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在前国王时代的中心。”奥伦认真地回答。“中心时期,大人。梅林好比冰霜中的寒冷,雨中的水,阳光中的火焰,风中的气息。快来吧,”她突然紧紧抓住我的袖子,“现在不能多说。”
“梅林被抓了吗?”我问道,可是奥伦并不回答。她只顾在我前面跑,时而不耐烦地等我赶上,我一追上去,她又撒欢似的向前跑。她轻而易举地登上陡峭的小路,而我却在后面吃力追赶,渐渐地在山间越走越深。我估摸着我们一行二人已经穿越瑟卢瑞亚,进入波伊斯领地了。不过这里是一片不毛之地,年轻的皮德尔尚且鞭长莫及。这片土地不受法律束缚,强盗在此啸聚山林,可是奥伦却视危险如无物,继续轻盈地跳跃。
夜幕终于降临。西方阴云密布,很快我们就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我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见。没有灯光,甚至远处也看不到有任何火烛之光。我猜想,这大概是贝利第一次来到不列颠这座小岛,准备将生命和光明带到世间的时候才能看到的景象吧。奥伦挽起我的手。“快来,大人。”
“你怎么看见的!”我不解。
“我能看见一切,”她说,“相信我,大人,”然后她领着我前行,时而警告我避开障碍。“大人,我们必须蹚过这条小溪。”她绵言细语。
我知道脚下的路在逐步攀升,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我们越过了一片诡异的石林,奥伦依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记得我们沿着高高的山脊跨走,风吹着我的耳朵,奥伦唱着一首精灵的奇异小曲。“在这山上还有精灵呢,”歌声结束后,她告诉我,“在不列颠的其他地方,精灵都被杀了,但这里不会。我还见过他们。他们教我跳舞。”
“他们教得很好。”她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却又让她纤纤小手中透出的暖意弄得不明就里。
“他们身着蛛丝做的披风。”她说。
“不应该是赤身裸体地跳舞吗?”我戏弄着问她。
“一件蛛丝披风可什么也藏不住,大人,”她回嘴道,“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隐藏美丽的东西呢?”
“你和精灵也睡过吗?”
“总有一天会的。现在还没有。在国王时代之后,我会的。跟他们还有金人翻云覆雨。但首先,我必须和另一个盐腌的人躺在一起。肚皮贴肚皮,和另一个干巴巴的东西躺在圣锅里。”她笑了笑,拉着我的手,离开山脊,爬上一片平滑的草坡,抵达更高的山顶。乌云遮住月亮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了光亮。在一片黑暗的鞍部地带,耸起一座小山,中间一定有一处山谷,从里面亮着火光,照亮了小山丘。我站在原地,手不知不觉地握住奥伦。看到我紧紧盯着那突如其来的光亮时,她高兴地笑了起来。
“这里就是国王时代来临之前的土地,大人,”她告诉我,“您可以找到朋友和食物。”
我抽出自己的手。“对夏汶下咒还算什么朋友?”
她拉回我的手。“来吧,大人,现在不远了。”她说完拉我走下斜坡,想让我跑起来,但我依然不急不慢,心里想起塔利辛在卡丹城邦的迷雾中告诉我的事情;梅林吩咐救我一命,但我或许不会因此而感谢他。我走近空灵的火光,似乎理解了梅林的意思。奥伦嘲笑我,她嘲笑我的恐惧,眼睛闪烁着火焰的光芒,但我却心情沉重,向青灰色的天际线攀爬。山谷的边缘有长枪兵把守,这些人面貌野蛮,身披毛皮,手中的长枪木柄粗糙,刀口阴森可怖。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有奥伦高兴地和他们打招呼,然后带着我沿小路走进山谷烟雾缭绕的心脏腹地。山谷中有一汪细狭的湖泊,黑色湖水的周围布满烟火,火光旁掩映着小木屋的影子,周围则有树林环绕。一定有一大群人在这里扎营安家,大概有两百来处火光。
“来吧,大人。”奥伦拉着我上了坡。“这边是过去,”她告诉我,“那边是未来。这里就是时间的交汇之地。”
而我却告诉自己,这里不过是波伊斯群山中的一个山谷,无处容身的人才会选择在此落脚。我安慰自己,什么时间的交汇根本就不存在,但即便如此,当奥伦领我来到湖边营地的小屋时,我还是感到一阵忧虑。我原以为这里的人一定在睡觉,因为当时正值深夜,但当我们走到湖泊和小屋之间时,一群男人和女人从小屋里鱼贯而出,目送我们经过。他们全是些奇怪的人。有些人无缘无故地大笑,有些人毫无章法地喋喋不休,另外一些人面部抽搐。我看到了浮肿病变的脸、瞎子、兔唇、不修边幅的头发以及扭曲的四肢。“他们是谁?”我问奥伦。
“疯人大军,大人!”她说。
我向湖边啐了口唾沫辟邪。他们并非全是疯子或残废,这些可怜的人有的是长枪兵,还有少数人的盾牌披着人皮,上面还撒了人血;看得出是丢尔纳赫落败的血盾战士。其他人的盾牌上有波伊斯的鹰,还有一个盾牌上甚至带着瑟卢瑞亚的狐狸,这是一个自甘德利亚斯时代以后就没再使用过的徽章。和莫德雷德的军队一样,这些人都是不列颠的祸害:被击败的残兵败将,没有土地的浪人,也是为了重获胜利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狂徒。山谷里满是这样的渣滓败类。它让我想起了德莫尼亚流放疯子的死亡之岛,我以前曾在那儿救过妮慕。眼前这些人也长着相似的狂野面庞,仿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一扑而上、胡乱抓挠,让人心里惴惴不安。
“你们怎么养活他们?”我问。
“士兵们负责取食,”奥伦说,“正经的士兵。我们大量食用羊肉。我喜欢羊肉。大人,我们到了。旅途结束!”她轻快地把手从我的手中拉开,然后跳到了我的身前。我们来到了湖的尽头,在我面前是一片巨大的树林,它生长在高高的岩石峭壁之间。
树林中烧了十几把火,我看到树干组成了两条线,整个树林形成一座巨大的大厅,大厅的远端是两块灰石,状如远古之人竖起的巨石之阵,不过究竟是古人所为,还是今人新立,我不得而知。
在石头中间,有一人高坐在一张闪耀的木椅上,手里握着梅林的黑色法杖,此人正是妮慕。奥伦向她跑了过去,跪伏在她的脚边,双臂抱住妮慕的双腿,头枕在妮慕的膝盖上。“我把他带来了,夫人!”
“他有没有和你行隐曲之事?”妮慕虽然在问奥伦,眼睛却紧盯着我。我看到两块耸立的巨石上端摆着两只头骨,上面还覆盖着厚厚的融蜡。
“没有,夫人。”奥伦说。
“你有没有邀请他呢?”妮慕的独眼依旧凝视着我。
“有,夫人。”
“你有没有向他展示身体?”
“夫人,我一整天都没穿衣服。”
“真乖。”妮慕拍了拍奥伦的头发,我差不多可以想象这个姑娘要在妮慕的脚下满足地像猫一样咕噜叫唤。妮慕仍然盯着我,而我则在摆放着火盏的高高树干间踱步,与她四目相对。
妮慕看起来和我从死亡之岛救出她的时候一样,一副多年没有洗澡或是梳理头发的样子,也没有任何打扮。她没有遮住空洞的眼窝或是填补假眼,憔悴的脸上扎眼地露出皱缩的疤痕。她的皮肤上积累着厚厚的泥土,头发一团油腻,乱蓬蓬地纠结在一起,垂落腰间。以前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如今却成了骨白色,勉强只能看见一条黑色的发束。她的白色长袍脏兮兮的,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外套,只是尺寸太大了,但我突然意识到那是不列颠宝藏之一的帕达恩之裘,她的左手手指戴着铁质的艾利耐德之戒。她的指甲很长,有几颗牙齿都熏黑了;看起来就像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或许只是因为脸上的皱纹吸纳了太多污垢。她从来就不符合世人的审美,但是她的面容因智慧而变得深邃,使她又变得颇具吸引力,不过现在的她看起来令人厌恶,曾经生气勃勃的脸愁容不展,只是在举起左手的时候,才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在向我展示左手留下的疤痕,我的左手也有同样的疤痕,于是我举起了自己的手掌以示回应,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来了,德瓦。”
“难道我有其他选择吗?”我苦涩地反问,然后指着手上的伤疤,“这不正是我对你的誓约吗?为什么要用诅咒夏汶的方式找我?”我又拍了拍手上的刀疤。
“因为你不会来。”妮慕冷语回答。那群疯子像朝臣一样向她的宝座靠拢,还有一些人负责添火,有一个家伙像狗一样嗅着我的脚踝。“你从未相信过,”妮慕指责我。“你向众神祈祷,但你不相信他们。除了我们,恐怕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了。”她停顿了一下,用法杖指使着那些独眼、残疾和疯子,这些人都面露崇拜地盯着她。“只有我们肯相信,德瓦。”她说。
“我也相信。”我回答。
“你没有!”妮慕厉声尖叫,一些树下的人惊恐地叫出了声。她用法杖指着我继续说道:“亚瑟从麦敦之火夺走格温德瑞时,你就在那里!”
“总不能让亚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引颈就戮吧!”我回答。
“傻瓜,我原本指望贝利振翅飞过,指望他驱散灼热燃烧的空气,指望他召唤流星,似秋风卷落叶一般从空中划落!这就是我的指望!这就是我应得的!”她仰天长啸,所有奇形怪状的疯子也跟随她猿啼犬嚎,只有银月之轮奥伦保持沉默。她微笑着注视我,仿佛在暗示在这个狂人的避难所中,只有她和我是理智的。“这就是我想要的!”妮慕的嘶吼夹杂着哭腔,“这也是我必将拥有的。”她说完站了起来,走出奥伦的拥抱,用法杖召唤我。“过来。”
“你知道什么是疯狂吗?”妮慕向我吐口水,“就凭你和你那小脑瓜,那可怜的小脑瓜。你自以为能评判我吗?哦,痛苦!”她用刀刺入了黏土做的乳房。“痛!痛!”我背后发疯的人群和她一起叫喊。“痛!痛!”人群兴高采烈,有的人拍手称快,有的人笑个不停。
“住手!”我喊道。
妮慕蹲在受折磨的泥塑上,摆好了刀子。“你想让她康复吗,德瓦?”
“想。”我几乎溢出眼泪。
“她对你就这么宝贵吗?”
“你明知故问。”
“你宁愿和这玩意儿睡,”妮慕指着形态怪诞的泥人,“也不愿意和奥伦翻云覆雨?”
“除了夏汶,我心里再容不下别的女人。”我说。
“那么我可以让她康复。”妮慕温柔地抚摸着黏土的额头。“我会把你的夏汶还给你,”妮慕承诺,“但首先你必须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带来给我。这就是代价。”
“那对你来说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在她回答之前,我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必须把埃克斯卡利伯带来给我,德瓦,”妮慕说道,“还必须把格温德瑞带来。”
“为什么是格温德瑞?”我质问道,“他不是统治者的儿子。”
“因为他被许诺给了神,而众神吩咐要得到他们的应许。在下一个满月之前,你必须把他带到我身边。你要把格温德瑞和剑带到南图杜 [5] 之下、流水汇合之地。你知道是哪里吗?”
“我知道。”我低落地回答。
“如果你违背了承诺,德瓦,那么我向你发誓,夏汶的痛苦会加倍。我会在她的肚子里塞蠕虫,我会把她的眼睛融为浊水,我会让她的皮肤剥落,让她的肉在摇摇欲坠的骨架上腐烂,哪怕她乞求死亡我也不发遣她,只教她成百成千倍痛苦。只有痛苦。”我恨不得上前一步杀掉妮慕。她曾经是我的朋友,甚至是我的情人,但现在我们仿佛云泥异路,她已走火入魔,神话虚幻在她眼中成为现实,现实却反而沦为玩物。“把格温德瑞和埃克斯卡利伯带来给我。”妮慕又吩咐道,她的独眼在洞穴的幽暗中闪闪发光,“事成以后我会让夏汶从这个替身中解脱,并且解除你对我的誓言,两样换两样。”她走到洞穴后面,拿出一块东西,她摇了摇,好让我看清那是我在伊斯卡被盗的旧斗篷。她摸索着,从斗篷里找出什么东西,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夏汶戒指上那颗小小的玛瑙。“一把剑和一个牺牲品,”她说,“换这件斗篷和石头。你答应我吗,德瓦?”她问。
“我答应,”我言不由衷,因为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那你现在会放过她吗?”我问道。
“不行。”妮慕浅笑道,“不过你想让她今晚安生吗?仅此一晚,德瓦,我让她先喘口气罢。”她吹落灰烬,挑出浆果,扯下固定在泥塑上的魔物。“到了早上,”妮慕说,“我再安回去。”
“不要!”
“并非全部,”她说,“每天多一点,直到我得知你来到南图杜的消息。”她从黏土肚子里掏出一块烧焦的骨头。“等我拿到埃克斯卡利伯,”她接着说,“我的手下就将燃起篝火,让萨温节的夜晚变成白昼。到那时候,格温德瑞会回到你的身边,德瓦。他将躺在圣锅内,众神会亲吻他,重新赋予他生命,奥伦则会和他躺在一起,他将手持埃克斯卡利伯,策马奔腾。”她拿来一罐水,轻柔地将水洒在泥塑的眉毛上,然后轻轻抚平闪闪发亮的黏土。“走吧,”她说,“你的夏汶今晚能睡个安稳,奥伦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黎明时分,你就要离开。”
我跌跌撞撞地跟在奥伦身后,匆匆穿过咧嘴偷笑的可怕人群,这些人依然簇拥在山洞附近,而我则跟着舞步曼妙的姑娘沿着悬崖走到另一处洞穴。在洞穴里面,我看到了第二个黏土泥塑,这次是男人的形象,奥伦指着它,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我吗?”我问道,这个泥塑表面光滑,没有被折磨的痕迹,但是随着我们向黑暗中越走越近,我看到黏土人的眼睛被挖了出来。
“不,大人,”奥伦说道,“这不是你。”她弯下身子,捡起泥塑大腿旁边的一根长骨针。“看哪。”她说着将针扎入黏土的脚底,在我们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一个男人痛苦的呐喊。奥伦咯咯地笑了起来。“再来一次。”她说完又把骨针扎入另一只脚,那痛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奥伦哈哈大笑,伸手去握我的手。
“来吧。”她领着我走进峭壁间一处的幽深的裂口。这处裂缝逐渐变窄,突然在我们面前戛然而止,只能看到高高的岩壁上反射着火焰的昏暗光泽,然后我看到在峡谷尽头有一个笼子。这里长了两株山楂,树干被粗糙的木材钉在一起,制成了一个简陋的监狱。奥伦放开我的手,推我上前。“大人,我早上再来找你。那边有东西吃。”她笑了笑,转身跑开了。
起初我以为这笼子是某个避难所,等我靠近,却在木板间找到了一个入口,但是没有门。笼子围挡住了峡谷的最后几码地方,一株山楂的下面摆放着食物。可我只发现发霉的面包、羊肉干和一罐水。我坐下身,撕开面包,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笼子里挪动,吓得我惊慌失措。
起初我以为是野兽,然后才发觉是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梅林。
“我会听话的,”梅林对我恳求道,“我会听话的。”我这才知道第二个泥塑就是梅林,因为梅林眼睛也瞎了。不,是没了眼睛,只剩下骇人的面庞。“不小心踩到了荆棘,”他连声抱歉,“踩到了荆棘。”然后他倒伏在笼子旁边,呜咽着作揖讨饶。“我会听话的,我保证!”
我蹲了下来。“梅林?”我试探地问。
他打了个寒战。“我会听话的!”他绝望不已,当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纠缠不清的脏头发时,他猛地抽回身子,浑身颤抖。
“梅林?”我又呼唤了一遍。
“黏土里洒血,”他说,“必须把血洒在黏土里,然后混合搅拌。孩童的血效果最好,我也是道听途说。亲爱的,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只知道,坦纳波斯这么做过,我和他谈过这件事。当然,他是个傻瓜,但他知道一些雕虫小技。他告诉我,要取一个红头发孩子的血,最好是一个残疾的孩子,红头发的残疾孩子。当然,任何一个孩子都可以,但红头发的跛子再好不过了。”
“梅林,”我说,“我是德瓦。”
他仍然喋喋不休,念叨着应当如何制作泥塑替身最好,以便能够在很远的地方控制诅咒对象。他谈到了血液和露水,还有要在雷声大作时为黏土塑形。他听不见我的话,我试图站起来撬开木板的时候,两个长枪兵从我身后的阴影中现身,咧着嘴坏笑。他们是血盾战士,手里的长枪告诉我不要妄图营救这个老人。我又蹲下身。“梅林!”我说。
他悄悄走近,鼻子嗅着气味。“德瓦?”他问。
“是我,大人。”
他向我摸索,我把手伸给他,他紧紧抓住。然后,他握着我的手一屁股沉在地上。“我疯了,你知道吗?”但他听上去还很理智。
“你没有,大人。”我说。
“我受了惩罚。”
“无罪受罚,大人。”
“德瓦,真的是你吗?”
“大人,是我。您想吃东西吗?”
“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德瓦。”
“希望如此,大人。”我说,但他似乎无法平复理智,又开始讲起如何制作黏土,然后讲解其他法术,再次忘记我是谁,称呼我亚瑟,继而陷入沉默。“德瓦?”他终于又开口问道。
“是我,大人。”
“一句话都不准写下来,听懂了吗?”
“您讲过很多次了,大人。”
“我们所有的传说都必须铭记在心。卡勒庭把一切记录在案,于是众神相继隐退。我只用脑袋记事。是的。结果被她抢走了。所有的。几乎所有。”最后四个字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妮慕?”我提起她的名字时,他把我的手握得发疼,然后又默然不语。
“是她害您眼瞎的吗?”我问。
“哦,她必须这么做!”他皱着眉头,示意我不要表露不满。“别无他法,德瓦。任凭谁都看得出。”
“可我就不知道。”我苦涩地说。
“这么明显!想不到才让人觉得奇怪。”他放开我的手,试图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和头发。他的秃顶已经隐匿在一层乱蓬蓬的毛发和污垢之下,胡须上散乱地夹杂着树叶,而他的白色长袍则沾满了泥土的颜色。“她现在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德鲁伊了。”他的语气十分奇怪。
“我以为女人不可能成为德鲁伊的。”我说。
“别这么荒谬,德瓦。不要因为没有女德鲁伊就以为她们当不成德鲁伊!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德鲁伊!你只需记住伟大的贝利流传下来的六百八十四道诅咒和二百六十九道魔法,并且在脑袋里记住一千个其他有用的知识。我必须有一说一,妮慕是个相当优秀的学徒。”
“那为什么要弄瞎您?”
“心眼相通。以眼观心。”他没再说下去。
“告诉我泥塑的事情,大人。”我说。
“不行!”他从我身边走开,惊骇不已。“她吩咐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你。”他嘶哑地低声说道。
“我该怎么破解?”我问。
他笑了。“就凭你,德瓦?你想破解我的魔法?”
“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