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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隔天,我很早就起床。我想在其他沃葛起床前,在虫林镇市区外探险。

  哈利二号和我沿着鹅卵石街道走时,我们经过一位老沃葛,我不认识他,但以前见过他。他怒目瞪着我,在我靴子旁吐了一口口水。我连忙跳开,继续默默低着头走路。我被逮捕和得在都轮大会上打斗的判决显然已经传开,现在整个村庄可能都憎恨我,即使我很难搞懂为何沃葛这么快就对我反感。

  我从眼角余光瞥见罗曼从鹅卵石街道走下来,我为即将来临的侮辱和诋毁做好心理准备,但他做了更让我难过的事。他拉下帽沿,在两栋建筑间转弯,显然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和我说话或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

  我继续拖着脚步前进,心情低落。我还有整天的活得做。

  我经过卢恩之家时,赫缇雅刚好出门将一些垃圾放进垃圾桶。我尝试不要和她四目交接,但她却对我喊着:「薇嘉。」

  我停下脚步,生怕会发生最糟糕的事。赫缇雅一向对我很友善,但她彻底受到卡克斯控制。我打量着她手中的扫把,纳闷她是否会用那打我。

  「是的。」我轻声说。

  她走过来,拍拍哈利二号的头说:「很漂亮的狗。」

  她仁慈的字眼让我的心情稍微振奋。

  「谢谢妳的夸奖。牠的名字是哈利二号。」

  她抬头瞥瞥我,五官变得僵硬。「他们说的那些有关妳的事都是胡扯,我很清楚妳的个性。」

  我觉得脸变得温暖,眼睛一湿。我迅速将泪水抹掉,继续看着她。

  她转头望向卢恩之家,往前走一步,偷偷从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她将它举高。那是条小项链,有个金属圆片挂在底端。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给我这个,她说这可以带来好运。」我看着她,困惑不已。她匆匆忙忙地继续说:「祝妳在都轮大会上好运,听说妳得参赛。妳问我的话,我会说议会疯了,但沃葛可没疯。」

  赫缇雅抓住我的手,将幸运符放在我手上,弯起我的手指盖住它。

  「妳拿去,薇嘉,把那些男性打得落花流水,我知道妳办得到。该死的欧特里尔!谁说妳会帮助牠们,妳的祖父是维吉尔.阿法狄.简。该死的疯子,他们就是一群疯子,他们蠢透了。」

  她低头仔细端详我消瘦骯脏的骨架,我看见她厚重的脸颊开始颤抖。「等我一下。」她说。

  她悄悄溜进卢恩之家,在半个斯里弗后拿着一个小布袋回来,将它递给我。「就妳知我知。」她说,捏了我脸颊一下,转身离开。

  我看看袋子里面,有一条刚出炉的面包、两颗苹果、一瓶腌黄瓜、一块楔形乳酪和两条香肠。我的胃开始咕噜叫,期待着想吞下它们。

  我看向她给我的幸运符。金属圆片以红铜制成,上面有个七芒星的符号。我将项链举过头,套放在颈际。我回头瞪着卢恩之家,发现赫缇雅从窗户偷瞄我。她发现我在看时,一下就不见踪迹。

  我继续走,心情因为她仁慈的举动而振奋起来。

  我抵达我的树时陡然停下脚步,我砰地丢下锡盒和布袋,边往前跑边尖叫。

  「不,不!」我大叫:「那是我的树。」

  树下有四位沃葛,全是男性,个头是我的两倍大,其中一位是诺恩。他拿把斧头,正准备要恶狠狠地劈砍我的树。另两位沃葛拿着长锯,准备就绪,而第四位沃葛有摩他枪。他现在把枪指着我,哈利二号低吠,作势要咬他。

  他们要砍倒我的树。

  诺恩停下来,但仍高举着斧头,他凶巴巴地说:「叛徒不配拥有树,女孩。」

  他将巨斧往下一挥。

  「不!」我尖叫:「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我停顿一下说:「你不会这样做!」

  诺恩使劲击中我的树,而最令人惊诧的事发生了──树皮没有出现任何凹痕或砍痕,而那把斧头反而断裂成两半,掉到地上。

  诺恩站在那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砍树的地方,然后低头看断裂的斧头。

  「怎么回事?」他咆哮。他指指那两位拿着长锯的沃葛,比个手势示意他们下手,而另一位沃葛的手指则扣在摩他枪的扳机上,枪口指着我的脑袋。

  我呆呆站在那,瞪着我的树,全心全意希望它逃过这场不公不义的攻击。即使我是个叛徒,那可怜的树也不该受苦,更何况我又不是。

  那两位沃葛把锯齿靠在树皮上,开始用力地锯。或该说他们尝试如此,但锯齿在碰到树干时崩裂开来。

  沃葛打直腰,看着坏掉的长锯,满脸困惑。

  诺恩瞪着我,眼神凶狠。「这是哪种树?」他质问。

  「它是我的树!」我边说边推开拿着摩他枪的沃葛。「现在,滚蛋!」

  「它着魔了。」诺恩惊呼。「妳和欧特里尔合作,邪恶的贱货。牠们给这棵树下咒,它着魔了!」

  「那简直是荒谬至极。」

  我们全转过身,看见坦席尔斯站在离我们不到五公尺处。他身穿灰色长斗蓬,一只巨大的手里拄着长拐杖。我猜他是趁清晨去散步。

  「一棵着魔的树?」坦席尔斯边说边挨近来,抬头看着我那棵漂亮的白杨树。

  诺恩紧张地拖着脚丫,不敢把眼神抬起来,其他沃葛倒退几步,打量着地面。我确定他们没有人曾和坦席尔斯说过话。

  诺恩犹豫地说:「嗯,坦席尔斯……长官,斧头和……长锯没办法伤着它,不是吗,长官?」

  「这可以轻易得到解释。」坦席尔斯边说边看着我。

  他用指关节敲敲我的树。「你瞧,有些老树历经时间演变会石化,也就是说,它们的树皮会变得坚硬到比铁还坚韧。难怪你们的工具在碰到它如盔甲般的外皮时就毁坏了。」

  他捡起断裂斧头的碎片和没锯齿的长锯,将它们递还给诺恩和其他两位沃葛。「我敢说,这棵树在我们都化为尘土后仍会屹立不摇。」他直视着诺恩。「你们走吧,诺恩。我确定你和你的同事还得在长城劳动。」

  诺恩和他的党羽匆匆忙忙走下路径,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我抚摸树皮,然后看着我亲手钉的那些通往木板床的木阶梯。如果它石化了,我怎么能钉上那些阶梯呢?

  我看着坦席尔斯,正要问他那个问题时,他说:「这是一棵很棒的树,薇嘉。如果它死去的话,就太可惜了。」

  从他的表情判断,我觉得他不只在讲我的树,他也在说我。

  我想告诉坦席尔斯,我不是叛徒,我永远不会使用那张地图去帮助想伤害虫林镇的人,但他已经转身走开。

  我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然后我转向我的树,给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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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整天在烟囱工作,在收工后又协助一辆由两只各雷塔拉的马车,载着一批金属带前往目前正在完工的那段长城。我帮忙卸下沉重的金属带时,我想着这还真是增强我力气的绝佳方式──倘若我没先累死的话。

  即使连我都得承认,长城是沃葛的手艺和工程技术的高妙杰作。我数了数,这段长城目前有两百位沃葛在此工作。建筑工事在整个光和夜轮班上工,碰到黑夜时有油灯和火把照明,让沃葛能清楚看见正在进行的工作。

  但已经有人受伤了,有的人伤势轻微,有的人情况严重,甚至有一位沃葛因此丧命,他从长城某段顶端摔下,头部着地,摔断脖子。他被埋在圣地的一块特定区域,那区域现在保留给为长城牺牲生命的沃葛。所有沃葛都祈祷着不会再有这类牺牲,而那个特定区域将永远只有一个坟墓。

  我完成卸下金属带后,留下来四处探看。长城高耸超过三十呎,剥掉树皮的厚重木材直接插上或斜斜地连接起来。我负责收工的金属带包裹着圆木,透过打出来的洞将两端紧紧绑在一起,如此一来便赋予木头力量和稳定度,否则木头会很容易散开。

  这段的瞭望塔尚未完工,但我可以看见配戴摩他枪的沃葛站岗,显然在密切注意有无欧特里尔出没。虽然如此,我脑海里看到的景象却是这些沃葛开枪射击试图翻越长城的沃葛。护城河已经挖好了,但还没引水。我推断护城河的引水工事会排到最后,这样工人们才不会掉进脏兮兮的泥坑里。

  工事到处如火如荼地进行,似乎非常有条理,专注的沃葛扛着工具和建材大步走来走去。我继续盯着四周时,瞧见约翰坐在平台上,周围围绕着点燃的火把。他在监督工事,身旁有三位议员,以及两位我知道擅长于建筑的沃葛。

  我原本想走过去和约翰说话,但后来改变想法。我要对他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和约翰共度那么多年岁月,竟被摩莉葛娜的短期照顾有效地迅速抹灭,这点让我非常吃惊。但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魔掌。可是摩莉葛娜救了我一命,我对她的观感因此变得非常复杂,她究竟是不是我的盟友?

  我走去日后要装护城河水的大洞,低头盯着水道。另一位沃葛走上来到我旁边,拿着某些工具。

  「水什么时候会引流到这里?」我问。

  他低头看着大洞。「他们说再六个光和夜,但我不认为如此,我们进度落后。」

  约翰对时间表的评语闪过我的脑海。

  「沃葛似乎已经尽全力努力工作了。」我说。

  「妳去跟他们说。」那位沃葛说着,比比约翰所在的平台,然后转头回来看我。「那是妳弟弟,对吧?」

  「没错。」

  那位沃葛以凌厉的眼神瞪着我。「那我很同情妳。」

  他准备走开,我连忙抓住他胳膊。「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指他每个光和夜都催促我们更努力工作,根本不在乎我们有多疲惫或病得多重,或我们的家人有多需要我们。他就是不在乎,对吧?」

  「我想他只是照进度赶工?」

  那位沃葛摇摇头。「对一位年轻人而言,他的举止很早熟,但也很刻薄。我知道妳是他家人,而这只是我的感觉,我不在乎谁会知道。」

  他满脸怒容,昂首阔步离开,我只能瞪着地面,想着许多不愉快的事。我回头瞥瞥约翰,心情掉到低得不能再低的谷底。

  就在我观看时,他开始对一群正在和一块沉重木头挣扎的沃葛大声咆哮。约翰冲下去到他们旁边,开始对他们比手划脚。那些沃葛看着他,面无表情,他们可能有的任何反应无疑的都被那些站在约翰身后、配备摩他枪的魁梧沃葛的气势,弄得噤声不语。

  我走上去约翰那边,他仍在怒斥那些沃葛。那些沃葛疲惫的肩膀上扛着摇摇晃晃、看起来颤巍巍的厚重圆木。我说:「你在告诉他们你的指示时,为何不让他们把木头放下来,约翰?」

  他刷地转身面对我,脸上的表情极度恼火。刚开始时,我不认为他认得我。

  「我们没有时间那样做!」他狂吼:「我们今天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夜班人员几个斯里弗内就会到此。」

  「这些沃葛已经辛勤工作了一整天,倘若沃葛开始生病或因工作过度而受伤,你的进度会更落后。」

  「妳没权力指挥我。」他说,冷冰冰地瞪着我。

  「也许是没有,但我是你仅剩的家人。」

  约翰给我一个高高在上的眼神。「妳忘了安养院吗?」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此时的我已不再关心约翰会有什么感觉。何况我不确定他是否还有感情,而我已注定不是要在都轮大会上砸烂脑袋,就是会死在瓦尔霍。

  「就如我说的,我是你仅剩的家人,你在安养院已经没有任何认识的人。我以为摩莉葛娜已经告诉你了,我们的父母遭遇了『事件』,已经什么都不剩,毫无踪迹。」

  我说罢便转身迈着大步离去。

  我不在乎,我真的就是不在乎。

  但结果是,我应该在乎。

  为了许多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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