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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没过多久,精灵在生命之园找到了他。在安德的命令下,精灵们将他带回埃布尔隆城。他被带到艾力山铎的王宫,经过大厅和走廊,来到一个可以让他就寝的房间。精灵医士清洗并包扎他的伤口,固定住他受重伤的手臂。他们给了他一杯味道很苦的液体喝下,他觉得昏昏沉沉,他们小心地用麻布和毛毯将他包裹住。然后他们离去,走的时候安静地关上门。过了几秒钟后,他就睡着了。

当他睡觉时,他梦到自己在一个深沉、无法穿透的黑暗中漫游。安柏丽也在,但是他找不到她。当他呼唤她时,她的回答虚弱且遥远。他逐渐察觉到另一个东西的存在,冷酷,邪恶,莫名地熟悉——一个他曾经遇到过的东西。他很害怕,于是开始奔跑,在黑暗中拼命地跑。但是这东西在追他,它总是在他身后只差一步的距离。最后它的手指碰触到他,他害怕得大叫。然后很快地黑暗消失了。四周都是花园,美丽且色彩丰富。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下一秒钟,脚下的土地弯曲变形,他被抬至空中。突然间他看到一波黑潮从花园之外慢慢地往里面袭来,就在他周围,像海浪一样涌至,他肯定会溺毙。他不顾一切转身寻找安柏丽,他现在看到她了。她像一个不说话的鬼魂穿越花园中央。他一次又一次地呼唤她,但是都没有回应。接着黑潮淹没他,他开始下沉……

安柏丽!

威尔突然醒来,满身大汗。对面墙边有一张小桌子,上面只有一根蜡烛在燃烧。整个房间笼罩在黑暗中,夜幕覆盖了埃布尔隆城。

“威尔·欧姆斯福德。”

他转头寻找是谁在叫他的名字。一个高大、戴着兜帽的身影坐在他的旁边,在蜡烛微弱的火光下,只能看见一团黑暗,看不到脸。

威尔眨着眼,慢慢认了出来。

是亚拉侬。

然后现实快速地回到他身上。痛苦在他体内翻腾,痛苦真实到他都可以尝到味道。当他终于能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你早就知道,亚拉侬。你一直都知道。”

他没有回答。眼泪刺痛威尔的眼睛。他回想起遇见亚拉侬的第一个晚上。他当时就知道不能相信亚拉侬。弗利克警告过他;亚拉侬是一个神秘的人,他也隐藏了这个秘密。

但是,这件事,他怎么能隐瞒呢?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这几个字说得很小声。

亚拉侬稍微动了一下。“就算知道对你也不会有帮助,威尔。”

“是对你不会有帮助。你利用我!你让我认为如果我可以保护安柏丽,不让她落入魔物手中,如果她能够安全回到埃布尔隆的话,那么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你知道我相信应该如此,但是你却不是如此认为的!”

德鲁伊沉默了。威尔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难道,你也不能告诉她吗?”

“威尔,她并不相信我。回想一下在海芬斯坦我跟她说话时发生的事。她甚至不愿相信她自己还是一名精英。她需要时间去了解关于自己的真相,那是她自己要去发掘的。”

威尔的声音在颤抖。“都是话术,亚拉侬。你曾经说服过我一次,不是吗?但是这次我不会被说服了,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那么你也必须知道我什么都没做。”亚拉侬平静地说道。他将身子往前倾。“最后作决定的人是她——不是我。我从没在那里作决定,我只是给她机会,让她自己作决定。”

“只是这样?你很确定她会依照你所希望的方式作出决定。我不认为那叫作什么都没做。”

“我确定她了解作这个决定的结果是什么,无论她选择以何种方式作出决定。那有一点不同……”

威尔的头从枕头上弹起来,他突然讽刺地大笑。“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亚拉侬?”他的声音突然变了。“你知道她对我的意义吗?你知道吗?”

他的脸上挂着两行热泪。他慢慢地往后躺,感觉莫名的羞愧。所有的痛苦倾泻而出,他的心里因为空虚而心痛。他自觉地转过脸不去看亚拉侬,他们都沉默了。在昏暗的卧室里,唯一的一盏烛光柔和地照亮他们。

经过很长的时间,威尔才又看着亚拉侬。“好吧,现在都结束了。她已经不在了。”他用力咽了口口水。“你可以至少解释一下原因吗?”

德鲁伊沉默了片刻,在长袍的隐藏下,他弯下身子。当他终于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微弱到近乎耳语。

“听着,威尔。她是一个奇妙的造物——这棵树,艾尔奎斯——是由人类生命与地火相结合所形成的一种神奇的魔法。在超级大战之前,她被创造出来。当魔物终于被引到海湾,并且需要防止它们再次威胁精灵的土地时,精灵法师们构想出了她。你知道,精灵们不是暴力的人。保护生命是他们的目的和他们的工作。即使是对像魔物这样有害的和邪恶的生物,他们也不会考虑去蓄意灭绝一个种族。从大地上将它们驱逐是最能被接受的一个选择,但是他们知道需要一种力量来确保对魔物们的驱逐在千万年中都能够有效,并且魔物们在被驱逐的地方应该不会伤害到其他人。所以精灵法师们动用了他们最强大的魔法,这种魔法需要付出最大的牺牲,自愿奉献生命的礼物。就是这个礼物才使艾尔奎斯树应运而生,禁域被创造出来。”

他平静了一会儿。“你必须了解精灵的生活方式,管理生活方式的自然法则,体会艾尔奎斯树真正代表的意义和为什么安柏丽因此选择变成她。精灵们相信他们欠大地一份恩情,因为大地是万物的创造者和供应者。精灵们相信他们取之于大地,也必须有所回馈。这样的信念是传统,是仪式。他们的生命被赋予了这项信念,因此他们必须奉献生命。他们藉由为大地服务完成了这项使命,每个人都努力地以自己的方式保护这块土地。艾尔奎斯树是这份奉献的扩大。大地和精灵相互依赖,她就是这种信念的体现。艾尔奎斯树是精灵生命与大地的结合,他们共同抵御邪恶势力,以避免两者遭受毁坏。安柏丽到最后明白了。她知道要拯救西境和她的同胞,唯一的方法就是透过她的牺牲,她愿意变成艾尔奎斯树。她了解到只有放弃她自己的生命,才能赋予她所携带的种子以生命。”

他顿了顿,慢慢地将身子往前倾。他的黑色身影投射在专心聆听的威尔身上。“你知道的,第一棵艾尔奎斯树也是女性。艾尔奎斯树必须永远都是女性,因为只有女人可以繁衍下一代。法师们预见了生殖的需要,不过他们未能预料她多久以后需要繁衍。我可以想象,他们选择了一位女性,一个年轻女孩,跟安柏丽非常相似,他们改变了她的外形。接着他们建立了精英的律令,这样她就可以被照顾,当时间到了,就能设法找到继承人。但是长久以来她选择的精英都是男性,除了少数几个例外。历史并未记载原因,甚至连她本身都不知道。精英的甄选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她才会选择女性为精英。或许跟精灵法师创造她的时候有关。我不清楚。

“无论如何,当她选择安柏丽时,艾尔奎斯树就料想她可能会牺牲生命。当然,她并不确定,因为之前没有先例,而且没有人知道她何时会死,或可能有什么征兆可预知。事实上,许多人认为她不可能会死。在她生命中的其他时期,她觉得她有这样的危险,因此必须选出一个人来接替她。每一次她都选择一名女性——只有少数几次。上一次是五百年前。我不知道起因是什么,所以别问了。那并不重要。

“当安柏丽被选为精英时,是近五百年来的第一次,在精灵之间引起不小的惊叹。但是选择安柏丽比任何人所知道的都更意义重大,因为艾尔奎斯树是挑选一个女孩担任可能的继承人。但是不只是如此。她就像个母亲,而她找到安柏丽来当她未出世的孩子。你可能会认为这是奇怪的特性,但是想想这些情况。如果这棵树要死了,她会产出一颗种子,而安柏丽和这颗种子合而为一,一棵新的艾尔奎斯树诞生了,但是至少有部分来自旧的那一棵。而这里头一定包含了一个母亲对未出世的孩子的情感在内。曾经是艾尔奎斯树的这个女人改变了形体,但是在情感上,她还是保留了原来大部分的样子。这棵树在精灵女孩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特质。那就是为什么她们在一开始那么亲近的原因。”

他沉思了片刻。“遗憾的是,就是这样的亲近最后导致了问题的发生。当我察觉到禁域毁坏而且魔物已经跨越,因而第一次来到埃布尔隆时,我到生命之园去跟艾尔奎斯树说话。她告诉我,在她选择安柏丽担任精英后,她试图去强化她与精灵女孩之间的联结。她会这么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病得愈来愈重。她知道她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那时要交给安柏丽的种子才刚开始在她体内成形。在她快死的时候,她以相同的母性本能对待安柏丽。她希望安柏丽对于即将到临的事有所准备,能够看见她生命中所享有的美丽、优雅和祥和。她希望安柏丽能了解成为一棵艾尔奎斯树的意义,看到她经过长年以来的演变,以及经历的一些变化——简而言之,我想就是去了解一点母亲知道而孩子不知道的成长过程。”

威尔缓缓地点头。他心里在想着当银河之王从魔物手中救了安柏丽和他之后,他们共同做的梦。在梦中,他在一座美丽的花园中,美得让人吃惊,害他差一点都要落泪了。她在黑暗中,他站在那里大声叫她,但是却没有回应。他并不知道这个梦是个预言,也不知道银河之王透露了些许命中注定的事。

德鲁伊继续说道:“艾尔奎斯树是出于一片好意。但她给安柏丽看的影像、她从不间断的母性,以及偷走安柏丽的身份认同等等都吓到了她。精灵女孩尚未准备好要做艾尔奎斯树急着要她做的转变。她开始害怕和生气,所以她离开了埃布尔隆。艾尔奎斯树不了解,她一直在等安柏丽回来。当她的病已经回天乏术,而种子已经成形时,她把那位精英叫来了。”

“但不是安柏丽?”威尔现在听得很入神。

“不,不是安柏丽。她认为安柏丽自己会来,你懂吧。她并不想要派人去叫她来,因为她之前的做法让安柏丽反而离她更远了。她很确定一旦安柏丽知道她快要死了,这个女孩会回来的。不幸的是,剩下的时间比她认为的还要短。禁域开始毁坏。一小群魔物破巢而出,除了安柏丽之外的精英都遇害了。当我出现的时候,艾尔奎斯树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告诉我一定要找到安柏丽,所以我去把她找出来。”

威尔心里的痛楚再度涌现,他的脸沉了下来。

“那么你在海芬斯坦的时候就知道艾尔奎斯树仍然认为安柏丽是一名精英,你也知道她会让安柏丽带着她的种子。”

“你可以不必再问了,我什么都知道。帕瑞诺的德鲁伊史书告诉了我艾尔奎斯树诞生的真相——她必须再次诞生的真相。。”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希望你了解,威尔,我也关心这个女孩。我并不想欺骗她。安柏丽必须自己找到关于自己的真相,而不是透过我。我给她一条路走;但我没有给她一张地图,上面标示着曲路与弯道。我想选择权还是在她自己身上。你、我或是其他人都没有权利帮她作选择。只有她自己有权利。”

威尔·欧姆斯福德的眼睛往下看。“或许是吧。或许如果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你为她设定的路会在哪里到达终点,情况会好一点。”他缓缓摇着头。“好奇怪。我以为听到关于已经发生的每件事的真相会有所帮助。但一点帮助也没有。”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接着威尔抬头往上看。“无论如何,对于所发生的事,我没有权利责怪你。你做了你必须做的事,我知道。我知道是安柏丽自己作的选择。我知道。但是像这样失去她——很难……”他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德鲁伊点点头。“很遗憾,威尔。”

他站起身来。威尔突然开口问道:“亚拉侬,为什么你要现在叫醒我?就为了告诉我这些?”

亚拉侬挺直身子,在黑色长袍的遮掩下,看不见他的脸。

“告诉你这些,并跟你道别,威尔·欧姆斯福德。”

威尔瞪着他看。“道别?”

“后会有期,威尔。”

“但是……你要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威尔觉得自己又困倦了;德鲁伊让他渐渐入睡,回到被叫醒之前的状态。他顽强地抗拒。亚拉侬不能就这样离开他,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穿着斗篷、戴着兜帽,像小偷一样,生怕他一不小心露了脸就要逃跑……

在那一刻他心中突然产生一个疑问。他虚弱地伸出手,抓住德鲁伊长袍的前方。

“亚拉侬。”

这个小房间里静得出奇。

“亚拉侬——让我看看你的脸。”

那一刻,他以为德鲁伊没听见他说的话。亚拉侬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床边,从他的兜帽阴暗处往下看。威尔等待着。接着德鲁伊的大手缓缓地举起,并将兜帽往后拉。

“亚拉侬!”威尔·欧姆斯福德小声叫道。

德鲁伊的头发和胡子,曾经像木炭一样黑,现在全都变成了灰白色。亚拉侬变老了。

“这是使用魔法要付出的代价。”亚拉侬浅浅一笑,带点嘲弄。“我付出的比我预期的还多。”他耸耸肩。“我们每个人所分配到的生命都是有极限的。”

“亚拉侬,”威尔轻轻地叫他,“亚拉侬,我很抱歉。但别走。”

亚拉侬拉上兜帽,伸手握住威尔的手。“我该走了。我们都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威尔·欧姆斯福德。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相信安柏丽不会。对这件事看开一点:你是一名医士,医士必须救命。你办到了,为了西境。虽然你似乎失去了安柏丽,但是记住,你永远可以在这块土地上找到她。触摸它,她会与你同在。”

他走入黑暗中,将烛火捏熄。

“别走……”威尔在睡意朦胧中喊道。

“再会了,威尔。”低沉的声音飘浮在迷雾中。“告诉弗利克,他对我的评价是对的。我想他会高兴的。”

“亚拉侬……”威尔含糊地叫着,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艾力山铎王宫灯光昏暗的走廊上,德鲁伊悄悄地行动。王宫守卫在这些走廊巡逻,他们是参与了艾尔菲齐的战斗并幸存下来的精灵狩猎队员,因为身体疲累而移动缓慢。然而他们站在一旁为亚拉侬让路——德鲁伊眼神中的某些东西建议他们应该这样做。

没过多久,他已经站在精灵国王的寝宫里,他将门轻轻关上。窗户紧闭着,帘幔低垂,房间里静悄悄的。在房间另一端,一张宽广的双人床上,伊凡丁躺在上面,身上包着绷带和亚麻布。在他床边,安德坐在一张高背藤椅中断断续续地打盹。

亚拉侬不发一语地往前走,停在床尾处。老国王在睡觉,他的呼吸杂乱且缓慢,皮肤呈现出新鲜羊皮纸的颜色。他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一个时代正在逝去,德鲁伊心想。所有与黑魔君对抗过的人,所有协助一起寻找沙娜拉之剑的人,他们现在都要走了——除了欧姆斯福德家的人,谢伊和弗利克。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当然,还有他自己。他仍然在那儿。他一直都在那儿。

在亚麻被单下,伊凡丁微微转动身子。就是现在,亚拉侬对自己说道。这是那晚第一次,他坚毅的脸上露出一缕悲伤。

在阴影的掩护下,他悄悄地走到房间后方,等待着。

安德突然醒过来。他睡眼惺忪,警觉地看着空荡荡的寝室,寻找不存在的鬼魂。他心中充满令人畏惧的孤独感。很多应该在场的人都不在了——亚利安、宾达能、克里斯宾、厄隆·泰、柯林。他们全都牺牲了。

他躺回藤椅中,感到全身无力,最后除了关节和肌肉疼痛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睡了多久了?他想。他不知道。他想到他父亲,还有过去的种种,一连串的画面涌现,时间、地点、事件都再也回不来了。

他突然想起他父亲和安柏丽,他们之间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曾经失去的亲密感,之后失而复得,但是都过去了。即使是现在,还是很难理解安柏丽所经历的转变。他必须不断提醒自己这是真的,不是想象。他仍然能够看到小飞翼人珀克告诉他自己亲眼目睹的事,他童稚的脸庞既震惊又害怕,如此确定、如此不安,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的头往后仰,眼睛闭上。现在知道真相的人还不多,他尚未决定是否应该维持现状。

“安德。”

他猛地抬起头来,他父亲锐利的蓝眼睛看着他的双眼。一时之间,他惊讶得只能看着眼前这位老人。

“安德——发生了什么事?”

精灵国王的声音很微弱,在寂静中声音显得粗哑。安德很快地跪在他身边。

“结束了。”王子轻声说道,“我们战胜了。魔物又再度被封锁在禁域中。艾尔奎斯树……”

他说不下去了。他找不出适当的词。他父亲的手从被单下伸出来,握住他的手。

“安柏丽呢?”

安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泛着泪。他强迫自己看着父亲的眼睛。

“很安全。”他小声说道,“现在正在休息。”

停顿了很久,他父亲的脸上闪过一抹笑容。

然后国王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他就离去了。

亚拉侬在走过去之前,在黑暗处多待了一会儿。

“安德。”他轻轻地喊道。

精灵王子站起来,放下他父王的手。“他走了,亚拉侬。”

德鲁伊看着他。“现在你是国王了。你要当个他所期盼的国王。”

安德转过身,眼睛看着远方。“你知道吗,亚拉侬?从班卓山的事件后,我就常常在想,你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知道我将会成为国王,对吗?”

德鲁伊的身子往前靠了一些,他黝黑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我无法阻止该发生的事情发生,精灵王子。”他平静地回答,“我只能试着让你准备好做该做的事。”

“所以你早已知道?”

亚拉侬点点头。“我知道。我是德鲁伊。”

安德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尽己所能,亚拉侬。”

亚拉侬露出浅浅的微笑。“你会做得很好的,安德·艾力山铎。”

他看着精灵王子走到过世的国王身边,看着他帮他父亲盖上被子,就好像他是个熟睡中的孩子一般,然后他再度跪在床边。

亚拉侬转过身,悄悄地走出房间,走出王宫,走出埃布尔隆城,走出西境。没有人看见他离开。

当威尔·欧姆斯福德被摇醒时,已经是清晨了,银灰色的光线从拉上窗帘的窗户洒进来,赶走逐渐消退的黑暗。他眨着眼,慢慢睁开,发现自己正看着珀克。

“威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小飞翼人一脸严肃地问道。

“好一点了,我想。”

珀克试着挤出笑容。“那就好,我真的很担心。”

威尔回了他一个微笑。“我也是。”

珀克坐在床边。“很抱歉叫醒你,但我不想不辞而别。”

“你要离开了?”

飞翼人点点头。“我昨晚就应该离开,但是我必须让基尼文休息。经过这么长途的飞行,它非常累了。但是我现在必须离开了。两天前我就应该回到振翅村。他们可能正在找我。但是当我解释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们将会明白的。他们不会生气的。”

“希望不会。我不想那样。”

“我叔叔戴恩说他也会帮我跟他们解释。你知道我叔叔戴恩也在这里吗,威尔?戴恩叔叔说我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的飞翼人。他说基尼文和我所做的事非常重要。”

威尔微微坐起,靠着他的枕头。“当然是,珀克。非常重要。”

“我不能就这样离你们而去。我知道你们可能需要我。”

“我们非常需要你。”

“我想我如果只有这次不遵守规定,我祖父应该不会介意。”

“我想他不会介意。”

珀克往下看着他的手。“威尔,我对安柏丽小姐的事感到很遗憾。真的。”

威尔缓缓点点头。“我知道,珀克。”

“她真的被施了魔法,对不对?而这个魔法把她变成了一棵树。”他很快地抬头往上看,“那是她想要的,对不对?她变成一棵树后,魔物才会消失不见。情况应该是这样吧?”

威尔哽咽地说道:“是的。”

“你知道吗,我真的吓坏了,”珀克平静地说道,“我不确定这是否应该发生。太突然了。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她从未跟我说到任何相关的事,所以当它真的发生时,我被吓傻了。”

“我想她并不想吓你。”

“是的,我也这样想。”

“她只是没有足够的时间解释。”

珀克耸耸肩:“喔,我知道。只是来得太突然了。”

他们沉默了片刻,然后小飞翼人站了起来。“我只是想跟你道别,威尔。你有空会来找我吗?或者等我大一点,我可以来看你。但我家人不会让我飞离西境。”

“我会去找你的。”威尔向他保证,“要不了多久。”

珀克向他挥挥手,走到门边。当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威尔。

“我真的很喜欢她,威尔——非常喜欢。”

威尔的微笑中充满了不舍。“我也很喜欢她,珀克。”

小飞翼人露出笑容,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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