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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准备去学校

第二天清晨,澄澈的天空刚刚破晓。在克莱莉尔看来,今天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糟糕。阳光好像能钻到任何地方,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闷、无处不在的城市噪音。不像森林中有成片的树荫,城里没有一处安静、凉爽的地方能够让她暂时藏起来。克莱莉尔在卧室里随便吃了点儿早餐,便被瓦兰妮催着到楼下的浴室沐浴。在那里,其他几名仆人已经在天亮前生起了火,并为她在冰冷的浴池里备好了热水。对于例行的晨间沐浴,克莱莉尔没有抗拒。她在仆人的引导下跳进浴池,洗完后又站在池边任由仆人们将她的身体擦干。虽然她全程没有一句怨言,内心深处却再次油然而生逃离这座城市、回到埃斯特维尔镇的想法。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她想回到埃斯特维尔镇附近的大森林中,以免被人轻易找到。然而,这个想法现在看来还只是一个白日梦,而要找到梦想成真的途径又谈何容易。
“小姐,你看上去很疲倦。”瓦兰妮一边说,一边帮克莱莉尔穿上亚麻内裤。接着,她又帮克莱莉尔套上白金相间的多层绸缎宽松外套,这些颜色由她的身份地位决定。“你还好吗?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受惊过度?”
“不是的,”克莱莉尔说,“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
“小姐,我能斗胆提个建议吗?在学院里,你还是面带微笑,和同龄的同学多交流比较好。”瓦兰妮说。
“为什么?”克莱莉尔问,“我又不关心他们的事,而且在我看来,上学只是一项乏味的任务而已。”
瓦兰妮为克莱莉尔的头部包上一条蓝色丝巾。
“因为假装对他人感兴趣能让你在学院里的日子更好过,小姐。只要一个微笑,再向他人提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与他人打成一片。”
“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交朋友呀。”瓦兰妮露出微笑,这笑容在克莱莉尔看来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你肯定也希望在城里交些朋友,对吧?”
“我的朋友都在埃斯特维尔镇和大森林里。”克莱莉尔说,“很快,我就能和他们再相聚了。”
但她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其实没几个朋友。况且,被她视为朋友的那几个人,也不是像她这个年纪和地位的女孩子应当结交的朋友。姑姑列敏是她最亲的人,但列敏更像是一个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大姐姐。列敏不仅为她的森林冒险提供掩护,其本身还是一个不妄下判断的倾听者,愿意听她诉说自己的冒险经历。列敏支持克莱莉尔,也和克莱莉尔彼此欣赏,但要真说起来,她们平日里的交流也不多……
还有边境巡防队的佩雷斯中士,她个性刚烈,寡言少语。自打克莱莉尔年满十三岁以来,佩雷斯就让她一直跟着边境巡防队执勤。佩雷斯的话不多,克莱莉尔从未觉得有必要刻意对她笑脸相迎或与她攀谈。
当然,克莱莉尔也有一些童年玩伴,他们小时候曾一起玩耍,或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但她其实和他们的联系也不多,充其量只是偶尔见面打个招呼。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们或许也会坐下来共饮一杯红酒。
此前,克莱莉尔从未有过交友的渴望,但那时,她也从未感到孤单,哪怕完全独自一人时也是如此。她的心灵因森林而充盈,无须再渴望别的东西。但在这座城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或许她的确应该主动交些朋友。说不定,新朋友还能帮她出谋划策,想出逃离这座城的方法……
“这么说来,我应该主动和其他同学说话。”她突然说道,“那要谈什么比较好呢?”
“哦,这个简单!”瓦兰妮兴致勃勃,“你可以和别人谈论衣着,而且现在很流行滑稽歌曲,擅长这方面的歌手大受欢迎,比如亚洛,他就专门写这类妙趣横生的歌词。哦,谈论订婚和婚礼总是没错的,还有不同行会结成的联盟。有时候,你还可以谈论更严肃的话题,比如说商业活动和谷物价格之类的,但我感觉高年级学生比较喜欢这类话题——”
“我可谈不了衣着和滑稽歌曲,”克莱莉尔说,“但我应该能谈点儿商业方面的东西,至少我以前在埃斯特维尔镇上就是这么做的。”
“哦,奉劝你最好还是别提及埃斯特维尔镇!”瓦兰妮惊呼,边喊边惊恐地摆手。
“怎么了?”
“因为那是乡下。”瓦兰妮小声说道,边说边将涂了脂粉的脸凑近克莱莉尔。克莱莉尔第一次近距离地发现,这位女仆的眉毛竟然是靠化妆画出来的。“在拜里塞尔城里,没人会讨论乡下的事情!”
“我就要说。”克莱莉尔说,“埃斯特维尔镇是个不错的地方,附近的大森林更是美不胜收。这座吵吵嚷嚷的城市没有一处比得上那里!”
“哦,小姐,求你别这么说!而且千万别在学院里说这种话!不仅是学院,任何地方都不行!否则,你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克莱莉尔不屑地哼了一声。虽然她一听到有人贬低埃斯特维尔镇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或许真的应该听从瓦兰妮的劝告。很久以前,克莱莉尔就学会了不贸然行事,而是静观其变。
“我会努力避免提及……乡下的事。”她说。
“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瓦兰妮长出了一口气。她弯下腰,准备为克莱莉尔穿上凉鞋。克莱莉尔见状,赶紧也弯下腰来,不愿麻烦瓦兰妮,只听瓦兰妮说:“不用了,小姐,让我来吧。你到时会发现,与人交谈并不是什么难事。年轻的先生和小姐们会很高兴认识你的,毕竟你是著名金匠的女儿。”
“是吗?”克莱莉尔问。瓦兰妮竟然闭口不提她和国王或阿布霍森族人的关系,这不禁令克莱莉尔饶有兴致起来。父亲在这方面的表现已经够奇怪的了,还称那些人为“最优秀的人”。
“瓦兰妮,你说,我该不该跟那些人说,我的祖父就是阿布霍森族族长?或者说,国王是我妈妈的表亲?”
瓦兰妮正要为克莱莉尔系上左脚的凉鞋,听到这话竟一时愣住。克莱莉尔低头看着瓦兰妮的头,发现她的一部分刘海从头巾中露了出来。她的发丝是那样亮泽,想必是涂了发油。
“除非有人主动提起,否则我不建议你说,小姐。”瓦兰妮小心翼翼地说,“你注意一下,这里的搭扣应该正好搭在脚踝上,不高不低。”
“为什么?”克莱莉尔问。
“因为这枚搭扣的制作工艺精湛,还是黄金制成的,所以应该露在外面。如果它是枚铜扣,或是镀金的,就该被盖住——”
“别岔开话题。为什么我不该提及自己和国王或阿布霍森族人的关系?”
瓦兰妮抬起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但这笑声已经好几次惹恼了克莱莉尔。
“小姐,这是个政治问题!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姐应该考虑的事情——”
“但我想知道,”克莱莉尔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去学院问。看见谁,我就问谁。”
瓦兰妮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兮兮地抓住克莱莉尔的双手。
“不,不,亲爱的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做!”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政治问题?这座城市到底出什么事了?”
瓦兰妮睁大双眼,放下克莱莉尔的手。
“小姐,你的脾气可真倔。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你的父母希望你衣食无忧,所以……年轻的小姐不该被卷入这种问题之中,毕竟它不关你的事——”
“当然跟我有关系!”克莱莉尔打断道,“我想知道。”
瓦兰妮抿了抿嘴,低头看着地板,终于压低声音说道:
“几年前,人们都说国王疯了。他年事已高……”
“所以呢?”见瓦兰妮吞吞吐吐,克莱莉尔追问道。
“他可能就因此不再……不再掌权了。除非是出席传统仪式,或在其他罕见情况下,否则他不让任何人进宫谈正事。他既不听下属的意见,也不批复信件或请愿书,更不会在或大或小的法庭里听证,或签署任何国家政事文件。他遣散了大多数皇家护卫,仅留下两个小分队,由此整座城都没了防卫和秩序,直到后来市长和众多行会加以干涉,情况才开始好转。之前,不法分子闹事,平民扰乱行会秩序,都是因为国王不问政事!现在,没人知道未来局势会如何发展,毕竟国王尚未退位,而塔茜尔公主又下落不明。在这种情况下,基尔普市长和几家高级行会扛起了所有的责任!”
“我明白了。”克莱莉尔说,“正因为皇室是咒契的奠基人之一,所以咒契魔法现在才这么饱受诟病?”
“这倒不至于,咒契魔法本来近几年就越来越不流行了!”瓦兰妮突然又来了兴致,“咒契魔法很难学。你得一直记忆那些表示咒语的符号,万一有什么闪失,你的眼珠可能就会掉出来,头发可能着火,甚至更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要我说,这种魔法还是让给那些闲人去学吧!”
克莱莉尔点点头。瓦兰妮的前额上没有受洗过才有的咒契魔法标志,因此她并不了解实情。但她说的没错,咒契魔法的确有可能反噬施法者。话说回来,正如她在这座城市中观察到的那样,如果某项服务难以通过自己获得,这里的人们总是倾向于花钱购买。
“所以,阿布霍森族人也不可以提吗?”克莱莉尔问道,“毕竟他们是国王的盟友,而国王对这座城市的子民造成了如此多的麻烦。”
瓦兰妮抬起头,摇了摇头。
“不可以。阿布霍森族人很少来这儿,我怀疑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们和国王的关系。小姐,我无意贬低你的亲人,但你的艺术家母亲出身……出身……”
“什么?”克莱莉尔好奇地问。以前在埃斯特维尔镇上,阿布霍森族人也不常被人提起,却因为曾使王国免受亡者、肆行魔法操纵者、死灵法师及其他所有邪恶势力的侵扰而声名显赫。当然,这些问题在当前这个时代已不复存在,未来也不大可能出现。
瓦兰妮抿紧嘴唇,面无表情,极不情愿地开了口。
“正如亚洛在那首小曲儿中唱的那样,他们将一切不想看到的东西斩草除根,因此可以说是捕鼠者,或夜班清洁工——”
“够了!”克莱莉尔打断道,“这套说辞比说懒得学咒契魔法还要荒谬!”
瓦兰妮面露愠色,耸了耸肩:“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小姐。”
“你最好别让我妈妈听到这些话!”克莱莉尔字字铿锵有力。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她心里也不禁怀疑瓦兰妮说的是否属实。祖父是阿布霍森族族长泰瑞尔,他和整族人住在南部地区希尔费尔的大房子里。母亲和祖父的关系早已疏远,个中原因从未让外人知晓。克莱莉尔从未主动问起此事,甚至从未真正思考过它。
要是听到别人将阿布霍森族人贬低为捕鼠者或夜班清洁工,母亲或许会心里不舒服。以前在埃斯特维尔镇上,人们把以清扫粪坑为生的人叫作“夜班清洁工”。但在这座城里,“夜班清洁工”显然已转而指代那些在大型城市下水道里工作的人,正是他们在日复一日地清除稠密人口排出的污物。想到这里,克莱莉尔不禁皱起了眉头。
瓦兰妮从未当着母亲加西尔的面提起这些事,但克莱莉尔决定无视她的话,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母亲为什么疏远自己的双亲?母亲当初的遭遇很可能与克莱莉尔一模一样。母亲希望成为一名金匠,但她的父母却阻挠她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得找出真相。”克莱莉尔心想,“要是她能因此弄明白……”
海风送来东南门瞭望塔上鸣响的整点钟声。几秒钟后,克莱莉尔便听见远处紧接着传来另外几声钟声,它们仿佛第一声钟声的回声一样。现在的克莱莉尔还不明就里,但她很快就会了解,灰塔、老肩、窄脊和王宫山的钟声含义各不相同。
“已经八点了!”瓦兰妮大呼小叫,“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学院在哪儿?”克莱莉尔问,“步行一小时能到吗?”
“没那么远,学院就在比什尔山顶的银街上,往西过去一点儿就到了。银街以前又叫‘贾诺尔道’。说真的,它之所以改名叫银街,都是因为许多文盲看不懂市长在街道口树立的标识牌。那块儿的地理位置很好,适合人们悠闲地散步。”
“那我们还赶什么呢?”克莱莉尔问,“时间足够了。”
“不,不,不。”瓦兰妮聒噪起来,“你还没化妆呢。小姐,请你随我到窗边来,坐在小板凳上,对着光。”
“我们以前在镇上从来不化——”克莱莉尔差点脱口而出,迅即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乖乖地坐在板凳上,歪着头,好让刺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闭上双眼,想起了大森林中的家。她一定能找到说服父母的办法。万一说不通,她就会想方设法逃离这里。
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克莱莉尔发现上妆后的自己有着更大的眼睛和鲜红的嘴唇,脸被瓦兰妮扑上了厚厚的粉,几乎完全盖住了前额上的咒契符号,她觉得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上妆完毕,克莱莉尔随着瓦兰妮大步流星地向所谓的观景园——比什尔山顶进发。到了那里之后,她们会从山的另一边向下走到银街。学院就在那条街上。学院的那幢建筑曾是染匠行会某前任会长的私人宅邸,后因这位会长晚节不保而充公。
抵达观景园后,克莱莉尔发现这里并没有活生生的植物,不禁大失所望。相反,这里只有树状的大理石雕塑,它们环成一圈,中间摆放着木质长凳可供休憩。正中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咒契石,以黑色玄武岩制成,表面上有大量咒契魔法标志。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咒契符号只能散发出微弱的光。
克莱莉尔注视着这块巨石,实际上却对它没有任何兴趣。她已经在城里的好几个地方见过其他咒契石,就连埃斯特维尔镇上也有三块这样的石头。因此,对于这种稀松平常的事物,她早已见怪不怪。克莱莉尔能够隐隐感觉到这块巨石内部的能量,却仍然对它提不起兴趣。她虽出身阿布霍森一族,也因为受洗而拥有咒契符号,甚至早年还学过一点咒契魔法,但她无论对于咒契符号还是咒契魔法都兴味索然。以前,一有空闲时间,她就钻进森林里,不愿将大把时间花在学习咒语符号和练习使用魔法上。在她眼中,那些咒语符号简直多得没有尽头。
“每到晚上,年轻的情侣就会来这里看日落。”瓦兰妮坏笑着,边说边朝克莱莉尔眨了眨眼,克莱莉尔却厌恶地扭过头去。比什尔山顶的确风景壮丽,能将整个西部地区的景致尽收眼底,而西部地区的景致只比东部差一点点。在北边,更高的造币山挡住了人们的绝大部分视野,只有地势更高的王宫山才能露出西部的山脊。
这时,克莱莉尔突然注意到,王宫山脚下有一片小树林,她仿佛在沙漠中寻得了一片绿洲。她原以为方圆几英里内只有成片的红顶白墙的建筑,没想到其中竟然还夹杂着一片绿化带。
“小姐,咱们走吧,”瓦兰妮说,“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当然还不能让人看出来我们在赶路。罗班!”
克莱莉尔没有听从瓦兰妮的劝告,继续注视着远方的树林。这时,忍无可忍的瓦兰妮终于叫了一声,听上去很像是一只松鼠被一条狗抢了可口的松果而发出的声音。
“小姐,我们该走了。”罗班语带歉意,仿佛自己打扰了克莱莉尔。他的身旁还伴着两名额外配给的保镖。虽然这两名保镖分别名叫海伦和利奈尔,克莱莉尔却暗自称他们为“红胡子”与“刀疤脸”。罗班还没跟她说,这两个人是否会长期执行保卫任务,以及他们来的目的究竟真的是为了保护她,还是借机充当基尔普会长的眼线。她心想,他们前来增援罗班很可能是出于双重目的。
克莱莉尔点点头,转而跟随瓦兰妮向学院走去。瓦兰妮还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谈论着有关那位晚节不保的前任染匠行会会长及其宅邸,以及当年他是如何幸运地承蒙市长的恩典,将宅邸充公使用,以抵消自己欠的一屁股债。接着,她又开始念叨基尔普如何宅心仁厚,允许学院使用没收来的宅邸,此举无异于给当时的市民们雪中送炭……
克莱莉尔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正当一行人开始从山顶向下走时,她放眼向西南部望去。远端的城墙之外,就是自由。那里有一大片马市,不过在这个时间点应该空无一人。毕竟,今天还只是周四,而马市只在周六和周日开放。
克莱莉尔心想,要是自己能在那里买一匹马,就能快速实现逃跑计划。她可以一直顺着大引水渠走,最后上“窄道”。“窄道”其实宽得足以容纳六辆推车并驾齐驱,它之所以得名,源于其横跨了一座半岛,而非真的狭窄。
想到这里,克莱莉尔感到自己的白日梦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问题:没有钱,而没有钱就买不起马。这个问题其实有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对此,她已经思虑了一段时间,她可以从父母那里偷点儿钱出来。这并不难办。她可以假装在会计室里为父亲打下手,从那里偷拿一点儿银币,再相应地在账簿上做些手脚,比如在这一列中减掉几个数,又在那一列减掉几个数。只要账薄看似正常,父亲甚至不会注意到少了十几枚银币。
但这毕竟是偷窃行为,而她还没做好偷窃的准备。至少现在还没有。
“小心石阶,小姐!”罗班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些石阶容易绊脚。”
克莱莉尔暂时将偷钱的事放到一旁,专心注意脚下的路,以免不小心踩空陷到新月形的石阶缝隙里去。不过,与其说它是缝隙,倒不如说它像是石阶边缘被咬去了一大口。
“这些石阶竟然还没修好!”瓦兰妮在说话时又一次发出那种令人生厌的笑,“要是市长得知你经常走这条路,肯定会命令相关负责人彻底整修这里!”
克莱莉尔没有回应,脑子里还在回想昨天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以及罗班、瓦兰妮和父亲对她说的话。她需要知道更多,尤其当她极力避免某种情形时更是如此。
她知道,倘若父母把她嫁出去,她就只能一辈子困在这座城里。
众人来到一条长长的盘山大道上,只听瓦兰妮说:“就快到了!”沿路林立着成片的房屋,但他们只经过了三四幢房子,就看见一条地势较低的路从大道上岔了出来。“快看那边的蓝色尖顶建筑,那就是学院!”
学院的建筑气势恢宏,白色的墙面是新刷的,上面装饰着蓝色的线条。乌鸦栖息在建筑的尖顶上,尖顶和两边的建筑结构边缘以石头装饰,散发出淡蓝色的微光。整幢建筑甚至比加西尔在城里的新房子还要大,从左到右至少要八十步才能走完。建筑前方是一座大拱门,左右各有一扇小门。就算把克莱莉尔在埃斯特维尔镇上的老家及其六个邻居的家都加起来,也抵不过整个学院的占地规模。要知道,她那六个邻居拥有的已经是镇上最大、最好的房子了。
拱门敞开着,门前站着十一名守卫。克莱莉尔注意到,除三人别着金匠行会的金币徽章外,剩下的人徽章各不相同:有一个人的徽章图案是代表铁器行会的黑砧板;另一个人的徽章图案是代表酒商行会的紫色细瓶;三人的徽章图案是代表泥瓦匠行会的方形石堆;一人的徽章图案是箍着金环的酒桶,代表酿酒厂行会;一人的徽章图案是蓝色的菱形,菱形旁边还装饰着几个银色的小圆盘,克莱莉尔虽然不确定,但推测这代表着制造坐垫和填充椅的辅具行会;此外,还有一人的徽章图案是代表香料商行会的胡椒树荚。除了腰间的佩剑外,守卫们还拿着与人同高的大棒,看上去蓄势待发。
克莱莉尔还注意到,原本朝他们走来的三人转而拐到街道的另一边,边走边加快了步伐。从他们身穿的皮围裙来看,他们可能只是普通的工匠而已。守卫们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离开后,又转而不约而同地盯上了一群推着手推车的人。推车里装满了小桶,桶上烙着醒目的三个“O”,仿佛在警示大家:桶里装着易燃液体。以前在镇上,边境巡防员们都把这种珍贵的液体叫作“三重液”。但他们大部分时候只用它来清理伤口,而非自己饮用。
一行人来到拱门前,只听罗班朝守卫喊道:“金匠行会报道!”罗班出于礼节故意提高了音量。
“明白!”其中一名隶属金匠行会的守卫喊道,“请进!”
这显然也是在例行公事。就在这名守卫说话之际,六名守卫利索地以三人为单位排成两队,并举起手中的大棒以示敬礼。接着,他们又用大棒敲击地面,发出了一种尖锐而一致的“砰砰”声。
“小姐,请直走,”瓦兰妮轻声细语,“罗班和其他人会在这里等候我们。”
克莱莉尔这才发现,其他同学的保镖也候在门外。她很快就要和新同学见面了。虽然她对此没什么兴趣,但在逃离这座城之前,她必须忍受这里的一切。于是,她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径直穿过门廊,瓦兰妮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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