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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静一下。」
体育馆挤满人,座无虚席,还有更多人挤在后面和走道上。整个空间臭味弥漫,是恐惧与脏污皮肤的气味。在房间前排,红脸冒汗的市长拿木槌敲着讲桌,喊着要大家安静,但一点用都没有。在他背后,自由州议会—这是尤斯塔斯见过最无能的一群人—手上拿着纸翻来覆去,或忙着调整扣子,眼神充满罪恶感地转来转去,活像一群作弊被逮到的学生。
「我太太不见了。」
「我丈夫!有谁看见他了吗?」
「我的两个孩子!」
「狗是怎么了?有人注意到了吗?到处都看不见狗!」
木槌敲了更多下。「该死,听着,拜托!」
就这样周而复始。尤斯塔斯看着站在另一头的傅莱,傅莱给他一个眼神说:「噢,老兄,这不是挺有趣的吗?」最后终于稍稍安静下来,让市长讲话的声音有人听得见。「好,这样好多了。我们知道大家都很担心,想要答案。我想请警长上来,或许能解开我们的疑惑。戈登?」
尤斯塔斯站上讲台,开始接手。「呃,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掌握的并不比各位多。过去几个晚上,总共有七十个人失踪。这些还只是我们认识的人,傅莱副警长和我还没去清查所有农庄。」
「那你们干嘛不赶快去查?」有个人嚷着。
尤斯塔斯在人群中找出那张脸。「因为我站在这里和你讲话啊,盖尔。所以,闭上嘴,让我可以快快处理完眼前这件事。」
另一侧有个声音嚷着:「是啊,闭上臭嘴,让我们讲话!」
更多吼叫声,不安的声音在屋里来来回回叫嚷。尤斯塔斯决定让他们嚷个够。
「就像我说的,」他继续说:「我们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现在看起来的情况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些人半夜起床,走到屋外,就没再回来。」
「说不定是有人带走了他们。」盖尔扯开喉咙说,「说不定那个人就在这间屋子里!」
这句话立即发生效应,每个人都开始看着其他人。低声呢喃像涟漪在屋里荡漾开来。有没有可能是……
「目前我们不排除任何可能性。」尤斯塔斯知道这句话听起来有多无力。「可是看起来不太可能。我们谈的是这么多人。」
「说不定动手的不只一个人!」
「盖尔,你想上来这里主持会议吗?」
「我只是说……」
「你在吓唬大家。我不要你开始让大家惊慌,疑神疑鬼看着彼此。就我们所知,这些人是自己离开的。现在给我闭嘴,免得我把你关起来。」
前排的一个女人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子离家出走?他们一个才六岁,一个才七岁啊。」
「我没这么说,莉娜。只是,除了我刚才说的之外,我们并没有更多信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我们搞清楚之前,留在家里别出来。」
「我太太呢?」尤斯塔斯看不见说话的是谁。「你的意思是她突然起床,然后离开我?」
市长往前站,重新掌控讲桌,举起双手。「我想警长要表达的是—」
「他没『表达』任何东西!你也听见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每个人都再次开始大呼小叫,情况无法收拾,越来越失控。尤斯塔斯的目光越过讲台看着傅莱,傅莱朝着侧翼的方向微微倾头。市长再次敲着木槌时,尤斯塔斯从舞台后方溜走,和傅莱在门口碰面,两人一起走出体育馆。
「嗯,真是很有成果啊。」傅莱说,「还好在枪战开始之前先离开。」
「我不会拿这个来说笑。要是我们没办法搞清楚,就会成为大家算账的头号对象。」
「你觉得他们还活着?」
「不见得。」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今天晴朗温暖,太阳高挂在万里无云的晴空。尤斯塔斯想起有个像这样的日子:即将入夏的春天,大地松开握紧的拳头,浓密的绿叶,馥郁的香气,林木滋长茁壮。他们在河边散步,西蒙坐在他肩上,妮娜走在他身边。那天宛如妙不可言的天赐礼物。紧接着,毫无疑问的,那孩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回到家里,把他放在床上午睡,妮娜在门口对他招手,脸上挂着只保留给他一人的特殊微笑,于是两人就这样蹑手蹑脚进到他们的房间,做了一场悄然慵懒的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永远都是那个笑话:妳怎么有办法吻我这张丑得要死的脸?但她就是可以,她就是吻了。像这样的日子,那是最后一天,对尤斯塔斯来说,再也没有另外一天了。
「我们来找出失踪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