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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阿瑞丽

古国,珂睐冰川
尼克和莉芮尔只来得及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莉芮尔就被萨布莉尔拉着胳膊,跟着米瑞丽手下的一个巡逻队员朝门口走去。莉芮尔注意到带路的是琪拉,她不再在盔甲的胸口位置佩戴雪豹徽章,那是巡逻队副指挥官的标志。
“是因为尼古拉斯·塞尔,所以艾丽米尔介绍的年轻人你都没看上?”萨布莉尔笑着问道。这时她们跟着琪拉走进苹果皮路,那是一个很陡的螺旋形坡道,通往三号后楼梯。莉芮尔不知道巡逻队的西北二号岗哨位于何处,只知道在星辰山上很高的地方。
“不。”莉芮尔答道,又红着脸补充,“我是说,是的。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直到上次……直到昨天。”
“他看来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萨布莉尔说,“萨姆斯对他评价很高,他们在学校时是很好的朋友。但是现在,他成了某种连接咒契的渠道,这个问题有些麻烦——”
“他正在努力加以控制。”莉芮尔接话,想到那把冒火的剑,她的脸又红了,“至少我保证他将来一定能够控制好。”
“很好。”萨布莉尔说。她们沿着坡道不断向上,向上,有一阵子她没说话,然后又突然问,“你的坏狗出现过吗?”
“没有。”莉芮尔答道。痛苦依旧存在,但是不知为何变得能够忍受了,“为什么……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尼古拉斯。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像坏狗。既属于肆行魔法,又与咒契深深纠缠在一起。我以为坏狗会回来查看被她从冥界带回来的尼克如何。”
“可是她死了。”莉芮尔喃喃低语。
“这些年她和你在一起时的躯壳是死了。”萨布莉尔说,“但她可是基佰司,七铃之一,永远都是。”
“她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莉芮尔说。她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擦掉眼泪,使劲眨巴眼睛,不让自己显露出悲伤。
萨布莉尔伸出胳膊,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很抱歉。”她说,“我不想让你难过。我以为坏狗也许会……偶尔来看看……就像现在的莫格时不时来拜访一样,虽然他的动机还是让人摸不透。”
“莫格?”莉芮尔问,“为什么?”
“谁知道呢?”萨布莉尔说。她触摸着左手的银戒,不安地将它绕着手指转动了两次,“他不时来看看萨姆斯,一般是在有鱼吃的时候,其实他凭自己的能力要抓鱼很轻松。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还是个谜……我只希望他不要惹麻烦。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再次把他给束缚起来。”
攀爬到瞭望台花了她们一个小时的时间,途中绕了一小段路,去取莉芮尔的法铃。萨布莉尔没有提起阿布霍森房间里那被烧坏的地毯,只说皇家的房间比起这里来要好得多,来自希尔费尔的古老家具在那儿摆放得很整齐,欢迎莉芮尔和尼克搬到那儿去住。莉芮尔谢绝了邀请,她已经开始考虑晚上的任务了。
她们在走出冰川前稍作停顿,因为这个瞭望台所在的位置相当高,所以要穿戴上御寒的服饰,厚厚的毛斗篷、帽子、雪镜,还有用来遮住脸颊的围巾。这里筑有围墙,距顶峰有一千步之遥。在这个高度,莉芮尔和萨布莉尔都感觉到了空气的稀薄,她们的肺努力地工作着,帮助她们获取足够的氧气。
“我们要制造一个菱形护阵吗?”莉芮尔问。
萨布莉尔犹豫了片刻。这是一般的做法,当她们深入冥界时,护阵能够保护被留在现世的躯体。但是这儿有琪拉,还有四名巡逻队队员在轮流通过巨大的铜质望远镜监视着瑞特林河以及河边的数条通往冰川的道路。
“你要回溯过往,我们需要走进冥界多深?”萨布莉尔问,“九年,是吗?”
“差不多十年。”莉芮尔说,“我的生日就在六周后。我快二十岁了。”
“二十岁。”萨布莉尔笑道。她想起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当时的萨布莉尔已经怀上了艾丽米尔,她总是一时高兴一时生气,因为塔齐斯顿总是外出,而她却不得不留在阿布霍森的宅子里。那是大修复时期的开端,每个星期都有新的危机要处理,几乎每两个星期就要打一仗。
“我来看看书里是怎么说的。”莉芮尔说。她拿出《回忆与忘却之书》,没有留意到在书页翻开,涌出一股白烟时,琪拉往后退了退。正如莉芮尔所料,书本一打开,正好就是她要看的内容,她只需要用手指指着表格里的一行字,将她脑海里所记得的内容再次进行确认。
“很简单。”她说着把书放了回去,“第一环,甚至不用穿过第一道大门。”
萨布莉尔举起一只手,表情非常严肃。
“永远不要认为进入冥界是件简单的事。”她说,“那条河能够轻松地将我们带走,不论是在第一区,还是别的哪一区。敌人可能埋伏在任何地方。切记,永远不要忘记在进入冥界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的生命。我想,你一定希望尼古拉斯能够再见到你吧?”
“是的。”莉芮尔惭愧地答道。她突然想起自己如何在现世边缘遭到役亡师赫奇的袭击,以及怎样差一点就没能逃脱。“我……我太大意了,以后不会了。”
“琪拉,”萨布莉尔叫那名巡逻队队员,“我和准阿布霍森要进入冥界。因为时间紧急,我们不制造菱形护阵,而是靠你和你的同伴保护我们的身体。如果发生意外或遭到攻击,你必须拍我——我的身体——的肩膀。但是除非真的发生紧急事件,否则不要碰我们。明白了吗?”
“明白,阿布霍森。”琪拉非常严肃地说,“祝你们一切顺利。”
萨布莉尔点点头。她拔出佩剑,拿出撒拉奈斯,摆出防御的姿势,右手执剑,左手执铃。莉芮尔走到她身边,不过没有靠得太近。她拿出安眠者岚纳和自己的剑拉弥纳。
“准备好了吗?”
莉芮尔点点头,她们一同跨入了冥界。
河水的冰冷与山巅的寒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这里的冷似乎是从体内往外散发,而不是由外界透进身体内,而且水流与往常一样在贪婪地拖拽着她们。进入冥界后的最初几步通常是最重要的,就像是与冥水的一次较量,看看谁更强大,是阿布霍森还是这条河。
萨布莉尔如同一棵扎根的树一般稳稳站定,任那冥河水从她的大腿处冲过。莉芮尔踉跄了一步,努力抵制河水的冲击。水流抓住她的脚踝不放,不断地又拧又拖,但是除了起初那一步之外,再没能撼动她半分。
除了河水流动的声音,还有第一道门处瀑布遥远的咆哮。远处迷蒙一片,怪异的灰色光线一直延伸到平直的地平线处。那儿看上去很近,实际却遥不可及。
两位阿布霍森原地站立了几分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萨布莉尔嗅了嗅,虽然她并非要搜寻某种特定的气味,但这么做似乎有所帮助。莉芮尔撇了撇嘴,这动作能帮助她增强听力。
“什么也没有。”萨布莉尔说,“眼下是这样。你打算往前走多远?”
“十几步。”莉芮尔答道。她朝前缓缓走去,小心地在迈出每一步之前都先站稳脚跟。冥河可能会玩花样,甚至会倒流。
萨布莉尔跟着她一起走,法铃和剑都拿在手中,随时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这里就可以了。”莉芮尔说道。她深吸一口气,还剑入鞘,还铃入袋,然后伸手到马甲的口袋里去取暗镜。暗镜有一部分被压在铃带下面,她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费了点劲儿才拿出来,但是莉芮尔并未因此而分心。她双脚牢牢站稳,双腿分开,保持身体平衡。
“你见到母亲的时候,可能会很难过。”萨布莉尔说,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就从没见过我的母亲,你知道的。但我想,如果在多年后见到从小深爱着的人,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这才是更糟糕的事。”
莉芮尔点点头。她知道萨布莉尔在提醒自己,自己回溯过往时即将见到的那个阿瑞丽也许已经彻底疯了。这种情况不多见,但有时候珂睐确实会因为预视带来的压力而疯狂,因为预视到太多可能的情况,变化又太快,所以她们会迷失在许多可能的未来中,与当下完全脱离。
莉芮尔打开暗镜,迅速将它举起,放到自己的右眼前,左眼依旧注视着河水。她的一只眼睛看着铺天盖地的灰光和奔流的河水,另一只眼却盯着纯然的一片漆黑,以这样的姿势让眼睛聚焦很不容易,但是她知道,这是能做到的,她曾经做到过两次,所以她能坚持。
渐渐地,黑暗消失了,镜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镜中出现了一个亮点,那是太阳。太阳开始从西往东走,回溯的过程开始了。
莉芮尔以她拥有的一幅母亲的肖像画为依据,想象着妈妈的脸,她想象着妈妈生活在一个堆满积雪的山洞里,但她的衣服应该像翁皮一样,是红线缝制的柔软皮衣。同时,她努力回想着自己的十岁生日,同样因为没能获得预视之力而心情沉重,不过远不如后来几次生日受到的打击那样大。
咒印开始填充着莉芮尔的头脑。她感受到咒印的洪流将自己、铃铛和身边的萨布莉尔连接在一起。按照书中学到的知识,莉芮尔选择了需要的咒印。
“我从未真正了解的母亲。”她说,“她‘看’到我出现在她的将来,请为我显示她的过往,十年前,冬季的第三个月圆之夜。”
随着她的话语声,许多个太阳从镜子中一闪而过,霎时间,已经过去了许多日子。然后时间再次放慢,太阳变得更大,更近了。莉芮尔感到自己被拉向镜子,朝镜子里跌落,太阳依旧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直到她最后为了不被亮光刺瞎,而不得不闭上双眼。
莉芮尔再次睁开眼睛,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帐篷,红线缝制的皮帐篷,搭在冻结的瀑布前,瀑布从一个深深的洞穴口垂下。帐篷外有一个火坑,火焰很高,火星四射。
一个身穿白色皮衣的女人一边绕着火坑疾走,一边直直地盯着莉芮尔。她比萨布莉尔年轻,这是第一件让人惊讶的事,不过想一想她在三十五岁左右就在某个地方悄然离世,这时自然应该是年轻的。第二件叫人震惊的事是,她的模样与吉瑞丝很相像。虽然她没有吉瑞丝那样的身高和厚实的肩膀,整个人要比她小一圈,但她们的脸却十分相似,只是她的脸庞线条更为精致。莉芮尔从母亲的身上几乎看不到自己的样子。阿瑞丽是典型的珂睐长相,皮肤是如橡果般的棕色,眼睛是宝蓝色,头发接近浅金色。
“莉芮尔。”阿瑞丽唤道。那一瞬间,莉芮尔差一点儿回应了她的呼唤,仿佛她真的在面前一般。可她只是翕动着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因为她知道,阿瑞丽在与未来对话,与她感觉到的那个莉芮尔,她知道一定会回溯到过往这一时刻的莉芮尔对话。
“莉芮尔,真希望我在与真正的你说话,虽然你是透过暗镜在看着我。”
阿瑞丽伸出一只手,仿佛真的能触碰到自己的女儿,然后她的胳膊垂了下来。光凭这个动作,已经能够看出她的身体有多糟糕,因为她的一举一动看上去都颇费力气。而且,阿瑞丽收回胳膊后,开始咳嗽起来。
“我总是在冰雪中预视到太多事情,总是被驱使着去改变未来……掌控事情的发展,仿佛我独自一人就能改造这个世界。对未来预见太多,却对当下视而不见,既傲慢自大又十分愚蠢。”
她停下来咳了一阵,当她将手从嘴边拿开时,手上留下了大滴的鲜血。
“我以为你在冰川一天天长大,会过得很开心,就像我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我以为你会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以为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带上银冠和月石,就像我九岁那年一样。我们这个家族获得预视能力的年龄总是很早。但你却不同……我很抱歉,对不起……”
莉芮尔面前的景象模糊起来,不过她知道,并非因为镜子出了毛病。她的眼中有眼泪,这些年,她因为一位多年前就销声匿迹的母亲流过很多眼泪,这次不过是其中之一。
阿瑞丽强打起精神,痛苦地吸了口气,又咳嗽起来。不过,当这一阵咳嗽结束后,她再没有提及莉芮尔的童年。她的态度变了,仿佛是一位从预视塔送来重要消息的珂睐,而且是一条需要立即采取行动的消息。
“听着。在你二十岁生日那年,无脸女巫召集了所有部族的战斗力量和魔法力量,命令他们于春天的第二次满月时,在原野集市上集结。从我预视到的情境来看,距离你在这儿看见我的这一天大概只有一星期到十天时间。这班人马会在满月后进攻绿水河大桥。不过,那座桥也不过是攻击对象的一部分,他们还有别的计划,只是我并不知道。你一定要提醒国王和阿布霍森。古国的军事力量无法阻止北方人的进攻,至少我认为做不到。我已经预视到许多个未来,在这些未来里,都有牧民在古国四处游荡,城镇被焚烧,拜里塞尔的城墙破裂,冰川被围困……有很多人死去,还有很多人危在旦夕……”
阿瑞丽又咳了起来,等她再次抬起头,莉芮尔看到她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可她呼出的气却凝成了霜。
“无脸女巫是胜利的关键所在,必须把她杀死。我预视到你和一个年轻男子,你们去做了这件事,你们走到大裂谷之外,来到荒地,那儿没有咒契存在,四处散落着灵体玻璃碎片。我不知道具体经过……但是你们做到了,那才是最重要的。找到她,杀死她,那就是你要做的事。有许多次,太多太多次了,我的女儿死了……我‘看’到了这样可怕的景象,太可怕了……”
阿瑞丽开始哭泣,扯起自己的头发。莉芮尔本能地想上前去抱住她,但是她没有动。她只能看着,听着,直到她的母亲又一次咳嗽起来,而且不知为什么,这一阵咳嗽之后,她平静了许多,也能够继续说话了。
“在比大裂谷更远的地方。那片荒地,魔法师们去那儿寻找灵体玻璃。那就是她所在的地方,她躺在石棺里。祭品们知道路,虽然她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知的。与她们所有人都息息相关——无脸女巫和祭品们,所以她想把她们都烧死。如果她们被烧死,如果她们全都被烧死,那就全都没了,没有线索可以追踪……但是还有一个,那个去找莉芮尔的。不是吗?我不记得了……她的手,你那只可怜的手,虽然是金色的手,金子做的手……”
阿瑞丽再次潸然泪下,眼泪混杂着汗珠滚滚而落。但是她再一次停止了哭泣,用沾上了血的手擦了擦眼睛,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虽然胸腔里的疼痛让她的五官不住地抽搐和颤抖。
“莉芮尔,你必须到比大裂谷更远的地方,肆行魔法术士寻找灵体玻璃的地方。无脸女巫的第一个身体就在那儿,在一具石棺里,石头的棺材。跟着那条线别放松,你必须杀死她。我已经‘看’到必须完成的事,虽然我无法清楚地看到是否……你是否能成功。我已经预视到你是在哪儿……不……我不能去想那个。”
她又开始咳嗽,但是一会儿便设法忍住了。
“走吧,带着我的爱。我永远爱你,永远。你也许不相信,也许你本就不该相信。爱空口无凭,要靠行动来表现,过去的我沉迷于自己‘看’到的未来,等明白这一点时已经太迟了。尽你的力量,去吧。走吧,莉芮尔。不要看着我死去。再见!”
莉芮尔使劲闭上双眼,保持了大约两秒钟。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只有冥河和身旁的萨布莉尔。后者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你看见她了?”萨布莉尔轻轻地问。
莉芮尔点点头,合上暗镜,把它放回到马甲的口袋里。然后她再次抽出拉弥纳和岚纳,在冥界要随时保持警惕。
“她已经时日无多了。”莉芮尔说,“她给我讲了她看到的未来景象。无脸女巫召集的一支牧民的军队,在春季第二个满月的夜晚或那晚以后会发动袭击。”
“从今天算起还有一个星期。”萨布莉尔说。
“针对大桥的攻击。”莉芮尔说,“她说还有别的阴谋,但她还不知道。在许多,也许是大部分预见到的景象里,这场仗我们都打输了。”
“不容乐观。”莉芮尔说。
“她告诉我,我必须杀死无脸女巫的躯壳,她在一个比大裂谷更遥远的石棺里,那是魔法师们寻找灵体玻璃的地方。”莉芮尔继续说。
“啊!”萨布莉尔直截了当地说,“可是那说不通啊。克萝尔原来的身体是她在现世的锚。而且比大裂谷还远……”
“我对那地方一无所知。”莉芮尔说。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再谈这个。”萨布莉尔说。她停下来,再次朝四周仔细查看,侧耳细听,莉芮尔也是一样。“但是在回去之前,你是否可以帮我放哨,我想查一下从翁皮身体里取出来的护符。”
莉芮尔点点头。看见自己的母亲那窘迫、痛苦且病入膏肓的模样,她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冥河能够觉察出她的虚弱,所以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将随时可能涌起的混乱思绪暂时搁置一旁。
她身旁的萨布莉尔打开那装着骨头护符的金属盒子。红色火焰绕着它腾空而起,比在生者的世界里,燃烧得更旺。在火光的照耀下,两位阿布霍森都看到,有两根黑线连接在骨头上。
两根线都通往现世,但是一根向右,一根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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