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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自己是宝贵的一课,伤害别人却是犯罪。
——赫洛妲王后
 
狂犬之夜隔周,国王在议会压迫下收回了对法师课征税金的法案,但是统治玺维近二十年的安伯斯当然还有招数未使。他要新任大法官丢出个引子,一个没什么重要性的法案,主旨是要谴责邪恶的术士,这种看来陈腔滥调的东西当然得到议会上下一致的同意,但隔天国王就解散议会,并若无其事地以其权力对所有法术组织展开调查,受到他认可的给予执照,其余则彻底压制,并将财产充公。这次行动中,史内克所带领的卸任御剑士也正式集合成为“魔法法院检察官”,率领军队直捣敌人大本营,查出许多想象不到的恐怖情况。
法师们展开反击,于是事态演变成史称“怪物战争”的事件。安伯斯并不怯懦,他反倒更常出现在公众场合,对于针对他的人身攻击不屑一顾。连马琳达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派出多少人、用了什么手段;可以确定的只有御剑士都战战兢兢,也不愿多讨论伤亡状况,想必是多有折损,许多熟面孔一去不返。
她的生活也受到影响,扈从中多出白色姊妹,她进哪个房间都得先感应一番,而且她连吃颗葡萄都得有人先试过半串。这些小事也就算了,但她极力向父亲陈情,自己不想活在玻璃柜里当个陶瓷娃娃。同样身为瑞拿夫王室成员,她比起国王应该没那么有价值吧!如果国王都可以无视那些叛徒的存在,她也可以办到。
安伯斯不知是不是算对她有些改观,居然点头了。三六八年冬季,马琳达终于重获自由,这是她脱离王岬岛之后的首次。公主带着女随从四处探访,见识许多没去过的城镇,还上过船、参加舞会、发表演说等等;接受城主款待之类的事相当无趣,不过在街上受人拥戴的感觉却很容易上瘾。马琳达还去了一些原先属于法师会、现在遭到征收的土地,厌恶地看到了些魔法牢笼——人被关在里头就会受到魔法操控失去心智,成为任人发泄的肉体工具——还有其他更糟的状况,下人就不让她继续接触了。
公主与新的禁卫军指挥官班迪特相处还算融洽。班迪特有她所见过最为乌黑浓密的眉毛,眉毛相连在眉心,但他笑口常开,所以并不显凶恶。而且他是少数可以从早到晚保持愉悦,不会心情忽好忽坏的人。马琳达有次稍微暗示由年轻的御剑士保护她再适合不过,班迪特便笑道:“他们一定也这么想,公主殿下!”她也因此得以和伊格尔等人有说有笑,一同在冬日无人的路上奔驰。
她很怀念蒙普司,一次出访回来后,竟讶异地得知蒙普司因为谋反而遭到处死。谋反?!蒙普司?!更糟的是,没过几分钟她就碰上继任的罗兰大人。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一样,无论去哪儿都有御剑士跟着,就算是在宫里的长廊上也一样。罗兰大人让开路鞠了躬。
“唔!”她问道,“大人,这滋味如何呢?”
“什么滋味,公主殿下?”他摆出一脸天真无知的模样,以一个做过御剑士的人来说,他的身材也算是高挑,有对乌黑的忧郁眼睛。伊格尔那些人谈到他,都把他的剑术说得很神——不过,马琳达压根儿不知道这凭什么能让他当上大法官。
“找出国王身边的叛徒!动作可真快!能这么快爬上大法官的位置,感觉想必很不错?”
他脸一抽。“不,殿下,”他语气有些哽咽,“这感觉并不好。”
“唔,那就希望你会习惯。”她走出几步又回过头,“继续努力吧!”
 
日子波澜不惊,直到长春花节。
所谓长春花节是三月十四日,大抵是春暖花开、生小羔羊且傍晚明亮的时期。那天国王跟禁卫军大半都消失无踪。马琳达猜想父王应该是利用月亮高挂的夜晚,骑马回铁堂带来更多御剑士。当时宫廷设在无忧宫,幽塘宫在装修。无忧宫南面有片山丘,仕女可以带朋友去放老鹰游玩;马琳达带了四位御剑士、三名马夫和两名鹰师,至于女伴除了黛安她没找别人。亚拉贝皱着眉头,葵丝朵低声抱怨,雯思还是唠叨着她好多年前参加的化装舞会。
公主并不特别喜欢看见老鹰把鸽子抓得血肉模糊。她准备了一条开衩的裙子,而且一离开王宫范围她就换下原本的小马,改乘一匹目光炯炯、气势汹汹、名为“雷霆”的骏马。这匹马连马夫看了都要退让三分。马琳达先控制住这匹马,把黛安以及御剑士之外的人都赶回去,然后狂奔起来。
雷霆的马蹄打在草地上,飞越山野快如一阵轻风,其他五个人望尘莫及——这才叫作骑马嘛!不过大伙儿很快追了上来,因为黛安的骑术也相当不错,而御剑士除了剑术精湛,马术也是一流,尤其伊格尔爵士更是一绝——他快要接近的时候,马琳达的帽子“无意间”飞了出去,一头长发宛如旌旗在风中飞扬。这同时也给了伊格尔一个耍帅的机会。只见他长剑入手,轻轻一拨,虽然全速奔驰着,依旧轻松地将帽子带了回来。帽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笑了,脸颊发红,目光明亮。
这就是春天。
中午时分他们找了片林地野餐,旁边有条小河叮咚作响,岸边长满青苔。御剑士知道的新消息、小秘密比亚拉贝还多。他们没否认国王是去了铁堂,可能要待上几天,因为每年这时候路都不好走。
“这很糟,”伊格尔说,“团长硬是得把那些孩子带出来凑人数。现在首席是复瑞,弟兄们,复瑞他才几岁?”
海克特爵士耸耸肩,“应该还没十八吧!”
“真好笑!”其实伊格尔也才十九岁,但伴在十六岁的公主身边刚刚好,“御剑士总得保持辉煌纪录吧!”
“我相信你可以分担他那一份。”英翠看着马琳达奸笑了一下。
“这话可别让艾丽斯听到!”海克特回道。
他们开始开伊格尔和那不知是谁的艾丽斯的玩笑,还提到其他的女人,伊格尔则是又羞又怒地把他们晚上干的好事抖了出来。御剑士浪荡事迹声名远播,那是他们的特色之一。黛安和钱德斯彼此都有意思,越靠越近,眉来眼去,气氛越来越热烈,春天真的来了。
“我觉得,”黛安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应该依照传统去摘些长春花来。”看样子她想让钱德斯在林子里有个难忘的一天。钱德斯也站起身来。
“不行!”马琳达发挥王室风范瞪了她一眼,“我要你留在这儿亲眼看着这几个家伙安分守己。”
黛安只好撅着嘴退回去,钱德斯也叹口气,海克特和英翠则窃笑起来。
“要我们安分守己?什么意思?”伊格尔问道,同时又做出令少女心神荡漾的表情。
但马琳达瞪他瞪得更凶了,“因为——”
英翠说:“我跟海克特会看着你啊!”
“不行!让宫里那些三姑六婆知道我们出来玩,不知道又会说成什么德行。你们可以瞒得住审问官,黛安就不行。”
“我们可以?我都不知道呢!”英翠转头问钱德斯,钱德斯在禁卫军之中算是公认比较聪明的。(换作柯尼应该会说:这大概是因为他是铁堂少数读过书的人吧!)
钱德斯耸耸肩,“也许吧!护主有危险时我大概办得到,但那就成了我们身上的法术和他们身上的法术之间的对抗。审问官身上的法力很强的!”
“我不是你们的护主,”马琳达说,“所以只要你们这些嬉皮笑脸的人在旁边,黛安就得一直看着我。”
原本这样也就妥当了。但春天真的到了。
(插图:P28,此处空行)
玩累了之后,一行人在日暮时分回城。伊格尔骑着雷霆,马琳达一派娇羞地坐在他身后,直接朝马厩而去,因为马夫都在用餐。
真蠢、真疯、真乱……
这就是春天。
马琳达把伊格尔堵在一个小工具间中,伊格尔要出去时被她拦下。
他终于不像平常一样嬉笑,稍微退了一步,“请让一让,殿下。”
“今天真的很开心,给我个吻作为结束吧!”
“您是要我的命?”
“我不会说出去——当然前提是你要答应我的要求,不然我只好嚷嚷说你在山丘上一直想借机玷污我。”
伊格尔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抓着公主的肩膀轻点脸颊一下就想走出去。
她不肯让开,“我要真的吻。”
“刚刚那就是真的吻啊,请饶了我吧!”
“那不算,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吻艾丽斯的。”
“公主殿下!您跟那种女人不一样!”
“就假装是一样的吧!给我一个能够回味的、真正的吻,让我体验一下。”
“老天!”伊格尔喃喃自语。
马琳达跟伊格尔几乎一样高,但他的力气让她吃了一惊。她没料到会被抱得如此紧,他的嘴如此热情地贴过来、舌头蹿进她唇齿间……更没料到门会忽然打开,油灯光芒涌进,两人连忙跳开,马琳达的尖叫声和伊格尔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外头有两个人,严格来说只看得见脸,因为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淹没在审问官的黑衣黑帽中。其中一个审问官是国王书记柯络门,而随即推开两个审问官挤到前头的是多米尼爵士,班迪特不在王城所以由他代理指挥官勤务。多米尼平常俊俏的面孔现在一片铁青,一瞬间却宛如一小时,大家都不说话。马儿踢着蹄、食着草,马琳达感觉世界似乎一点一点崩溃,无法想象父王会有什么反应,更难想象自己对伊格尔做了什么……
“都是我的错,多米尼爵士,是我命令他——”
“守卫,将剑交出来,你被禁足了。”
伊格尔将剑解下交了出去,没多说什么,但表情像是在痛苦的嘶吼一般。
柯络门开口:“多米尼爵士和我会护送您回去,殿下。”
“我不需要听你的命令!”她叫道。自己怎会这么傻?
“那我就只好将这件事转呈给大法官,”可恶的老蟾蜍冷笑道,“相信您明白,国王不在期间国政由他管理?”
罗兰!这根本就是他一手导演。以前他还是杜朗达、还在当指挥官时就一直监控着马琳达的一举一动,只要公主对谁说了句亲近点的话,那名御剑士就会立刻被调走。但这次罗兰真的逮住她了。
“给我让开!”她吼道,手肘推开众人,冲出小工具间。
 
马琳达回房沐浴后不久,就有人送来衡平法院的公文:罗兰大人求见殿下,意欲商讨婚事。
他可得意了!
她想以时间不宜为由当场拒绝,但这听来太心虚了,自尊心不容她如此。于是马琳达答复她会欣然等候,会场设在她的会客室。无忧宫场地宽广,她带了雯思、葵丝朵和亚拉贝一起去,罗兰大人则是独自前来。罗兰虽然穿上了大法官的紫袍,戴上了金锁链,姿态依旧是剑士那般优雅迅捷,像是在飘,靠近后深深鞠躬、吻了公主的手指,黑色眼眸中没有透露出他该有的胜利喜悦。
“选在晚餐时刻来打扰公主,我感到相当抱歉。”
“我的时间任由大人您安排。”
他拿出文件,“这里有些人选,殿下,请您……”他脸上笑容极淡。不过足以让公主的侍从了解到此事至为机密,她们也识趣地立刻退到会客室远端,甚至没有问公主的意思。光是罗兰大人的头衔就可以让她们像兔子一样被耍着玩,真是太蠢了!
可她一打开文件,却发现里头空无一字。
“我已经下过严令,”罗兰大人柔声说,“所有相关人等都不准对外提起今晚的事情,就算对大审问官也一样。柯络门这家伙是条害虫。”
马琳达讶异地眨了眨眼,怒气又冲了上来:国王书记是害虫,那他的主子是什么?
“他唯恐天下不乱,您父王回来后必定会知道此事。不过在那之前一切照旧,伊格尔爵士还是照常执行勤务,我则建议殿下您也一如往常就好。不过,身边的侍从请仔细选择。”
这人之伪善真是难以置信!不知该说什么,马琳达只好先将文件递还给他。
罗兰收下,一鞠躬说:“我会尽力说服您父王不要在意此事,但更重要的是,请殿下您不要与相关人员再多谈话。”他退后一步刻意扬声说,“我会安排画师与您底下的人讨论您方便的时间。”
再度鞠躬后,罗兰大人退了出去,在门口与下人说了句话,大家就吱吱喳喳地雀跃起来。
这油嘴滑舌的卑鄙小人!
 
无论罗兰大人下了什么命令,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过一个钟头就传遍全宫。葵丝朵发牢骚说头痛要去休息,亚拉贝把马琳达当成小孩般骂了一顿,黛安则说她真是少根筋,连雯思女士都不知怎地感染了气氛,回想起什么悲惨遭遇哭了起来。更糟的则是那些御剑士,她晚上固定的行程是去看看小安安,今晚却变成多米尼亲自带队护送,而且大家只是严肃地盯着公主,没人敢跟她说话,更不用说伊格尔爵士已经不见踪影。
坏事传千里,到早上流言已经夸张到她是在稻草堆里被人发现,身边有一个、甚至不止一个御剑士。当初锡安王后也是受到如此待遇吧……当然事件本身有所不同,可这莫须有的罪名叫她怎么办才好,难不成要她跑遍全城大叫:“我们只是吻了一下啊!”就算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比罗兰早一步找到父王,但国王竟是深夜回宫,且她会知道此事也是因为御医隔天清晨过来通知她:你已染上怪病,有点发烧,需要好好休息,这段期间必须与他人隔离,所以原先的侍她都得撤换掉,由一群看了就讨厌的护士顶替。也就是说,她被拘禁在自己的房间了。
 
公主的房里有张床、几张桌椅、一个衣柜,但没什么书可读,也没人帮她梳头发或整理衣服上的蕾丝。
翌日除了深思反省之外,她还得接受一群医者和产婆的检查,目的当然是想知道她是否为完壁之身。经过这番羞辱,她心中怒火都快上来了,结果又被带去会客室见两男一女的一组审问官,他们竟然厚颜无耻地坐着而要公主站着。马琳达当然发起脾气,他们却拿出盖有国王玉玺的授权书,警告她,如果说谎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直到他们满意为止——那么他们有权将公主送进棱堡囚禁。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审问官可以在棱堡进行魔法质问,逼迫她说实话。
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啊!
所以她只能怒气冲冲地面对他们的死鱼眼,然后回答了几百个问题——全都很私人、很无礼、很屈辱,又很无关。她吻过多少人?她的胸部有多少男人碰过?她有没有抚摸过男人的私处,不管是手伸进裤子还是隔着裤子?这些事情根本没在她身上发生过。“我为什么会想那样做?”她不止反问了一次,也每每遭到对方以死气沉沉的双眼一瞪,警告她必须回答问题。那一吻恐怕不是重点,她记不记得国王要她不能跨腿骑马?国王说过几次,什么时候说的?公主有多少次刻意违逆陛下的旨意,都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其他什么命令是公主当耳边风的?她是否明白这是谋反?有哪些人知道她这样违抗命令?等等等等。她只要稍微淡化事实,审问官就会说她说谎。所以那个吻已经不重要了。
隔天同样的过程又来一遍,换了一组医生和产婆,也换了一组审问官。
第三天她终于发飙,将晚餐摔出窗外,大叫说再要她回答问题,她就饿死算了。她以为自己会被铐在囚车上带走,结果却就这么被放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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