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乌桑格得偿所愿
这两天泰山一直在北边悠闲地狩猎，他绕了一个大圈子，现在，他离出发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柯切尔和史密斯这两天怎么样?泰山想到了他们俩。他在河边的树上睡了一夜，清早起来以后就一直蹲在河边，想抓一条鱼带回去给他们俩吃。
泰山一动不动地蹲着，他知道鱼非常警觉，一点点动静就会把它们吓跑，只有特别有耐心的人才能抓住它们。泰山没有鱼钩和诱饵，只能靠动作快和出其不意。凭借他了解到的水生动物的习性，他知道在哪里守候最合适。也许他只需要等一分钟，也许要一小时，但不管怎样，鱼迟早会出现的。泰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出现。
终于，水中出现一道光亮，鱼出现了，就在泰山伸手可及的地方。泰山飞速出手，马上就要抓住鱼了，就在这时，泰山身后传来一阵讨厌的声音，鱼一下子被吓跑了。泰山恼火地回头看是谁这么可恶，原来是祖塔格。
“你来干什么?”泰山问。
“我来找水喝啊。”祖塔格回答。
“其他巨猿呢?”泰山问。
“它们到森林深处打猎去了。”祖塔格回答道。
“那个女的和男的还安全吧?”泰山又问。
“他们走了，”祖塔格回答道，“之后太阳已经出来两次了。”
“是你们把他们赶走的吗?”泰山问。
“不是的，”祖塔格说，“我们没看到他们走，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走。”
泰山飞快地跑回开垦地。小屋和栅栏还是他走的时候的样子，但已经没有史密斯和柯切尔的踪影。泰山凭嗅觉就知道他们走了至少两天了。泰山转身准备离开，突然看到墙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自从你告诉我柯切尔的身份，而且知道你很讨厌她，我就觉得我们这样相处下去对你对她都不公平。我知道，我们在这里妨碍了你继续往西海岸旅行，所以我决定，我们立刻出发往白人定居点去，这样就不会妨碍你了。我们俩都非常感谢你对我们的善意和保护。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以回报你的恩情，我一定十二分的乐意。”后面是史密斯和柯切尔的签名。
泰山耸耸肩，把字条捏成一团扔到一边。他有一种解脱感，也非常开心他们主动把他解脱出来。他们走了，可以忘掉他们了，但是，他似乎又忘不掉。他穿过栅栏走进开垦地，总觉得隐隐的不安和担心。他开始朝北走，继续他回到西海岸的旅程。他可以沿着河朝北走几英里，河水朝西流去，穿过一片树木茂盛的平原，流到小山脚下。在山脉的另一侧他能找到朝西流淌的河流，顺着河走肯定会有充足的猎物和水源。
但是他没有走远，可能只走了几步，他就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是英国人，”泰山低语道，“另一个是女人。没有我的帮助，他们不可能走到白人定居点。我没有亲手杀掉柯切尔，可是如果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跟我杀死她又有什么区别?”他摇摇头，“不，泰山真是个蠢货、懦夫。”说着他转身朝南走去。
森林中的猴子看到两个人两天前经过，它喋喋不休地告诉泰山，它亲眼看到他们朝沃马波部落的方向去了。于是泰山继续朝南追赶。他并没有专门去寻找他们路过的痕迹，但是他看到了无数的证据证明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他能闻到他们留在树叶或树干上的淡淡的味道，看到他们在泥地上留下的脚印。尽管他们走过的路杂草丛生，他还是能看到他们的鞋子留下的印记。
一种无法言传的动力敦促着泰山加速前进。他耳边仿佛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责怪他不该忽视他们的感受，还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他们此刻迫切地需要他。泰山经受着良心的折磨，他甚至把自己比作软弱无能的老太婆。泰山从小在野蛮冷酷的环境长大，饱受磨难和历练，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任何温柔的特性。事实上，人人都生而有温柔甚至软弱的权利。
泰山沿着小路走，起初朝东边沃马波部落的方向弯了一下，又回到河边大象走的宽阔大路来，然后继续朝南走了几英里。这时泰山听到一阵奇特的呼啸声，他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儿，“是飞机!”他低语道，然后飞快地朝前奔跑。
泰山终于跑到史密斯停飞机的草场边缘，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又有点难以置信。史密斯被绑着，无助地躺在地上，身边站着几个黑人士兵。泰山以前见过他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草场中间，乌桑格正在驾驶飞机，柯切尔坐在他的后面。一个无知的野蛮人居然学会了开飞机!泰山没时间去猜测和推想个中经过。从他对乌桑格的了解和史密斯的处境来看，乌桑格是想带走柯切尔。泰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柯切尔已经在他手掌心里，唯一能救她的史密斯也被他抓获了，他为什么还要带着柯切尔离开?泰山并不知道乌桑格娶二十四个老婆的梦想，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老婆娜若图有多么凶悍。乌桑格想带着柯切尔离开，离娜若图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这些想法连他的属下也不知道。他只对他们说，他要把柯切尔进献给北方的苏丹王，换回赏赐，这样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给他们带回赏物。
泰山当然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眼前看到的事实——一个黑人试图带着一个白人女孩驾飞机离开。
飞机已经慢慢离地了，再过一会儿，飞机就会平稳飞离。泰山刚开始打算用箭射死乌桑格，但是他马上放弃了，因为他想到，乌桑格一死，飞机就失控了，会冲进树丛里，柯切尔必死无疑。
现在他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柯切尔，这个办法一旦失败，他就必死无疑，但是他毫不迟疑地决定把这个方案付诸实施。
乌桑格没有看到泰山，他还是个新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开飞机上，无暇他顾。但是其他人看到泰山了，他们冲着他大喊大叫，用步枪对着他阻止他前进。泰山从树上跳下来，飞快地朝飞机跑去，他背上背着一根长长的草绳，绳套在他头上飘来飘去。柯切尔从飞机往下看，惊喜万分地发现泰山来了。
飞机在泰山上空二十英尺的地方盘旋上升，泰山把绳套往飞机上扔，柯切尔大概猜出了泰山的意图，她抓住绳套，套在自己身上，两手紧紧握住绳子。与此同时，泰山用力往后拉，飞机被阻力带得东倒西歪。乌桑格拼命抓住操纵杆，飞机陡然往上升。泰山抓着绳子尾端，被飞机甩来甩去，像个钟摆一样。史密斯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泰山被飞机甩到树梢，必死无疑时，他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但是飞机上升得很快，泰山避开了树枝，然后慢慢顺着绳子朝机舱爬过去。柯切尔拼命抓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拉住吊在绳子另一端的泰山。泰山像钟摆一样在空中摇摆。
乌桑格不知道他身后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地驾驶着飞机往上飞。
泰山朝下看，树梢和小河在他身下飞快掠过，维系他生命的只有这细细的草绳和一个女孩微弱的力量，稍有不慎，他就会从千尺高空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柯切尔觉得她的手指、手臂都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还能坚持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在她感觉双手已经气力用尽，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看到一只手伸上来抓住了机翼的一侧，绳子下拉的重量一下子就没有了。泰山爬进机舱，飞快地瞟了乌桑格一眼，然后凑到柯切尔耳边低声说道：“你开过飞机吧?”柯切尔肯定地点点头。
“等会儿我对付那家伙的时候，你有没有勇气爬到他旁边去驾驶飞机?”
柯切尔朝乌桑格看了一眼，颤抖地回答道：“有，但是我的脚被绑住了。”
泰山从刀鞘里拔出猎刀，割断绑在她脚踝上的绳子。柯切尔解开安全带，泰山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两人慢慢朝前面爬去。泰山明白，哪怕一点点意外都有可能让他们俩灰飞烟灭，他们接近乌桑格并且控制住飞机的机会非常小，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微小的机会，因为他发现乌桑格完全没有驾驶经验，他那拙劣的驾驶技术很可能令他们送命。
乌桑格感觉不妙，柯切尔突然爬到他身边抓住了操纵杆，同时一双有力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安全带被割断了，身体被一把从座椅上举了起来。乌桑格在空中挣扎尖叫，像个婴儿一样无助。在草场上仰头观察飞机的人发现飞机在空中倾斜，因为柯切尔夺过操纵杆的时候引起了飞机的俯冲。他们看到飞机转了一个圈，朝他们的方向飞回来。但是飞机离得太远，光线又太强烈，他们看不见机舱里发生的一切。史密斯看到一具身体从飞机里被扔了出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具身体在空中翻滚，越来越快地往下坠落，史密斯屏住了呼吸。
“啪”的一声，一具身体落到草场中央。史密斯鼓足勇气朝那个方向看过去，他看到那个被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是个黑人，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感念不已。乌桑格想像鸟儿一样飞起来，他倒是得偿所愿了!
飞机不停地在草场上空盘旋。黑人士兵看到他们的头领死了，刚开始都觉得很沮丧，随即决定为他复仇。泰山和柯切尔看到他们围着乌桑格的尸体，挥舞着拳头，竖起步枪示威。泰山坐在飞行员座椅后面，螺旋桨和引擎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告诉柯切尔接下来该如何做。
柯切尔听明白他的意思后，脸色有点发白，但是她紧闭的嘴唇和喷火的目光显示出她的决心。她把飞机降落到草场的一侧，然后全速朝黑人士兵冲过去。飞机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等黑人士兵意识到危险，已经没有机会逃跑了。飞机像割草机一样把他们一扫而光，这种破坏性实在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等飞机停住，泰山飞快跳下来，朝史密斯跑过去。他边跑边看是否有幸存的黑人士兵偷袭他——一个也没有，他们全部血肉模糊地躺倒在五十英尺开外的草地上。
泰山给史密斯松绑，柯切尔也过来了，她想对泰山说谢谢，但泰山用手势表示她不必如此。
“你自己救了自己，”泰山坚持道，“如果你不会开飞机，我不可能救得了你。现在，你们有回白人定居点的交通工具了，天色还早，只要燃料够用，你们几个小时以后就能到达目的地。”他边说边探询地看着史密斯。
史密斯点点头，回答道：“燃料还够。”
泰山笑着说：“那么赶快走，你们俩都不属于丛林。”
柯切尔和史密斯也笑了。史密斯说：“丛林毕竟不是我们待的地方，这里也不是任何白人待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到文明社会呢?”
泰山摇摇头说：“我更愿意待在丛林里。”
史密斯把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低头看着地面，吞吞吐吐地说：“如果是因为生计，呃……钱的问题，你知道——”
泰山笑起来，他说：“不，不是钱的问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出生在丛林，在丛林长大，也将在丛林老去。我不愿意在其他任何地方生活、故去。”
柯切尔和史密斯摇头叹息，他们实在无法理解泰山的想法。
“快走吧，”泰山说，“越早走越安全。”
他们一起朝飞机走去。史密斯握握泰山的手，爬进驾驶室。柯切尔跟泰山握手道别：“再见!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不再恨我了。”泰山的脸浮起一层阴影，他一言不发，把柯切尔抱起来放进后排座椅。柯切尔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楚。引擎发动起来，他们朝东海岸飞去。
泰山站在草场中间目送着他们。他喃喃自语：“她为什么非要是个德国间谍?我实在是对她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