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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在清晨举行。简单的墓边仪式,玫芮狄斯要求隔天才公开发布薇琪去世的消息。虽然动见观瞻,但薇琪是个很有戒心的人,只和少数几个人分享私人生活。只要我们几个人就好了。彼德讲了几句话,接着是佩格修女,最后一个致词的人是玫芮狄斯。一开始她沉着自若,因为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做准备,然而她接着讲得断断续续。没有人能真正做好准备。她说了一连串有趣的故事,让大家又哭又笑。最后,所有人都说了同一句话:薇琪一定会很高兴。
他们一起到如今只剩玫芮狄斯独居的家里。门廊的床移走了,彼德穿梭在悼客之间—政府官员、军方人士和少数朋友—准备离开的时候,崔斯拉他到一旁。
「彼德,如果你有点时间的话,我有事想和你讨论。」
来了,他想。这时机很合理,薇琪走了,这人觉得前途的障碍已消除。他们走进厨房。崔斯和平常很不一样,显得紧张不安,不停抚弄胡子。「我觉得有点尴尬。」他承认。
「不必这么说,福特。没关系,我已经决定不再竞选连任。」彼德觉得有点意外,这句话竟然如此轻易就说出口。他觉得负担减轻了。「我会全力支持你。你应该没有问题。」
崔斯一脸不解,接着笑起来。「恐怕你是搞错了。我是要辞职。」
彼德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等到薇琪……呃,我知道她对我很失望。」
「可是我以为你一直想要做。」
崔斯耸耸肩,「噢,有段时间是很想。我不否认她选择你的时候,我很难过。可是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一路走来有不同的看法,但那女人是对的,你是适合这工作的人。」
彼德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误判?「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说:『祝你好运,福特。』」
他照做了。「你打算做什么?」
「奥莉维亚和我考虑要去班德拉,那里有很好的放牧地。有电报线,而且是规划中的铁路第一站。我想再过五十年,我的孙儿辈大概就发了。」
彼德点点头。「合理的计划。」
「你知道,如果你不想再竞选连任,我很愿意和你讨论合伙的事。」
「当真?」
「其实这是奥莉维亚的主意,那女人很了解我。我是个擅长细节的人,如果你想要下水道准时搞定,找我就对了。但是养牲口需要的不只是这样,需要胆识,需要资本。我们的事业如果能挂上你的名字,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牲口的事,我一点都不懂啊,福特。」
「难道我就懂吗?我们可以学啊。近来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我们会是很好的团队。我们一直到现在都合作愉快。」
彼德不得不承认,这个论点实在很有意思。不知怎么,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没发现自己和崔斯已经成了朋友。
「可是如果你不选,谁要出来选?」
「重要吗?我们的政府早就只剩一半。再过十年,这个地方大概就没人,只剩废墟了。大家会自己找到出路的。我猜,下一个坐这个位子的人也会是熄灯的人。就私心来说,我很庆幸那个人不是你。我是你的顾问,就让我给你最后一个建议:去开创事业,赚大钱,为后代留下财产。要享受生活,彼德,你有权利享受。其他的事不必你费心。」
彼德无法反驳他的论点。「我需要多快给你回复?」
「我不是薇琪,慢慢想吧。这是很大的一步,我知道。」
「谢谢你。」彼德说。
「谢什么?」
「一切的一切。」
崔斯咧嘴一笑。「不客气。辞职信在你桌上,顺便告诉你一声。」
崔斯离开之后,彼德还在厨房里待了一会儿。等出来之后,发现其他人差不多都走了。他向玫芮狄斯道别,走到门廊上,看见阿普格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里等他。
「崔斯辞职了。」
阿普格挑起一边眉毛。「他辞职?」
「你有没有可能想选总统呢?」
「哈!」
有个年轻的军官沿着步道跑来。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显然跑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怎么回事,孩子?」彼德问。
「长官,」他大口喘着气说:「你们一定要来看看。」
卡车停在首都大楼前面,四个小兵站在那里戒备。彼德拉下尾门,扯开帆布,里面满满的全都是军用板条箱,直堆到车顶。两名小兵从第一排搬出一个箱子,放到地上。
「我已经好多年没看过这样的箱子。」阿普格说。
板条箱是从唐肯仓库里搬来的。里头是用塑料条真空密封的弹药:点二二三,五点五六,九厘米,点四五ACP。
阿普格打开一排子弹的密封包装,举起来对着光线,赞赏地吹个口哨。「真是好货,正宗军方用品。」他站起来,转身面对一名小兵,「下士,你手枪里有几发子弹?」
「一加一,长官。」
「拿出来。」
下士交出枪。阿普格退出弹匣,清空弹膛,在弹匣里装进新的子弹,扳上滑套,把枪交给彼德。「你要先来吗?」
「你请便。」
阿普格瞄准十呎外的一方泥土,扣下扳机。令人满意的砰一声,泥土飞溅。
「看看还有些什么别的。」彼德说。
他们搬出第二箱。这一箱装的是十二把M16步枪,以及额外的三十个弹匣,同样密封保存,就像刚出厂时一样崭新。
「有人看见驾驶吗?」彼德问。
没有。这辆卡车就这样凭空冒出来。
「唐肯干嘛把这些东西运来给我们?」阿普格问:「除非你们谈妥了什么条件没告诉我。」
彼德耸耸肩,「我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彼德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