸口说自己有一个许愿袋之后，女王就悬赏三十枚金币要找许愿袋。”
夏努特也有一个许愿袋，他从一个侏儒妖那儿偷出许愿袋的时候，雅各布也在场。不
过就算是夏努特也不至于泯灭良心到把这样一件宝物交到女王手里的地步，因为只要对着
袋子说出敌人的名字，许愿袋就能让那个人无声无息从世上消失。驼子国王已经用这种方
法夺走了数百人的性命。
雅各布仰望着王宫的阳台，明天，女王就将在那儿向她的臣民介绍这对新人。
“我不是为许愿袋来这儿的，”他说，“我给新娘带了一件礼物。代我向你的父亲和哥
哥问好。”
尤斯图斯·科隆斯伯格显然很失望，他没有继续追问，替雅各布打开了通往第一座宫
殿的门。最后，他代哥哥感谢雅各布，多亏了他，哥哥才没有变成井底的蛤蟆、一片鞋垫
或一个被女巫用来摆放茶具的托盘。
距离雅各布上一次来王宫已经有三个月了。此前，他在女王的宝库里放了一枚魔法核
桃，用以考验女王的真诚。比起他在石人都城见到的建筑，宽阔的王宫显得相形见绌，环
绕王宫的建筑群纵然有水晶阳台和黄金屋脊，也无法与石人的空中宫殿相提并论。不过，
王宫内部富丽堂皇的装饰依然令人叹为观止。
奥斯特雷恩的历代帝王都不吝于用重金修建王宫北翼，那是向宾客展示帝国财富和实
力的所在。入口大厅的柱子上环绕着纯金打造的水果和花朵，地面由白色大理石铺就——
石人比他们的敌人更懂得利用马赛克——四面的壁画上展示着奥斯特雷恩的风景名胜：最
高的山峰，最古老的城市，最美的城堡。藏着那面镜子的废墟城堡也在此列，壁画重现了
城堡往昔的辉煌，废墟城堡的山脚下就是天鹅堡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画中没有街道和铁
轨，取而代之的是女王的祖先兴师动众猎取到的巨人、女巫、鱼人、河妖、独角兽和食人
魔。
拾级而上，走道两旁挂着的画鲜有描述和平生活的作品。这些画都是奉女王父亲之命
所作：海战，陆战，夏季战役，冬季战役，与他在洛林的兄长交战，与他在阿尔比恩的堂
兄交战，镇压暴动的矮人，攻打东面的狼亲王。每一个来过这儿的客人，都能从中找出一
幅描述他的故乡与帝国作战场景的画，当然，他的故乡永远是失败的一方。只有石人不用
重温他们祖先战败的景象，因为自他们和人族开战以来，无一败绩。
雅各布在楼梯上遇到了两个卫兵，虽然他带着武器，他们却没有拦下他。跟在士兵身
后的仆人甚至恭敬地向他点头致意。北翼的每一个人都认识雅各布·雷克里斯，因为奥斯
特雷恩女王特蕾莎喜欢召他来陪重要的客人参观宝库，然后向他们讲解关于库藏珍宝或真
或假的传奇故事。
石人国王一行下榻于最豪华的三楼。雅各布刚踏进第一个走廊，就看到了石人的卫
兵。他们警惕地望着他，他视若无睹地穿过走廊，然后左转，楼梯旁就是一个大厅，那里
陈列着皇家旅行纪念品，显示了女王扩张领土的野心。
正如雅各布所愿，大厅里空空如也。石人对女王曾祖父从杰特兰特带回来的山妖皮帽
和来自阿尔比恩的矮精灵靴子没有兴趣。书架上的书肯定也不会说什么关于石人的好话。
北翼离女王的寝宫很远，这给了客人们一个不被关注的错觉。事实上，墙后面隐藏着
纵横交错的秘道，用以监控每一间房间，必要时还能直接闯进房里。雅各布曾用这个方法
一连几个晚上跑去幽会某个大使的女儿。通往秘道的其中一扇暗门藏在来自洛林的落地窗
帘之后，窗帘上还绣着从拇指人的胃里找到的珍珠。暗门看上去就像木质镶板的一部分。
雅各布刚一跨进门后黑暗的秘道，就被一只耗子的腐尸绊了一下。女王下令定期毒杀
老鼠，可这些秘道仍然是鼠类的最爱。墙上每隔三米就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偷窥孔，小
孔的另一头以石膏雕饰或假镜子做掩饰。雅各布看到的第一个房间里，女仆正在给家具除
灰，第二个和第三个房间被石人用作临时办公室，当看到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亨茨奥
时，雅各布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过他可不是为亨茨奥而来。
秘道里空气混浊，逼仄的空间使人心跳加快。女仆的歌声和碗碟的叮当声不时穿过薄
薄的墙壁，雅各布冷不丁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咳嗽，赶紧关了手电筒。秘道里有人也不奇
怪，特蕾莎监控着所有的客人，就算对方是女儿未来的夫婿，她又有什么理由对最大的敌
人网开一面?
前方亮起一盏煤油灯，灯光照射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那张脸苍白得仿佛他的一生都是
在这暗无天日的秘道中度过的。雅各布屏住呼吸，藏进黑暗中，直到这位皇家密探与他擦
肩而过，消失在一扇暗门之后。如果他是去与人换班，留给雅各布的时间就不多了。
密探监视的房间正是雅各布要找的那间。他还没往小洞里看，就已经听出了黑女妖的
声音。房间里只点了几根蜡烛，窗帘全都拉上了，但阳光还是透过浅金色的锦缎渗进来。
她站在一扇拉着窗帘的窗户前，像是要保护她的情人免受阳光的侵蚀。她的皮肤在黑暗的
屋子里就像月光的化身。雅各布，别盯着她看。
石人国王站在门边。烛火在黑暗中闪烁。雅各布隔着墙也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你这是要我去相信一个童话。”每一个字都在房间里回荡，他的声音显示了他的力
量，以及对这力量的掌控能力，“我得说，那些企图把我们重新赶回地下的阴谋诡计给我
添了不少乐子。可那不代表我真的这么天真。没人能仅仅凭皮肤的颜色就让我得到最好的
军队，也无法带给我胜利。我不是不可战胜的，也没什么玉战士能让我变得战无不胜。就
算是这场婚礼也只能带给我短暂的和平。”
女妖想反驳，可他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北边正在起义。东边倒是不用操心，他们正忙着自相残杀。西边的驼子国王拿了我
的钱，然后背着我扩充军备，更别提他那个坐拥岛国的堂兄了。黑玛瑙皮肤的石人看我不
顺眼。军工厂的产量赶不上士兵的消耗量。野战医院已经人满为患。游击队炸了我两条最
重要的铁路线。我记得我妈妈讲过的那个童话，可那不过是无稽之谈。你想要让所有族人
都相信玉战士和幸运石的力量，可这已经是一个靠钢铁说话的世界了。”
他把手搭在门把上，打量着装点门板的金子饰片。“他们喜欢制造美丽的东西。”他低
语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金子?我觉得银色要美得多。”
“答应我，让他守在你身边。”女妖挥一挥手，房间里所有的金子制品都变成了银制
的，“尤其是在婚礼宣誓的时候。求求你!”
“他是一个石身人!就算他身上长出的是玉石，也不能让我的军官们忽视这个事实。
和我的任何一个侍卫比起来，他都太嫩了。”
“就算如此，他也已经把他们全都打倒了!答应我。”
雅各布从国王的表情中能够看出他对她的爱。这份爱浓烈得让他恐惧。
“我得走了。”他转过身，可女妖不让他开门。
“放手!”他的声音变得严厉。
她垂下手，门开了。
“答应我，”她再次说，“求求你!”
可她的情人还是走了，没有留下答案。房中只剩她一个人。
雅各布，就趁现在!
他摸索着暗门，可手指接触到的只有木墙。女妖走向她的情人离开的那扇门。雅各
布，趁她落单快动手。外面肯定有卫兵!他试想着破墙而出，可那动静必然会引来一群
石人。雅各布茫然地站在黑暗的秘道中。
一个士兵忽然走进女妖阴暗的房间，他的皮肤是玉石的。
这是雅各布第一次看见穿着灰色制服的弟弟，这身制服仿佛就是为他而做的。和真正
的石人相比，威尔的嘴唇更饱满，头发更细软，可他的肢体语言已完全改变了。他凝视着
女妖，似乎她就是这世界的起点与终点。
“我听说，你打败了卡米恩最好的侍卫。”她轻抚威尔的脸颊。正是她的魔法让这张脸
变成了玉石。
“他还不及国王以为的一半好。”
弟弟从不曾这么说话。威尔从不打架，也不和其他人逞勇斗狠，更不会和哥哥比试武
力。
女妖微微一笑。
威尔的手指握着佩剑的剑柄，他的手指也已经成了石头。
我会让你为他付出代价的，雅各布被恨意和无助的心痛所包围，你姐姐已经告诉我
让你血偿的方法了。
雅各布已经完全把那个密探抛在了脑后。灯光在黑暗中照亮雅各布的脸，密探吃惊地
瞪大了眼睛。雅各布用手电筒击中了他的太阳穴，又赶紧托住他瘫软的身体，可他瘦削的
肩膀还是擦到了木墙上。还没等雅各布伸手去捞，煤油灯就顺势落到了地上。
“什么声音?”他听见女妖在问。
雅各布熄了灯，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去掏枪，却忽然想起那个正向木墙走来的人就是威尔。
威尔不费吹灰之力就踢破了木墙。雅各布趁弟弟还没钻进裂开的木缝，赶紧折返跑向
来时的暗门。黑女妖正在呼唤卫兵。
雅各布，停下来。可再没有什么比身后紧逼的脚步声更让他恐惧。威尔在黑暗中的
视力和狐狸一样好，他还带着武器。
雅各布，快跑到有光的地方去，他在黑暗中更有优势。雅各布刚一冲出暗门，就拉
开了窗帘。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威尔目眩。他用胳膊挡着脸，雅各布趁机打落他手中的佩剑。
“威尔，别去捡那把剑!”
他用手枪指着威尔，可威尔不为所动，依旧弯腰去拾剑。雅各布试着再去夺剑，这一
次，弟弟出手比他快。雅各布，他会杀了你的!赶紧开枪!可他做不到。那张脸如今虽
已成玉石，也依然是威尔的容颜。
“威尔，我是雅各布!”
威尔用头撞他的脸，雅各布的鼻子流血了。眼看着剑刃就要刺破他的胸膛，雅各布赶
紧把威尔的剑挡到一旁，不料威尔紧接着又给了他的前臂一剑。他像一个石人那样搏斗，
果断、冷漠、精准，每一丝恐惧都被愤怒所淹没。“我听说，你打败了卡米恩最好的侍
卫。”“他还不及国王以为的一半好。”又是一剑。雅各布，快防守啊。
剑刃对着剑刃，他们手中的武器已从童年时的玩具刀枪变成了磨快抛光的真家伙。往
事如烟。阳光洒落在他们头顶的枝形吊灯上，地毯的图案是一群正载歌载舞迎接春天到来
的女巫。威尔大口喘着粗气。两人的喘息声引来了皇家卫兵，一排长火枪齐齐对准他俩。
威尔想避开那群穿白色制服的卫兵，雅各布下意识地像从前一样挡在他身前。可弟弟已经
不再需要他的保护。石人也找到他们了，他们从暗门中鱼贯而出。威尔和雅各布被灰色和
白色的制服夹在中间。一个石人厉声命令威尔放下武器，他扔掉了手中的佩剑。
“这个人试图闯进国王的卧房!”
石战士的长官是一个长着黑玛瑙皮肤的石人，他说起人族的语言来几乎不带口音。雅
各布退到他身边，威尔仍死死盯着他。一模一样的脸，迥然不同的性格，与之前判若两人
的威尔就像从狗变成了狼。雅各布不忍再多看他一眼。
“又是雅各布·雷克里斯。”石人长官将两把剑递给卫兵，“我必须和女王谈谈。”
接过佩剑的卫兵向长官耳语了几句。说不定在某个走廊上还挂着雅各布的肖像画，他
替女王找来玻璃鞋之后，女王下令为他作画留念。
威尔冷眼看着卫兵押走雅各布。
雅各布，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吧。他已经忘了你了。
女王
很久之前，雅各布就曾到过女王的接见大厅。即使他或夏努特替女王找来她寻觅已久
的宝物，多数时间里出来见他们的还是某个矮人侍者，由他来支付酬劳或者交托新的任
务。只有当任务特别危险，能让她听到一个鲜血与死亡交织的故事，比如找玻璃鞋和自动
上菜的桌子那几次历险，女王才会亲自接见他们。倘若特蕾莎不是生在帝王家，这世上会
多出一个优秀的女寻宝人。
卫兵们把雅各布带进接见大厅，女王正坐在书桌后，丝裙上绣着金黄色的精灵玻璃，
和桌上的黄玫瑰交相辉映。她美丽依旧，但战争和失败仍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她额头的
皱纹深了，黑眼圈重了，眼神更冷酷了。
一个军官和三个大臣站在大厅的玻璃窗前，从那儿望出去，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屋顶
和塔尖，还能看到被石人占领的高山。站在上一任国王半身雕像旁的副官转过身来，雅各
布认出那是唐纳斯马克，他曾和雅各布一起为女王寻过三次宝，其中两次成功了，雅各布
捞了不少钱，唐纳斯马克也获得了一枚勋章。他们是朋友，不过他看向雅各布的目光中并
没有泄露两人的关系。他白色制服上的勋章比他们上一次见面时更多了，可他的左腿瘸
了。和打仗比起来，寻宝只是小儿科。
“擅闯王宫，威胁贵宾，打昏密探。”女王把羽毛笔搁到一边，招手示意站在书桌旁的
矮人近前来。矮人一面帮女王拉开椅子，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雅各布。几百年来，在宫廷
当差的矮人已帮历任帝王躲过了多次暗杀。特蕾莎的身旁至少有三个矮人随侍，据说他们
还曾斗过巨灵人。
等到女王的宠臣奥伯隆帮她整理好衣裙，女王这才缓缓从书桌后走出来。她一直都瘦
削如少女。
“雅各布，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受命去找时光沙漏了吗?现在却跑进宫和我未来女
婿的侍卫决斗。”
雅各布垂着头，女王不喜欢别人看她的眼睛。“我别无选择。他攻击我，我自卫而
已。”他的小臂还在流血，这是弟弟的杰作。
“陛下，把他赶出去吧。”一个大臣说，“或者枪毙他，以示您对于和平的诚意。”
“胡说八道。”女王愤怒地说，“我为这场战争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他是我最好的
寻宝人!甚至比夏努特还要优秀。”
她走到雅各布身边，雅各布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传闻女王在香水里加了魔法罂粟，
只要有人深吸一口香气，他就会做出女王一直向往的事。
“有人付你钱让你这么干吗?”她问，“某个不喜欢这种和平局面的人?替我转告他：
我也不喜欢。”
“陛下!”大臣警惕地看看门口，仿佛有石人正在那儿偷听。
“你们都闭嘴!”女王大怒，“为了换得和平，我连自己的女儿都牺牲了。”
雅各布看向唐纳斯马克，可唐纳斯马克避开了他的目光。
“没人付我钱。”他说，“这和您的和平也没关系。我是为了女妖而来。”
女王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就像她女儿一样。
“女妖?”
她尽量说得若无其事，可她的声音出卖了她。雅各布听出其中的恨意和厌恶，还有恼
怒，恼怒他们对女妖的忌惮。
“你想对她做什么?”
“请让我单独和她待五分钟。您不会为此后悔的。难道您的女儿乐意看到自己的新郎
还带着那位黑暗的情人?”
雅各布，说话小心。可他已经绝望到顾不得小心谨慎了。她偷走了他的弟弟，而他
想把弟弟夺回来。
女王和将军交换了一下眼神。
“和你的老师一样无礼。”她说，“夏努特也曾经对我父亲出言不逊。”
“只要五分钟，”雅各布重复道，“她的诅咒让您输掉了战争，失去了成千上万的臣
民!”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陛下!”将军正想说话，却被她警告的眼神制止了。她转过身，走向书桌。
“你来得太晚了。”她回头对雅各布说，“我已经在和约上签了字。告诉那群石人，他
是因为吸了精灵粉末而神志不清。”她下令：“把他押到门口，然后传令不准再放他进
宫。”
一个卫兵上前按住雅各布的手臂，矮人侍从打开了门。
“雅各布，”女王扬声道，“别去找时光沙漏了。我想要一个许愿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