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骸骨之城3·灰烬之城> 第二章 猎人之月

第二章 猎人之月

  梅雅‧罗伯慈向来不信任美少年,这也是她第一眼见到杰斯‧威兰就讨厌他的原因。

  她的哥哥丹尼尔生下来就遗传了妈妈的蜜色皮肤与黑色大眼睛,长大后却变成那种会用火烧蝴蝶翅膀然后看牠飞着烧死的人。他也喜欢折磨她,起初是从细微的琐事下手,例如拧她皮肤不会显现嫩青的地方,或者把她瓶子里的洗发精换装成漂白水。她向父母告状,可是他们不相信她。只要没看到丹尼尔,没有人会相信她,他们总会把美貌跟无辜或者无害联想在一起。在九年级时她哥哥把她的手臂弄断了,她就离家出走,又被父母找回来。十年级的时候,丹尼尔在街上被车子撞到当场死亡,驾驶逃跑了。梅雅深深松了一口气,却也暗感羞愧,心想上帝一定会为她很高兴哥哥死掉而惩罚她。

  接下来那一年,上帝真的惩罚她了。她认识了乔登,破牛仔裤裹着瘦臀,配上摇滚男孩的上衣,长长的黑发,睫毛长得像女孩子一样。她从未想到他会看上她──他那一型通常比较喜欢戴着时发眼镜的苍白瘦女孩──但他似乎很喜欢她的丰满身形。他会一面吻她一面说她好美。头几个月简直像一场梦,后几个月则像一场噩梦。他变得占有欲很强,一直想控制她。他生气的时候会咆哮着用手背打她耳光,在她脸上只会留下像腮红似的印子。她想分手时,他在前院对她又推又打,逼得她跑回屋内把门关起来。

  后来,她让他看见她与另外一个男孩接吻,只是想摆明他俩已经结束。她根本不记得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了。她只记得那天晚上回家,走捷径穿过住家附近的公园,细雨在她的头发上凝成小水珠,泥巴溅到她的腿上。她记得游乐场的旋转马后面有一个黑影突然冒出来,像狼一般的淋湿身形将她冲倒在地,还有牠的嘴咬上她喉间的那种剧痛。她尖叫着扭打挣扎,口里尝到自己血液的温热味道。她的脑子尖喊着: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纽泽西州没有狼,她住的这处市郊不可能有,在二十一世纪不可能有。

  她的叫声传到附近的住家,灯亮了起来,窗户像火柴似地一根一根点燃。那只狼放开她,嘴边还带着一道道血迹与扯下来的皮肉。

  伤口缝了二十四针以后,她回到自己粉红色的房间,她妈妈焦急地踱着步子。急诊室的医生说她的伤口象是大型狗咬的,但梅雅自己心里很清楚。那只狼转身跑开之前,她耳边听见一个很熟悉的低语声:「现在妳是我的了。妳将永远都属于我。」

  她再也没见过乔登。他与父母搬出了公寓,他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要不然就是不承认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月圆之夜那种痛楚出现时,梅雅并不怎么惊讶: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沿着她的腿上下蔓延,痛得她倒在地上,脊椎弯得就像变魔术把汤匙弄弯一样。她的牙齿从牙床爆出,像芝兰口香糖似的滚落在地板上,她昏了过去。或者说是她以为自己昏了过去。她在离家许多哩的地方醒来,一丝不挂的身上满是血迹,喉间的伤疤如心跳般悸动。当天晚上她就跳上一节驶往曼哈顿的火车。做这个决定并不难。她住的市郊那一带非常保守,黑白混血已经够糟了,天知道他们对狼人会怎么样。

  要找到一群狼人混入其中也并不是那么难。光是在曼哈顿就有几群,最后她加入了市区的那一群,住在唐人街的旧警察局里面。

  狼人群的领袖经常在变。起先是奇多为首,后来是维若尼克,接着是盖布瑞,现在则是路克。她本来是挺喜欢盖布瑞的,但路克更好,样子很可靠,蓝眼睛看起来很和善,而且长得不是太帅,所以不会让她一看就讨厌。她跟这群狼人共同生活感觉相当自在,平常不是满月的时候就睡在旧警察局里面,大家玩牌、吃中国菜,满月的时候就到公园里擞食,第二天则跑到「猎人之月」喝个醉,把变身后的头痛打发掉。这是城里较好的地下狼人酒吧之一,提供大量的麦酒,而且没有人要看你的证件确定你已经满二十一岁。狼人族长大速度很快,只要你每个月有一次身上长毛、嘴里长冒獠牙,你就能在「猎人之月」喝酒,不必管你的蒙迪年龄多大。

  这些日子里她几乎不曾想到家人,但当那个穿黑色长外套的金发男孩晃进酒吧时,梅雅整个身体顿时僵住。他长得并不像丹尼尔,不完全像──丹尼尔的头发是黑色的,而且在后頚卷起来贴在蜂蜜色的皮肤上,而这个男孩整个人都是白色与金色。但他们都有同样的精瘦身材,走路的样子一样,像一只豹子在寻找猎物,对自己的魅力也同样充满自信。她吃惊地抓紧酒杯,提醒着自己:他已经死了。丹尼尔死了。

  那个男孩一进门,酒吧里就响起窃窃私语,像波浪上面的泡沫迅速从船头传到船尾。男孩彷彿根本没有注意,只是走到吧台前,用一只靴子勾住凳子然后坐下,手肘撑着吧台。耳语声静下来后,梅雅听见他点了一杯麦芽威士忌,手腕一甩就喝下半杯。酒的顔色跟他的头发一样是暗金色。他把杯子放到吧台上时,梅雅看见他手腕上与手背上的黑色曲线符印。

  坐在她旁边的巴特──她曾跟他约会过一次,但现在只是朋友──低声咕哝了一个听起来象是「亚衲人」的字眼。

  原来那男孩根本不是狼人,他是闇影猎人,是这个神祕世界的祕密警察。他们是由政委会指派负责维持「律法」的;你无法成为他们的一员,你必须凭出身,是血统让他们具有这种身分。有许多关于他们的谣传,大部分都不是吹捧他们:他们高傲自大又残酷,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异世界人。狼人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闇影猎人了──或许除了吸血鬼之外。

  据说闇影猎人会猎杀恶魔。梅雅想起自己第一次听说有恶魔存在时,也听说了他们的事踬。这让她搞不懂了。吸血鬼与狼人只象是得了一种疾病的人,这她还算能够理解,但要她相信还有什么天堂地狱、魔鬼与天使的东西,却又没有人能肯定告诉她到底有没有上帝,或者人死了之后到哪里去,这可能吗?太不公平了。现在她相信恶魔确寘存在──她已经见过太多而无法否认──但她仍希望自己不必去相信。

  「我想,」那个男孩手肘斜撑在吧台上说道,「你们这里不卖『银子弹❦』。会有太多不好的联想吧?」他的两眼瞇起发亮,象是四分之一满的弦月。

  ❦美国道地的啤酒品牌。

  外号「怪怪彼特」的酒保只是望着男孩,露出嫌恶的表情摇摇头。梅雅猜想,这男孩若不是闇影猎人,彼特一定会把他丢到酒吧外面,但他只是走到吧台的另一头,故作忙碌地擦着玻璃杯。

  「事实上,」向来无法置身事外的巴特说道,「我们不卖是因为那种啤酒实在太烂了。」

  男孩将半瞇的眼睛转向巴特,愉快地笑起来。大多数人被巴特瞪着瞧的时候都不会笑得很愉快:巴特身高一九六公分,半边脸上带着一道被银粉烧伤的粗丑疤痕。巴特不是在外过夜的狼人,不像一般狼人群住在旧警察局里面或者睡在破地窖里面。他自己有一间寓所,甚至还有一份工作。他本来是个相当好的男朋友,但他后来把梅雅甩了,新欢是一个叫做夏娃的红发女巫,她住在扬克斯市,开了一家看手相的店。

  「那你在喝什么?」男孩问道,而且往巴特凑得好近,感觉起来像有侮辱的意味。「一些狗毛?从一只什么人都咬的狗身上拔下来的?」

  「你真以为自己很有趣,」这个时候,其他狼人都靠近了想听他们讲话,随时准备支援巴特,看他是否决定要把那只时厌的老鼠打到下个星期才醒来,「是不是?」

  「巴特。」梅雅说道。她不知道酒吧中是否只有她会怀疑巴特有那种将男孩打到下个星期才醒来的能力。并不是说她怀疑巴特,而是由于那个男孩眼中的某种感觉。「别这样。」

  巴特不理她。「是不是呢?」

  「我是何等人,怎么会否认这么明显的事实呢?」男孩的眼光快速扫过梅雅然后又回到巴特的脸上,彷彿她是隐形人一般。「我想你不会想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吧?看起来好像──」他凑到巴特耳边悄悄说了些话,梅雅无法听见,只知道接下来巴特就一拳挥过去,这下非把那个男孩的下巴打碎不可,只不过男孩已经不在那里了。他站在五呎之外,笑看着巴特的拳头打到他留在原地的杯子上,杯子飞过吧台,撞到对面墙上啪的一声变成粉碎。

  「怪怪彼特」绕过吧台,梅雅还来不及眨眼,他那只大拳头已经一把揪起巴特的衬衫。「够了,」他说道,「巴特,你何不去散个步,冷静下来。」

  巴特扭着身子想挣脱彼特的手。「散步?你有没有听见──」

  「我听见了。」彼特的声音很低。「他是闇影猎人。走开吧,小伙子。」

  巴特嘴里咒着起身离开,朝着出口走去,气愤得双肩僵硬紧绷。他把门在身后用力关上。

  男孩敛起笑容,怨恨地看着「怪怪彼特」,似乎在怪这位酒保夺走了他想要的一个玩具。「没有必要那样,」他说道,「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彼特注视着闇影猎人。「我担心的是我的酒吧。」他终于开口说道,「你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到别的地方去办你的事,闇影猎人。」

  「我没有说我不想惹麻烦。」男孩坐回凳子上。「再说我的酒还没喝完呢。」

  梅雅瞄一眼身后那面沾了酒的墙上。「依我看,你好像已经喝完了。」

  一时之间那个男孩只是茫然瞪着,然后金色眼睛里闪现一丝好奇的光芒。在这一瞬间他看起来好像丹尼尔,梅雅看得好想往后退缩。

  男孩还不及答话,彼特又把一个装着琥珀色液体的杯子从吧台上滑过来。「给你。」他说道,眼睛瞄向梅雅。她觉得那眼神好像带着警告的意思。

  「彼特──」她说道。但她还没有机会说下去,酒吧的门就砰地打开,巴特站在门口。梅雅呆了一下子才发现他的衬衫前面与袖子上都是血。

  她溜下凳子,朝他跑过去。「巴特!你受伤了吗?」

  他的面色灰白,脸颊上的疤痕格外明显,象是一截扭曲的铁丝。「有人攻击,」他说道。「巷子里有一个尸体。一个小孩死了。还有血──到处都是。」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然后摇着头。「不是我的血。我没事。」

  「一个尸体?可是谁──」

  巴特的回答被一片骚动声盖过去。在场的狼人纷纷离开座位,往门口冲过去。彼特从吧台后面出来,从人群中挤出去。只有那个闇影猎人男孩仍留在原处低头喝着酒。

  透过门口人群中的间隙,梅雅瞥见巷子里灰色的路面上溅着血迹。那血迹仍是湿的,像红色的植物触须般沿着路面的缝隙慢慢流动。「他的喉咙被割断了?」彼特对巴特说道,后者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怎么回事?」

  「巷子里有人,有一个人跪着趴在他身上,」巴特说道,声音绷得很紧,「但不象是人,象是一个影子。他们看见我就跑走了。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我弯下身去看他,可是──」巴特耸一下肩膀。这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但他脖子上的青筋暴露,好像粗气根缠着树干。「他没有说什么就死了。」

  「吸血鬼。」一个体型丰满的女狼人站在门边说道。梅雅想,她的名字好像叫阿玛碧。「『黑夜之子』,不可能是别的。」

  巴特看看她,然后转身朝吧台走过来。他揪住闇影猎人的夹克背后──或者应该说他伸手想要抓,但那个男孩已经站起来利落地转过身。「你有什么问题吗,狼人?」

  巴特的手仍伸在那里。「你聋了吗,亚衲人?」他怒吼道。「巷子里有一个小男孩的尸体,他是我们的一员。」

  「你是指狼人还是其他种异世界一员?」男孩扬起淡色眉毛。「在我看来你们都一样。」

  一声低吼响起。是「怪怪彼特」发出来的,这倒令梅雅有一点惊讶。他已经回到酒吧内,被其他狼人包围住,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这名闇影猎人。「他只是一个小狼人,」彼特说道,「他的名字叫约瑟夫。」

  梅雅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她看见彼特紧绷的下颔时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众狼人已经充满敌意,那个闇影猎人如果有一点概念的话,就应该赶紧撤退。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用金色眼睛看着大家,脸上挂着滑稽的笑容,说道:「一个狼人男孩?」

  「他是我们这一伙的,」彼特说道,「他才十五岁。」

  闇影猎人说:「你期待我怎么样呢?」

  彼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是亚衲人,」彼特说道,「碰到这种情况『政委会』应该保护我们的。」

  闇影猎人环视一下整间酒吧,动作缓慢而傲慢,彼特的脸涨红了。

  「我看不出来你们这里需要保护,」男孩说道,「除了装潢差劲,以及可能有擞菌问题之外。但通常用一点漂白水就行了。」

  「酒吧门外有一个男孩的尸体,」巴特很清楚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难道不认为──」

  「我认为现在要给他保护已经太迟了,」闇影猎人说道,「如果他已经死了的话。」

  彼特仍然瞪着。他的耳朵变尖了,獠牙变粗也使得他说话的声音含糊起来。「你得小心一点,亚衲人,」他说道,「你要小心一点。」

  男孩用难以理解的眼光望着他。「我需要吗?」

  「所以你就什么事都不做吗?」巴特说道。「就算了吗?」

  「我要把自己的酒喝完,」男孩说道,同时瞄一眼吧台上半空的酒杯,「请容我喝完。」

  「原来亚柄人的态度是这个样子的,就在『和约』才刚签定一个星期之后?」彼特嫌恶地说道。「异界的人死掉对你毫无意义?」

  男孩露出微笑,梅雅感觉背脊发麻。他那神情就像丹尼尔要把一只瓢虫翅膀拔掉的时候。「真是道地的异界人作风,」他说道,「自己搞得乱七八糟的,总是希望『政委会』帮你们善后。以为我们甘愿待命,只因为一只愚蠢的小狼决定把你们的巷子染上他的──」

  然后他说出一个字眼,一个狼人绝对不会用的字眼,一个暗示狼人与凡人女性关系的下流恶心字眼。

  别人都还来不及动,巴特已经朝闇影猎人扑上去,但那男孩已经不见了。巴特踉跄几步,然后转身愕然瞪着。众狼人惊吸一口气。

  梅雅张大了嘴巴。那个闇影猎人男孩站在吧台上,双脚分得开开的。他看起来活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复仇天使,准备要伸张神圣的正义,也就是闇影猎人本来应该做的事情。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手指屈向自己,梅雅从小就对这种姿态再熟悉不过了──来抓我呀。顿时,众狼人一拥而上。

  巴特与阿玛碧跃上吧台。男孩的身体一旋,速度之快使得吧台后方镜子中的影像看起来只是一团模糊。即使男孩被人揪下吧台时,她仍可以听见他在笑。他被狼人群淹没,轻易得彷彿出于自愿。然后她就完全看不见他了,眼前只是一堆手脚挥舞。然而,即使一道金属光影一闪,刀锋亮了出来。她仍以为自己可以听见他在笑,也听见自己猛吸一口气。

  「够了。」

  是路克的声音,平稳得有如心跳。很奇怪你总是会认得出狼人群领导的声音。梅雅转过身,看见他站在酒吧的进门处,一只手撑着墙。他看起来疲累不堪,彷彿有什么将他从体内扯裂,然而他再度开口时的声音仍非常平静:「够了。别碰那个孩子。」

  狼人群从闇影猎人身上散开,只剩下巴特还不服地站在那里,一只手仍揪着他的衬衫背后,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短刃刀。那个男孩满脸鲜血,却根本不像需要救援的样子,那副狞笑危险得如同地板上的碎玻璃。「他不是什么男孩,」巴特说道,「他是闇影猎人。」

  「这里也欢迎他们,」路克用中立的语气说道,「他们是我们的盟友。」

  「他说那没有用,」巴特生气地说道,「关于约瑟夫──」

  「我知道。」路克平静地说道,眼光瞄向那个金发男孩。「你是专程到这里来打架的吗,杰斯‧威兰?」

  那个男孩──杰斯──露出微笑,嘴唇上的伤口被扯动,一丝血迹沿着下巴流下来。「路克。」

  「杰斯说的话不代表『政委会』,」路克说道,「而且即使他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是不是这样?」

  路克望着脸色苍白的杰斯。「你怎么──」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路克说道,「你跟玛蕾西之间的事。」

  杰斯的神情一僵。一时之间,梅雅看穿了在那副丹尼尔野蛮作弄的外表之下还有些什么,那种黑暗与痛苦令她想到自己的眼睛而非她哥哥的。「是谁告诉你的,克莱莉吗?」

  「不是克莱莉。」梅雅从来没听过路克说起那个名字,但他的语气似乎在暗示那对他有特别意义,对那个闇影猎人也一样。「我是这里的狼人群领袖,杰斯。我会听到很多事情。现在走吧,我们去彼特的办公室谈一谈。」

  杰斯迟疑了一下,然后耸一耸肩。「好吧,」他说道,「但是你欠我一杯我还没有喝完的威士忌。」

  ❖

  「我最后猜是那样。」克莱莉气馁地叹一口气说道,身体跌坐在大都会博物馆外面的台阶上,悲伤地瞪着第五街远处。

  「那样猜也不错。」赛门在她旁边坐下,长腿往前伸开。「我是说,他是喜欢武器与杀戮的那种人,所以为什么不会是全市武器搜集最多的人呢?反正我也一直想要去看看『兵器与甲冑展』,那会给我一些游戏点子。」

  她讶然看着他。「你还在跟艾瑞克、寇克跟麦特他们玩?」

  「当然。为什么不呢?」

  「我以为玩游戏对你已经失去了一些吸引力,因为……」因为我们的真实生活也开始像那种游戏了。要什么有什么,好人、坏蛋、邪恶无比的魔法,你还必须找到重要的法器才能打赢。

  只不过在游戏中好人总是会赢,会打败坏蛋,将宝物带回家。然而在真实生活中,他们已经失去了宝物,而且有时候克莱莉仍搞不清楚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蛋。

  她看着赛门,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如果他真的放弃玩游戏了,那就是她害的,这几个星期以来他碰到的事情也都是她的错。她想起那天早上在水槽旁边,就在他吻她之前,他的那张脸是那么苍白。

  「赛门──」她张口说道。

  「现在我正在玩一种半巨人教士的游戏,魔兽杀了他的全家,所以他要报仇,」他愉悦地说道,「棒极了。」

  她笑了,而手机也在这时候响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盖子掀开。是路克打来的。「我们没有找到他。」路克还没有说哈囉之前她就先说道。

  「对。可是我找到了。」

  她坐直身子。「你在开玩笑吧。他在那里吗?我能不能跟他讲话?」她瞥见赛门紧盯着她,于是把音量放低。「他没事吧?」

  「差不多。」

  「你是什么意思,差不多?」

  「他找一群狼人打架,弄到一点割伤和瘀青。」

  克莱莉半闭起眼睛。为什么,噢,为什么杰斯要找狼人打架?是什么让他着魔了?但话说回来,他是杰斯。他冲动起来连大卡车都会成为打架对象。

  「我想妳应该到这里来,」路克说道,「必须有人跟他讲一下道理,而我的运气不太好。」

  克莱莉问道:「你们在哪里?」

  他告诉她,是在海斯特街一家叫做「猎人之月」的酒吧。她怀疑那里会不会被幻术遮隐起来了。她把手机阖上,转头看赛门,他正扬起眉毛瞪着她。

  「浪子回头了?」

  「差不多吧。」她爬起身,伸一伸双腿,心里估量着搭地铁到中国城需要多久,值不值得把路克给她的零用钱拿去坐出租车。大概不值得,她想着──万一路上塞车,反而会比搭地铁还久。

  「……跟妳一起去?」赛门站起身说道。他站在她的下面一级台阶上,因此两人变成几乎一样高。「妳在想什么?」

  她张口要说话,但随即又闭起来。「呃……」

  他听起来很泄气的样子。「我前两分钟说的话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对不对?」

  「没有,」她承认道,「我是在想杰斯。他的情况似乎很不妙。对不起。」

  他的褐色眼睛变暗了。「我想妳是急着想去帮他包扎?」

  「路克要我过去,」她说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赛门用靴底踢着上面一级台阶。「我会的,可是──为什么呢?路克没有妳帮忙就不能把杰斯送回『学院』去?」

  「也许他可以,但他认为杰斯可能愿意先跟我谈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做什么呢,」赛门说道,「一些有趣的事,看电影,或者进城吃饭之类的。」

  她望着他。她可以听见远处博物馆喷泉的溅水声。她想起在他家的厨房,他的湿手伸入她的发际,但那感觉似乎好遥远,即使她心中仍能想见那幅景象──就好像你或许记得一件事情的照片,却无法确实记得那件事本身。

  「他是我的哥哥,」她说道,「我必须去。」

  赛门看着她,彷彿疲倦得连叹气都不行了。「那我就跟妳去。」

  ❖

  「猎人之月」后面的办公室在一条狭窄的走道尽头,而走道上满是锯木屑。锯木屑上随处可见散乱的脚印,以及并不像啤酒的黑色液体,整个地方带着菸臭与变质的动物味道,有一点像──克莱莉必须承认,不过她不敢跟路克说──落水狗的味道。

  「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路克在一道门前停下来说道,「我把他关在『怪怪彼特』的办公室里,他几乎赤手空拳打死我们半数狼人。他不肯跟我说话,所以──」路克耸耸肩,「我就想到妳。」看见克莱莉露出困惑的神情,他又转头看赛门。「怎么了?」

  克莱莉说:「我无法相信他会到这里来。」

  赛门说:「我无法相信你会认识一个人叫做『怪怪彼特』。」

  「我认识很多人,」路克说道,「这并不表示『怪怪彼特』是真正的『人』,但我也不算有资格说这种话。」他把办公室的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没有窗户,墙上挂着许多运动队旗。一张办公桌上面堆满纸张,上面压着一个小电视机,桌子后面的柜子满是裂纹,看起来倒象是大理石的花纹。椅子上面坐着的,就是杰斯。

  门一打开,杰斯就抓起桌子上的一支黄色铅笔丢过来。那支笔划过空中,正巧插到路克头顶后面的墙壁上,插进去之后还晃呀晃的。路克瞪大了眼睛。

  杰斯淡淡一笑。「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克莱莉感觉心头一紧。她有好几天没见到杰斯了,他看起来不太一样。不只是因为脸上的血与瘀青,那显然是刚刚才增加的,而是他脸上的皮肤似乎变得比较紧,骨骼更明显些。

  路克朝赛门与克莱莉的方向挥手示意。「我带人来看你了。」

  杰斯的目光移向他们,茫然的眼睛好像画上去似的。「很不幸,」他说道,「我只有一支铅笔。」

  「杰斯──」路克说道。

  「我不要他在这里。」杰斯朝着赛门的方向,昂起下巴晃了一下。

  「那样太不公平了。」克莱莉很愤慨。他难道忘记赛门救了亚历克一命,也可能还救了他们每个人吗?

  「出去,蒙迪。」杰斯指着门说道。

  赛门摆摆手。「没关系。我会在走道上等着。」他离开房间,好不容易才压下想把门用力带上的冲动,不过克莱莉看得出来他很想那么做。

  她转身面对杰斯。「你一定要这么──」看见杰斯的脸,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脸色是如此颓丧,脆弱得出奇。

  「这么讨厌?」他帮她把话说完。「就在前一天,我才被自己的家人赶出来,她叫我永远都别再玷污她的家门。通常,我的脾气都好得不得了。妳再找一个特别的日子试试看我吧。」

  路克皱起眉头。「我并不是特别喜欢玛蕾西与罗伯‧莱特伍夫妇,但我也不相信玛蕾西会那样子。」

  杰斯显得惊讶。「你认识他们?莱特伍夫妇?」

  「他们跟我都是『圆环会』的,」路克说道,「我听到他们现在掌管『学院』时有一点惊讶。似乎他们跟『政委会』在起义之后达成了协议,让他们得到从宽处置,而霍奇──嗯,我们都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沉默了片刻。「玛蕾西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放逐你──可以这么说吧?」

  「她不相信我以为自己是麦可‧威兰的儿子。她指控我一直都跟华伦泰有联系,说是我帮他拿走圣杯的。」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克莱莉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

  「她没说,不过我想她认为我是要留下来当间谍,在内部当卧底。她没有用这个字眼,但那种想法是有的。」

  「帮华伦泰当间谍?」路克的语气沮丧。

  「她认为华伦泰断定他们对我有感情,我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所以玛蕾西决定,她的对策就是不要对我谈感情。」

  「感情不是那样子的。」路克摇着头。「你不能像水龙头一样把它关上,尤其是父母。」

  「他们又不真的是我的父母。」

  「父母之情浓于血。这七年来,他们在各方面都算是你的父母。玛蕾西只是觉得感情受到伤害而已。」

  「受到伤害?」杰斯一副不相信的口气。「她会觉得受到伤害?」

  「她很爱华伦泰,记得吗?」路克说道。「我们都一样。他伤她伤得很深。她不希望他的儿子也一样伤害她。她担心你在骗她,怕她一直以为你是什么样的人结果却都是假的。你得让她安心才行。」

  杰斯的神情混合了顽固与惊愕。「玛蕾西是大人了!她不应该需要我让她安心。」

  「噢,得了吧,杰斯,」克莱莉说道,「你不能期待每个人都言行完美。大人也会做错事。回『学院』去跟她心平气和地谈谈。长大吧。」

  「我不想长大,」杰斯说道,「我想当一个担惊受怕的青少年,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恶魔,于是用恶言发泄到别人身上。」

  「嗯,」路克说道,「这一点你倒是很擅长。」

  「杰斯,」克莱莉连忙说道,以免他们开始斗嘴,「你必须回『学院』去。想想亚历克与伊莎贝,想想这对他们会有什么影响。」

  「玛蕾西会有办法安抚他们的。搞不好她会说我逃跑了。」

  「那没有用的,」克莱莉说道,「伊莎贝在电话上听起来像发狂似的。」

  「伊莎贝向来都像发狂一样。」杰斯说道,但神情却很高兴。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下巴与颧骨部分明显凸出,像似皮肤上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符印。「我不要回到一个自己不受信任的地方。我已经不是十岁大的小孩了。现在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路克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你要到哪里去呢?你要怎么过活呢?」

  杰斯的眼睛亮起来。「我十七岁,已经算是成人了。任何成年的闇影猎人都能够──」

  「任何成人,但你不是其中之一。你不能领『政委会』的薪水,因为你还太年轻,而且事实上根据『律法』,莱特伍夫妇有义务照顾你。如果他们不愿意,『政委会』就会派别人或者──」

  「或者什么?」杰斯从椅子上跳起来。「把我送到伊德瑞斯的孤儿院去?再把我丢给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家庭?我可以在蒙迪世界找工作先做一年,像他们一样生活。」

  「不行,」克莱莉说道,「我应该知道,杰斯,因为我本来就是他们的一员。你的年纪太小,不能找到自己想做的工作,再说,你会的技能──呃,大部分的职业杀手年纪都比你大,而且他们是罪犯。」

  「我不是杀手。」

  「如果你要在蒙迪世界生活,」路克说道,「你就只能那样。」

  杰斯的身子僵住,嘴巴抿得紧紧的。克莱莉知道路克的话对他打击很大。「你们不懂,」他说道,语气突然带着绝望,「我不能回去。玛蕾西要我说我恨华伦泰,而我说不出口。」

  杰斯昂起下巴,他的下颔紧绷,眼睛直盯着路克,彷彿期待路克会出现嘲弄或惊恐的反应。毕竟,路克几乎比世界上任何人更有理由恨华伦泰。

  「我知道,」路克说道,「我曾经也爱他。」

  杰斯听了彷彿宽心似地吁一口气,克莱莉突然想到,这就是为什么他跑到这里来。不只是想找人打架,而是要找路克。因为路克会明白。她提醒着自己,杰斯做的事情并不都是疯狂的自杀行为。只是看起来像那样而已。

  「你不应该表明你恨你父亲,」路克说道,「即使是为了让玛蕾西安心也不行。她应该会谅解。」

  克莱莉仔细看着杰斯,想看出他的神情有什么意思。但那就像看一本外文书,上面的语言她只短暂学过一点点。「她真的说她要你永远都不再回去吗?」克莱莉问道。「还是你只是假设那是她的意思,你才离开的?」

  「她对我说,我最好到别的地方待一阵子,」杰斯说道,「她没有说要我到哪里去。」

  「你有没有给她机会说呢?」路克说道。「听着,杰斯,我非常欢迎你跟我一起住,你要待多久都行。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克莱莉的胃部翻搅起来。想到杰斯要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距离那么近,就使她感觉既兴奋又恐惧。

  「谢啦。」杰斯说道。他的声音平稳,但眼睛立即不由自主地瞄向克莱莉,而她看出他也跟她一样有那种又喜又忧的感觉。路克,她想着,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是这么大方,或者这么盲目。

  「但是,」路克又说下去,「我想你至少应该回『学院』一下,跟玛蕾西谈谈,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起来除了她跟你说的这些话以外,还有其他事情。也许,还有其他你不会愿意听的事。」

  杰斯将目光从克莱莉的脸上移开。「好吧。」他的声音粗嘎。「但是有一个条件,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

  「我会跟你去。」克莱莉立即说道。

  「我知道。」杰斯的声音低低的。「我希望妳去。可是我希望路克也去。」

  路克有一点吃惊。「杰斯,我在这里住了十五年了,从来没有去过『学院』。一次都没有。我怀疑玛蕾西会喜欢我。」

  「拜托。」杰斯说道,虽然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克莱莉却几乎可感觉到,几乎可以触摸到,他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尊说出这个词。

  「好吧。」路克点点头,就像一个狼人领袖总是这样点头,不管心里想不想那么做。「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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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门靠在彼特办公室门外的走道墙上等着,努力压制着自怜的感觉。

  今天一开始还挺顺的。总之,相当顺啦。起先还有一段坏插曲,就是那部电视上播的吸血鬼电影害他恶心头晕,心情恶劣,一直忍着想忘记的种种渴望都被唤起。然后不知怎么那种难过的感觉竟使他大胆起来,做出自己多年来想做的事,冲动地吻了克莱莉。别人常说事情到头来绝对不会跟你想象的一样。他们错了。

  然后她也回吻他……

  但此刻她和杰斯在里面,赛门的腹中却有一种扭曲纠结的感觉,彷彿呑下了满满一碗的蠕虫。这种感觉他近来已经开始习惯了。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即使在他明白自己对克莱莉的感情之后亦然。他从来不曾逼她,不曾将自己的感觉强加到她身上。他一直很确定,总有一天她会从漫画公主与功夫英雄的梦中醒来,领悟到一直都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他们是天生一对。虽然一直以来她似乎对自己没有兴趣,但至少也对别人没有兴趣。

  一直到杰斯出现。他还记得那天与克莱莉坐在路克家门廊前的台阶上,看着她对他解释杰斯是谁,而杰斯在旁边检视着自己的手指甲,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赛门先前都太忙,没有注意到她是怎样看着那个有着奇怪刺青的金发男孩,那张稜角分明的漂亮面孔。太漂亮了,赛门曾这么想着,但克莱莉显然并不觉得如此。她看他的样子就彷彿他是她梦中的动漫英雄化身为人。赛门从未见过她那样子看人,也以为她如果用那种神情看人,看的应该是他才对。但结果不然,他心里那种伤痛简直超乎想象。

  后来发现杰斯是克莱莉的哥哥时,那感觉就象是站在处刑枪手的前面,在最后一分钟接到一纸缓刑命令,突然之间,整个世界似乎再度充满了机会。

  现在他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嘿,哈囉。」廊道上有人走过来,个子不高,小心翼翼地走在散溅的血印子之间。「你是在等着见路克吗?他在里面吗?」

  「不完全是。」赛门让开门口。「我是说,算是吧。他跟我的一个朋友在里面。」

  那个人走到他前方停下来望着他。赛门看出对方是一个女孩,年纪在十六岁左右,浅褐色的皮肤很光滑,金褐色的头发在靠头部的地方编成几十根小辫子。她的身材曲线玲珑,纤腰衬着翘臀。「刚才在酒吧的那个家伙?那个闇影猎人?」

  赛门耸耸肩。

  「呃,我不想对你这么说,」她说道,「但你的朋友实在是一个浑蛋。」

  「他不是我的朋友,」赛门说道,「事实上,我非常同意妳的看法。」

  「可是我以为你说──」

  「我是在等他的妹妹,」赛门说道,「她是我的好朋友。」

  「她现在跟他在里面?」那个女孩用拇指朝门口比一下。她的每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是那种用铜与金打造的原始造型指环。她的牛仔婶破破烂烂的,但是很干净,而她转头时他看见她的脖子上有一道疤,就在T恤的领口上方。「嗯,」她不甚情愿地说道,「我知道有个浑蛋哥哥是什么样子。我猜那不是她的错。」

  「确实不是,」赛门说道,「但他大概只听她的话。」

  「我看他不象是那种会听话的人。」女孩说道。她发现他在斜眼瞄她时,脸上闪过一丝颇觉有趣的神情。「你在看我的疤痕。我就是那里被咬的。」

  「被咬?妳是说妳是一个──」

  「狼人,」女孩说道,「就跟这里每个人都一样。只有你例外,还有那个浑蛋。还有那个浑蛋的妹妹。」

  「可是妳不是一直都是狼人。我是说,妳不是天生的。」

  「我们大多数都不是,」女孩说道,「这就是我们跟你那些闇影猎人朋友的不同之处。」

  「什么?」

  她很快地笑一下。「我们曾经都是人。」

  赛门没有再接话。一会儿之后,那个女孩伸出一只手。「我叫梅雅。」

  「我叫赛门。」他与她握手。她的手干燥柔软。她抬起金褐色眼睫毛看她,那颜色就像涂了奶油的吐司面包。「妳怎么知道杰斯是浑蛋?」他说道。「也许我应该这么说,妳是怎么发现的?」

  她把手抽回去。「他把整个酒吧都打烂了,还把我的朋友巴特打倒,还有两个狼人也被他打昏。」

  「他们没事吧?」赛门紧张起来。杰斯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安的样子,但赛门知道,他那种人可能会在一天早晨杀死几个人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去吃蛋饼。「他们有没有去看医生?」

  「一个巫师,」女孩说道,「我们这种人不会跟蒙迪医生扯上关系的。」

  「异世界的人?」

  她扬起眉毛。「有人教了你不少我们的行话,是吗?」

  赛门有一点恼火。「妳怎么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人?或者跟妳一样?闇影猎人或者异世界人,或者──」

  她猛摇着头,辫子跟着一起晃动。「你身上就散发出那种感觉,」她有点怨恨地说道,「一股人气。」

  她语气中的激动情绪使他身体一颤。「我可以敲门,」他建议道,突然感觉无言以对,「如果妳要找路克的话。」

  她链耸肩。「就告诉他马格努斯来了,现在在巷子里检查状况。」他一定是露出了惊异的样子,因为她又说道:「马格努斯‧贝恩,他就是巫师。」

  我知道,赛门想这么说,但是没有开口。他们的谈话已经够怪异了。「好的。」

  梅雅转身要走,却又停了下来,一只手搭着门柱。「你想她能劝他恢复理性吗?」她问道。「他的妹妹?」

  「如果有谁的话他肯听进去,那就是她了。」

  「真好,」梅雅说道,「他会那么爱他妹妹。」

  「是呀,」赛门说道,「非常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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