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龙鳞焰火 上> 第一部 感染CARRYING

第一部 感染CARRYING

  1 四月

  哈珀等到学生全都回家了,才离开学校。就算是这样,她今天也比平日更早离校。多数的通常她必须为了父母还没下班的学生留到五点,但今天大家三点就走光了。

  她关了校护室的灯,站在窗边,看向游乐场。游乐场上原本是攀爬架的地方,已经被消防队捣毁、扑灭成一团黑块。她预料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间办公室,所以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的预感是对的。整个新罕布什尔的学校自下午起全数停止上班上课,直到危机能解除。

  然而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也不可能收拾得了。

  哈珀本来以为到家时还没人回来,但是雅各布(Jakob)已经在家了。他开着调低了音量的电视,正在跟人通电话。光听他冷静、沉稳,甚至称得上慵懒的嗓音,还让人感觉不出什么迹象,但只要看见他踱步的样子,就知道其实他很亢奋。

  「没有,我没有亲眼看到。钱宁.迪彭纽那时正开着镇上的卡车处理路上的障碍物,他用手机把照片传给我们!就像人体爆炸、像恐怖攻击一样……等等,小哈进来了。」她的丈夫把电话压在胸口说:「妳是从后巷回来的,对吧?我猜妳没经过市区。北教堂到图书馆的路都被警察和国民兵封锁了,有一辆游览车爆炸,撞上电线杆。车里一堆染上龙鳞癣(Dragonscale)那种鬼东西的中国人。」他激动地吐出一口气,摇摇头,彷佛不敢相信在风和日丽的这一天,有人会在朴次茅斯(Portsmouth)市中心自燃起来。他背过她,把电话接到耳旁。「她没事。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要是她想回去工作,我们马上就会像老样子般比谁才大声。」

  哈珀靠坐在沙发边,看起电视。电视上播着地方新闻,画面是昨晚波士顿塞尔提克篮球队的比赛,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球星以赛亚.托马斯在几乎是中场的地方踮起脚尖,往后一仰,接着投进一球。他们还不晓得球季会在下周周末结束,而大半球员会在这个夏天因为自燃或自杀而死。

  雅各布穿着拖鞋走来走去。

  「你说什么?不,没人感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残忍,但我很高兴没人中奖。」他又听了一会儿电话,出乎意料地笑了出来。「谁点了燃烧屎蛋拼盘呢?」

  他走向房间另一边的书柜,原地打转一圈再走回来。一个转身后,他的眼神又飘到哈珀身上,发现她全身紧绷着。

  「嘿,宝贝。妳还好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直盯着他。这个问题出奇地困难,必须要好好思考才能响应。

  「丹尼,我得挂了。我得陪哈珀一下。你去接小孩没有错。」他停顿一下,添了几句:「好的,没问题。我会把照片寄给你跟克劳蒂亚,但要当作不是我寄的好吗?我爱你们。」

  他结束通话,放下手机,看着她。「怎么了?妳怎么回家了?」

  「学校后面有个人……」哈珀的情绪突然有了真实的重量,哽住了她的喉咙。

  他靠着她坐了下来,手掌缓缓轻抚她的背部。

  「没事了。」他说:「没事了。」

  压迫着气管的压力霎时放松下来,哈珀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他在游乐场里,像是酒鬼一样摇摇晃晃走路,接着倒在地上,瞬间烧了起来,彷佛他的身体是稻草捆成的。学校里大半的孩子都看见了,毕竟几乎所有教室都看得到游乐场。整个下午,我都在安抚这些受惊的孩子们。」

  「妳早该告诉我的。妳应该要叫我挂上电话。」

  雅各布环抱起她,哈珀把手放在他的胸前。

  「后来我把四十个学生集合在体育馆里,校长跟几个老师也都在。有些人哭了,有些人浑身发抖,也有人呕吐了,而我觉得自己同时承受这三种痛苦。」

  「但是妳撑下去了。」

  「我撑下去了。我发果汁给大家,那是当时最有效的医疗行为。」

  「妳尽了力。」他说:「妳不知道自己帮了多少孩子,让他们度过人生中最不忍卒睹的一刻。妳也晓得的,不是吗?他们一生都会记得妳照顾他们的身影。妳做到了,事情也过去了,现在有我陪妳。」

  她在他的怀中陷入沉默,嗅着他身上混合了檀香古龙水与咖啡的气味。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微微放开哈珀,杏仁色的沉稳双眼看着她。

  「第一节课。」

  「现在过三点了。妳吃午餐了吗?」

  「没。」

  「觉得头晕吗?」

  「嗯。」

  「我拿点吃的给妳吧。不知道冰箱还有什么。我可以叫外送——如果还可以叫的话?」

  什么是点了燃烧屎蛋拼盘? 哈珀心想,感觉客厅就像船上的甲板一样摇晃。她抓着沙发椅背,稳住自己。

  「或许喝点水就好。」她说。

  「还是喝点酒?」

  「那样更好。」

  他站起身,走到墙架上的六格冰酒柜前,拿了两瓶酒——什么酒才适合佐致命传染病饮用呢?他说:「我以为这种病只有在空污严重到不能呼吸、河水就像下水道一样黑浊的国家才会发生。像是中国、俄国,或是前图德斯坦共产主义共和国。」

  「瑞秋.梅道2说底特律有近百名病患。她今晚要在节目上聊这个。」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以为只有那些脏乱到没人想去的地方才会传染,像是车诺比跟底特律。」他拔开酒瓶的软木塞。「我不懂为什么受感染的人可以上公交车或是上飞机。」

  「可能担心被隔离吧。与家人分离对很多人来说比疾病还可怕,没有人想要一个人死去。」

  「是啊,没错。有同伴的时候为什么要一个人死呢?没有人会嘴巴上说着『我爱你』,然后传染他妈的致命病毒给亲近、亲爱的人啊。」他拿起一杯像是从阳光中蒸馏出来的酒。「如果我病了,我宁愿死掉而不是传染给妳、让妳陷入险境。要是知道自己可以保全其他人的性命,了结生命其实会容易很多。我不能想象自己做出不负责任的行为。」他把杯子递给她,同时碰触她的手指。他触摸别人的时候,彷佛总是带着慈爱与同理心,这是他最棒的部分。这种有如直觉般的感应,会在他拨开她耳后的头发,或是轻抚她的颈背时传来。「这种病很容易感染吗?它的传染方式就跟足癣一样,不是吗?只要勤洗手,也不要光脚走在体育馆里,不就没事了。嘿!妳没有接近那个死人吧?」

  「没有。」哈珀把鼻子埋进杯子里,照着雅各布的法式品酒法呼吸酒香。她学习品酒时才二十三岁,从不曾醉酒的她,那时更沉醉在这个男人身上。她两口就灌完手上的白苏维浓。

  雅各布坐到她身边,沉进沙发里叹口气,闭上眼睛。「好。哈珀,妳照顾人的想法已经超乎常情。平时这样没什么,但在特殊状况下,女人必须看好——」

  但是哈珀没有在听,她被电视上的画面震慑住了,倾身向前把酒杯放在桌上。电视节目已经从篮球焦点新闻转到一名穿着灰色西装、在老花眼镜下藏着灰蓝色眼眸的新闻人身上。屏幕下的标题写着——最新消息:太空针塔起火。

  「——传染到西雅图。」主播说:「请注意,接下来的画面非常清晰,并且会令人感到不适。请不要让孩子看到。」

  他还没说完话,新英格兰新闻台(NECN)就把画面切换到太空针塔。塔楼高耸入天,指向明亮、寒冷的蓝天,但塔内的黑烟正从四面八方的窗户窜出,遮蔽了画面上其他环绕着针塔拍摄的直升机。

  「我的天啊。」雅各布说。

  一名穿着白衣黑裤的男子从敞开的窗户跳下。他的头上着了火,双手挥舞着,直直掉到镜头画面之外。接着,一位穿着黑裙的女子跟着他跳了下去。她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好似要防止身上的裙子翻飞起来。

  雅各布握起哈珀的手。她与他十指交扣,紧紧互握。

  「哈珀,这他妈的是怎样?」他问:「这他妈的怎么了?」

  2 Rachel Maddow,美国知名电视主持人、时事评论员和作家。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