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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光和夜遵循着一种不变的模式。我整天在烟囱工作,然后再运送金属带上长城。下工后,戴夫和我会练习都轮大会打斗技巧直至深夜。他将一根长杆两端绑上几包岩石,增加重量。他要我将它在头上举高,放在肩膀上然后蹲下,好锻炼我的身体。我的四肢痛得不得了,以致于隔天在我试图下床时,不禁痛得大叫,但我仍继续接受训练,想存活下来是我的主要动力。
刚开始时,我们在他住处锻练,后来移到森林,有时会在我的住处练习打斗,偶尔会打翻我仅有的几件家具,把哈利二号吓得半死。
在坦席尔斯宣布都轮大会事宜后的第七个光,我在下工后走回住处的路上,遇见克雷图斯和他那群笨蛋好友。克雷图斯走到我面前,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而他的好友则在我周遭围成一圈。哈利二号开始低吼,在他们逼近时,背毛直竖。我拍拍哈利二号的头,告诉牠没事。
克雷图斯说:「妳得在都轮大会中打斗,不然妳会以叛徒身分在瓦尔霍里腐烂。」
我站在那,脸上尽可能摆出百般无聊的神情。他虽然愚蠢,但最后似乎搞懂他要不得说些别的话,要不就得离开。
克雷图斯说:「妳知道我希望什么吗,薇嘉?」
「我不想尝试看你脑袋里面,克雷图斯,我可能会瞎。」
「我希望我会在都轮大会的第一回合对上妳。」
他的朋友纵声大笑,我站在那瞪着克雷图斯,彷佛他不值得浪费我的斯里弗。
最后我说:「小心你许的愿望,克雷图斯,它也许会成真。」
他凑近我的脸。「我等不及要看妳被打得跪地求饶,而我希望下手的人是我。」
「我猜你等不及要试试你的一些优秀招式。」
「当然。」他说,不怀好意的咧嘴而笑。
我耐心等着克雷图斯做出我知道他会做的事,他非常渴望做的事。
他的右手佯装攻击,左手挥到靠近我脸颊旁一吋内,然后假装用膝盖顶我的胃部。
我只是冷静的直直站在那,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他的狞笑消失。「妳最好小心点。」
「对。」我说。
他往旁边走一步,让我过去。我往前走,哈利二号保护我的侧边。
「谢谢,你这白痴。」我轻声说。
在低路远处,接上高街鹅卵石街道通入虫林镇市区的地方,我听到沃葛大叫,其他沃葛也正冲向那个地方。我加快脚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转进高街,看到沃葛聚集在木头告示板周遭,那是官方用来贴公告的。
然后我猛然想起──今晚将贴出都轮大会的第一回合比赛名单。
我急冲下鹅卵石街道,挤过人群汹涌的沃葛,直到能看见好几条长条羊皮纸钉在木板上。我的眼睛搜索名字列表,终于在底端找到我的名字。我瞪着第一回合的敌手时,嘴巴不禁抽筋。
克雷图斯的愿望真的成真,我第一回合抽到他。我得打赢四回合才能晋级冠军赛,尽管戴夫鼓励有加,但我并不期待自己能打赢那么多场比赛,进入决赛。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会痛揍克雷图斯。那对我而言就够了,我祈祷其他参赛女性能毫发无伤地挨过第一回合。
接着,我不到一个斯里弗就找到戴夫的名字。他在第一回合会和魁梧、邪恶的蓝对打,就是那位喜欢嚼烟草的巡逻沃葛,大胡子里老是沾满令人恶心的呕吐物。
一只手抓住我的臂膀,我转身看见朱利克。我挣脱手臂,抬头瞪着他。我可以感觉到其他沃葛为我们让出空间,瞪着我们。
「摩莉葛娜女士无疑的已经告诉妳,妳幸运逃过法律制裁。」他咆哮。
「是幸运。」我以严厉的腔调说:「运气好到我得和大我三倍的男性单打独斗,这样他们才可以把我揍死。」
他大声宣称:「我宁愿看妳被关入瓦尔霍或被砍头,叛徒,那才是真正的正义。」
好吧,我该死的受够了!现在轮到我。
「我情愿看到我祖父坐在议会里,而不是你这种笨蛋。」
围绕我们的沃葛倒抽口气,全体往后退一步。
我往前一步逼近。今天很漫长,我早就疲累不堪,也真的气疯了。倘若我现在不畅所欲言,我觉得自己会爆炸。
我的手指戳着他胸口。「我祖父早看出你没本事,所以他不想让你进议会。嘎姆和你相比之下,还比你这个报复心重的小黄鼠狼值得尊敬。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和官位,根本不在乎沃葛。我这辈子碰过不少蠢蛋,朱利克,那是一些会耍下流手段的笨蛋,而你,比他们都还卑鄙,你这个爱撒谎、不值一提的垃圾!」
我转身,但想了想,马上又转回来说:「噢,我还要明白指出,」我现在的声音变成尖叫。「我唯一遗憾的是,你没参加都轮大会,所以我没办法把你的屁股从这里踢到魁格。现在你下地狱去吧!」
我这次真的转身迈着大步离开。我对尖塔祷告,希望朱利克会从背后攻击我,因为我如此愤怒,我不只会把他揍入魁格,还会把那位沃葛揍得稀巴烂。
当我看见戴夫从鹅卵石对街瞪着我时,我才停下脚步。从他惊愕的表情可知,他亲眼目睹这件事。
我走到他身边。
「该死,薇嘉.简。」他开始说:「朱利克活该。」
「我不想谈朱利克,戴夫。他是个无名小卒。」
我看着朱利克和他几位议会共犯,包括杜克,推挤过沃葛群众,走向议会大楼。朱利克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后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转身面对戴夫。「你知道蓝是你的第一个对手吗?」
戴夫微笑。「他最好希望他还会剩下牙齿来吐烟草。」
「嗯,就我看到的,他只剩三颗牙齿。我对上克雷图斯。」
「妳会打赢他的,薇嘉.简。我会确保这点。」
事实上,我没那么担心要和克雷图斯对打。我想的是上次和约翰会面的事,我告诉约翰我们的父母消失了,我甚至没等着看他的反应。我实在太残酷了,我对此深感愧疚,而我的都轮困境远远不及那件事。他还不到十二岁,他也许饱读诗书,但还不了解人生。戴夫碰碰我肩膀,将我唤离这些痛苦思考。
「薇嘉.简,妳没事吧?」
「我没事,戴夫。」
他挨近些。「妳今晚想练习吗?」
我很想,但我摇摇头。「今晚不要,戴夫。今晚我需要休息。」
他看起来颇为失望,但随即点点头,转身走开。
我看着他走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发。但不是回去我住处吃晚餐,而是朝安养院走去,身边跟着哈利二号。我不确定我为何去那,因为我父母已经不在了,但我心里有种直觉告诉我得去。
我们抵达安养院时,大雨倾盆而下。哈利二号抬头看我几次,可能纳闷我们为何要在滂沱大雨中出门。天气冷冽,我开始发抖,赶紧朝门走去。我不知道门是否开着,我从未在这么晚时来此。
我推推木门,吃了一惊,它咿呀打开。我将头探入黝黑的走廊。
我的狗一直跟在我小腿旁。牠没有咆哮,也没发出任何声音,牠似乎和我一样觉得胆怯。我经过所有其他镶有黄铜板的木门,我对大部分的名字很熟悉,但也有几位新来的病患,那些沃葛取代了经历从安养院到圣地这最后一段旅程的沃葛。
我抵达我父母的旧房间,抬头看着黄铜板,或该说黄铜板曾在之处。现在,我只能看到长方形的轮廓,上面曾一度写着荷克特.简和海伦.简。
我大声说出那两个名字,这是我这两年来,每次来探视他们时的习惯。我已对如此做感到疲惫,尽管现在他们消失了,而我也不再疲惫。我知道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做。这次,我只会探视一间空房间。
无论如何,当我推开没锁的门时,马上意识到有人蜷缩在角落。房间没有照明,彷佛我父母离开时,也将那股神秘光线带走,但我还是可以看出那人是谁。
那是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