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权力的真空
333 AR秋
回到营地后,英内薇拉立即采取行动。趁阿山默默挑选战士,展开搜救任务,并命令其他人拔营出发时,她传唤阿邦前来沙达玛卡大帐中的私人密室商议。
沙鲁姆们已经开始质疑解放者为什么没有一起返回。他们还没有正式公布决斗的结果或突如其来的战果。但是消息很快就会传开,野心勃勃的家伙会试图利用她那解放者丈夫的失踪。老奸巨猾的人早已策划好在这种情况下的应对办法,等到搜救行动落空后就会立刻实施行动。冲动的人或许会更快动手。阿邦显然洞若观火,于是在他的卡沙鲁姆团团保护下前来大帐。戴尔沙鲁姆依然瞧不起这些身穿褐袍的人,但是英内薇拉派去刺探阿邦住所的秘密间谍却陈尸他处,表示那些卡菲特战士的实力不容小觑。她也看到了他们武器和装备上的魔光,他们仔细利用陈旧的皮革和涂料掩饰,可是上好的质量就连用魔印玻璃制作的解放者长矛队菁英战士盾牌和矛头都显得并无优越感。
你越来越令人敬畏了,卡菲特。这个想法让她心理很不悦,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令她坐卧不宁。因为数周前,她的骨骰显示阿邦的命运和她休戚与共时,她一直猜不透其中的寓意,但是现在情况一目了然了。他们是阿曼恩最亲密、最信任的顾问,而直到几小时前,他们都身受绝对的力量保护,没人敢动他们。但随着她丈夫的决战失踪,那股力量绝大部分都消失殆尽。英内薇拉得尽快稳住大局,并采取行动,小心谨慎地安排阿山继位掌权,但一旦权力归于领导他们的族人,到时掌舵的将会是他的声音,而非她的。阿山不像阿曼恩那么英明神武——也没他那么难操控。
阿邦的处境比她更糟。尽管他的卡沙鲁姆实力不容小觑,一旦他的敌人知道无须担心激怒解放者阿曼恩就能除掉他这个卡菲特,这个瘸腿商人能活几天,就纯属运气了。决斗之前,她还会很乐意看到他惨遭横死,现在她确实需要他协助。卡菲特对解放者宝库里每一枚卓奇都了如指掌,熟知王座积欠的债务、谷仓里有多少存粮。更重要的是,她的丈夫之前会和阿邦讨论就连达玛基都不知道的计谋与秘密、部队调度、作战计划、下一个进攻目标。
肥胖的卡菲特笑着一拐一拐地步入她的会客密室,显然知道她有求于他——艾弗伦诅咒他。
他背后跟着最近几周与他形影不离的卡沙鲁姆壮汉,这个聋子算是最早在市集响应解放者召唤的人之一。他入帐时缴出了武器,不过此时耸立在卡菲特身后的模样依然威风凛凛。阿邦并不矮,但头顶还是只挨着他贴身保镖的肩膀而已。
“我说了有要事要私下商议,卡菲特。”英内薇拉说。
阿邦在他骆驼头拐杖所能允许的范围内鞠躬。“很抱歉,达玛佳,但是现在阿曼恩不在这里管束那些愤怒的戴尔沙鲁姆,你总不会拒绝让我带个保镖保护自己吧?况且他耳聋得和石头一样,不会妨碍我们谈话。”
“聋子也有偷听之道。”英内薇拉反驳说,“如果他有眼睛能读唇语的话。”
阿邦再度鞠躬。“说得没错,不过就算我这个谦卑的仆人学过这种技巧,达玛佳的面纱也能够避免这种情况。而我敢在艾弗伦面前发誓,他绝对无法解读到你面纱后的唇语。”
英内薇拉勉强接受——这种情况很少见。她自己的阉人护卫都为了守护她的秘密被割掉了舌头,她知道阿邦肯定会珍惜一个不能偷听秘密、进而背叛他众多计谋的人。尽管如此,她最好还是不要退让太多。
“他可以在门口守着。”英内薇拉说,接着慢慢扭腰摆臀踱向会客室对面的枕头长椅。从前阿邦绝对不敢偷看,但她怀疑阿曼恩不在他还敢不敢。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她回头看了一眼,但阿邦没有偷看。他冲着巨汉比画了几个手势。尽管身形高大,巨汉依然动作灵巧地走到门口一侧站定。阿邦一拐一拐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的枕头上坐下。他始终面带微笑,不过偷看自己保镖的小动作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他知道英内薇拉可以在巨汉赶来解救前置他于死地,而且就算是“无耳”也不敢对达玛佳出手复仇。她也可以用超过一百种方法杀掉卡沙鲁姆——她甚至不必亲自出手,只要交给躲在暗处的保镖阿希雅、蜜佳、贾娃动手就可以了。
他们中间摆着一套银质茶具,茶壶还在冒烟。她点了点头,卡菲特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蒙你传唤令我受宠若惊,达玛佳。”阿邦端着茶杯坐回位子。“可以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吩咐吗?”
“当然是为了提供保护。”英内薇拉说。
阿邦看起来非常惊讶,不过装的成分比较多一些。“达玛佳什么时候开始看重既可怜又毫无荣耀可言的阿邦了?”
“我丈夫一直很看重你。”英内薇拉说,“如果他回来时发现你死了,一定会勃然大怒。你最好接受我的帮助。骨骰说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将朝不保夕。我的儿子比达玛基更厌恶你,那绝对是不能轻忽的问题。你也别以为哈席克会忘记他的男根是被谁割掉的。”
英内薇拉以为这些话就足以镇住卡菲特,她见过他面对危机时露出懦弱的模样。但这里是谈判桌,而阿邦对谈判桌太熟悉不过了。
阿曼恩曾告诉过她,阿邦内心软弱,不过一旦开始谈判,他坚定的意志能让沙鲁姆相形见绌。
阿邦微笑点头。“达玛佳说的没错。但你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少了丈夫,达玛基会忍受让你坐在七级台阶上多长时间,也很难说啊。他们向来无法忍受女人地位比他们高的屈辱。”
英内薇拉觉得自己下巴越绷越紧。除了她丈夫以外,已经多久没人胆敢这样对她说话了?更别说是卡菲特。她真想跳过去把他另一条腿也废了。
不管有多么不敬,他说的也确实如此,于是英内薇拉让它们如同微风般透体而过。
“所以我们更应该携手合作。”她说,“我们必须想办法互相信任,就像阿曼恩要求的那样,否则我们两个要不了多久都将被分割击败。”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阿邦问。
“像对我丈夫那样对我汇报,”英内薇拉说,“在账目和计划上缴达玛基议会前先向我报告。”
阿邦扬起一边眉毛。“那我的好处是?”
英内薇拉微笑,透过淡紫色的薄面纱也看得见。“我说过了,绝对安全的保护。”
阿邦轻笑。“请原谅我,达玛佳,但是直接听你指挥的战士比我的保镖还少,如果有一个达玛基或你儿子决定要除我而后快,这些兵力依然不足以保护我。”
“我可以利用恐惧。”英内薇拉说,“我的儿子惧怕我。达玛基惧怕我。”
“他们暂时怕你,也确实。”阿邦同意,“但是等到新的解放者坐上头骨王座后,你的恐惧又能维持多久?绝对的权力会让人胆大包天。”
“除了艾弗伦外,世上没有绝对的权力。”英内薇拉举起骨骰,“阿曼恩不在,我就是他在阿拉上的代言人。”
“那玩意儿再加三卓奇就能帮你买个篓子。”阿邦说。
这是句克拉西亚俗谚,不过还是让英内薇拉感到不安。她母亲是大市集里生意很好的织篓匠。阿邦是控制艾弗伦恩惠多数商业活动的人,肯定有和她交易,但是英内薇拉花了很多心力隐瞒自己家人的身份,不让他们受到她的世界里那些政治权力的影响。
他只是随口一说那句俗谚,还是在利用隐私威胁她?不管有没有利用价值,英内薇拉绝对会为了保护家人而毫不迟疑地除掉挑衅的阿邦。
再一次,英内薇拉希望自己能像丈夫一样看穿人心。大帐厚重的帆布墙让她能看见卡菲特的灵气,虽然模糊不清,不过阿曼恩可以轻易解读的细微变化和色彩组成的图案,在她眼中还是一团谜。
“我认为你会发现我的话比你想象中更有分量。”英内薇拉说。
“如果你能够巩固地位的话,”阿邦同意道,“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巩固你的权威。解放者宫廷里并非人人都是笨蛋,达玛佳。我或许无法再享受阿曼恩赐给我的特权,但是只要与他们一合作,我还是可以获得足够的保护和利润。”
“我会让你在宫廷里取得长久席位,”英内薇拉说,“让你亲眼见证所有能够加以利用、中饱私囊的交易。”
“好一点了。”阿邦说,“但是整个解放者宫廷里都有我的眼线。比你想象中还多。”
“不要这么肯定。”英内薇拉说,“不过很好。我可以提供一样连你都无法拒绝的东西。”
“喔?”阿邦似乎很感兴趣,“在大市集里,说这种话是在威胁人,不过我想你会发现我没有那么容易遭人糊弄。”
“不是糊弄,”英内薇拉说,“更不是逼迫。”她微笑,“起码不是威逼。我会让你知道违反协议得面对什么下场。”
阿邦微笑。“我洗耳恭听。达玛佳认为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你的瘸腿。”英内薇拉说。
“呃?”阿邦大吃一惊。
“我可以治好你的瘸脚。”英内薇拉解释道,“现在就治,如果你想要的话。轻而易举。你可以把你的拐杖丢到火炉里,大摇大摆地走出大帐。”她朝他眨眼,“不过根据我对狡猾阿邦的了解,你会像来时般瘸着走出去,永远不让任何人知道你脚已经康复如初了,除非有利可图。”
卡菲特神色里满是怀疑。“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达玛佳为什么不在我摔断腿时就治好我?为什么要让我从此残废这么多年,让卡吉部族损失一名优秀的战士?”
“因为治疗是最耗费霍拉的霍拉魔法的。”英内薇拉说,“当年我们没有魔印武器,作为魔力来源的阿拉盖骨有限。即使时至今日,阿拉盖骨还是要经过处理,过程很繁琐。”她手指沿着杯缘画图。
“多年以前,我们为你掷骰,确定是否值得为你消耗阿拉盖骨。你知道它们怎么说吗?”
阿邦叹气。“说我不是战士的料,投资不会获得多少回报。”
英内薇拉点头。
阿邦摇头,一脸失望,但并不惊讶。“你确实英明,终于找到了一样我想要的东西。我不否认我很想治好我的瘸腿。”
“那你会接受吗?”英内薇拉问。
阿邦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话,但没有开口。片刻过后,他缓缓吐气,好像泄气一样。“我父亲以前常说,不要喜欢任何东西到不能把它留在谈判桌上的程度。我听过许多古老传说,知道魔法都要付出代价,而且代价往往比表面上看起来更高。你看,我已经拄拐杖走路二十五年了,也习惯了。它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谢谢你的提议,但恐怕我必须拒绝。”
英内薇拉不耐烦了,她没有理由隐藏自己的情绪。“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卡菲特。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说出来。”
阿邦脸上那胜利的笑容明白表示他等这一刻很久了。“其实也只是几件简单的小事,达玛佳。”
英内薇拉轻笑。“我早已知道和你做交易,绝对不会简单。”
阿邦点了点头。“从你口中听到这话令我倍感荣幸。首先,你提供的保护必须惠及我的手下。”
英内薇拉点头。“当然。只要他们不和我作对,或是公然犯下在艾弗伦眼中无可原谅的罪行。”
“还要包括来自你的威胁。”
“保护你不受来自于我的伤害?”英内薇拉反问。
“如果我们要合作的话,”英内薇拉注意到他并不是说帮她做事。“那我就必须在不必担心有性命危险的情况下畅所欲言。就算我说的不是你想听的话——特别是那些时候。”
他会说出你不想听的事实,骨骰会经常这么说她母亲。这种顾问有其存在价值。事实上,其他任何顾问都没有价值。
“成交。”她说,“但如果我选择不采纳你的建议,任何情况下,你都要支持我的决定。”
“达玛佳很睿智,”阿邦说,“我相信只要我还能权衡利害关系,绝不会做出浪费小命的行为。”
“就这样吗?”英内薇拉问,心知他还没开完条件。
阿邦再度轻笑,在两人的茶杯里添满茶。他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小酒瓶,在茶里添加一些库西酒。他是在测试她,英内薇拉知道,因为伊弗佳禁止饮用库西酒。她无视这个动作。她讨厌库西酒,虽然这种酒能让男人变得衰弱、愚蠢,但是她族人中有好几千人都会暗藏小酒瓶在长袍里。
阿邦轻啜一口掺了酒的茶。“偶尔我或许也会有些拿捏不住的疑问。”他目光飘向她腰间的霍拉袋,“只有你的骨骰能够帮我解答。”
英内薇拉保护性地攥紧霍拉袋。“阿拉盖霍拉可不是给凡人做生意问问题的,卡菲特。”
“阿曼恩不是每天都问吗?”阿邦问。
“阿曼恩可是解放者……”英内薇拉连忙住口,“现在还是解放者。骨骰不是帮你预测买卖获利的玩具。”
阿邦鞠躬。“这个我很清楚,达玛佳,我保证不会随便请你为我的买卖掷骰的。但如果要我效忠于你,这就是我要求的补偿。”
英内薇拉坐回原位,仔细权衡。“你自己也说魔法必须付出代价。骨骰也可能会说出我们不想听的事实。”
“别种事实有价值吗?”阿邦问。
“你可以问一个问题。”英内薇拉说。
“十个问题,最少。”阿邦说。英内薇拉摇头。“十个问题已经超过达玛基一年的分量了,卡菲特。两个问题。”
“两个问题并不足以抵付你要求我做的事情的代价,尊敬的达玛佳。”阿邦说,“我也许能接受半打……”
“四个,”英内薇拉说,“但是我要你保证不随便浪费这种能力。如果把艾弗伦的智慧浪费在微不足道的贪婪盘剥上,那么一个答案就会让你失去一根手指。”
“喔,达玛佳,”阿邦说,“我向来不会贪图微不足道的东西。”
“你的条件完了吧?”英内薇拉问道。
阿邦摇头。“不,达玛佳,还有一件事。”
英内薇拉将那副不悦的表情放回脸上。那是艺术,不过不难。卡菲特几乎在考验她的耐心。“你要求的补偿已经开始超过你的价值了,阿邦。说,快点一次性说完。”
阿邦鞠躬。“我儿子。我要你取缔他们的黑袍。”
阿邦一瘸一拐走出会客室时,克拉西亚营地正处于一阵骚乱之中。英内薇拉看到阿山快步朝她奔来。
“怎么了?”英内薇拉问。阿山鞠躬。“你儿子,达玛佳。贾阳告诉战士们他父亲失踪了。沙鲁姆卡极力拥护他,好像我们已经决定授予他坐上头骨王座特权一样。”
英内薇拉慢慢地作深呼吸,找到心中的自我。她料到贾阳会这么做,只是她以为来得会稍微晚一些。
“请沙鲁姆卡亲自率队搜寻他父亲的下落,留下一些战士留守营区。剩下的人必须尽快赶回艾弗伦恩惠。拖慢速度的东西通通扔掉。”
他们以坐骑能够承受的极限尽快赶路。太阳一下山,英内薇拉就派沙鲁姆先行击杀阿拉盖,利用他们充满魔力的脓汁在马和骆驼上绘制耐力魔印,让他们有足够的力气连夜赶路。
如此公然使用霍拉魔法有其风险。聪明的人可能会学到一些达玛丁数百年来守护的秘密,但她对此无能为力。骨骰建议她尽快返回——还警告她这样或许还不够快。
接下来几天,命运将出现无数不同可能的结局,阿曼恩苦心经营的脆弱和平很可能分崩离析,让他们再度陷入混战。有多少因为数百年来抢夺水井和互相残杀引发的世仇,在解放者的命令下暂时和解,但各部族依然怀恨在心?
尽管她费尽心机,贾阳和解放者长矛队还是比他们早一步抵达艾弗伦恩惠。那个笨孩子一定会停止搜索,和战士一起横跨原野,将他们强壮的马斯谭马逼到极限。战士在夜里屠杀恶魔可以达到用脓汁强化坐骑的效果,在将阿拉盖的力量导回他们身上的同时,利用长矛和坐骑钢蹄上的魔印汲取魔力。
“母亲!”贾阳转身看见英内薇拉、阿山、阿雷维拉克和阿桑闯入王座厅时惊慌叫道。他已经把剩下的达玛基和他最信任的军官召集过来。
跟在英内薇拉的人马后进来的是十二名达玛基丁,卡吉部族的魁娃和阿曼恩另外十一个部族的妻子。这些人全都只效忠英内薇拉。阿山身后跟着他最有权势的手下,哈尔文和希瓦里达玛。他们三个都和解放者一起在沙利克霍拉中学习。阿山不在时代表卡吉部族发言的儿子阿苏卡吉与其他达玛基一起等在里面。
阿邦拄着拐杖,以其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一瘸一拐地走进王座厅,混乱之中,他与他的保镖安安静静地溜到一座壁龛中静察其变,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幸好她一开始就催促随从尽快赶路,贾阳显然期望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与诸位达玛基讨价还价。其实,他也刚赶回艾弗伦恩惠不过区区几小时,还没有胆子径直爬上七级台阶,坐上头骨王座。
由于解放者的左膀右臂和最有权势的达玛基缺席的缘故,他登上头骨王座,也是无效的;不过一旦坐上去,想让他退位就必须采取暴力手段。尽管有诸多不足,英内薇拉依然深爱自己的儿子贾阳,但他要是敢明目张胆造反篡位的话,她会毫不迟疑废了他。阿曼恩用窗帘遮蔽王座厅里的大窗户,好让他使用皇冠视觉,也让英内薇拉能在白天施展霍拉魔法。包覆琥珀金的心灵恶魔手臂骨就挂在她的腰带上,蕴含其中的能量释放出一股暖意。
“谢谢你替我把我没来得及召集的达玛基都召集过来了,我儿。”英内薇拉说着从目瞪口呆的贾阳身边走过,登上七级台阶,坐在她位于头骨王座旁边枕头床上的老位子。即使相隔数尺,头骨王座还是缓缓脉动,这或许是当今世上最神圣的魔法宝物。台下,神圣的男人和女人依照几世纪的规定站到相应的位置,达玛基排在王座右边,达玛基丁在左边。英内薇拉为能及时赶到暗暗吐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尊贵的达玛基,”她说着透过一副魔印首饰提取魔力,将她的声音如同艾弗伦的圣谕般远远传开,“我想我儿已经告知各位,我神圣的丈夫、沙达玛卡、艾弗伦的解放者暂时失踪的消息。”
人们听到她肯定贾阳的说法后开始窃窃私语。阿山和阿雷维拉克轻轻点头,不过他们都没有蠢到在确定贾阳说了什么之前发表任何评说或建议。
“我已经掷过骨骰。”英内薇拉过了一会儿说道,加持过的嗓音在没有刻意提高音量的情况下盖过所有私下议论的声音。她举起骨骰,令其绽放强光,“骨骰告诉我,解放者为了追杀一头恶魔前往奈的深渊边缘。他会成功回归,当他回归之时,就是沙拉克卡的开始。”
这话又掀起了另一阵讨论,英内薇拉让众人讨论片刻,然后继续道:“阿曼恩亲口指示,他妹夫阿山将会在他远行期间以安德拉的身份坐上头骨王座。阿苏卡吉将会暂代卡吉部族的达玛基。等到沙达玛卡大战归来,阿山会在王座台下恭迎他,不过保有他的称号。我们会为他另起一张王座。”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只有一个人大声惊叫。
“什么?”贾阳叫道。即使不能像阿曼恩那样解读灵气,她还是不会读不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愤怒。
英内薇拉一双妙目扫向安安静静站在阿山身边的阿桑,也在他的灵气中察觉这样做不公平的怒意,不过至少她的次子懂得隐忍。阿桑一直以来都渴望得到安德拉的头衔,自从他哥哥登上长矛王座后,他不止一次要求戴上白头巾。
“这个决定太荒谬了。”贾阳吼道,“我是解放者的长子。头骨王座应该由我来继承!”数名达玛基低声附和,不过最有权势的人都很睿智地静观其变。众所皆知阿雷维拉克不喜欢那个男孩,而势力第三大的梅寒丁部族的安卡吉,则是从来不会率先表态。
“我的儿啊,头骨王座不是家族里随随便便传给子嗣的遗产,”英内薇拉说,“它是我们族人的希望和救赎,你才十九岁,尚未证明你有资格坐上王座。如果你还不给我闭嘴反省,我想你永远都不会有坐上去的机会。”
“我们怎么知道不让自己儿子继位的决定是解放者的旨意?”坎金部族的伊察奇达玛基大声问道。伊察奇向来都是议会讨论中的刺头,但不少达玛基都点头附和他的质疑,包括阿雷维拉克也有此一问。
“问得好。”年长的祭司说着转身对与会众人说话,但他的话显然是说给英内薇拉听的。要继位头骨王座,就表示阿山放弃了达玛基议会的控制权,而没有达玛基胆敢质疑阿雷维拉克接手管事的权力。“沙达玛卡没有在任何会中公开宣布过,甚至没有对我们各位中的任何一位私下提过。”
“他嘱咐过我。”阿山上前说道,“月亏第一夜,达玛基离开王座厅时,我兄弟要我答应,如果他战死在阿拉盖卡手下,我就要继承王座。我以艾弗伦之名发誓绝无虚言,否则解放者会在死后世界惩罚我。”
“谎言,”贾阳说,“我父亲绝不会说这种话,而且你也没有其他证据。你为了一己野心背叛他。”
阿山脸色一沉。他打贾阳出生起就看着他成长,但他从来不会以如此不敬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再说一次,孩子,我就杀了你,不管你是不是解放者的子嗣。阿曼恩提出要求时,我曾为你辩护,但现在我看出他的想法没错。长矛王座的高台只有四级台阶,而你还没有调整好看待事物的角度。头骨王座有七级台阶,你会看得头昏眼花。”
贾阳怒吼一声,放低长矛,杀气腾腾地冲向阿山。达玛基抬眼盯着他,只等贾阳逼近后展开反击。
英内薇拉低声咒骂。不管谁打赢这场架,都是两败俱伤,自己的整个族人都损失惨重。
“够了!”她大声呵斥道。她举起霍拉魔杖,手指灵巧地调整魔印,召唤出一道魔光,两人之间地上的大理石地板被击得粉碎。
贾阳和阿山都被震波震得摔倒在地,还有好几名达玛基也一样。尘埃飘落,所有人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现场只听到碎片落地的声响。
英内薇拉站起身来,动作刻意夸张地抚平长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达玛基丁学过霍拉魔法,尽管没人能够施展出这种骇人的法术,她们还是保持冷静。厚厚的大理石地板中间现在多了一个焦黑大洞,大到足以埋下一个大活人。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有阿曼恩本人展示过这种令人震慑的实力,他们显然以为少了阿曼恩,她的力量会不堪一击。
这下他们得重新评估自己对整个形势的判断了。只有阿桑不为所动,因为他在月亏当晚就在城墙上见识过母亲的力量。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她,目光冰冷。
“我是英内薇拉。”她说,强化过的声音在王座厅中回荡。这个名字是有意义的,显而易见寓意着“艾弗伦的旨意”。“艾弗伦之妻、阿曼恩·阿苏,霍许卡敏,安贾迪尔,安卡吉的吉娃卡。我是达玛佳,我丈夫虽不在,你们似乎就忘记了这个事实。我也见证了阿曼恩对阿山达玛基留下的密旨。”
她高举她的霍拉魔杖,再一次调整琥珀金上的魔印刻纹,这一次绽放出一道不具伤害力的光芒。“如果这里有人想违背我要阿山继位王座的命令,现在就站出来。其他人只要额头抵地,我就原谅你们对阿曼恩密旨的不敬。”
整个王座厅的人皆采取明智之举,纷纷跪倒,额头抵地。他们肯定还在阴谋策划,忍受跪拜女人的羞辱,但是没有人,包括贾阳在内,蠢到在她展现那种神力之后还敢公然挑衅她。
除了年长的阿雷维拉克以外。当其他人跪倒在地时,年长的达玛基大步走到王座厅中央,抬头挺胸。英内薇拉暗自叹了口气,不过外表不动声色。她一点也不想杀害达玛基,但是阿曼恩早在许多年前就该杀了他。或许该是纠正这个错误,铲除贝丽娜的长子马吉所面临的威胁的时候了。
所有其他部族都彻底臣服。只有阿雷维拉克在反抗阿曼恩之后还能活下来讲述当时的故事。这个老家伙在那场决斗中赢得无上荣耀,阿曼恩还蠢到赐给他一项其他部族都没有的特权——当他去世时,阿雷维拉克的子嗣有权挑战阿曼恩的马甲部族子嗣,争夺马甲部族的统治权。
阿曼恩显然认定马吉会成为伟大的战士,赢得决斗,但那个孩子今年才十五岁。阿雷维拉克每一个儿子都能轻松置之死地。
阿雷维拉克深深鞠躬,胡子距离地面不到一寸。八十多岁的老人动作如此矫健实在很了不起。据说阿曼恩自坐上头骨王座台阶时,他就是最大的阻碍。阿曼恩扯断了达玛基的手臂,但他并未因此心生恐惧。自己的魔法同样无法使他却步并非意料之外。
“神圣的达玛佳,”阿雷维拉克开口道。“请原谅我对你和阿山达玛基提出质疑。他一直公正并荣誉地领导卡吉部族和达玛基议会。”他看向依然站在王座台下朝他点头的阿山。
“但是打从世间出现安德拉以来,就没有任何一任安德拉是指派上任的。”阿雷维拉克继续说道。“这样做有违我们所有圣典和传统。想要戴上珠宝头巾的人必须面对其他达玛基的挑战,所有达玛基都有资格坐上王座。我很了解霍许卡敏之子,我不认为他会忘记这项传统。”
阿山鞠躬回应:“尊贵的达玛基说的没错。沙达玛卡指示我要立刻宣告就任,杀死任何挡在我与王座之间的人,不让其他达玛基有机会谋害他的达玛子嗣。”
阿雷维拉克点头,转而直视英内薇拉的双眼。连他也在她展示实力时吃了一惊,但他已经冷静下来,灵气平和。“我不是斗胆忤逆你的命令,达玛佳,或是解放者的,但是要让众部族接受新的安德拉,我们就必须遵照传统。”
英内薇拉张嘴欲言,不过阿山抢先开口:“当然,达玛基。”他鞠躬,转向其他达玛基。根据传统,达玛基可以轮流挑战他,从最小的部族开始。
英内薇拉想要阻止此事。她想要强迫男人遵照她的命令,让他们了解不可违逆她。但是男人的骄傲还是有底线的。阿山比其他达玛基年轻一大截,本身也是一名沙鲁沙克大师。她必须相信他有能力争夺王座,就像阿曼恩一样。
她一点也不在乎那些达玛基——没有任何一个值得她解决他们惹出来的麻烦。她宁愿除掉所有达玛基,让阿曼恩其他妻子的达玛子嗣直接控制其他部族。
阿雷维拉克是唯一让她担心的达玛基,但是霍拉魔法可以确保马吉在与老达玛基的子嗣争夺统治权时胜出。
“色拉奇部族的克维拉达玛基,”阿山点名,“你想为珠宝头巾挑战我吗?”
依然跪拜在地的克维拉坐起身来,直视阿山双眼。达玛基已经六十多岁,不过依然精力充沛。他是真正的战士祭司。
“不,达玛基,”克维拉说,“色拉奇部族对解放者忠心耿耿,如果他希望你接管珠宝头巾,我们不会提出挑战。”
阿山点头,然后继续点名下一个达玛基,不过答案都一样。许多达玛基都在戴上黑头巾后就养尊处优,不是阿山的对手,其他人则依然忠于阿曼恩,或至少怕他真的突然会回来。所有人都怀揣私心,但是随着阿山一个部族一个部族问上去,没有任何达玛基提出挑战。
直到阿雷维拉克。独臂老祭司立刻迎上前去,挡住阿山通往王座台阶的道路,摆开沙鲁沙克的架势。他膝盖弯曲,一脚对准阿山,另一脚在一步距离外跟前脚垂直。他独臂前探,掌心向上,挺直手指指向阿山的心脏。
“原谅我,达玛基,”他对阿山道,“但是只有最强的英雄才有资格坐上头骨王座。”
阿山深深鞠躬,拉开架势,道:“我很荣幸能接受你的挑战。”接着,他毫不迟疑地展开冲刺。
阿山一进入攻击范围立刻停步,抵消能让阿雷维拉克借力打力的动作。他的拳脚速度惊人,但是阿雷维拉克的独臂动作快到与两条手臂无异,挡下他所有攻势。他试图借势而上,将攻击的力道化为抛掷,但是阿山迅速移动,很难抓住。
英内薇拉向来不把达玛沙鲁沙克放在眼里,因为达玛丁的沙鲁沙克更加神秘莫测,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男人打得精彩绝伦。单从他们的灵气来看,他们就与在泡热水澡一样酣畅。
阿雷维拉克的动作宛如毒蛇,不断闪躲阿山的踢击。他施展一个回旋踢,紧接着又是一脚连达玛丁也未必施展得出来的凌空飞踢。阿山试图拉开距离,但这一脚完全出乎意料,直接踢中他的下巴,让他后退一步,失去重心。
英内薇拉吐出一口气舒缓紧绷的情绪,看着年长的达玛基上前利用阿山失去重心的机会。他的手指如同矛尖般刺向阿山的喉咙。
阿山及时挡下这一击,顺势带动阿雷维拉克的身形,老人如果反抗,阿山就能扭断他手臂。
但是阿雷维拉克没有反抗。事实上,大家都看出他就是要阿山这么做,利用阿山本身的力量帮他纵身跃起,双脚空中交叉,勾住阿山的脖子。他凭空转身,利用身体的重量加强力道,阿山却束手无策,只能放松肌肉,任由对方将他摔倒在地,以免扭断脖子。
可是阿山并没有放弃。他在阿雷维拉克尚在空中时反弹而起,利用这股力道直击而上。即使是硬朗的阿雷维拉克也无法轻松接住这一击,阿山则趁机双脚一缩,翻身而起,随即转过去与达玛基相对而立。
阿雷维拉克火大了。英内薇拉看得出来,他的灵气外围出现一层薄薄的红膜。但是他没有受到情绪的影响。他暗聚力量,灌入动作之中,赋予他骇人的力量和速度。他将独臂当作匕首出招,仿佛懂得达玛丁沙鲁沙克中的攻击要害的技能。阿山肩膀中招,右手至少会瘫痪数分钟。这在艾弗伦伟大的计划中算不上久,但在打斗中就足以颠覆结局。
英内薇拉开始盘算,如果让阿雷维拉克坐上王座的话,对自己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然而阿山再度做出惊人之举,拉开与阿雷维拉克差不多的架势,开始专注在防守上。他在大理石地板上快速踏步,前后移动,迫使阿雷维拉克转身反应,但总是在全力进攻时收手,以免年长的达玛基借力反击。一次又一次,阿雷维拉克攻击他,但阿山每一次都架开他的手,持续移动。他闪过阿雷维拉克的踢腿,或是用大腿、小腿和手臂挡下来。他维持步调,灵气平和,直到阿雷维拉克终于露出疲态为止。年长的达玛基毕竟体力有限,他的动作开始变慢了。
再度踏步上前时,他的速度已经无法阻止阿山踩住他的脚。阿雷维拉克刺出右掌,但是阿山扣住他的手腕,钳制住他,同时转动腰身,强化不再麻痹的右手,朝对手胸口挥出猛拳。
阿雷维拉克狂喷一口气,向后跌倒,但阿山紧扣他的手臂,在对手恢复过来前追加好几拳,坚硬的指节沉入达玛基右臂的肩窝。他扫倒阿雷维拉克的脚,令他背部重重着地,摔倒在大理石上的撞击声于王座厅中不停回荡。
阿雷维拉克抬头看着阿山,目光坚定。“干得好,安德拉。带着荣耀解决我,坐上台阶上的王座。”
阿山面带悲哀地看着年长的达玛基。“我很荣幸能与你交手,达玛基。你在沙鲁沙克大师间的声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但是传统之道并没有要求我取你性命,只不过是从道路上排除阻碍。”
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阿雷维拉克灵气暴涨,英内薇拉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接近失控边缘。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抓住阿山的衣角。
“马吉还在绑拜多布!”阿雷维拉克咳道,“杀了我,让阿雷维伦继承黑头巾。没有人会伤害解放者的儿子。”
阿山抬头看向英内薇拉。这个提议很吸引人。马吉可以摆脱阿曼恩发下的愚蠢誓言,不过马甲部族会换成年轻的达玛基,有可能统治数十年之久。她微微摇头。
“很抱歉,达玛基。”阿山说着自老人手中扯开袍子。“但是解放者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尚未轮到你踏上孤独之道。如果在你死时,有任何人不是在宫廷里透过公开挑战的形式伤害解放者的马甲子嗣,就连我对你所怀抱的敬意也不能阻止我杀光你们家族所有男丁。”他再度转身,大步走向通往头骨王座的七级台阶。
阿桑在台阶下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英内薇拉嘶吼一声。“你这个笨孩子想干吗?”
“很抱歉,姑丈。”阿桑行了个正式的沙鲁沙克礼。“相信你了解这并非私人恩怨。你待我如同父亲,但我是解放者最年长的达玛子嗣,与所有在场达玛基一样有权挑战你。”
阿山看起来十分惊讶,不过他没有拒绝挑战。他鞠躬回礼。“当然,外甥。你的荣耀无止无尽。但我不会让我女儿沦为寡妇,也不会让我外孙子没有父亲。我只说一次,请你让开。”
阿桑哀伤地摇头。“我也不会让我表姊和妻子没有父亲。让我阿姨没有丈夫。宣告退位,让我继位。”
贾阳跳起身来。“这算什么?我要求……!”
“闭嘴!”英内薇拉吼道。这一次她不需要魔法强化,她的声音在殿上回荡。“阿桑,过来!”
阿桑转身,动作轻快地爬上台阶,站在英内薇拉的枕头床前。经过王座时,他的灵气光芒大作。那是觊觎宝座的现象吗?英内薇拉暗自记下这种现象,同时操作身边一座小石台上的光滑石块,隐蔽一些魔印,又更换一些魔印。她可以透过架设在王座厅四周的霍拉提供魔力,利用这些石块控制数种效果,现在她架构出无形的隔音墙围住枕头床,除了她儿子外,没人听得见她说话。
“你必须放弃这个愚蠢的挑战,儿子。”英内薇拉说,“阿山会杀了你。”她见识过阿桑的沙鲁沙克,心知这话未必是事实,但现在不是夸奖这个年轻人的时候。
“要有信心,母亲。”阿桑说,“我这辈子都在等待这一天,我会获胜的。”
“你不会。因为你不会继续挑战阿山。这不是,是艾弗伦的旨意。也不是你父亲的。不是我的。”
“如果艾弗伦不希望我取得王位,我就不会取得。”阿桑说,“如果那是他的意愿,那就也该是父亲和你的意愿。”
“等等,我儿,”英内薇拉说,“我求你。我们一直都打算把珠宝头巾交给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你现在接下珠宝头巾,贾阳就会率领沙鲁姆叛变。”
“那我就连他一起杀了。”阿桑说。
“沙拉克卡即将到来,而你还要在内战中统治人民?”英内薇拉说,“不。我不允许你杀害你的兄弟。如果你坚持,我就亲手除掉你。收回挑战,你就会在阿山死后继位安德拉。我保证。”
“现在宣布。”阿桑说,“在所有人齐聚一堂的时候,不然就如你所说除掉我。任何其他做法都不足以阻止我挑战的荣誉。”
英内薇拉深吸口气,让体内充满空气,然后带着她的情绪吐出体外。她点头,滑动石台上的石块,移除隔音帘幕。
“阿山死后,阿桑将有权挑战达玛基,争取珠宝头巾。”
贾阳的灵气情绪激动,怒气有增无减,不过似乎暂时未爆发。如果他弟弟阿桑有机会争夺比他更高的地位,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但是看到阿桑遭受打压至少暂时能让贾阳的心里稍稍平和一些。阿山还不到四十岁,会在贾阳取得父亲的皇冠前阻挡在阿桑和王座之间。
贾阳以长矛重击地板,没有作告退礼,就转身愤然离开王座厅。他的凯沙鲁姆随之纷纷退出,英内薇拉在他们还有许多达玛基眼中看出,他们认为解放者长子的继承权被剥夺了。沙鲁姆崇拜贾阳,而他们的人数远比达玛要多。他的愤怒将导致威胁与日俱增。
但他暂时不会惹事,英内薇拉在阿山终于爬上高台,坐上头骨王座时松了口气。他看向聚在台下的顾问,依照英内薇拉的指示发言,虽然她听得出来有点言不由衷。
“我很荣幸在沙达玛卡远行期间暂代王座,愿艾弗伦保佑他的圣名。我会尽量保持解放者宫廷的原貌,由达玛基阿雷维拉克代表议会发言,卡菲特阿邦继续担任宫廷书记兼后勤协助。一如往常,头骨王座不会原谅任何胆敢阻扰或伤害他和他的利益之人。”
英内薇拉朝贝丽娜动动手指,马甲达玛基丁带着霍拉上前治疗阿雷维拉克。没多久,年老的达玛基就双脚颤抖地站起身来。不适应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到时候他将比之前更加强壮。他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朝头骨王座鞠躬表示效忠。
尽管这个效忠的举动令英内薇拉感到满意,但还是无法与阿山向她请示这场戏演完了没有的眼神相提并论。她微微点头,阿山命令达玛基散会,接着走向阿苏卡吉和阿桑,还有他的顾问,哈尔文和希瓦里。
“各位小妹。”英内薇拉说,达玛基丁在男人鱼贯而出时暂时留下,在王座台前进行私人觐见。
“你有所保留,达玛佳。我的骨骰预见阿曼恩永不归返。”贝丽娜语气冷静,但灵气闪烁不定。大部分达玛基丁反应都一样。她们不但失去了领袖,还失去了丈夫。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都告诉我们?”夸莎问。色拉奇达玛基丁自制力不如贝丽娜,语气无法维持冷静。她最后一个字听来仿佛玻璃上出现裂痕般哀鸣。
“阿曼恩在取得圣矛后并没有斩杀帕尔青恩。”英内薇拉说,语气十足无奈。“对方活了下来,对他提出多明沙鲁姆。”
女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多明沙鲁姆字面上的意义就是“两个战士”,乃是三千年前由卡吉本人与其同父异母的凶残弟弟马甲第一次进行的决斗仪式的名称。据说他们在奈的胸膛,南方山脉中最高的山峰上大战七天七夜。
“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达玛基丁魁娃说,“我不相信有人能在公平决斗中击败沙达玛卡。”
其他女人也表示认同。她们无法想象任何人或恶魔能单独挑战阿曼恩,特别是手持卡吉之矛时。
“帕尔青恩全身都以墨水文满魔印。”英内薇拉说,“我也想不明白,但是魔印让他拥有恶魔一样的恐怖力量。阿曼恩在决斗中占了上风,本来可以除掉对手的,但是太阳下山后,帕尔青恩就像从深渊现形的阿拉盖一样化身魔雾,沙达玛卡的拳头根本碰不到他。帕尔青恩拖着他一起跳下山崖,我们四处搜遍了,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
夸莎放声痛哭起来。苏恩金部族的达玛基丁贾丝雅上前安慰她,不过她自己也开始啜泣。围成半圆的女人纷纷哭泣。
“都给我打住!”英内薇拉嘶声喊道,她强化过的嗓音如同鞭子抽打在哭声上。“你们是达玛基丁,不是什么可悲的戴尔丁吉娃,为死去的沙鲁姆哭满泪瓶。克拉西亚要靠我们支撑。我们必须相信阿曼恩会大胜回来,努力守护他的帝国,直到他完成统一大业为止。”
“如果他不回来呢?”达玛基丁魁娃问,声音如同平静的清风。她是唯一没有痛失丈夫的达玛基丁。
“那我们就努力维持部族团结,直到找出适当的继承人为止。”英内薇拉说,“他回不回来完全不影响我们此时此刻必须采取的行动。”
她看向所有女人。“阿曼恩失踪,祭司就会试图夺取我们的权力。你们看到我对达玛基展示的魔力。你们每个人都有根备用的霍拉魔杖,现在和手下最强大的达玛丁必须找机会展示力量。隐藏我们实力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她环顾围成半圆的女人,在片刻前还哭红双眼的脸上看见坚定的神情。“所有奈达玛丁都要开始准备新的霍拉以便施法,都要在法袍上加绣北地人的隐身魔印。阿邦会运送金丝到所有达玛丁的宫殿。我们不必理会任何试图阻扰我们夜间出门的人。如果男人胆敢阻扰你们,教训他们,公开教训。杀阿拉盖、治疗濒死的战士。我们要让克拉西亚的男人知道,我们是男人和恶魔都该惧怕的力量,而且不在乎弄脏我们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