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如果说阿撒斯科部族表现出来的崇拜，以及莫格对阿撒斯科人表露的不悦是绿水河大桥之战的第一个转折点，那么克萝尔的消失就是第二个。她把各部落的领袖全部集中在河边，要求他们严格按照她的指示指挥族人。可是，克萝尔却连带着手下的许多亡者一同消失了，没有留下替她继续调兵遣将的副手，所以部族的领头人很快就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了分歧。
分歧很快发展成了争吵，争吵又一次升级，领头人之间的打斗迅速蔓延到术士和他们的主人，然后扩展到低级别指挥官，最后是普通的族人。没过多久，那些没有与古国军队交战的牧民开始彼此厮杀，而且他们很快意识到，人人都聚集在桥上，没有人保护自己的家园。
不过，克萝尔虽然消失了，却并没有死去，那铁链上被施放的咒语依旧阻拦着河水，有数千名骑马的牧民在南岸激战正酣，后排的战士正在与他们五分钟前的同盟进行厮杀。
萨姆和翁皮最早发现了战场中的变化，翁皮告诉他哪儿是意图掉转马头的月马族战士，哪儿是沿着河的北岸向西疾驰的鬼马部族，哪儿又是不再将新的兵力投入南岸混战中的伊鲁斯人，哪儿依旧有古国的军队把守着，但他们已经被迫从河边后撤了好几百步，并且三面临敌。
在残酷的战场上，不断闪动着咒契咒语的火光，可是肆行魔法那长长的火绳同样肆虐不休，古国军队依旧处于敌众我寡的的境地。萨姆在北岸要塞的外墙上看着这一切，他的心沉了下来。他没有用望远镜，因为不想看得太清楚，他不想看到那必然到来的结局，不想知道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是否已经倒下。
“我猜莉芮尔和尼克已经失败了。”他悲伤地对翁皮说，“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翁皮在他身边，举着望远镜眺望战场。在这个远离主战场的地方，翁皮表现得安静多了，至少眼下是这样。萨姆明白了，她那咋咋呼呼的劲头其实是一种虚张声势，为了鼓舞自己的士气，也为了鼓舞她身边的人，而且效果很不错。
“河床上的铁链，”翁皮不经意地说道，“那上面的红色火焰……”
“怎么了？”萨姆问。他想要把望远镜拿回来，但是翁皮死死攥着不肯放手。
“熄灭了。”
当铁链上的肆行魔法火焰熄灭，拦住河水的咒语便也随之失效了。
萨姆不再去抢望远镜，反而抓住了翁皮的拐杖，啪的一声放在她的胳膊底下。
“上主楼！”他吼道，同时朝城墙上的其他人使劲挥手，“上主楼！河水回来了！”
片刻之后，那看不见的墙壁彻底土崩瓦解，被它阻拦的洪流顿时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水浪腾起足足有桥面的三倍高，一声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响起来，在五十里格之外也能听见，在那之后，大桥便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巨浪打在河中堡垒上，荡起更高的浪花后分成了两股急流，继续往前。南岸临时搭建的营帐瞬间就被巨浪扫荡得不见了踪影。
大部分激战正酣的牧民和古国士兵也是一样。纳维斯、辛德尔和拜里塞尔的许多地方将会哀声一片，因为酿酒者行会训练公会的成员都在离河水最近的地方战斗，大部分不是被溺死，就是被大浪卷走。
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还活着，不过两人都受了伤。他们倚着各自的剑，凝望着彼此，休息了片刻。他们两人早已身经百战，有的时候甚至比这次还要凶险，但他们每次都活了下来。他们两人都知道，将来还会有更多战斗，而且总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个人可能无法继续这样的幸运。
“堡垒还在。”萨布莉尔松了口气，“萨姆应该没事。还有那个阿撒斯科女孩，翁皮。”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为人父母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过不了多久，萨姆就会深陷于与这个乐趣有关的麻烦之中了。
“莉芮尔呢？”塔齐斯顿问道，“她成功了，但是……”
“如果她死了，我能感觉得到。”萨布莉尔说。阿布霍森对彼此之间的死亡有种某种心灵上的感应。“有一瞬间……但是没有，我确定她还活着。我希望尼克也活着，因为她需要……她该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位军官开始大声喊话，告诉大家两岸救治伤员、收拾残局的工作开始了，于是他们的谈话就此被打断了。在洪水中幸存下来的牧民所剩无几，但他们不依不饶，非要战斗到底，不过他们很快就被控制和催眠的咒契魔法弄得服服帖帖——想要牧民投降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手中仍握着武器。
在北岸要塞主楼的一间河水及膝深的房间里，萨姆正在帮助翁皮把漂浮的拐杖捡回来。一扇供弓箭手使用的小窗仍滴着水，翁皮坐在窗边，身下堆积着许多装箭矢的空箱子和许多厚垫子。如果攻城的工程车朝城墙投石块，这些垫子可以拿来保护城墙。翁皮用手抱着自己的腿，看着那段残肢。
“我不想要一只金色的脚。”翁皮说，“晚上出门不合适，黑色的倒是不错。”
“你的脚总要穿上靴子或鞋子吧。”萨姆说道，“所以有什么关系呢？”他抓住了一个拐杖，它差一点就随着迅速退去的河水从城墙上的一个排水孔漏下去。
“为什么我要穿靴子？”翁皮问，“我要是有一只魔法脚，恨不得全世界都能看见！”
“我以为你希望全世界都看不见呢。”萨姆有些恼怒地说。拐杖卡在了排水孔里。他很累了，而且尚未从战争中回过神来。不过，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他们正在对岸指挥大家进行清理工作，他放心了不少。绿水河大桥垮了，所以他暂时无法加入他们的行列，也许等明天一早，纸翼能够再次起飞的时候……
“别管它了，过来，坐在我旁边。”翁皮说着放下了那条腿，“歇一会儿。我给你讲讲我们阿撒斯科人的规矩吧。”
萨姆在她旁边坐下来。刚一坐下，全身便僵硬了，只见翁皮往他身边凑得更近了些，将她的腿与他的腿紧挨在一起，然后用非常矜持和严肃的态度将舌头缓缓伸进他的耳朵里。
“你……你干什么？”他紧张地问。
“这是我们的规矩，打完仗之后的规矩。”翁皮说道，她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亮光，“可以说是从今天开始的一条新规矩。还没完呢，我演示给你看。我们活下来了，得找找乐子。”
萨姆转过头看着她，刚开始，他的表情是迟疑的，但是渐渐地便露出了笑容。
“有时候我反应有些慢。”他说，“我是说，除了做东西之外的事情。”
“没错，你确实有些慢。”翁皮说，“但是没关系，我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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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很快发展成了争吵，争吵又一次升级，领头人之间的打斗迅速蔓延到术士和他们的主人，然后扩展到低级别指挥官，最后是普通的族人。没过多久，那些没有与古国军队交战的牧民开始彼此厮杀，而且他们很快意识到，人人都聚集在桥上，没有人保护自己的家园。
不过，克萝尔虽然消失了，却并没有死去，那铁链上被施放的咒语依旧阻拦着河水，有数千名骑马的牧民在南岸激战正酣，后排的战士正在与他们五分钟前的同盟进行厮杀。
萨姆和翁皮最早发现了战场中的变化，翁皮告诉他哪儿是意图掉转马头的月马族战士，哪儿是沿着河的北岸向西疾驰的鬼马部族，哪儿又是不再将新的兵力投入南岸混战中的伊鲁斯人，哪儿依旧有古国的军队把守着，但他们已经被迫从河边后撤了好几百步，并且三面临敌。
在残酷的战场上，不断闪动着咒契咒语的火光，可是肆行魔法那长长的火绳同样肆虐不休，古国军队依旧处于敌众我寡的的境地。萨姆在北岸要塞的外墙上看着这一切，他的心沉了下来。他没有用望远镜，因为不想看得太清楚，他不想看到那必然到来的结局，不想知道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是否已经倒下。
“我猜莉芮尔和尼克已经失败了。”他悲伤地对翁皮说，“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翁皮在他身边，举着望远镜眺望战场。在这个远离主战场的地方，翁皮表现得安静多了，至少眼下是这样。萨姆明白了，她那咋咋呼呼的劲头其实是一种虚张声势，为了鼓舞自己的士气，也为了鼓舞她身边的人，而且效果很不错。
“河床上的铁链，”翁皮不经意地说道，“那上面的红色火焰……”
“怎么了？”萨姆问。他想要把望远镜拿回来，但是翁皮死死攥着不肯放手。
“熄灭了。”
当铁链上的肆行魔法火焰熄灭，拦住河水的咒语便也随之失效了。
萨姆不再去抢望远镜，反而抓住了翁皮的拐杖，啪的一声放在她的胳膊底下。
“上主楼！”他吼道，同时朝城墙上的其他人使劲挥手，“上主楼！河水回来了！”
片刻之后，那看不见的墙壁彻底土崩瓦解，被它阻拦的洪流顿时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水浪腾起足足有桥面的三倍高，一声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响起来，在五十里格之外也能听见，在那之后，大桥便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巨浪打在河中堡垒上，荡起更高的浪花后分成了两股急流，继续往前。南岸临时搭建的营帐瞬间就被巨浪扫荡得不见了踪影。
大部分激战正酣的牧民和古国士兵也是一样。纳维斯、辛德尔和拜里塞尔的许多地方将会哀声一片，因为酿酒者行会训练公会的成员都在离河水最近的地方战斗，大部分不是被溺死，就是被大浪卷走。
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还活着，不过两人都受了伤。他们倚着各自的剑，凝望着彼此，休息了片刻。他们两人早已身经百战，有的时候甚至比这次还要凶险，但他们每次都活了下来。他们两人都知道，将来还会有更多战斗，而且总有一天，他们中的某个人可能无法继续这样的幸运。
“堡垒还在。”萨布莉尔松了口气，“萨姆应该没事。还有那个阿撒斯科女孩，翁皮。”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为人父母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过不了多久，萨姆就会深陷于与这个乐趣有关的麻烦之中了。
“莉芮尔呢？”塔齐斯顿问道，“她成功了，但是……”
“如果她死了，我能感觉得到。”萨布莉尔说。阿布霍森对彼此之间的死亡有种某种心灵上的感应。“有一瞬间……但是没有，我确定她还活着。我希望尼克也活着，因为她需要……她该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位军官开始大声喊话，告诉大家两岸救治伤员、收拾残局的工作开始了，于是他们的谈话就此被打断了。在洪水中幸存下来的牧民所剩无几，但他们不依不饶，非要战斗到底，不过他们很快就被控制和催眠的咒契魔法弄得服服帖帖——想要牧民投降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手中仍握着武器。
在北岸要塞主楼的一间河水及膝深的房间里，萨姆正在帮助翁皮把漂浮的拐杖捡回来。一扇供弓箭手使用的小窗仍滴着水，翁皮坐在窗边，身下堆积着许多装箭矢的空箱子和许多厚垫子。如果攻城的工程车朝城墙投石块，这些垫子可以拿来保护城墙。翁皮用手抱着自己的腿，看着那段残肢。
“我不想要一只金色的脚。”翁皮说，“晚上出门不合适，黑色的倒是不错。”
“你的脚总要穿上靴子或鞋子吧。”萨姆说道，“所以有什么关系呢？”他抓住了一个拐杖，它差一点就随着迅速退去的河水从城墙上的一个排水孔漏下去。
“为什么我要穿靴子？”翁皮问，“我要是有一只魔法脚，恨不得全世界都能看见！”
“我以为你希望全世界都看不见呢。”萨姆有些恼怒地说。拐杖卡在了排水孔里。他很累了，而且尚未从战争中回过神来。不过，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萨布莉尔和塔齐斯顿，他们正在对岸指挥大家进行清理工作，他放心了不少。绿水河大桥垮了，所以他暂时无法加入他们的行列，也许等明天一早，纸翼能够再次起飞的时候……
“别管它了，过来，坐在我旁边。”翁皮说着放下了那条腿，“歇一会儿。我给你讲讲我们阿撒斯科人的规矩吧。”
萨姆在她旁边坐下来。刚一坐下，全身便僵硬了，只见翁皮往他身边凑得更近了些，将她的腿与他的腿紧挨在一起，然后用非常矜持和严肃的态度将舌头缓缓伸进他的耳朵里。
“你……你干什么？”他紧张地问。
“这是我们的规矩，打完仗之后的规矩。”翁皮说道，她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亮光，“可以说是从今天开始的一条新规矩。还没完呢，我演示给你看。我们活下来了，得找找乐子。”
萨姆转过头看着她，刚开始，他的表情是迟疑的，但是渐渐地便露出了笑容。
“有时候我反应有些慢。”他说，“我是说，除了做东西之外的事情。”
“没错，你确实有些慢。”翁皮说，“但是没关系，我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