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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锐利地看了我一眼,体会到了我的意思,然后笑了笑。“她说他们已经完婚了,但后来又闪烁其词。我不确定亚瑟是否真想和她结婚,但我不能逼他。你知道,当时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他停顿了一下。“这么跟你说吧,德瓦,”他接着说,“亚瑟可不能把她送回去!不然就是存心羞辱,而且,我也不想让她回来了。就算没有她,我还有一大帮子女儿需要料理。很多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们当中哪些是我亲生的,哪些不是。你想找一个妻子吗?来德米缇亚,随便你自己挑,但我警告你,她们都和她一个样,容貌倾国倾城,但是齿尖牙利。亚瑟究竟打算怎么做?”

  “桑森是怎么提议的?”我问。

  欧依戈斯装作没听见,但我知道他总会告诉我们,因为他不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他只是提醒我,”他最后承认,“阿尔甘特曾被许配给莫德雷德。”

  “真的吗?”塞格拉莫一脸惊讶地问道。

  “是有人提过,”我说,“很久以前了。”其实正是欧依戈斯本人提过这门婚事,当时他迫切希望能够巩固与德莫尼亚的联盟,这是他同波伊斯争风吃醋的可靠保障。

  “如果亚瑟没有与她完婚,”欧依戈斯继续说道,“那么莫德雷德也不失为一种安慰,难道不是吗?”

  “的确如此。”塞格拉莫酸溜溜地回答。

  “她将成为王后。”欧依戈斯说。

  “是的。”我同意道。

  “所以这也不是一个坏主意。”欧依戈斯说的轻描淡写,但我怀疑他在心里早就翘首以盼了。与莫德雷德的婚姻将弥补德米缇亚受挫的骄傲,但也会使得德莫尼亚有义务保护王后的故国家乡。对我自己而言,桑森的提议简直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坏的点子,因为我几乎可以预见,莫德雷德和阿尔甘特的组合会滋生出怎样的恶果,但我选择保持沉默。“你知道这澡堂子还缺了什么吗?”欧依戈斯问道。

  “请告诉我,国王陛下。”

  “女人”。他笑了,“所以你的女人在哪儿呢,德瓦?”

  “在哀悼。”我说。

  “哦,为了昆格拉斯,这是自然的了!”黑盾战士的国王耸了耸肩,“他从来不喜欢我,我却很喜欢他。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着实罕见得很!”欧依戈斯笑了,因为他自己正是那种一拍脑门就满口承诺,可惜从来不思遵守的人。“但不管怎么说,我为他的死感到遗憾。他的儿子还只是个男孩而已,尚且离不开他的母亲。她和她那些可怕的姨妈会一起统治一段时间。三个女巫一台戏!”他又笑了,“我似乎看到我们可以从这三位女士身上夺回几片土地。”他慢慢地把脸沉入池子里。“我想把虱子往水面上赶。”他解释完,顺手捏住一只灰色的小虱子。为了躲避漫上的热水,这些小虫子正顺着他乱糟糟的胡须往上爬。

  一整天我都没有见着梅林,晚上加拉哈特告诉我,伟大的德鲁伊已经离开了山谷,向北走了。我是在昆格拉斯的遗体篝火旁见到加拉哈特的。“我知道昆格拉斯不喜欢基督徒,”加拉哈特向我解释,“但我觉得他不会反对基督徒祷告的。”我邀请他在我的人中间睡一宿,他和我一起走到营地。“梅林确实给我留了个口信,”加拉哈特告诉我,“他说你会在枯树林里找到你在寻找的东西。”

  “我有什么东西可找呢?”我问。

  “那不妨去枯树林看看,”加拉哈特说,“兴许能找到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有去找,而是在战场上披着斗篷同我的人一起睡着了。第二天,我很早就醒来了,头疼欲裂,关节酸痛。晴朗的天气已经不复,从西边散落起淅淅沥沥的雨幕。雨水威胁着焚尸的篝火,我们大家又开始采集木材填喂火焰,这反倒让我想起了梅林的古怪口信,但我根本看不到什么枯树林。我们用撒克逊战斧砍伐橡树、榆树和山毛榉,只保留神圣的白蜡树,所有树木都足够健康。我问伊撒哪有什么枯树林,他也直摇头,但伊切林却说他在河边见到了些枯木。

  “带我去看看。”

  伊切林领着我们一大帮子人下到河岸,河水急流向西,从柳树半裸露的树根望去,我们的确瞧见了不少枯树。枯萎的树枝下满是由河流冲刷而下的各种杂屑,里面全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如果梅林说这里藏了什么东西,”加拉哈特说,“那么我们最好仔细找找。”

  “或许他说的不是这处枯树林。”我说。

  “我看都差不多。”伊撒说完,为了防止打湿,他索性脱下了剑鞘,然后腾空一跃,跳入乱糟糟的枯树林。他用一根树枝往河水里试了试。“给我一把长枪!”他喊道。

  加拉哈特递过一支长枪,伊撒用它往树枝间戳来戳去。有一处地方上面覆盖着磨损并涂有焦油的渔网,上面一层满是厚厚的枯叶,活生生形成一个类似帐篷的物体,伊撒用尽全身力量才把这乱糟糟的一团挑到一边,谁知这一下歪打正着,倒破除了一处掩护。原来有个人一直躲在网下,很不舒服地坐在一根一半浸没在水里的树干上,现在,他就像一只被猎犬追咬的水獭,挣扎着躲过伊撒的长枪,试图往上游逃跑。但枯枝绊倒了他,盔甲的重量也减缓了他的速度,我的人轻而易举就追了上去。要不是这家伙身着盔甲,他兴许会跳入水中,向对岸游泳,但他现在除了投降,别无选择了。想必此人花了一天两晚的时间才来到河边,后来又发现了这处藏身地方,自以为可以一直躲在这里,直到我们全部离开战场再做打算,可现在还是被抓住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兰斯洛特。我还是因为他那黑色长发才第一眼认出他来,他还是那么爱慕虚荣,在泥巴和枝条下面,我看到了他那身臭名昭著的白色亮漆盔甲。他一脸惊惧,目光从我们身上扫向河边,好像在考虑要不要一头扎进水里,然后他回头看了看同父异母的兄弟,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加拉哈特!”他呼唤道,“加拉哈特!”

  加拉哈特与我对视一会儿,接着做了个十字架的手势,转身走开了。

  “加拉哈特!”看着自己兄弟的身影消失在河岸边畔,兰斯洛特又喊了一声。加拉哈特却头也不回,脚步不歇。

  “把他带上来。”我命令道。伊撒用矛刺向兰斯洛特,那家伙吓破了胆,手忙脚乱地攀上了河岸边生长的荨麻。他仍然带着剑,但刀刃想必已经因为浸水而生锈了。等他爬了上来,我赶过来同他对峙。“国王陛下,你愿意同我在此地决斗吗?”我问完就拔出了海威贝恩。

  “放我走吧,德瓦!我保证,我会送你大笔大笔钱!”他喋喋不休地向我承诺要送给我一大笔金子,数量远超我的想象,但他就是不肯拔剑,直到我用海威贝恩的剑尖猛戳着他的胸口,他这才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他先向我吐唾沫,接着后退一步,拔出佩剑。这把剑曾经被称为坦纳维尔,字面意思是“光明屠刃”,但当桑森为兰斯洛特施洗以后,这把剑又被重新命名为“基督之刃”。虽然“基督之刃”已经生锈,却仍然不失为一件令人生畏的武器,不过更加令我惊讶的是,兰斯洛特是个擅长使剑的好手。我一直拿他当懦夫看待,但那天他战斗得很勇敢。他困兽犹斗,在绝望中发起一系列让我目不暇接的快攻,可他毕竟累了,身子又湿又冷,很快便不堪重负,所以在招架了第一轮攻势之后,我就已经能够决定他的生死了。他因绝望而更加歇斯底里,攻势也更加狂暴,但是我躲过了其中一记,顺势握住海威贝恩蹲下来并结束了战斗,海威贝恩的剑刃由于兰斯洛特自己的冲力而从手腕一直划到肘部,割裂了他的血管。鲜血流淌出来,他惊声大叫,手里的剑也无力滑落,他只能惊恐地等待最后的致命一击。

  我扯了一把草清理了海威贝恩的剑刃,用斗篷擦干,接着又收进剑鞘。“我不想用这把剑夺走你的灵魂。”我告诉兰斯洛特,他刚刚面露感激,就让我接下来说的话给打破了幻想。“你的人杀了我的孩子,”我告诉他,“你还派人想把夏汶掳到你的床上奸淫。难道你认为我会原谅你吗?”

  “那不是我的命令,”他拼命辩白,“相信我!”

  我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不如让我把你交给亚瑟,国王陛下?”

  “别,德瓦,拜托!”他拱手求饶,声音颤抖,“求你了!”

  “让他像女人一样死去。”伊撒催促我,他的意思是让我们扒光他的衣服,挥刀阉了他,叫他双腿间失血而死。

  我很想这么干,但我又于心不忍。复仇的确让人痛快,想当初,我让害死戴安的凶手落得个惨死,良心没有丝毫痛苦,因为我出了口恶气,但我面对眼前这个浑身颤抖、希望破灭的人,却又不忍折磨。他浑身颤抖得厉害,连我都不免心生怜悯,内心争斗,不知到底该不该让他苟活下去。我当然知道他死有余辜,因为他是一个叛徒和懦夫,但他恐惧殊甚的样子,又让我打心底里为他难过。他一直是我的敌人,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当他在我面前跪下,泪眼汪汪的时候,我真想从轻发落,不论宽恕他还是处死他都能让我感觉宽慰。有那么一阵,我想看他对我感恩戴德的样子,可后来又想起了我女儿垂死的脸,不禁怒从心来,气得我浑身震颤。亚瑟向来以宽恕敌人而闻名,但眼前这人恰恰是我永远都无法原谅的敌人。

  “女人的死法。”伊撒又建议道。

  “不,”还没等我说完,兰斯洛特就带着新的希望抬头看我,“就把他当普通的重罪犯绞死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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