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乌迪西安好几次听到了那个声音，他一直试图做出点反应，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
“他还没有睁开眼。”这个声音听起来隐隐约约像是弟弟门德恩。但这又怎么可能呢；门德恩已经失踪很久了。乌迪西安记得不久之前他听到了弟弟的声音，可他觉得那一定是自己的幻想。
“耐心一点，年轻人。她的袭击极其狡猾残忍……”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虽然处在无意识状态，但乌迪西安还是被第二个人的声音深深的震撼了，如响雷一般的轰鸣声在他的脑海与灵魂深处不停激荡着。他差点呻吟出来，因为再次听到了那个类似门德恩的声音，这次对方的语调里透着兴奋。
“你看到没？他有反应了！乌迪西安！听着！醒来吧，为了我们的爸爸妈妈，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
有人提到了爸爸妈妈，这种震撼终于让乌迪西安清醒了过来。他知道当门德恩失踪的时候自己有多痛苦；如果面前真是弟弟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不会让弟弟体验同样的感受，哪怕付出任何的代价。
如果为了塞伦希娅……他也一样会全力以赴。
这些足以令他鼓起全部勇气来。伴随着一声大喊，乌迪西安终于从那种无意识状态中挣脱出来。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上伤痕累累，到处传来刺骨的剧痛。如果不是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肩膀，恐怕他会立刻滚落在地上遭致新的创伤。接着他又听到了门德恩的声音。
“放松点，门德恩！放轻松。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任何事情……”
“但这一切不会那么容易过去，那女魔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只要你同意，我一定能够阻止她！”门德恩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绝对可以阻止她！”
“还不到时候。你现在很容易遭她的毒手，而乌迪西安则会继续被她控制……”
“但你说过她曾经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发动了叛乱！仅凭这一点——”
对第三个声音的好奇让乌迪西安努力睁开了眼睛。遍体鳞伤的农夫从黑暗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对我妈妈的力量你可能还不够了解，门德恩·乌·戴尔密德。你应该看到了，她的计划一旦遭到挫败，她立刻就会采取新的对策，她为了达到最终目标不惜采取任何骇人听闻的手段。现在她离既定目标更近了……而庇护之地也马上就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随着身上伤痛的渐渐消退，乌迪西安现在慢慢能聚集起一部分精力了。令他狂喜不已的是，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弟弟。门德恩灿烂的笑容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沉闷，而乌迪西安知道自己肯定也和他一样喜悦。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当哥哥的开心的对弟弟说道。
“我也这么想过。”门德恩笑道。
“你弟弟一直都很安全。”第三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与门德恩有着极其相似的腔调和说话方式，但他的声音中饱含着岁月的沧桑，而且听起来并不完全像是人类……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当这人加入他们之后，乌迪西安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感觉对方根本不像是凡人。那张面孔太过英俊了，而身材也好得要命。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看起来似乎历经了无穷无尽的岁月……它是那么那么古老，这让乌迪西安心中突然有了最糟糕的预感。
“他不是恶魔，”看到乌迪西安的反应后，门德恩立刻申明道。
“虽然莉莉丝是我的母亲。”这陌生人平静的说道。
乌迪西安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嚎叫，试图冲上去抓住这家伙，可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更糟的是，刻骨的疼痛突然再次袭来，令他摇摇晃晃的向后倒去。
就在此时，他才注意到头顶和身畔的群星。这与他从前所熟悉的任何地方都迥然不同，心中的疑惑让他暂时忘掉了那女魔的后代。
“我们……我们在哪里，门德恩？”乌迪西安最后问道，“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结果他却听到莉莉丝的儿子回答道：“你所处的地方，也许只是一片虚无。”
这种回答只能再次激怒乌迪西安。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声称莉莉丝是他母亲的家伙。“那你是谁？如果你不是恶魔，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乌迪西安大吼道。
“我的名字叫做拉斯玛，”那石雕一般的身影突然回答道，“虽然这不是我出生时的名字，但这是我在告别父母的生存方式后更能代表我自己的一个称号。它的意思是‘坚守平衡法则’，也意味着我的力量与责任。”
乌迪西安根本不知道拉斯玛话里的意思，也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他诘责道：“可莉莉丝是你母亲……”
“还有，艾纳利尤斯是我父亲。没错，我知道这个名字同样会给你带来恐惧。对此我毫无选择，也无可抱怨，但后来我们彼此之间变得互相仇视，几乎都以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对了，刚才你问我到底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名奈非天……事实上，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奈非天……”
拉斯玛所揭示的事实比刚才的话令乌迪西安更为震动，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仅仅因为对方点明了自己的身世，而是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你……你有些像我们……”乌迪西安迟疑的说道。
但拉斯玛摇了摇头：“不，我和你们不一样，也跟那些追随你们的人没什么关系。虽然我没法解释，但你们称作‘天赋’的那种东西应该属于某种变异。我拥有的能力你们根本理解不了，但你们的力量我也同样无法掌握。不过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我是庇护之地的第一代原住民。”
听起来这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乌迪西安心中渐渐生出了敬畏之情。
莉莉丝之子在察觉到面前凡人的想法之后，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们中间只有极少数人幸存了下来，当那些最早的流亡者只剩下我父亲的时候，他对那些擅自使用神力的子嗣惩罚极其严厉。他坚持要把庇护之地变成他所期望的那个样子，一个所谓的完美世界……”拉斯玛摇了摇头，“其实对我父亲这样拥有永恒生命的天使来说，他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现在讲这么多已经足够了。”某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可乌迪西安根本无法判断它的来源。他直起身来到处寻找……然后看到了头顶上的群星。一开始，乌迪西安怀疑自己看到了某个由天上的神光所组成的形体。它并非具体而翔实，而是让人感觉到那是一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巨兽。可能是头爬行动物，但又远不止此。它是如此绵长而又雄壮，看上去有些像是条巨蟒，但它的脑袋令乌迪西安想起了传说中的另外一种生物。
一头龙……没错，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蜿蜒前行的龙……
星群开始变化起来……乌迪西安感觉这若隐若现的巨龙开始回头望着自己。
虽然我们都希望进度更快一些，但你现在的状况还不太好，还没有办法承担太多压力……
乌迪西安差点失声叫出来，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理智，甚至自己的心。他最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你是什么……”
“他是塔格奥，哥哥，”门德恩平静的解释道，“在天使与恶魔们创造庇护之地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塔格奥是这个世界名副其实的守护者。”
“这介绍很简洁，但非常正确……”巨龙接着说道。
奇怪的是，这巨龙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乌迪西安太多的注意。听到巨龙的言语，再回忆起弟弟和拉斯玛刚才说的话……他感觉就像在听同一个人说话似的。乌迪西安又挨个将他们看了一遍，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门德恩，”他低声说道，“门德恩，我现在想离开这里，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离开。”
“可我们不能这样，乌迪西安……至少现在不行。我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而且你的身体也需要休养。”门德恩温和的回答道。
拉斯玛站到了戴尔米迪斯的次子旁边：“他说得没错，现在离开不是明智的选择。”
乌迪西安强忍着没有说话。拉斯玛和门德恩站在一起显得比他还像亲兄弟。同样灰暗的装束，苍白的面孔——而一眨不眨的眼睛更增加了恐怖感。
尽管全身仍然痛楚不已，乌迪西安依然强撑着站起来咆哮道：“门德恩！你瞧瞧你自己！你再看看他！听听他讲的那些东西！还有你自己！他们到底在你身上搞了什么鬼！”
他感到滚滚的能量在自己身体里奔涌，让他的意志和力量变得强大起来。这些诱拐他的家伙肯定大错特错了。乌迪西安不可能配合他们的把戏！
但门德恩立刻将双手放在哥哥肩上，尽量平静的回答道：“不，乌迪西安！你不能那样做——”
可已经太迟了。乌迪西安的愤怒并不仅仅因为兄弟两个被对方困在这里，而是因为弟弟现在明显被巨龙和拉斯玛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控制了。戴尔米迪斯之子释放了他的能量。
“你不是说他被莉莉丝重创了吗，怎么还这么有劲！”拉斯玛的叫声显然是针对塔格奥的。
“他不一样，他们兄弟俩都不一样！这两个人并不是纯粹的奈非天，就像你并非人类一样！他们更加——”巨龙试着解释道。
但这传说中的生物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就在此时它这虚无的领地突然间剧烈震撼起来，就好像有只无形的巨掌试图把这里整个颠倒过来。乌迪西安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但他完全不在乎造成什么灾难性后果，他只想把弟弟和自己从这黑暗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就像是对这漆黑环境的回应，他释放出来的元素力量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塔格奥在上空中发出一声咆哮。但拉斯玛立即用某种晦涩难懂的语言念出一串咒语，眼前的光芒很快减弱了。乌迪西安生怕这次尝试的失败会导致全盘皆输，马上接着依靠强大的意志重新将那光芒点亮。
他周围的黑暗突然间被撕裂了，就像华丽的绸缎被利刃切开一样。纯白色取代了无尽的灰暗……紧接着，他眼前出现了大片山川连绵的壮观景象。
门德恩向乌迪西安大声叫喊着，可他们两个现在就像远隔着好几英里。乌迪西安害怕再次失去弟弟，急忙试着把自己释放出的能量收回来，但这又怎么会如此容易呢，从来都是纵虎容易擒虎难。这片新出现的大地开始不停的颤动起来，看上去那些黑暗的碎片很快就会将其吞噬。
不过最后乌迪西安还是想办法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量，但巨大的冲击力令他不由自主的双膝跪在地上。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无比。
然后，他慢慢的感受到冰冷干燥的空气，脚下的泥土也比之前丛林里坚硬了很多。乌迪西安最近已经习惯了凯吉附近潮湿闷热的天气，这种突然的变换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的力量在慢慢回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习惯了新的环境。
这的确是个新地方。一开始乌迪西安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回到了塞拉姆村的郊外，可村子附近哪有如此雄伟的高山呢。事实上，他从未见过如此的风光地貌。
天空中阴霾密布，不过乌迪西安仍然能够看清大地上的种种奇异风光。不，这里绝对跟塞拉姆毫无关系，也不是凯吉或者其他任何他曾经听说过的地方。不过门德恩也许知道——
门德恩？他怎么会突然忘掉了自己的弟弟！乌迪西安急促的转了一圈，可没有看到任何人迹。
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门德恩！”乌迪西安大吼起来，“门德恩！”但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戴尔米迪斯之子立刻换了一种尝试，接着大叫道：“拉斯玛！该死的你在哪里？你和那个见鬼的东西不是想得到我吗？我就在这里！为了弟弟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到底想怎样？”
他的吼声在群山间不停的回荡。突然间，某座奇异的山峰吸引了他的注意。它比其他任何山头都要高大险峻，看上去就像万山之王。他越看那座山峰，就越觉得自己无法将眼神专开。
乌迪西安一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诅咒都送给了拉斯玛和塔格奥，一边大步向那座山峰走去。那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运气等着他，但这山峰似乎有种神秘的吸引力。他在坡地上向上攀爬着，对自己并未身着托拉加的服装非常满意，那种紧身通透的衣服根本不适合这里。虽然乌迪西安能够用魔法温暖自己，但这些衣物和靴子还是给了他额外的心理安慰。
他最终爬上了山顶，然后用眼睛和意念力搜索着周围一切可能存在的生物。不过这地方即便有什么生灵的话，他们肯定也已经躲得严严实实。他能看到的除了树木山峦之外，别无他物。
乌迪西安加强了自己搜索的力量。
没错，他找到了。对方没有藏身于其他山峰，而就在他刚刚爬上的这个山头。
“别再搞什么把戏！”他一边高喊，一边搜寻着巨龙的踪迹，“我告诉你！现在就收手！只要你敢，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呼喝再次回荡在群山之中，久久不息，久久不息，但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乌迪西安最后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集中自己的全部意志，竭尽全力双掌相击。
如雷鸣一般的巨响从他手间发出，这声音如此洪亮，以至于周围的地面与树木都开始震颤起来。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无形的剧烈风暴席卷了这一地区。
他等待着，感觉这次一定会成功……但直到最后，乌迪西安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该死的拉斯玛！”他咬牙切齿的低吼着。这一次，他的怒火渐渐的熄灭了，群山间的回响在经过三四次越来越低的轰鸣后，也渐渐消散无踪。
乌迪西安颓然跪在一块大石头上，把自己的脸庞埋在双手之间，心中充满了失败感。每次尝试他都以为自己能够引出对手，可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他错了。
但不知何时脚下的大地再次开始动摇起来，乌迪西安开始以为是他刚才的魔法导致了部分山体滑坡或者余震不断。他立刻跳起来试图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但却惊异的发现震动的地方仅局限于他自己脚下那块岩石。
更准确的说，是他刚才脚下正中心的位置。
他开始慢慢后退——可却发现身后的地面已经升到了接近他身高的程度。眼前的地面迅速膨胀着，很快变得有他两倍那么高，而且宽度也达到了同样的水平，其中一部分突起看上去就像是人的脑袋。
“脑袋”上睁开了两只深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和人眼非常相似。它们左右瞧瞧，然后盯住了乌迪西安，后者现在正目瞪口呆的望着它。
这家伙看上去是由不断变化的泥土和草皮组成的土堆，它每前挪一步，都有大块的石头从它身上滚下来。再走一步……又滚下来更多土块和石头。
现在看得出来，它已经拥有了两条粗壮的大腿。这家伙停了下来，然后像浑身湿透的猎狗一样抖了抖身上。更多的泥土石块被甩了出去，有些径直向乌迪西安飞来。农夫立刻从差异中惊醒过来，开始左右躲闪以避开这些飞行物。
开始是一根胳膊，接着第二根胳膊也成型了。这土巨人望着自己刚刚形成的圆钝的肢体前端，突然石质的五指从中探了出来，显现出一只完整的手掌。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上也现出了同样的石手。
乌迪西安背靠着身后的土墙，但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如果这是一头试图攻击他的恶魔，那它的智商似乎有点太低了。它看上去更像刚刚从酣睡中被吵醒，并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这大块头弯了弯手指，然后俯下身仔细看着双手，就好像这是第一次看到它们一样。乌迪西安从它眼神的变幻中察觉到了巨大的忧伤，他发誓这不是错觉。
它居然开口说话了。通过脑袋下方突然裂开的一条横缝，这大家伙开口说话了。
“ 你……是……谁，”它慢慢的讲道，每个音节听起来都好像这喉咙已经数百年没有使用过了，“你是……谁……”它的音调逐渐稳定下来，“那个名字……那个名字我很久没有听到过了……那么，那么久？”
当这个声音逐渐清晰的时候，乌迪西安又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它的双眼。这声音，一样也非常像是人类。
“你是谁，”大块头第三次问道，“是不是那个……叫做拉斯玛的？”
“我的名字叫做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如果你是他的仆从，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对你的主人没有任何兴趣！”乌迪西安冷冷的回答道。
巨人仔细审视着乌迪西安，后者现在已经摆出了准备战斗的姿态。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乌迪西安并没有贸然出手。
这奇怪的家伙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隆隆声，这声音渐渐的演变成了某种可以辨识的……笑声。
“我真高兴……醒来的时候……能够听到这个……”它摇了摇头，结果更多的碎屑被甩了出来，“拉斯玛！那个家伙……没有幽默感！他让我……真不舒服！不，小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哈！你这名字……对我干枯的……喉咙来说……真长！我不是……那个古板的……家伙……的仆人……我曾是……我是……布尔凯索……”
他可能以为乌迪西安得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会一听之下便大惊失色。可农夫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布尔凯索显然对自己的幽默感所有失望。
“这名字……这名字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它太……太久远了……”他冷眼审视着自己石头与泥土所铸就的身体，“是……啊，我是如此渺小……而世界如此广阔！我的意思是……我决定要做的事情……一定得做好……即便忘记了……凡人的……”
乌迪西安身后的土墙倒塌了，他以为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但这大家伙只是静静的坐了下来，他面前的地面及时隆起一块充当了他的座位。布尔凯索凝视着他与乌迪西安之间的空地。
“这些年……一定过了一千年……还要多，”他扫了一眼乌迪西安这入侵者，“告诉我，小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你知道……你知道瓦西里……和伊苏这两个名字吗？”
“你说的这些名字和布尔凯索一样，我都一无所知，”乌迪西安承认道，“但比起那个可恶的拉斯玛，我更喜欢这些名字。”
布尔凯索肯定没有听到他话语中的最后几个字，因为那时候他正一边盯着地面一边自言自语。“瓦西里不在……你在哪里……我的兄弟？”这巨人发出了一声略带嘲讽的轻笑，“伊苏也没有！到底怎么刺激到……她……”他的幽默感来得快去得也快，“难道她……还在发疯……”
乌迪西安根本没有注意这大块头的闲扯。最重要的是，这个布尔凯索——鬼晓得他是什么东西——知道拉斯玛，也许这可以帮助乌迪西安营救门德恩。
他决定把话题先集中到一点：“布尔凯索，你提到一位失踪的兄弟。我的弟弟也找不到了。他名字叫做门德恩，他是拉斯玛的牺牲品！如果你可以帮我的话——”
布尔凯索抬起头来：“拉斯玛……不会害人。他不是……伊苏……绝对不是伊苏……如果她还活着……”
乌迪西安还是决定放弃了。布尔凯索显然已经太久没有与人打过交道……甚至包括他自己。如果这个奇怪的生物没有什么威胁的话，那乌迪西安现在可以离开了。
他再一次将目光转向巍峨的群山。这一次，乌迪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继续探寻其他山头。
这可怕的大家伙就像读懂了他的念头一样，突然灵巧的跳起来说道：“你的道路……在别处……年轻人……不在那里……”
这样只会让乌迪西安更加坚定到达峰顶的决心，不过他还是问道：“为什么不是那里？”
“因为……那里对你……是禁地。”大块头坚定的说道。
这句话更加激怒了乌迪西安，他挑衅似的扬起下巴回敬道：“那么，这应该是去那里的最好理由了。”
布尔凯索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石头与泥土所形成的面上带着不豫的阴影。他那双近似人类的眼睛突然闪现出威胁的光芒：“不，你不能去。”
巨人向乌迪西安走过来，他每走一步，身上都会掉下来石屑和泥土。现在布尔凯索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一大块泥土和石头的混合体，但却模模糊糊的有了人类的样子，那应该是一个有胡须的战士。他的皮肤是褐色的土壤，一块绿草皮则权当是头发。他的行动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对乌迪西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布尔凯索举起一只手，手中紧握着巨大的石棒，呼的一声横扫向戴尔米迪斯之子的上腹部。
但他的对手迅速在面前布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棍子打偏了。乌迪西安同时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如果他反应稍迟一点，这石棒一定会把自己敲成肉泥。
“你比看起来强大很多，”布尔凯索隆隆的说道，“我本来应该称你做奈非天，年轻人，不过事实上我和拉斯玛已经太久……”
“那是你们已经过去的时代，可能吧，”戴尔米迪斯之子回应道，“但你所说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
“可不管过去多少个世纪，我都会记得我的使命！亚瑞特圣山仍然禁止你或者其他任何人亵渎它的神圣！”布尔凯索高声叫道。
他一棍子敲在地上，附近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乌迪西安险些被掀翻在地。这泥土石块的混合体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位上古的战士，短裙、凉鞋，额上系着金色的束带，布尔凯索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野蛮人供奉的神灵……他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粗犷和压倒一切的力量乌迪西安从未面对过，即使强大如路西安也不曾有如此张力。
“我们曾经起过誓约，要对伊苏那样的人永远封闭进入高山的通道，”布尔凯索狂怒的叫道，“他们会再次蹂躏这饱经摧残的的世界！尽管那么多人都已经化为尘土，可无论是在他们的记忆中还是我们的誓言里，我都会继续坚守我神圣的使命！”
他再一次用石棒猛击大地，这次差一点就砸到乌迪西安的脚趾头，农夫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但脚下没能保持平衡，他顺势向后翻滚了出去，而与此同时，乌迪西安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被大棒击得粉碎。
“我不擅长元素技能，但伊苏绝对称得上大师，年轻的白痴，布尔凯索同样有他自己的绝招！”这上古的野蛮人战士叫道。
“那你就说说吧！”乌迪西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虽然他现在的境地比较尴尬，但他仍然汇集了全部精力来对付面前的大块头。如此巨大的目标应该很难失手吧……
突然间凭空响起了一个霹雳，他们俩之间的区域发生了距离的爆炸，甚至空气都似乎开始燃烧起来了，他们两个瞬间被气浪抛出很远。
乌迪西安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他的骨头发出了如此吓人的喀嚓声，这令他怀疑自己是否大部分骨头都撞碎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力把前冲的架势转换成蹲伏的姿势，并且顺势抓起一把泥土，集中全部精力开始施法。
泥土瞬间变成了一股旋转的碎石涡流，径直射向正试图矫正平衡的巨人。但布尔凯索并未有丝毫的惧色，他突然奋力吸一口气……然后紧接着打了个喷嚏。涡流溃散了，有些甚至变成了紧绷的泥团落到了这位战士棕色的手掌里。
布尔凯索仰天大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随手将这些泥土往两边拉伸，转眼间将它变成了一根长矛，尖端则如钻石一般闪闪发亮。他立刻将长矛掷向乌迪西安。
农夫再次立起一道屏障，可这次似乎它并不够坚固。长矛的冲势只是略有减慢，但并没有停下来。乌迪西安知道大事不好，可现在继续发力已经太迟了，这根长矛直直的插在了他的左肩上。他痛得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叫喊——
布尔凯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握着长矛，显然是想继续往里插入。乌迪西安拼力施法想让伤口尽快愈合。
“这只是个警告！如果你拒绝离开的话，年轻人！我发誓一定会把你钉死在这山上！”这位上古战士厉声说道。
乌迪西安毫不理会他，竭尽全力抓住了长矛的上端。
电光在整根长矛之上不停闪耀，当这强大的能量吞没了布尔凯索的时候，依然紧紧握着武器的大块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
乌迪西安紧咬着牙关，一把将长矛从伤处拔出来。他将武器丢到一边，用手触碰着血肉模糊的伤处，那里接着就开始愈合了。
两个人都停在了那里。
“这一仗打得挺爽！”当他们最终眼神再次碰到一起的时候，这巨人几乎兴奋的叫道，“它为我注入了新的活力，让我想起了从前每天都会面对的那些宏伟的挑战……”
“你可以从中寻找乐趣，可我不会！”乌迪西安立刻打断了他，“最好的朋友遇害了，我的弟弟失踪了，如果我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我深爱的女人和我最忠实的信徒恐怕也会因此死于非命！”他突然直起腰来，“继续你的游戏吧，如果你还想的话，布尔凯索，可我不会奉陪了！很好！继续在深山里保护你那些见鬼的秘密去吧！”
“我无法相信你不会再回来，年轻人，虽然坚持我自己的任务看上去有些愚蠢，但她在这里隐藏了重大的秘密，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布尔凯索缓缓说道。
这上古战士握紧了他巨大的拳头，但还未等他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一道人影突然显现在他们之间。
“你可以让他活下来，老笨牛。不仅可以活着，而且还能跟我进入亚瑞特圣山的最深处……”
乌迪西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布尔凯索已经冲口叫道：“拉斯玛！”当他确信自己没有喊错的时候，那满是沟壑的面上立刻布满了愁云。“进入亚瑞特之巅？是我与世隔绝太久已经疯了还是你在做梦？别想跟我提这种建议！”
“我和你一样认真，布尔凯索，”为了增强自己的观点，拉斯玛向对方的胸膛伸出戴手套的一根手指，“或许，还不止呢。”他补充了一句，然后把手指转向了地面和草丛，接着摇摇头，“我记得你得比我还要年长……”
“可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这个人为什么需要造访圣山呢？”
“因为我兄弟已经回来了。”
拉斯玛只解释了这一句，但布尔凯索的脸色已经全变了。他狠狠的向地面上唾了一口，但落到被毁损的地面上的却只有泥水的混合物。乌迪西安意识到拉斯玛与这巨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布尔凯索的外貌现在看起来也越来越像人类，乌迪西安觉得自己一开始看得没错。这位高山上的王者现在以某种近似神灵的状态存在着，虽然肉身早已经被他所沉睡的这片大地的土壤所取代。
布尔凯索看上去是如此古老，而他作为这神秘的山峰的守护者，也不知已经坚守了多少年。
“莉莉丝……”巨人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就像刚刚发现自己吞下了什么毒药。“她亲手杀害了我的父母！他们绝不会让艾纳利尤斯杀死我们，但莉莉丝说他会，拉斯玛！我敢肯定——”
“我不知道……可那些现在并不重要。我母亲留下我们，只是希望我们会变成她那样，这种命运比死亡还要可怕。至于我父亲……在他那假惺惺的神圣外衣下，他其实更适合干那些龌龊卑鄙的事情……”
这巨大的战士平静的说道：“呃，这些我都很清楚……”
“那么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带乌迪西安一窥亚瑞特圣山的秘密了？”拉斯玛问道。
布尔凯索点了点头：“呃……现在应该不会有人阻拦你了。如果他们依然站在这里，也一样会允许你的。我会通知所有人，没有人会拦在你的面前……”
拉斯玛迅速转向乌迪西安，以至于斗篷都随之飘飞起来：“好了，戴尔米迪斯之子，你不是想瞧瞧这山里面到底埋藏着何种秘密吗？跟我来，我会让你看到的。”
但现在乌迪西安更关心别的问题，他紧接着问道：“我弟弟门德恩在哪里？”
“和塔格奥在一起。现在必须要这样子。事态的发展已经严重超出了我的设想，他们现在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以支援这场战斗。”
虽然拉斯玛的口气有些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乌迪西安却感觉自己的每根神经都被拉紧了，他追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这位上古的法师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母亲，莉莉丝，我实在低估了她。她已经再次完全适应了如今的形势……”
“什么？你说她都做了什么？”乌迪西安的疑云越来越重了。
拉斯玛却将目光转向了亚瑞特山脉，然后缓缓说道：“她现在已经掌控了你的艾迪伦军团，我确信无疑。”
在乌迪西安有所反应之前……他们两个同时从布尔凯索面前消失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他还没有睁开眼。”这个声音听起来隐隐约约像是弟弟门德恩。但这又怎么可能呢；门德恩已经失踪很久了。乌迪西安记得不久之前他听到了弟弟的声音，可他觉得那一定是自己的幻想。
“耐心一点，年轻人。她的袭击极其狡猾残忍……”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虽然处在无意识状态，但乌迪西安还是被第二个人的声音深深的震撼了，如响雷一般的轰鸣声在他的脑海与灵魂深处不停激荡着。他差点呻吟出来，因为再次听到了那个类似门德恩的声音，这次对方的语调里透着兴奋。
“你看到没？他有反应了！乌迪西安！听着！醒来吧，为了我们的爸爸妈妈，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
有人提到了爸爸妈妈，这种震撼终于让乌迪西安清醒了过来。他知道当门德恩失踪的时候自己有多痛苦；如果面前真是弟弟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不会让弟弟体验同样的感受，哪怕付出任何的代价。
如果为了塞伦希娅……他也一样会全力以赴。
这些足以令他鼓起全部勇气来。伴随着一声大喊，乌迪西安终于从那种无意识状态中挣脱出来。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上伤痕累累，到处传来刺骨的剧痛。如果不是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他的肩膀，恐怕他会立刻滚落在地上遭致新的创伤。接着他又听到了门德恩的声音。
“放松点，门德恩！放轻松。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任何事情……”
“但这一切不会那么容易过去，那女魔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只要你同意，我一定能够阻止她！”门德恩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绝对可以阻止她！”
“还不到时候。你现在很容易遭她的毒手，而乌迪西安则会继续被她控制……”
“但你说过她曾经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发动了叛乱！仅凭这一点——”
对第三个声音的好奇让乌迪西安努力睁开了眼睛。遍体鳞伤的农夫从黑暗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对我妈妈的力量你可能还不够了解，门德恩·乌·戴尔密德。你应该看到了，她的计划一旦遭到挫败，她立刻就会采取新的对策，她为了达到最终目标不惜采取任何骇人听闻的手段。现在她离既定目标更近了……而庇护之地也马上就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随着身上伤痛的渐渐消退，乌迪西安现在慢慢能聚集起一部分精力了。令他狂喜不已的是，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弟弟。门德恩灿烂的笑容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沉闷，而乌迪西安知道自己肯定也和他一样喜悦。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当哥哥的开心的对弟弟说道。
“我也这么想过。”门德恩笑道。
“你弟弟一直都很安全。”第三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与门德恩有着极其相似的腔调和说话方式，但他的声音中饱含着岁月的沧桑，而且听起来并不完全像是人类……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当这人加入他们之后，乌迪西安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感觉对方根本不像是凡人。那张面孔太过英俊了，而身材也好得要命。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看起来似乎历经了无穷无尽的岁月……它是那么那么古老，这让乌迪西安心中突然有了最糟糕的预感。
“他不是恶魔，”看到乌迪西安的反应后，门德恩立刻申明道。
“虽然莉莉丝是我的母亲。”这陌生人平静的说道。
乌迪西安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嚎叫，试图冲上去抓住这家伙，可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更糟的是，刻骨的疼痛突然再次袭来，令他摇摇晃晃的向后倒去。
就在此时，他才注意到头顶和身畔的群星。这与他从前所熟悉的任何地方都迥然不同，心中的疑惑让他暂时忘掉了那女魔的后代。
“我们……我们在哪里，门德恩？”乌迪西安最后问道，“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结果他却听到莉莉丝的儿子回答道：“你所处的地方，也许只是一片虚无。”
这种回答只能再次激怒乌迪西安。他根本不相信这个声称莉莉丝是他母亲的家伙。“那你是谁？如果你不是恶魔，那你又是什么东西？”乌迪西安大吼道。
“我的名字叫做拉斯玛，”那石雕一般的身影突然回答道，“虽然这不是我出生时的名字，但这是我在告别父母的生存方式后更能代表我自己的一个称号。它的意思是‘坚守平衡法则’，也意味着我的力量与责任。”
乌迪西安根本不知道拉斯玛话里的意思，也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他诘责道：“可莉莉丝是你母亲……”
“还有，艾纳利尤斯是我父亲。没错，我知道这个名字同样会给你带来恐惧。对此我毫无选择，也无可抱怨，但后来我们彼此之间变得互相仇视，几乎都以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对了，刚才你问我到底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名奈非天……事实上，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奈非天……”
拉斯玛所揭示的事实比刚才的话令乌迪西安更为震动，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仅仅因为对方点明了自己的身世，而是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你……你有些像我们……”乌迪西安迟疑的说道。
但拉斯玛摇了摇头：“不，我和你们不一样，也跟那些追随你们的人没什么关系。虽然我没法解释，但你们称作‘天赋’的那种东西应该属于某种变异。我拥有的能力你们根本理解不了，但你们的力量我也同样无法掌握。不过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我是庇护之地的第一代原住民。”
听起来这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乌迪西安心中渐渐生出了敬畏之情。
莉莉丝之子在察觉到面前凡人的想法之后，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们中间只有极少数人幸存了下来，当那些最早的流亡者只剩下我父亲的时候，他对那些擅自使用神力的子嗣惩罚极其严厉。他坚持要把庇护之地变成他所期望的那个样子，一个所谓的完美世界……”拉斯玛摇了摇头，“其实对我父亲这样拥有永恒生命的天使来说，他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现在讲这么多已经足够了。”某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可乌迪西安根本无法判断它的来源。他直起身来到处寻找……然后看到了头顶上的群星。一开始，乌迪西安怀疑自己看到了某个由天上的神光所组成的形体。它并非具体而翔实，而是让人感觉到那是一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巨兽。可能是头爬行动物，但又远不止此。它是如此绵长而又雄壮，看上去有些像是条巨蟒，但它的脑袋令乌迪西安想起了传说中的另外一种生物。
一头龙……没错，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蜿蜒前行的龙……
星群开始变化起来……乌迪西安感觉这若隐若现的巨龙开始回头望着自己。
虽然我们都希望进度更快一些，但你现在的状况还不太好，还没有办法承担太多压力……
乌迪西安差点失声叫出来，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理智，甚至自己的心。他最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你是什么……”
“他是塔格奥，哥哥，”门德恩平静的解释道，“在天使与恶魔们创造庇护之地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塔格奥是这个世界名副其实的守护者。”
“这介绍很简洁，但非常正确……”巨龙接着说道。
奇怪的是，这巨龙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乌迪西安太多的注意。听到巨龙的言语，再回忆起弟弟和拉斯玛刚才说的话……他感觉就像在听同一个人说话似的。乌迪西安又挨个将他们看了一遍，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门德恩，”他低声说道，“门德恩，我现在想离开这里，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离开。”
“可我们不能这样，乌迪西安……至少现在不行。我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而且你的身体也需要休养。”门德恩温和的回答道。
拉斯玛站到了戴尔米迪斯的次子旁边：“他说得没错，现在离开不是明智的选择。”
乌迪西安强忍着没有说话。拉斯玛和门德恩站在一起显得比他还像亲兄弟。同样灰暗的装束，苍白的面孔——而一眨不眨的眼睛更增加了恐怖感。
尽管全身仍然痛楚不已，乌迪西安依然强撑着站起来咆哮道：“门德恩！你瞧瞧你自己！你再看看他！听听他讲的那些东西！还有你自己！他们到底在你身上搞了什么鬼！”
他感到滚滚的能量在自己身体里奔涌，让他的意志和力量变得强大起来。这些诱拐他的家伙肯定大错特错了。乌迪西安不可能配合他们的把戏！
但门德恩立刻将双手放在哥哥肩上，尽量平静的回答道：“不，乌迪西安！你不能那样做——”
可已经太迟了。乌迪西安的愤怒并不仅仅因为兄弟两个被对方困在这里，而是因为弟弟现在明显被巨龙和拉斯玛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控制了。戴尔米迪斯之子释放了他的能量。
“你不是说他被莉莉丝重创了吗，怎么还这么有劲！”拉斯玛的叫声显然是针对塔格奥的。
“他不一样，他们兄弟俩都不一样！这两个人并不是纯粹的奈非天，就像你并非人类一样！他们更加——”巨龙试着解释道。
但这传说中的生物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就在此时它这虚无的领地突然间剧烈震撼起来，就好像有只无形的巨掌试图把这里整个颠倒过来。乌迪西安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但他完全不在乎造成什么灾难性后果，他只想把弟弟和自己从这黑暗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就像是对这漆黑环境的回应，他释放出来的元素力量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塔格奥在上空中发出一声咆哮。但拉斯玛立即用某种晦涩难懂的语言念出一串咒语，眼前的光芒很快减弱了。乌迪西安生怕这次尝试的失败会导致全盘皆输，马上接着依靠强大的意志重新将那光芒点亮。
他周围的黑暗突然间被撕裂了，就像华丽的绸缎被利刃切开一样。纯白色取代了无尽的灰暗……紧接着，他眼前出现了大片山川连绵的壮观景象。
门德恩向乌迪西安大声叫喊着，可他们两个现在就像远隔着好几英里。乌迪西安害怕再次失去弟弟，急忙试着把自己释放出的能量收回来，但这又怎么会如此容易呢，从来都是纵虎容易擒虎难。这片新出现的大地开始不停的颤动起来，看上去那些黑暗的碎片很快就会将其吞噬。
不过最后乌迪西安还是想办法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量，但巨大的冲击力令他不由自主的双膝跪在地上。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无比。
然后，他慢慢的感受到冰冷干燥的空气，脚下的泥土也比之前丛林里坚硬了很多。乌迪西安最近已经习惯了凯吉附近潮湿闷热的天气，这种突然的变换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的力量在慢慢回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习惯了新的环境。
这的确是个新地方。一开始乌迪西安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回到了塞拉姆村的郊外，可村子附近哪有如此雄伟的高山呢。事实上，他从未见过如此的风光地貌。
天空中阴霾密布，不过乌迪西安仍然能够看清大地上的种种奇异风光。不，这里绝对跟塞拉姆毫无关系，也不是凯吉或者其他任何他曾经听说过的地方。不过门德恩也许知道——
门德恩？他怎么会突然忘掉了自己的弟弟！乌迪西安急促的转了一圈，可没有看到任何人迹。
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门德恩！”乌迪西安大吼起来，“门德恩！”但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戴尔米迪斯之子立刻换了一种尝试，接着大叫道：“拉斯玛！该死的你在哪里？你和那个见鬼的东西不是想得到我吗？我就在这里！为了弟弟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到底想怎样？”
他的吼声在群山间不停的回荡。突然间，某座奇异的山峰吸引了他的注意。它比其他任何山头都要高大险峻，看上去就像万山之王。他越看那座山峰，就越觉得自己无法将眼神专开。
乌迪西安一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诅咒都送给了拉斯玛和塔格奥，一边大步向那座山峰走去。那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运气等着他，但这山峰似乎有种神秘的吸引力。他在坡地上向上攀爬着，对自己并未身着托拉加的服装非常满意，那种紧身通透的衣服根本不适合这里。虽然乌迪西安能够用魔法温暖自己，但这些衣物和靴子还是给了他额外的心理安慰。
他最终爬上了山顶，然后用眼睛和意念力搜索着周围一切可能存在的生物。不过这地方即便有什么生灵的话，他们肯定也已经躲得严严实实。他能看到的除了树木山峦之外，别无他物。
乌迪西安加强了自己搜索的力量。
没错，他找到了。对方没有藏身于其他山峰，而就在他刚刚爬上的这个山头。
“别再搞什么把戏！”他一边高喊，一边搜寻着巨龙的踪迹，“我告诉你！现在就收手！只要你敢，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呼喝再次回荡在群山之中，久久不息，久久不息，但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乌迪西安最后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集中自己的全部意志，竭尽全力双掌相击。
如雷鸣一般的巨响从他手间发出，这声音如此洪亮，以至于周围的地面与树木都开始震颤起来。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无形的剧烈风暴席卷了这一地区。
他等待着，感觉这次一定会成功……但直到最后，乌迪西安仍然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该死的拉斯玛！”他咬牙切齿的低吼着。这一次，他的怒火渐渐的熄灭了，群山间的回响在经过三四次越来越低的轰鸣后，也渐渐消散无踪。
乌迪西安颓然跪在一块大石头上，把自己的脸庞埋在双手之间，心中充满了失败感。每次尝试他都以为自己能够引出对手，可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他错了。
但不知何时脚下的大地再次开始动摇起来，乌迪西安开始以为是他刚才的魔法导致了部分山体滑坡或者余震不断。他立刻跳起来试图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但却惊异的发现震动的地方仅局限于他自己脚下那块岩石。
更准确的说，是他刚才脚下正中心的位置。
他开始慢慢后退——可却发现身后的地面已经升到了接近他身高的程度。眼前的地面迅速膨胀着，很快变得有他两倍那么高，而且宽度也达到了同样的水平，其中一部分突起看上去就像是人的脑袋。
“脑袋”上睁开了两只深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和人眼非常相似。它们左右瞧瞧，然后盯住了乌迪西安，后者现在正目瞪口呆的望着它。
这家伙看上去是由不断变化的泥土和草皮组成的土堆，它每前挪一步，都有大块的石头从它身上滚下来。再走一步……又滚下来更多土块和石头。
现在看得出来，它已经拥有了两条粗壮的大腿。这家伙停了下来，然后像浑身湿透的猎狗一样抖了抖身上。更多的泥土石块被甩了出去，有些径直向乌迪西安飞来。农夫立刻从差异中惊醒过来，开始左右躲闪以避开这些飞行物。
开始是一根胳膊，接着第二根胳膊也成型了。这土巨人望着自己刚刚形成的圆钝的肢体前端，突然石质的五指从中探了出来，显现出一只完整的手掌。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上也现出了同样的石手。
乌迪西安背靠着身后的土墙，但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如果这是一头试图攻击他的恶魔，那它的智商似乎有点太低了。它看上去更像刚刚从酣睡中被吵醒，并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这大块头弯了弯手指，然后俯下身仔细看着双手，就好像这是第一次看到它们一样。乌迪西安从它眼神的变幻中察觉到了巨大的忧伤，他发誓这不是错觉。
它居然开口说话了。通过脑袋下方突然裂开的一条横缝，这大家伙开口说话了。
“ 你……是……谁，”它慢慢的讲道，每个音节听起来都好像这喉咙已经数百年没有使用过了，“你是……谁……”它的音调逐渐稳定下来，“那个名字……那个名字我很久没有听到过了……那么，那么久？”
当这个声音逐渐清晰的时候，乌迪西安又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它的双眼。这声音，一样也非常像是人类。
“你是谁，”大块头第三次问道，“是不是那个……叫做拉斯玛的？”
“我的名字叫做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如果你是他的仆从，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对你的主人没有任何兴趣！”乌迪西安冷冷的回答道。
巨人仔细审视着乌迪西安，后者现在已经摆出了准备战斗的姿态。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乌迪西安并没有贸然出手。
这奇怪的家伙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隆隆声，这声音渐渐的演变成了某种可以辨识的……笑声。
“我真高兴……醒来的时候……能够听到这个……”它摇了摇头，结果更多的碎屑被甩了出来，“拉斯玛！那个家伙……没有幽默感！他让我……真不舒服！不，小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哈！你这名字……对我干枯的……喉咙来说……真长！我不是……那个古板的……家伙……的仆人……我曾是……我是……布尔凯索……”
他可能以为乌迪西安得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会一听之下便大惊失色。可农夫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布尔凯索显然对自己的幽默感所有失望。
“这名字……这名字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它太……太久远了……”他冷眼审视着自己石头与泥土所铸就的身体，“是……啊，我是如此渺小……而世界如此广阔！我的意思是……我决定要做的事情……一定得做好……即便忘记了……凡人的……”
乌迪西安身后的土墙倒塌了，他以为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但这大家伙只是静静的坐了下来，他面前的地面及时隆起一块充当了他的座位。布尔凯索凝视着他与乌迪西安之间的空地。
“这些年……一定过了一千年……还要多，”他扫了一眼乌迪西安这入侵者，“告诉我，小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你知道……你知道瓦西里……和伊苏这两个名字吗？”
“你说的这些名字和布尔凯索一样，我都一无所知，”乌迪西安承认道，“但比起那个可恶的拉斯玛，我更喜欢这些名字。”
布尔凯索肯定没有听到他话语中的最后几个字，因为那时候他正一边盯着地面一边自言自语。“瓦西里不在……你在哪里……我的兄弟？”这巨人发出了一声略带嘲讽的轻笑，“伊苏也没有！到底怎么刺激到……她……”他的幽默感来得快去得也快，“难道她……还在发疯……”
乌迪西安根本没有注意这大块头的闲扯。最重要的是，这个布尔凯索——鬼晓得他是什么东西——知道拉斯玛，也许这可以帮助乌迪西安营救门德恩。
他决定把话题先集中到一点：“布尔凯索，你提到一位失踪的兄弟。我的弟弟也找不到了。他名字叫做门德恩，他是拉斯玛的牺牲品！如果你可以帮我的话——”
布尔凯索抬起头来：“拉斯玛……不会害人。他不是……伊苏……绝对不是伊苏……如果她还活着……”
乌迪西安还是决定放弃了。布尔凯索显然已经太久没有与人打过交道……甚至包括他自己。如果这个奇怪的生物没有什么威胁的话，那乌迪西安现在可以离开了。
他再一次将目光转向巍峨的群山。这一次，乌迪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继续探寻其他山头。
这可怕的大家伙就像读懂了他的念头一样，突然灵巧的跳起来说道：“你的道路……在别处……年轻人……不在那里……”
这样只会让乌迪西安更加坚定到达峰顶的决心，不过他还是问道：“为什么不是那里？”
“因为……那里对你……是禁地。”大块头坚定的说道。
这句话更加激怒了乌迪西安，他挑衅似的扬起下巴回敬道：“那么，这应该是去那里的最好理由了。”
布尔凯索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石头与泥土所形成的面上带着不豫的阴影。他那双近似人类的眼睛突然闪现出威胁的光芒：“不，你不能去。”
巨人向乌迪西安走过来，他每走一步，身上都会掉下来石屑和泥土。现在布尔凯索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一大块泥土和石头的混合体，但却模模糊糊的有了人类的样子，那应该是一个有胡须的战士。他的皮肤是褐色的土壤，一块绿草皮则权当是头发。他的行动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对乌迪西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布尔凯索举起一只手，手中紧握着巨大的石棒，呼的一声横扫向戴尔米迪斯之子的上腹部。
但他的对手迅速在面前布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棍子打偏了。乌迪西安同时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如果他反应稍迟一点，这石棒一定会把自己敲成肉泥。
“你比看起来强大很多，”布尔凯索隆隆的说道，“我本来应该称你做奈非天，年轻人，不过事实上我和拉斯玛已经太久……”
“那是你们已经过去的时代，可能吧，”戴尔米迪斯之子回应道，“但你所说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
“可不管过去多少个世纪，我都会记得我的使命！亚瑞特圣山仍然禁止你或者其他任何人亵渎它的神圣！”布尔凯索高声叫道。
他一棍子敲在地上，附近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乌迪西安险些被掀翻在地。这泥土石块的混合体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位上古的战士，短裙、凉鞋，额上系着金色的束带，布尔凯索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野蛮人供奉的神灵……他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粗犷和压倒一切的力量乌迪西安从未面对过，即使强大如路西安也不曾有如此张力。
“我们曾经起过誓约，要对伊苏那样的人永远封闭进入高山的通道，”布尔凯索狂怒的叫道，“他们会再次蹂躏这饱经摧残的的世界！尽管那么多人都已经化为尘土，可无论是在他们的记忆中还是我们的誓言里，我都会继续坚守我神圣的使命！”
他再一次用石棒猛击大地，这次差一点就砸到乌迪西安的脚趾头，农夫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但脚下没能保持平衡，他顺势向后翻滚了出去，而与此同时，乌迪西安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被大棒击得粉碎。
“我不擅长元素技能，但伊苏绝对称得上大师，年轻的白痴，布尔凯索同样有他自己的绝招！”这上古的野蛮人战士叫道。
“那你就说说吧！”乌迪西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虽然他现在的境地比较尴尬，但他仍然汇集了全部精力来对付面前的大块头。如此巨大的目标应该很难失手吧……
突然间凭空响起了一个霹雳，他们俩之间的区域发生了距离的爆炸，甚至空气都似乎开始燃烧起来了，他们两个瞬间被气浪抛出很远。
乌迪西安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他的骨头发出了如此吓人的喀嚓声，这令他怀疑自己是否大部分骨头都撞碎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力把前冲的架势转换成蹲伏的姿势，并且顺势抓起一把泥土，集中全部精力开始施法。
泥土瞬间变成了一股旋转的碎石涡流，径直射向正试图矫正平衡的巨人。但布尔凯索并未有丝毫的惧色，他突然奋力吸一口气……然后紧接着打了个喷嚏。涡流溃散了，有些甚至变成了紧绷的泥团落到了这位战士棕色的手掌里。
布尔凯索仰天大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随手将这些泥土往两边拉伸，转眼间将它变成了一根长矛，尖端则如钻石一般闪闪发亮。他立刻将长矛掷向乌迪西安。
农夫再次立起一道屏障，可这次似乎它并不够坚固。长矛的冲势只是略有减慢，但并没有停下来。乌迪西安知道大事不好，可现在继续发力已经太迟了，这根长矛直直的插在了他的左肩上。他痛得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叫喊——
布尔凯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握着长矛，显然是想继续往里插入。乌迪西安拼力施法想让伤口尽快愈合。
“这只是个警告！如果你拒绝离开的话，年轻人！我发誓一定会把你钉死在这山上！”这位上古战士厉声说道。
乌迪西安毫不理会他，竭尽全力抓住了长矛的上端。
电光在整根长矛之上不停闪耀，当这强大的能量吞没了布尔凯索的时候，依然紧紧握着武器的大块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
乌迪西安紧咬着牙关，一把将长矛从伤处拔出来。他将武器丢到一边，用手触碰着血肉模糊的伤处，那里接着就开始愈合了。
两个人都停在了那里。
“这一仗打得挺爽！”当他们最终眼神再次碰到一起的时候，这巨人几乎兴奋的叫道，“它为我注入了新的活力，让我想起了从前每天都会面对的那些宏伟的挑战……”
“你可以从中寻找乐趣，可我不会！”乌迪西安立刻打断了他，“最好的朋友遇害了，我的弟弟失踪了，如果我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我深爱的女人和我最忠实的信徒恐怕也会因此死于非命！”他突然直起腰来，“继续你的游戏吧，如果你还想的话，布尔凯索，可我不会奉陪了！很好！继续在深山里保护你那些见鬼的秘密去吧！”
“我无法相信你不会再回来，年轻人，虽然坚持我自己的任务看上去有些愚蠢，但她在这里隐藏了重大的秘密，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布尔凯索缓缓说道。
这上古战士握紧了他巨大的拳头，但还未等他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一道人影突然显现在他们之间。
“你可以让他活下来，老笨牛。不仅可以活着，而且还能跟我进入亚瑞特圣山的最深处……”
乌迪西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布尔凯索已经冲口叫道：“拉斯玛！”当他确信自己没有喊错的时候，那满是沟壑的面上立刻布满了愁云。“进入亚瑞特之巅？是我与世隔绝太久已经疯了还是你在做梦？别想跟我提这种建议！”
“我和你一样认真，布尔凯索，”为了增强自己的观点，拉斯玛向对方的胸膛伸出戴手套的一根手指，“或许，还不止呢。”他补充了一句，然后把手指转向了地面和草丛，接着摇摇头，“我记得你得比我还要年长……”
“可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这个人为什么需要造访圣山呢？”
“因为我兄弟已经回来了。”
拉斯玛只解释了这一句，但布尔凯索的脸色已经全变了。他狠狠的向地面上唾了一口，但落到被毁损的地面上的却只有泥水的混合物。乌迪西安意识到拉斯玛与这巨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布尔凯索的外貌现在看起来也越来越像人类，乌迪西安觉得自己一开始看得没错。这位高山上的王者现在以某种近似神灵的状态存在着，虽然肉身早已经被他所沉睡的这片大地的土壤所取代。
布尔凯索看上去是如此古老，而他作为这神秘的山峰的守护者，也不知已经坚守了多少年。
“莉莉丝……”巨人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就像刚刚发现自己吞下了什么毒药。“她亲手杀害了我的父母！他们绝不会让艾纳利尤斯杀死我们，但莉莉丝说他会，拉斯玛！我敢肯定——”
“我不知道……可那些现在并不重要。我母亲留下我们，只是希望我们会变成她那样，这种命运比死亡还要可怕。至于我父亲……在他那假惺惺的神圣外衣下，他其实更适合干那些龌龊卑鄙的事情……”
这巨大的战士平静的说道：“呃，这些我都很清楚……”
“那么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带乌迪西安一窥亚瑞特圣山的秘密了？”拉斯玛问道。
布尔凯索点了点头：“呃……现在应该不会有人阻拦你了。如果他们依然站在这里，也一样会允许你的。我会通知所有人，没有人会拦在你的面前……”
拉斯玛迅速转向乌迪西安，以至于斗篷都随之飘飞起来：“好了，戴尔米迪斯之子，你不是想瞧瞧这山里面到底埋藏着何种秘密吗？跟我来，我会让你看到的。”
但现在乌迪西安更关心别的问题，他紧接着问道：“我弟弟门德恩在哪里？”
“和塔格奥在一起。现在必须要这样子。事态的发展已经严重超出了我的设想，他们现在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以支援这场战斗。”
虽然拉斯玛的口气有些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乌迪西安却感觉自己的每根神经都被拉紧了，他追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这位上古的法师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母亲，莉莉丝，我实在低估了她。她已经再次完全适应了如今的形势……”
“什么？你说她都做了什么？”乌迪西安的疑云越来越重了。
拉斯玛却将目光转向了亚瑞特山脉，然后缓缓说道：“她现在已经掌控了你的艾迪伦军团，我确信无疑。”
在乌迪西安有所反应之前……他们两个同时从布尔凯索面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