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听话的摇铃
界墙附近，无人区
那位面色苍白的将军下令马上逮捕尼克，却没人做出反应。他加大了嗓门，怒气冲冲地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转过身去，哇哇直叫。
“逮捕那个人！其他人，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被他吼的士兵是一位带着伤疤的老兵，袖子上有一个准尉的皇冠图案，前额有一个咒印，钢盔的侧面印着关卡巡逻队的徽章。他没有答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我在给你下达命令！”将军咆哮道。他用自己那瘦巴巴，几乎只剩骨架的食指指着尼克，“逮捕……那个……人！”
准尉继续目光空洞地瞪着界墙。一位军士走到他跟前，从他的徽章看来，同样来自关卡巡逻队。这位军士拿出自己的烟卷，开始往里面塞烟草。
“我不会忍受任何沉默的傲慢！我是菲弗沙姆将军，来自位于考威尔的司令部，听见了吗？逮捕那个人，否则我会让你们余生都在禁闭室里度过！”
莉芮尔扫了一眼安塞斯蒂尔的士兵们，发现他们都来自关卡巡逻队，都带着咒印，而且似乎每个人都沉醉在与黑夜、天空、界墙、地面的交流中，这么说吧，他们在与天地万物交流，唯独除了面前这位咆哮的将军。
“我自己去！”将军怒吼道。他在自己的腰带上摸索，想找一把左轮手枪，却忘了自己衣衫不整，没有把武器带在身上。于是他伸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士兵的步枪，可是那士兵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并没有让他得逞。
“不。”见那将军继续抢夺士兵的武器，莉芮尔平静地说了一句。她探入咒契中，从头脑中流过的璀璨洪流中迅速聚集了五个咒印，把它们连缀成一个金色的网，从手上施放出去，罩在将军的秃头上。
他放开了步枪，朝自己的耳朵抬起一只手，发出打嗝似的声音，浑身瘫软下来。就在即将倒地的那一瞬间，他被身边的军士扶住了。军士扔掉了手中的烟，开始骂起来。
“对此我很抱歉，夫人，”准尉朝莉芮尔转过身来说道，并且很机灵地朝她致敬，“巡逻队军士长尼尔德。啊，您遇到麻烦了是吗？从南边来的怪物引起的麻烦？”
“没错。”莉芮尔说，“那怪物已经被制服了，不过，我或者阿布霍森本人要在一年零一天之内回来，因为它只是暂时被幽禁，到那时会再次冒出地面。”
“那到底是什么？”巡逻队军士长好奇地问，“请原谅，夫人，但是我们这些人都没见过那样的东西，虽然我们见过很多越过界墙的东西。”
“一只赫儒尔，拥有自我意志的肆行魔法生物。”莉芮尔说。她感觉自己身边的尼古拉斯在往下倒，便匆匆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快要昏过去了，但仍然挣扎着保持站立的姿势。“对不起，我们得走了。”
“带着塞尔先生吗？”巡逻队军士长问，“他是尼古拉斯·塞尔，对吗？廷德尔中尉派我们做先遣小分队的时候说过他的名字。”
“是的。”莉芮尔说。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他必须跟我走。你可能知道他被感染了……在福文加工厂那次事件中。他那时就该跟我们回去的。”
“我们接到最高层的命令，不能让他走。”巡逻队军士长半信半疑道，“我是说，发出命令的人不是来参观的好管闲事的家伙，像菲弗沙姆这样的，他不过是因为晚餐被搅黄了所以才跑来闹事。他以为这是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入侵者。那位将军，我是说。他在追赶中瞅见了塞尔先生，但是从头到尾都没见到那怪物。这条命令是巡逻队的司令官发来的，不允许塞尔先生通过界墙。”
“他必须跟我们走。”莉芮尔平静地重申。她听见自己带来的卫兵在身后走来走去，可能已准备好为她提供武力支持。眼下关卡巡逻队的人只有二十个左右，不过其中有的拿着那种可以快速开火的武器——列文机枪。“你知道我是准阿布霍森吧？”莉芮尔问道。
“是的，夫人。”军士长答道，他的表情很纠结。
“尼古拉斯·塞尔……嗯……他被注入了肆行魔法。”莉芮尔仔细地选择词语，“我们必须把他带回古国，才能确保他不……”
尼克感觉身体变得越发沉重了，他的双膝在发软，眼看着就要昏过去了，所以全身的重量都靠莉芮尔的手臂支撑着。她快要扶不住他了。
“我们要帮助他维持人形。”莉芮尔小声说，希望不会被尼克听见，“让我们走，我会派出信鹰给所有需要解释的人发送消息，然后转换成电报。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无论如何，我们总得把将军送回去，罗杰。”抽烟斗的那位军士说，“照我看哪，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呢？”
军士长看着地上那位脸色苍白的将军。因为躺倒在地的缘故，他看上去真像个死人，尽管他胸前的小奖章正随着他缓慢的呼吸而起伏。
“他什么也不会记得。”莉芮尔赶紧解释，“他黎明才会醒来，而且会忘记前一天日落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军士长和军士都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这是一种强大而精妙的咒契魔法，远非他们的能力所及。
“我想你说得对，什么事也没发生。”军士长低声对另一名军士说道。他并没有看着莉芮尔，“我在这儿什么也没看见。我们把将军抬回去吧。”
军士长朝身后等待着的两名抬担架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他们迅速走上前，翻动将军的身体，把他抬到帆布担架上去，动作一点儿也不轻柔，其中一个还压低嗓门粗鲁地评论着什么，另一个听了直笑。不过当军士长看过来时，那士兵把笑憋了回去。
两名安洛上尉手下的士兵快步走到莉芮尔身旁，接过了尼克。莉芮尔因为不用继续扶着他而松了口气，可同时她又有些不太情愿放开。趁着松开尼克的当儿，她凑近看了看他。那失去意识的、放松的脸庞在月亮下显得如此苍白。看到微弱的咒符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她颇感安慰，这意味着治疗咒语仍旧在起作用。
“我们回去吧。”莉芮尔说。
安洛上尉大声下达了命令。几名卫兵上前来围绕着尼克，其中的一个展开一种吊床样的担架，两个士兵各抬着其中一头。莉芮尔领头朝着贯穿界墙的隧道走去，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尼克该怎么办。身体失血过多，只要好好休息应该就能很快恢复，但是更严重的是他身体里的肆行魔法。
从大门口经过时，界墙石上的咒印闪耀起来。她伸出手去触摸石块，随即汇入了无尽的咒契之流中，那温暖、熟悉的咒印叫她倍感安慰，她对尼克的悲观情绪也稍有缓解。在这些石头里有如此宁静却无处不在的力量。毕竟，即便强大如奥兰尼斯，最终也在莉芮尔等人的合力下，被咒契打败和禁锢。尼克体内的那股力量不论是什么，也不可能与奥兰尼斯相提并论。
她一边走一边想得出神，突然被身后传来的惊恐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莉芮尔一边转身，一边伸手朝摇铃和剑探去。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抬着尼克的卫兵们飞快地放下了担架朝后退去。但是并没有突如其来的肆行魔法的气味，也没有白色闪电似的亮光，尼克体内潜伏的力量并没有发作。
原来，是流入他体内的咒印惊动了卫兵们。咒印离开了界墙的石头，在空气中飘浮着，似乎有某种奇怪的、看不见的东西托举着它们。它们在空中旋转着，螺旋状朝下落在尼古拉斯·塞尔身上，铺满他的全身，从脚到苍白的前额。咒印如同刚刚落下的雪花一般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便透过衣服和身躯，渗了进去。
越来越多的咒印从石头中浮现出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成倍增长。它们密密麻麻地落下，就像涓涓细流，又像闪着金光的瀑布。这么多咒印，根本无法一一看清，莉芮尔冲到尼克身旁，摊开手掌抓过几个一看，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咒印。
“我们该怎么办？”安洛上尉着急地问，“这种情景我从没见过。”
“它们没有展开防御。”莉芮尔缓缓说道，“界墙并没有试图阻止他通过。”
她松开了手中的咒印。它们没有直接往下落，而是朝旁边的尼克飘了过去。她已经觉察出它们的一些本质，尽管她还无法更为准确地进行辨别。而且，她完全想不通，咒印为什么这样汹涌地进入尼克的身体，也不知道它们最终会有什么作用。
“把他抬起来，我们走过去。”
尽管所有士兵都是咒契师，精通各种不同种类的咒契，可他们再次抬起尼克时，还是明显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不认识的咒印和不知底细的咒符是相当危险的。可即使如此，莉芮尔还是很惊讶，因为士兵们的动作实在太慢了。
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士兵们不想接近的并不是尼克，而是她自己。他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胸前的摇铃开始颤动起来。尽管它们的铃舌已经被皮带锁住，但它们仍旧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像遥远的音乐一般，传到大家的耳朵里。
所有的摇铃都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声音虽有些沉闷和含混，但是不知为何它们会自己响起来！莉芮尔能感觉到它们的震动，更糟糕的是，她能感到它们的力量。所有的摇铃，从安眠者岚纳，到摄人心魄、能够将听到铃音者统统遣入冥界的阿斯塔睿尔，全都在响。虽然单个摇铃发出的声响并不起眼，可它们的翁鸣正逐渐加大。谁又能知道，此情此景之下，七只法铃脱离了主人的掌控，共同自行摇响，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莉芮尔知道唯一的一次七只摇铃同时响，还是在束缚奥兰尼斯的时候，而且当时七只都在主人牢牢的掌控之中，每一只都是。
不知道尼克身上和界墙内蕴藏的魔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一股力量或是唤醒了法铃，或是激怒了它们，而这一切已经超出莉芮尔的知识或经验范围。在那一瞬间，她从一位自信的准阿布霍森变成了一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女孩，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方法。
走出去。让摇铃远离界墙内的咒契魔法，而且要赶在她和所有卫兵以及尼古拉斯或被催眠，或被剥夺记忆，或被迫行至他们不应该去的地方之前……或是更糟糕的，被不情愿地遣往冥界，永远无法返回。
“抬起他！赶快！”她大叫着朝北边冲去，双手紧紧握着整个铃带，希望铃铛们能够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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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吼的士兵是一位带着伤疤的老兵，袖子上有一个准尉的皇冠图案，前额有一个咒印，钢盔的侧面印着关卡巡逻队的徽章。他没有答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我在给你下达命令！”将军咆哮道。他用自己那瘦巴巴，几乎只剩骨架的食指指着尼克，“逮捕……那个……人！”
准尉继续目光空洞地瞪着界墙。一位军士走到他跟前，从他的徽章看来，同样来自关卡巡逻队。这位军士拿出自己的烟卷，开始往里面塞烟草。
“我不会忍受任何沉默的傲慢！我是菲弗沙姆将军，来自位于考威尔的司令部，听见了吗？逮捕那个人，否则我会让你们余生都在禁闭室里度过！”
莉芮尔扫了一眼安塞斯蒂尔的士兵们，发现他们都来自关卡巡逻队，都带着咒印，而且似乎每个人都沉醉在与黑夜、天空、界墙、地面的交流中，这么说吧，他们在与天地万物交流，唯独除了面前这位咆哮的将军。
“我自己去！”将军怒吼道。他在自己的腰带上摸索，想找一把左轮手枪，却忘了自己衣衫不整，没有把武器带在身上。于是他伸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士兵的步枪，可是那士兵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并没有让他得逞。
“不。”见那将军继续抢夺士兵的武器，莉芮尔平静地说了一句。她探入咒契中，从头脑中流过的璀璨洪流中迅速聚集了五个咒印，把它们连缀成一个金色的网，从手上施放出去，罩在将军的秃头上。
他放开了步枪，朝自己的耳朵抬起一只手，发出打嗝似的声音，浑身瘫软下来。就在即将倒地的那一瞬间，他被身边的军士扶住了。军士扔掉了手中的烟，开始骂起来。
“对此我很抱歉，夫人，”准尉朝莉芮尔转过身来说道，并且很机灵地朝她致敬，“巡逻队军士长尼尔德。啊，您遇到麻烦了是吗？从南边来的怪物引起的麻烦？”
“没错。”莉芮尔说，“那怪物已经被制服了，不过，我或者阿布霍森本人要在一年零一天之内回来，因为它只是暂时被幽禁，到那时会再次冒出地面。”
“那到底是什么？”巡逻队军士长好奇地问，“请原谅，夫人，但是我们这些人都没见过那样的东西，虽然我们见过很多越过界墙的东西。”
“一只赫儒尔，拥有自我意志的肆行魔法生物。”莉芮尔说。她感觉自己身边的尼古拉斯在往下倒，便匆匆扫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快要昏过去了，但仍然挣扎着保持站立的姿势。“对不起，我们得走了。”
“带着塞尔先生吗？”巡逻队军士长问，“他是尼古拉斯·塞尔，对吗？廷德尔中尉派我们做先遣小分队的时候说过他的名字。”
“是的。”莉芮尔说。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他必须跟我走。你可能知道他被感染了……在福文加工厂那次事件中。他那时就该跟我们回去的。”
“我们接到最高层的命令，不能让他走。”巡逻队军士长半信半疑道，“我是说，发出命令的人不是来参观的好管闲事的家伙，像菲弗沙姆这样的，他不过是因为晚餐被搅黄了所以才跑来闹事。他以为这是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入侵者。那位将军，我是说。他在追赶中瞅见了塞尔先生，但是从头到尾都没见到那怪物。这条命令是巡逻队的司令官发来的，不允许塞尔先生通过界墙。”
“他必须跟我们走。”莉芮尔平静地重申。她听见自己带来的卫兵在身后走来走去，可能已准备好为她提供武力支持。眼下关卡巡逻队的人只有二十个左右，不过其中有的拿着那种可以快速开火的武器——列文机枪。“你知道我是准阿布霍森吧？”莉芮尔问道。
“是的，夫人。”军士长答道，他的表情很纠结。
“尼古拉斯·塞尔……嗯……他被注入了肆行魔法。”莉芮尔仔细地选择词语，“我们必须把他带回古国，才能确保他不……”
尼克感觉身体变得越发沉重了，他的双膝在发软，眼看着就要昏过去了，所以全身的重量都靠莉芮尔的手臂支撑着。她快要扶不住他了。
“我们要帮助他维持人形。”莉芮尔小声说，希望不会被尼克听见，“让我们走，我会派出信鹰给所有需要解释的人发送消息，然后转换成电报。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无论如何，我们总得把将军送回去，罗杰。”抽烟斗的那位军士说，“照我看哪，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呢？”
军士长看着地上那位脸色苍白的将军。因为躺倒在地的缘故，他看上去真像个死人，尽管他胸前的小奖章正随着他缓慢的呼吸而起伏。
“他什么也不会记得。”莉芮尔赶紧解释，“他黎明才会醒来，而且会忘记前一天日落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军士长和军士都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这是一种强大而精妙的咒契魔法，远非他们的能力所及。
“我想你说得对，什么事也没发生。”军士长低声对另一名军士说道。他并没有看着莉芮尔，“我在这儿什么也没看见。我们把将军抬回去吧。”
军士长朝身后等待着的两名抬担架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他们迅速走上前，翻动将军的身体，把他抬到帆布担架上去，动作一点儿也不轻柔，其中一个还压低嗓门粗鲁地评论着什么，另一个听了直笑。不过当军士长看过来时，那士兵把笑憋了回去。
两名安洛上尉手下的士兵快步走到莉芮尔身旁，接过了尼克。莉芮尔因为不用继续扶着他而松了口气，可同时她又有些不太情愿放开。趁着松开尼克的当儿，她凑近看了看他。那失去意识的、放松的脸庞在月亮下显得如此苍白。看到微弱的咒符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她颇感安慰，这意味着治疗咒语仍旧在起作用。
“我们回去吧。”莉芮尔说。
安洛上尉大声下达了命令。几名卫兵上前来围绕着尼克，其中的一个展开一种吊床样的担架，两个士兵各抬着其中一头。莉芮尔领头朝着贯穿界墙的隧道走去，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尼克该怎么办。身体失血过多，只要好好休息应该就能很快恢复，但是更严重的是他身体里的肆行魔法。
从大门口经过时，界墙石上的咒印闪耀起来。她伸出手去触摸石块，随即汇入了无尽的咒契之流中，那温暖、熟悉的咒印叫她倍感安慰，她对尼克的悲观情绪也稍有缓解。在这些石头里有如此宁静却无处不在的力量。毕竟，即便强大如奥兰尼斯，最终也在莉芮尔等人的合力下，被咒契打败和禁锢。尼克体内的那股力量不论是什么，也不可能与奥兰尼斯相提并论。
她一边走一边想得出神，突然被身后传来的惊恐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莉芮尔一边转身，一边伸手朝摇铃和剑探去。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抬着尼克的卫兵们飞快地放下了担架朝后退去。但是并没有突如其来的肆行魔法的气味，也没有白色闪电似的亮光，尼克体内潜伏的力量并没有发作。
原来，是流入他体内的咒印惊动了卫兵们。咒印离开了界墙的石头，在空气中飘浮着，似乎有某种奇怪的、看不见的东西托举着它们。它们在空中旋转着，螺旋状朝下落在尼古拉斯·塞尔身上，铺满他的全身，从脚到苍白的前额。咒印如同刚刚落下的雪花一般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便透过衣服和身躯，渗了进去。
越来越多的咒印从石头中浮现出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成倍增长。它们密密麻麻地落下，就像涓涓细流，又像闪着金光的瀑布。这么多咒印，根本无法一一看清，莉芮尔冲到尼克身旁，摊开手掌抓过几个一看，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咒印。
“我们该怎么办？”安洛上尉着急地问，“这种情景我从没见过。”
“它们没有展开防御。”莉芮尔缓缓说道，“界墙并没有试图阻止他通过。”
她松开了手中的咒印。它们没有直接往下落，而是朝旁边的尼克飘了过去。她已经觉察出它们的一些本质，尽管她还无法更为准确地进行辨别。而且，她完全想不通，咒印为什么这样汹涌地进入尼克的身体，也不知道它们最终会有什么作用。
“把他抬起来，我们走过去。”
尽管所有士兵都是咒契师，精通各种不同种类的咒契，可他们再次抬起尼克时，还是明显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不认识的咒印和不知底细的咒符是相当危险的。可即使如此，莉芮尔还是很惊讶，因为士兵们的动作实在太慢了。
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士兵们不想接近的并不是尼克，而是她自己。他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胸前的摇铃开始颤动起来。尽管它们的铃舌已经被皮带锁住，但它们仍旧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像遥远的音乐一般，传到大家的耳朵里。
所有的摇铃都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声音虽有些沉闷和含混，但是不知为何它们会自己响起来！莉芮尔能感觉到它们的震动，更糟糕的是，她能感到它们的力量。所有的摇铃，从安眠者岚纳，到摄人心魄、能够将听到铃音者统统遣入冥界的阿斯塔睿尔，全都在响。虽然单个摇铃发出的声响并不起眼，可它们的翁鸣正逐渐加大。谁又能知道，此情此景之下，七只法铃脱离了主人的掌控，共同自行摇响，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莉芮尔知道唯一的一次七只摇铃同时响，还是在束缚奥兰尼斯的时候，而且当时七只都在主人牢牢的掌控之中，每一只都是。
不知道尼克身上和界墙内蕴藏的魔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一股力量或是唤醒了法铃，或是激怒了它们，而这一切已经超出莉芮尔的知识或经验范围。在那一瞬间，她从一位自信的准阿布霍森变成了一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女孩，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方法。
走出去。让摇铃远离界墙内的咒契魔法，而且要赶在她和所有卫兵以及尼古拉斯或被催眠，或被剥夺记忆，或被迫行至他们不应该去的地方之前……或是更糟糕的，被不情愿地遣往冥界，永远无法返回。
“抬起他！赶快！”她大叫着朝北边冲去，双手紧紧握着整个铃带，希望铃铛们能够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