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马族从不越过绿水河
黄沙村附近的海上
一声长长的尖叫回荡在海面上。入侵者船头的那个身影向后退去，尖叫声转变为一连串的吼声和咒骂，像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划手们的节奏和歌谣连一点细微的变化也没有。
“没射死。”翁皮说，有些失望，有些尴尬，尽管射出这一支箭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笨拙地收回胳膊，顿时感觉虚弱不堪，那张宝贵的弓差一点从船舷旁掉下去。这张弓可是在十几次月圆以前，由部族里最好的制弓人，用她储备的最好的牛角、肌腱和桑木专门为她制作的。其中桑木尤其珍贵，因为在阿撒斯科人生活的高海拔地区不长这种树，只能靠交易或是突袭其他部族时得来。
“已经很准了。”卡里尔克说。船长抬起头，皱了皱鼻子。“如果那是他们的食风人……”
翁皮点点头。她希望那是食风人，希望那人伤重不支，无法继续施展法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射出第二支箭了。她尽量想换个轻松些的姿势待着，让受伤的那条腿保持不动。翁皮从未觉得如眼下这般虚弱和疼痛。
“没有什么变化。”卡里尔克不无遗憾地说。空气依旧凝滞不动，入侵船划得更近了，近到足以听到船桨的呻吟和桨叶在海水中的拍打声，还有那吟唱，如今也变得非常清楚了。翁皮猛然间意识到，那种抑扬顿挫的节奏根本不是来自人类桨手的声音，而是术士们在为他们的肆行魔法生物打拍子。
“把我从侧面推下去。”翁皮哑着嗓子说。一切都完了。她送的消息，她们阿撒斯科人……但是没有理由让这些善良的渔民也跟着送命。“他们想抓的是我。他们不会继续追的。”
卡里尔克没有接话，可是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刮起了一阵带着咸味的清新的海风。东北风又回来了。
“拉呀！快拉！”卡里尔克朝船员们咆哮着，自己则倚在舵柄上，迫使船朝着最佳航线转弯。一个浪头打来，船身晃动起来，又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随之传遍了翁皮的整条腿，她硬生生把一声尖叫吞了回去。
可是，即使船帆鼓起，渔船能否逃得过仍是个未知数。追击船上的肆行魔法师加快了他们吟唱的节奏，迫使那些那非人的生物划得更快了。
过了一会儿，一支箭从站在船头的卡里尔克的身边擦了过去。她俯下身去，可是在弯着腰的同时还要掌控沉重的船桨，这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翁皮扭头去看。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位于追击船的船首，正要直起身来，也许是刚刚搭好了一支箭。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被翁皮射伤的那名术士的主人。术士当中很少出现优秀的射手，可是刚才那支箭却是从离卡里尔克很近的地方飞过去的。
翁皮这样想着，直到下一支箭从离她自己头顶一掌宽的地方飞过去，她才明白，并非是射手的准头好，而是他或她瞄准的并不是船长，而是翁皮本人，只是风向发生了变换，加上光线不够充足，才让上一支箭射偏了。
翁皮向后一倒，片刻后另一支箭便射中了船身，使得整艘船都颤抖起来。如果再高个几英尺，它可能就射中了她的头。
下一支射来的箭又偏了，因为卡里尔克驾着船朝顺风的方向转了一个小弯，随后又恢复为逆风。随后射来的一支箭掉到了海水中，离他们的船差着十几步的距离。即使全速划船，入侵者也落后了，再也赶不上这股吹着渔船向南航行的东北风。
“劳恩！抓住这里！”
劳恩回到舵柄旁。卡里尔克弯下腰，看着翁皮。
“你是个勇敢的姑娘，而且你刚才射的那一箭救了我们的命。”船长说，“虽然在海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但是我们很有可能在天亮后不久，就把你送上岸去找治疗师。”
“你们黄沙村离……珂睐住的地方有多远？”翁皮问，“她们住在冰里。”
“珂睐冰川？”
卡里尔克挠挠头，翁皮留意到，船长在说话时仍一直高度警惕地看着船尾。她还是能听到追击船上传来的吟唱和船桨击水的声音，不过已经微弱了一些。
“我也不太清楚。”卡里尔克继续说，“我想你应该取道向南去纳维斯，然后朝西南方向一直走到辛德尔，从那儿再顺着瑞特林河往北走。那一路都是平坦的大道。从纳维斯应该有小道往西走，我想。骑马的话，也许五到六天。黄沙村应该有人有地图。”
“好的。”翁皮说。她竭力想再说些什么好让自己别晕过去，她认为这是很羞耻的事。可是，她无法抵御虚弱和疼痛的双重攻击。
看到翁皮翻着白眼往旁边一歪，卡里尔克赶紧扶住了女孩的头，小心地扶她在甲板上躺好。船长再次朝船尾望去。追击船上依旧亮着那并非火焰的红光；船桨仍旧按照术士们喊出的节奏，整齐划一，快速地划动着，但它渐渐落在了后面。
即便如此，那艘船依旧紧追不舍。
卡里尔克头一回没了把握。她不知道如果追击船一直追到黄沙村，会发生什么事。天马族的入侵者以前没有这样做过，反正在她记忆里没有。不过，卡里尔克同样从未被满满一船的肆行魔法生物追杀，而且它们能够划上一整晚的船，不眠不休……
黄沙村是个渔村，不是高墙耸立的城镇，没有驻扎军队。当然，渔民们会奋起反抗，可是即使大部分的船都停在村子里，能打的也只有大约六十到七十个年轻人。其中可能有六七个咒契法师，可他们只会一些与大海和打鱼有关的简单魔法，并不精于使用战斗咒语，就像卡里尔克自己一样。
假设风向保持不变，卡里尔克估计天亮后不久就能到黄沙村，也许比入侵船早到一个甚至是两个小时。但他们需要做好准备，对抗十几个木怪，以及同样数量的巫师和女巫，再加上他们的主人，这点时间并不算长。
最近的岗哨位于往南六十里格远的纳维斯。黄沙村有自己的乡村治安官，但是只有一个人。她叫梅格里利，是个惹人不快的年轻人，总爱干涉老实渔民们的生意。卡里尔克努力地回忆着梅格里利是否有一只信鹰以备不时之需。很久以前，黄沙村曾经拥有过自己的自卫队和信鹰，但是自从塔齐斯顿国王和阿布霍森萨布莉尔将古国的秩序恢复后，这么多年来王国一直很太平。
卡里尔克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她在海上从不害怕，或许是多年的磨砺，使她养成了压抑恐惧的习惯，但是一想到肆行魔法生物在整个村庄横冲直撞，她仍旧感到有些慌张。她的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还有她的丈夫，一个伐木人……每当要打仗的时候，他总是拿着自己那把长长的双刃斧冲在最前面……
“劳恩，”卡里尔克说，“梅格里利是否有一只信鹰，你记得吗？或者村子里谁家有？”
劳恩做了个鬼脸，每当提到那位乡村治安官时，他总是如此反应。
“梅格里利有没有我不知道。”他说，“不过奥尔瑟不是有一对吗？用来和市场之间传消息的。”
“啊，我忘了。”卡里尔克一下子高兴起来。奥尔瑟是渔民们的代理商兼银行代理，他将大部分的渔货卖到位于拜里塞尔的鱼贩行会，同时安排载货船将腌过的海鱼运往南方。他的信鹰也许只能在城市里的鱼市场之间往返，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向外发送警报和求救信号的方法。
但这并不意味着袭击开始之前会有任何增援力量赶到。
“我们的船一停，你就跑去找奥尔瑟。”卡里尔克对儿子交代，“如果可以的话，就请他派一只信鹰到最近的岗哨去，如果他不能，就到鱼贩子那儿去，去请求帮助，就说村子即将被十几个肆行魔法造物、魔法师和他们的主人袭击，这些人来自天马部族，可能还有其他部族的。”
“我们吗？我是说，我们会被袭击？”劳恩问。他年纪尚轻，还没有打过一场货真价实的仗，所以眼下他的兴奋多于恐惧。
“我估计是的。”卡里尔克说，“做完这些后，你赶紧跑回家，让你爸把外出用的东西尽快收拾好，能收拾多少就带多少，然后在咒契石那儿和我们碰面。告诉他有人入侵，还要给我们所有人带上食物和水，三天的量，路上用的。”
“食物和水？路上用的？”
“十多个木怪，我们可打不过。”卡里尔克说，“必须让村子里的人全都撤离，要赶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出发，目的地是南边路上的旧瞭望塔。托尔瑟和休伊尔会把女孩带到石头那儿，我会去找梅格里利，让她拉响警报，然后我把阿斯蒂拉兰给叫去。对了，把我的鱼叉从家里带出来，还有旧的皮胸甲和园艺工具。”
“那……那打到的鱼怎么办？”劳恩问。
“不管了。”
“不……不管？”劳恩惊讶得连声音都提高了。
“活命更重要。”卡里尔克说，她激动地用光脚蹬着甲板，“总不能为了咸鱼而不要命吧。再说，只要这艘船一直漂着，它们会留在船上的。”
“如果船被他们弄沉了怎么办？”劳恩又问。他是卡里尔克的孩子们当中想象力最贫乏的一个，有时候这是优点，有时候却没什么好处。
“那就把船捞起来。”卡里尔克说，“另外造一艘。等到真的发生了再去担心这些吧。还有多久到黄沙村，你觉得？”
劳恩抬头看看天，找到组成乞儿星座的六颗星星，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自己与它们之间的相对位置，又用“北巨人腰带”上的“搭扣”进行了核对，这颗星有时候被称为“水手的欺骗”。最后，他再想象一根不存在的线，从乌阿勒斯星穿过，这是一颗北方略微偏东一些的红色星星，位置很固定。做完这些之后，他朝空气里反复嗅了嗅，又凝神望向大海，观察海浪的起伏等情况。在陆地上生活的人也许认为这片海看起来到处都一样：漆黑一团，很神秘，只有星星和月亮微弱的光洒在海面上，但是劳恩却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位于何处。
“我觉得，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听到河口浮标的声音了。”他说，“虽然那些追击者吵个不停。”
“吵个不停”的是魔法师们持续不断的吟唱，不过如今已在远处汇成一片嗡嗡之声，有些像大海鸟在夜间发出的鸣叫。
“好。”卡里尔克说，“等听到就转弯。我要到前面去找托尔瑟和休伊尔，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遵命，船长。”劳恩说。他将注意力转到前方，等待聆听古旧的浮筒顶端的铃铛发出的声音。它以前是一个从西边运货的酒桶，用柏油处理过，能够浮在水面上。那个浮标标志着黄沙村水道的入海口，这是唯一能够进入村子的入口，它连接着曲折的水道，穿过许多变幻莫测的沙洲，这个村子就是因此而得名的。
卡里尔克曾考虑过不让浮标上的铃铛发出响声，这样可以增加找到水道入口的难度，但是她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这会占用宝贵的时间。入侵者是一艘浅水船，本来就能够从大部分沙洲中穿行而过，而且她怀疑天马族的追击者是利用魔法力量进行追踪的。
船长不再考虑浮标的事。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时刻关注着船帆，一旦发现它们有抖动的迹象或是听到它们的声音，就叫孩子们对它们进行调整。
翁皮躺在甲板上，就在劳恩的脚边。她很安静，不再因为发烧而翻来覆去。她那被毛披肩包裹的身体看上去只是小小一团，呼吸时下唇偶尔的颤动便是她活着的唯一迹象。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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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射死。”翁皮说，有些失望，有些尴尬，尽管射出这一支箭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笨拙地收回胳膊，顿时感觉虚弱不堪，那张宝贵的弓差一点从船舷旁掉下去。这张弓可是在十几次月圆以前，由部族里最好的制弓人，用她储备的最好的牛角、肌腱和桑木专门为她制作的。其中桑木尤其珍贵，因为在阿撒斯科人生活的高海拔地区不长这种树，只能靠交易或是突袭其他部族时得来。
“已经很准了。”卡里尔克说。船长抬起头，皱了皱鼻子。“如果那是他们的食风人……”
翁皮点点头。她希望那是食风人，希望那人伤重不支，无法继续施展法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射出第二支箭了。她尽量想换个轻松些的姿势待着，让受伤的那条腿保持不动。翁皮从未觉得如眼下这般虚弱和疼痛。
“没有什么变化。”卡里尔克不无遗憾地说。空气依旧凝滞不动，入侵船划得更近了，近到足以听到船桨的呻吟和桨叶在海水中的拍打声，还有那吟唱，如今也变得非常清楚了。翁皮猛然间意识到，那种抑扬顿挫的节奏根本不是来自人类桨手的声音，而是术士们在为他们的肆行魔法生物打拍子。
“把我从侧面推下去。”翁皮哑着嗓子说。一切都完了。她送的消息，她们阿撒斯科人……但是没有理由让这些善良的渔民也跟着送命。“他们想抓的是我。他们不会继续追的。”
卡里尔克没有接话，可是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刮起了一阵带着咸味的清新的海风。东北风又回来了。
“拉呀！快拉！”卡里尔克朝船员们咆哮着，自己则倚在舵柄上，迫使船朝着最佳航线转弯。一个浪头打来，船身晃动起来，又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随之传遍了翁皮的整条腿，她硬生生把一声尖叫吞了回去。
可是，即使船帆鼓起，渔船能否逃得过仍是个未知数。追击船上的肆行魔法师加快了他们吟唱的节奏，迫使那些那非人的生物划得更快了。
过了一会儿，一支箭从站在船头的卡里尔克的身边擦了过去。她俯下身去，可是在弯着腰的同时还要掌控沉重的船桨，这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翁皮扭头去看。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位于追击船的船首，正要直起身来，也许是刚刚搭好了一支箭。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被翁皮射伤的那名术士的主人。术士当中很少出现优秀的射手，可是刚才那支箭却是从离卡里尔克很近的地方飞过去的。
翁皮这样想着，直到下一支箭从离她自己头顶一掌宽的地方飞过去，她才明白，并非是射手的准头好，而是他或她瞄准的并不是船长，而是翁皮本人，只是风向发生了变换，加上光线不够充足，才让上一支箭射偏了。
翁皮向后一倒，片刻后另一支箭便射中了船身，使得整艘船都颤抖起来。如果再高个几英尺，它可能就射中了她的头。
下一支射来的箭又偏了，因为卡里尔克驾着船朝顺风的方向转了一个小弯，随后又恢复为逆风。随后射来的一支箭掉到了海水中，离他们的船差着十几步的距离。即使全速划船，入侵者也落后了，再也赶不上这股吹着渔船向南航行的东北风。
“劳恩！抓住这里！”
劳恩回到舵柄旁。卡里尔克弯下腰，看着翁皮。
“你是个勇敢的姑娘，而且你刚才射的那一箭救了我们的命。”船长说，“虽然在海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但是我们很有可能在天亮后不久，就把你送上岸去找治疗师。”
“你们黄沙村离……珂睐住的地方有多远？”翁皮问，“她们住在冰里。”
“珂睐冰川？”
卡里尔克挠挠头，翁皮留意到，船长在说话时仍一直高度警惕地看着船尾。她还是能听到追击船上传来的吟唱和船桨击水的声音，不过已经微弱了一些。
“我也不太清楚。”卡里尔克继续说，“我想你应该取道向南去纳维斯，然后朝西南方向一直走到辛德尔，从那儿再顺着瑞特林河往北走。那一路都是平坦的大道。从纳维斯应该有小道往西走，我想。骑马的话，也许五到六天。黄沙村应该有人有地图。”
“好的。”翁皮说。她竭力想再说些什么好让自己别晕过去，她认为这是很羞耻的事。可是，她无法抵御虚弱和疼痛的双重攻击。
看到翁皮翻着白眼往旁边一歪，卡里尔克赶紧扶住了女孩的头，小心地扶她在甲板上躺好。船长再次朝船尾望去。追击船上依旧亮着那并非火焰的红光；船桨仍旧按照术士们喊出的节奏，整齐划一，快速地划动着，但它渐渐落在了后面。
即便如此，那艘船依旧紧追不舍。
卡里尔克头一回没了把握。她不知道如果追击船一直追到黄沙村，会发生什么事。天马族的入侵者以前没有这样做过，反正在她记忆里没有。不过，卡里尔克同样从未被满满一船的肆行魔法生物追杀，而且它们能够划上一整晚的船，不眠不休……
黄沙村是个渔村，不是高墙耸立的城镇，没有驻扎军队。当然，渔民们会奋起反抗，可是即使大部分的船都停在村子里，能打的也只有大约六十到七十个年轻人。其中可能有六七个咒契法师，可他们只会一些与大海和打鱼有关的简单魔法，并不精于使用战斗咒语，就像卡里尔克自己一样。
假设风向保持不变，卡里尔克估计天亮后不久就能到黄沙村，也许比入侵船早到一个甚至是两个小时。但他们需要做好准备，对抗十几个木怪，以及同样数量的巫师和女巫，再加上他们的主人，这点时间并不算长。
最近的岗哨位于往南六十里格远的纳维斯。黄沙村有自己的乡村治安官，但是只有一个人。她叫梅格里利，是个惹人不快的年轻人，总爱干涉老实渔民们的生意。卡里尔克努力地回忆着梅格里利是否有一只信鹰以备不时之需。很久以前，黄沙村曾经拥有过自己的自卫队和信鹰，但是自从塔齐斯顿国王和阿布霍森萨布莉尔将古国的秩序恢复后，这么多年来王国一直很太平。
卡里尔克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她在海上从不害怕，或许是多年的磨砺，使她养成了压抑恐惧的习惯，但是一想到肆行魔法生物在整个村庄横冲直撞，她仍旧感到有些慌张。她的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还有她的丈夫，一个伐木人……每当要打仗的时候，他总是拿着自己那把长长的双刃斧冲在最前面……
“劳恩，”卡里尔克说，“梅格里利是否有一只信鹰，你记得吗？或者村子里谁家有？”
劳恩做了个鬼脸，每当提到那位乡村治安官时，他总是如此反应。
“梅格里利有没有我不知道。”他说，“不过奥尔瑟不是有一对吗？用来和市场之间传消息的。”
“啊，我忘了。”卡里尔克一下子高兴起来。奥尔瑟是渔民们的代理商兼银行代理，他将大部分的渔货卖到位于拜里塞尔的鱼贩行会，同时安排载货船将腌过的海鱼运往南方。他的信鹰也许只能在城市里的鱼市场之间往返，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向外发送警报和求救信号的方法。
但这并不意味着袭击开始之前会有任何增援力量赶到。
“我们的船一停，你就跑去找奥尔瑟。”卡里尔克对儿子交代，“如果可以的话，就请他派一只信鹰到最近的岗哨去，如果他不能，就到鱼贩子那儿去，去请求帮助，就说村子即将被十几个肆行魔法造物、魔法师和他们的主人袭击，这些人来自天马部族，可能还有其他部族的。”
“我们吗？我是说，我们会被袭击？”劳恩问。他年纪尚轻，还没有打过一场货真价实的仗，所以眼下他的兴奋多于恐惧。
“我估计是的。”卡里尔克说，“做完这些后，你赶紧跑回家，让你爸把外出用的东西尽快收拾好，能收拾多少就带多少，然后在咒契石那儿和我们碰面。告诉他有人入侵，还要给我们所有人带上食物和水，三天的量，路上用的。”
“食物和水？路上用的？”
“十多个木怪，我们可打不过。”卡里尔克说，“必须让村子里的人全都撤离，要赶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出发，目的地是南边路上的旧瞭望塔。托尔瑟和休伊尔会把女孩带到石头那儿，我会去找梅格里利，让她拉响警报，然后我把阿斯蒂拉兰给叫去。对了，把我的鱼叉从家里带出来，还有旧的皮胸甲和园艺工具。”
“那……那打到的鱼怎么办？”劳恩问。
“不管了。”
“不……不管？”劳恩惊讶得连声音都提高了。
“活命更重要。”卡里尔克说，她激动地用光脚蹬着甲板，“总不能为了咸鱼而不要命吧。再说，只要这艘船一直漂着，它们会留在船上的。”
“如果船被他们弄沉了怎么办？”劳恩又问。他是卡里尔克的孩子们当中想象力最贫乏的一个，有时候这是优点，有时候却没什么好处。
“那就把船捞起来。”卡里尔克说，“另外造一艘。等到真的发生了再去担心这些吧。还有多久到黄沙村，你觉得？”
劳恩抬头看看天，找到组成乞儿星座的六颗星星，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自己与它们之间的相对位置，又用“北巨人腰带”上的“搭扣”进行了核对，这颗星有时候被称为“水手的欺骗”。最后，他再想象一根不存在的线，从乌阿勒斯星穿过，这是一颗北方略微偏东一些的红色星星，位置很固定。做完这些之后，他朝空气里反复嗅了嗅，又凝神望向大海，观察海浪的起伏等情况。在陆地上生活的人也许认为这片海看起来到处都一样：漆黑一团，很神秘，只有星星和月亮微弱的光洒在海面上，但是劳恩却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位于何处。
“我觉得，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听到河口浮标的声音了。”他说，“虽然那些追击者吵个不停。”
“吵个不停”的是魔法师们持续不断的吟唱，不过如今已在远处汇成一片嗡嗡之声，有些像大海鸟在夜间发出的鸣叫。
“好。”卡里尔克说，“等听到就转弯。我要到前面去找托尔瑟和休伊尔，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遵命，船长。”劳恩说。他将注意力转到前方，等待聆听古旧的浮筒顶端的铃铛发出的声音。它以前是一个从西边运货的酒桶，用柏油处理过，能够浮在水面上。那个浮标标志着黄沙村水道的入海口，这是唯一能够进入村子的入口，它连接着曲折的水道，穿过许多变幻莫测的沙洲，这个村子就是因此而得名的。
卡里尔克曾考虑过不让浮标上的铃铛发出响声，这样可以增加找到水道入口的难度，但是她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这会占用宝贵的时间。入侵者是一艘浅水船，本来就能够从大部分沙洲中穿行而过，而且她怀疑天马族的追击者是利用魔法力量进行追踪的。
船长不再考虑浮标的事。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时刻关注着船帆，一旦发现它们有抖动的迹象或是听到它们的声音，就叫孩子们对它们进行调整。
翁皮躺在甲板上，就在劳恩的脚边。她很安静，不再因为发烧而翻来覆去。她那被毛披肩包裹的身体看上去只是小小一团，呼吸时下唇偶尔的颤动便是她活着的唯一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