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大门在黎明时分开启，以便让在远行的尘灰得以飘落在城里的街道上。

　　年轻的姑娘送他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在路口两人停下来道别。

　　夏天与秋季时序的分界很难区别。一旁干燥的道路和温热的石头，还有厌倦了酷热、一半被太阳曝晒烧焦的草地。

　　「不回来了?」姑娘看着远方。她的话既不像问题，也不像定论。

　　老人耸了耸肩膀说：「谁知道……从来没有人在大门旁守卫。」

　　姑娘抬头看向天际，彷佛在期盼能在白云的轮廓中看见门孔前面站着一个人。

　　「他的时间被改变了，」老人缓缓地说，「可是每一秒钟他都会记得……」

　　「不需要，」姑娘小声地回应，「我们会等的。」

　　「是啊，」老人一派轻松地同意道，「当然。」

　　沿着田野飘动着一片片白云的影子。

　　「我们也将会等待您。」姑娘说。

　　老人笑着说道：「不。我不会回来了。」

　　姑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人们会等……不一定是为了什么而等。是吧?」

　　「是的。」他认真地回答道。

　　踏上路途离去比站在原地看着离去者的背影容易。在他的人生中也曾经有过这般情景：他伫立看着人们离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不久稀疏的小树林完全吞噬了他们，而他仍伫立看着……

　　现在他踏上路途离去，感觉到身后久久不离开的目光。

　　被太阳曝晒烧焦的草地获得了短暂的喘息，因此在将变干、枯黄之前，它又再度萌发绿意。就在初秋时分有了短暂的春意。随风飘动的蜘蛛网……

　　永远失去的苦痛与永恒的快乐维持一贯不变。世界再次改变了，而他在某次改变了，他人生无尽的串连终于走到自我自然的结束。多么美好，这件事终究发生在他的身上了—他将死去，这意味着他现在是活着的……

　　有生命的大地。那满是鸟儿、云朵，生气盎然的天空。这个奇怪的世界此刻幸免于难……活生生地。像是装饰华丽、摆设丰盛的宴席桌。

　　老人仰起那张历经岁月沧桑的脸，朝向弯如圆顶的蓝天微微一笑。白云对他报以臃肿、善意的丑脸。

　　他继续行走。

　　世界被水平分割，所有的道路奔向世界的边缘，有如老鼠般从双脚下四处逃窜，而难以理解的是你刚启程还是已经归来了。

　　这样更好。

　　因为每个人可以赋予世界自己个人内心的想法。

　　宴席桌是为所有人准备的。秋天蝗虫的最终乐曲……

　　然而，春天也将会来临，他—老人可能也将看不到了。

　　难道没有他在，花开的枝桠将会较不雪白?难道没有他在，树叶将会褪去颜色，难到太阳会失去温度?难道旧有的希望无法重新复活，新的希望也不再产生?难道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将不再以一股新的力量等待每个春天?

　　在他身后留下的那些，赋予他生命的那些……

　　他继续行走。他走着，要是没有清楚的命令无法令他停下脚步。往前方行，在旅途上……

　　夏天的最后一只蜥蜴。有着一双调皮眼珠的绿色小野兽。优雅的背部，华丽的长尾巴。一个娆娇侧弯、带着鳞片的脑袋瓜。

　　嗯，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