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回归野性
思忖片刻后，沃泊尔站在熟睡的泰山边上，刚准备拿刀子刺向他，给他致命一击，他的手忽然颤抖了，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如果这一刀没有刺死他怎么办?沃泊尔犹豫了，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沉思着一切可能出现的灾难性后果。是啊，如果这一刀没有刺死泰山，他就算只剩一口气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自己撕个粉碎，这一点比利时人再清楚不过了。他也知道，泰山一定会这样做。
忽然，周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沃泊尔心想，反正现在已经把这些珠宝占为己有了，如果再逗留下去，很可能会死在泰山手里，或者被周围的野兽捕杀。沃泊尔果断放弃了这个恐怖的刺杀计划，看着面前广阔的平原，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逃跑”。他转过身，穿过黑夜，蹑手蹑脚地向远处的森林走去。
泰山还昏昏沉沉地睡着，周围的一切他都毫无知觉，这个迟钝的沉睡者还是当初那个敏锐又机警的人猿泰山吗?
欧帕城沉重的一击，导致泰山头部受了重伤，对周围的环境丧失了警惕性，但也许这只是暂时的呢，毕竟他是人猿泰山呀——以后怎么样谁又能说得清呢?就在这时，芦苇丛中的野兽渐渐逼近。草丛沙沙作响，距沉睡的泰山只有几步之遥，原来是一头巨大的狮子。这头野兽走近了，绕着泰山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后爪在地上呲溜呲溜地画圈，尾巴也跟着左摇右摆。
野兽尾巴轻拍芦苇发出的声响恰好唤醒了泰山，不过这点声响并未惊动丛林中其他生物，它们仍然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泰山就嗅到了危险气息，手里紧紧握住长矛，准备进攻。没错，他醒来后依然还是曾经那个敏锐机警、严阵以待的人猿。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狮子，即使都是狮子，在不同环境下也会有不同的个性。这头狮子蹲在地上，准备扑向泰山。但之后不知是出于对泰山的好奇、恐惧，还是本身比较小心、谨慎……它并没有像其他狮子一样表现得多威风，压根就没向泰山扑去，在泰山站起来与之对垒时，它耷拉着脑袋转身跳回了芦苇丛。
泰山耸了耸肩，左顾右盼，四处寻找他的同伴。沃泊尔早趁机溜走了。起初，泰山怀疑同伴是被另一头狮子抓住拖走了，但是，在检查完地面的痕迹之后，他很快发现地上只有一串脚印，比利时人是独自离开的。
泰山很迷惑，这人没被吃掉怎么不见了呢?但不久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沃泊尔被刚刚靠近的狮子吓坏了，一个人逃跑了。他想了想，嘴角发出一丝冷笑，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危急时刻，只顾自己逃命，连朋友都不管不顾。算了吧，泰山安慰自己，世界上总会有沃泊尔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只希望这种人能少一点。反正他已经走了，泰山明白，这种人，无论对其多好，多么关心他，遇到危险终究还是会离开的——泰山索性放弃了，不再纠结比利时人的下落。
泰山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看到一百码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他迅速走到跟前，爬了上去，找到一个舒服的枝杈，打算躺下休息一会儿，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太阳缓缓升起，泰山已经睡了很久。他的头脑回到了原始状态，若是没有扑鼻的香味儿或生命之忧是不会醒来的。因此，只有受到威胁处于危险中，或是饥肠辘辘之时，他才会睁开双眼。而此时，后者唤醒了他。
泰山睁开眼睛，伸展四肢，活动活动筋骨，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透过茂密的树叶，向四周望去。在这片荒芜的草地上，泰山仿佛是一个陌生人，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片土地就是自己的家园。巴苏里和勇士们正在准备早餐，为出发远征做准备。看到这场浩劫后，巴苏里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泰山好奇地盯着这群黑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总感觉周围的环境，眼前的人都很熟悉，却又无法将他们与自己关联起来。自从走出欧帕城的深渊以来，他对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力不从心，也不知道这一切有什么联系。
泰山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以前身边有一群毛茸茸的猿猴。一种柔软与敏感支配着他的野蛮情绪，这种虚无缥缈、支离破碎的记忆太难拼凑了。思绪一下回到了童年时代——他看到了母猿卡拉的身影，但也是模模糊糊，记不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他还看到其他怪诞的类人猿。特克兹、塔布拉、克查科和一个体形弱小、看起来不是那么凶悍的人，那是尼塔，泰山少年时代的玩伴。
慢慢地，过去的场景在他昏沉的记忆中一一浮现，泰山一个个记起了他们，想起了他们的样子，想起了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童年时期厮混在猿猴中快乐的场景，像幻灯片似的一幕幕浮现，泰山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回去，和过去那些毛茸茸、原始的野兽为伴。
泰山看着那些黑人驱散炊烟，离去了;虽然他看着每个人的脸都如此熟悉，就像看到自己一样，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唤醒他脑海中的记忆。
战士们走后，泰山从树上跳下来，寻找食物。平原上，一群群野生反刍动物悠闲地跑来跑去。他一眼瞄准了猎物，向一群肥壮的斑马走去。倒没有什么复杂的思考选择过程——出于本能，他一眼就瞄准了斑马，并快速行动起来。泰山千方百计地打掩护，四肢匍匐，肚皮贴在地面，准备捕猎。
一匹丰满的母马和一匹肥壮的骏马在矮树丛里乐滋滋地吃着草，毫无戒备。它们离泰山最近，只有几码远。出于本能，他选择了前者。泰山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有利据点，紧紧抓住长矛，小心翼翼地踮起脚，一声不响，忽然站起来，“嗖”的一声把长矛抛向马背。紧接着，一秒也没耽搁，甚至来不及看母马的反应，他握着猎刀，随着长矛一跃而起。
两匹斑马突然看到不远处冲出来一个人，全都怔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草丛中，长矛戳裂之痛使母马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不远处的马群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哀嚎逃窜;就在几码远的地方，泰山的速度甚至可与这群马相媲美。母马刚跨出一步，就发现有只怪物追了上来，这头野兽紧紧跟着自己。母马愤怒地嘶鸣，转过身，撕咬敌人，后蹄不停地猛踢这怪物。它的同伴犹豫了一下，看样子想要扑过去帮助母马，但它向后看了一眼，看着马群奔腾而去的背影后，只发出一阵悲鸣，摇了摇头，转身跑了。
泰山一手抓住猎物短小的鬃毛，一刀又一刀戳向它柔软的心脏。战斗一开始，胜负就已见分晓。无论母马多么勇敢地战斗，终究会绝望地死去。没错，母马的心脏早已被刺穿，永远地倒在了草丛中。泰山一脚踩在母马的尸体上，提高嗓门大吼一声，宣告自己的胜利。这声音震耳欲聋，吓得远处的巴苏里忽然停住脚步，微弱的回音一直萦绕在耳边。
“泰山，”巴苏里顿了一下，对他的同伴说，“是泰山的声音!但我已经很久没在瓦兹瑞地区听到过这声音了，他怎么又回来了呢?”
泰山抓住猎物，把它拖到灌木丛中，蹲下来，从母马腰上撕下热气腾腾的一大块鲜肉，狼吞虎咽地咀嚼着。
方才母马的尖叫声引来了一对鬣狗。它们闻着味道，很快就找到了母马的所在地。这两只鬣狗冲过来，在离泰山几码远的地方，忽然停下来。泰山抬起头，露出凶狠的獠牙，对着它们一阵咆哮。鬣狗唯唯诺诺地嗷了几声，摆出一副恭维的样子，向后退了几步。它们没有发动进攻，恭恭敬敬地坐在那里，打算等泰山饱餐完离开。泰山吃饱后，从母马身上撕下几块肉带走了，又晃晃悠悠地走到河边喝水解解渴。要想走到河边就必须经过鬣狗，但泰山丝毫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径直朝着小河走去。
泰山昂首挺胸，如同森林中威严的狮子一般，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刚开始，鬣狗似乎还想坚守阵地，抬起头颅，怒视人猿;但没一会儿，就灰溜溜地闪开了。冷漠剽悍的泰山以自己高傲的姿态把它们打发走了。看着泰山走远后，鬣狗猛扑上去，开始撕扯吞咽斑马的残骸。
泰山又回到了芦苇丛，穿过芦苇，朝河边走去。他的靠近吓得一群水牛丢了魂一样，四散而逃。只有一头大公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用它充血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入侵者;但泰山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穿过牛群，全当它们不存在似的。公牛扯着嗓子，发出低沉的隆隆声，那群水牛要么以其为榜样，效仿着吼两嗓子;要么站在那里谨慎地凝视着泰山，直到泰山走远，消失在对面的芦苇丛中。大公牛看泰山根本不理会自己，便灰溜溜地转过身，又开始驱赶嗡嗡的苍蝇。
泰山在河边喝了几口水，又洗了个凉水澡。天气热极了，他躺在树荫下避暑，这附近曾是他的谷仓，可如今已是一片废墟。泰山探着头，目光穿过平原望向森林，一种对森林神秘深处的渴望与快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决定，等太阳升起，就穿过空地返回森林!反正现在了无牵挂——他满脑子都是自由自在的丛林生活，都是对美好明天的无限憧憬。
泰山现在一身轻松，既不沉浸于对过去的悔恨，也不困囿于对未来的期盼，舒适自如地躺在摇摆的树枝上，舒展着四肢，沉浸在全然无为的平和与幸福之中，没有任何忧虑刺激他敏感的神经、剥夺其内心的平静。想了这么久，泰山只是记起了他的存在，很高兴地知道了自己从何而来。是啊，曾经的格雷斯托克勋爵已经不复存在了。
泰山懒洋洋地躺在摇摇晃晃、枝繁叶茂的“摇椅”上，一躺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又一次饥饿感席卷而来，他才决定起身出发。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跳到地上，慢慢地向河边走去。小路的轨迹随着时间的迁移变得越来越深，路两边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和茂盛的树木紧紧交织在一起，藤蔓的粗枝大叶与精致的葡萄藤架相互缠绕着，结成两面坚实的壁垒。泰山差不多已经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眼看就要走到河边了。
这时他看到迎面走来一群狮子。泰山嘟嘟囔囔地数着，一直数到七，一头公狮，两头母狮，还有四头幼狮，虽是幼狮，身形却也像他们的父母一样高大威猛。泰山停下来，长啸一声，狮子们也停了下来，领头的雄狮露出尖牙，发出了警告的吼声。泰山手里紧紧握住长矛，但他还是很识相的，并没有打算用这微不足道的武器对付七头巨狮。泰山凶狠地站在那里咆哮，狮子也同样嘶吼着回应他。这纯粹是一场丛林恫吓演出，两者都试图吓走对方。他们既不愿掉头让步，也不愿一开始就大干一场。这些狮子早就吃得饱饱的了，所以不会冒险一搏;至于泰山，他很少吃肉食动物的肉。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不想让步。于是他们面对面站在那里，发出各种各样可怕的吼声，在丛林里来回地谩骂对方。这种不流血的决斗会持续多久，很难说，但最终泰山被迫屈服了，毕竟对面站着这么多狮子。
泰山忽然转身，结束了这个僵局。他和狮子们发出无数声狂吼，巨大的声响使他们压根儿听不到其他声音。所以泰山完全没听见身后的动静，直到那家伙马上要扑上来时，他才猛然转身，发现一头巨大的犀牛。它眯缝的小眼睛里透出一团燃烧的火焰，疯了一般冲了过来，这距离已经很近，几乎就要扑到泰山身上了，似乎不可能逃脱了;然而，这个还未遭到迫害的原始人猿是如此机敏，身心完美协调地配合。接收到危险信号的瞬间，他把手里的长矛猛地掷向犀牛的胸膛。那是一根粗壮的铁矛，并且操控它的可是泰山结实的臂膀啊，再加上犀牛的重压和它快速奔跑时的冲力，这头犀牛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一切都发生在泰山转身面对犀牛的刹那间，也许普通人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但泰山转身的瞬间就迅速结束了这场战斗。长矛刺入犀牛颈部与左肩，几乎完全刺穿了这头野兽的身体，长矛离手后，泰山低头看着刺过来的牛角，差不多就要刺到自己了，他迅速跳起来，直扑空中，落在犀牛背上，躲过那一劫，不然就被牛角刺伤了。
紧接着，犀牛爬了起来，暴跳如雷，它一眼发现了狮子，便疯狂地向它们冲去。泰山趁机逃跑了，敏捷地跳上小路旁边的藤蔓。第一头狮子遭到犀牛疯狂攻击后，被野蛮的犀牛狠狠甩了出去，受了重创，奄奄一息。剩下的六头狮子齐刷刷扑到犀牛身上，扭成一团，每头野兽都竭尽全力地撕咬着。泰山则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大型决斗。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里，越是强大的人，越对这种厮杀感兴趣。这种战争对他们来说就好比是赛马场或拳击场，就像我们的剧院和电影院一样。他经常看这种“比赛”，也非常喜欢看，因为没有任何比赛是完全一样的，每一场都有其独特的乐趣。
在这场血淋淋的战斗中，泰山似乎认准了犀牛将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毕竟他已经打败了四头狮子，并且还使另外三头受了重创。然而在一次短暂的休战后，犀牛一瘸一拐地跪在地上，四肢无力，翻了个身倒下了。没错，犀牛早撑不住了，泰山的长矛严重影响了它的活动。这是一种人造武器，犀牛也许很容易就能躲过七头狮子的攻击，但泰山的矛刺穿了它巨大的肺部，给了它致命一击。犀牛的胜利几乎就在眼前，但还是内出血，倒下了。
一切都结束了，泰山从他的避难所上跳下来。受伤的狮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哀嚎着离开了，泰山径直走过去，从犀牛尸体上拔出长矛，砍下一块牛排，消失在丛林里。
惨烈的战争结束了，这一切在一天之内就结束了——没错，若是经历如此场面，你我可能当作一辈子的谈资，可这骇人听闻的事情对泰山来说不足为提——在泰山离开的那一刻，这些就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