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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克伍起身戳弄火堆,把整个冬天都晾在一旁的长弓拿了出来。他把长弓放平在床上,把它当吉他一样拨弄着声音单调的弓弦。
「你觉得滚石乐团的基思.理查德兹还活着吗?」他问。
「当然。他死不了的,会活得比我们久。」
「披头四跟滚石乐团选一个?」他问。
她唱了前者〈也爱我吧〉(Love Me Do)一曲的开头。
「这是投披头四一票吗?」
「我当然选披头四,这是个蠢问题。就像是问丝绸和体毛哪个比较好。」
「唉,真令人失望。」
「你当然会选滚石乐团。没事会装作消防员到处闲晃的人——」
「这又跟喜欢的乐团有什么关系了?」
「喜欢滚石乐团的人多半都注视着男人的下体——很抱歉得这么说,消防栓也是带着下半身意象的幻想,这真可悲。滚石乐团的男歌迷像是长不大的一岁半的婴儿,才刚发现用橡皮筋打手枪的快感。滚石乐团的女歌迷更糟。米克.贾格尔的丑嘴就像鳕鱼一样,却让她们爽到不行。她们为了一个渔夫兴奋,只能说是极端的异数。」
「那披头四的歌迷注视着什么?女性下体的荣光吗?」
「没错。路克伍先生,草莓园不只存在于利物浦。」她举起手。「把东西拿来。你弹弓缆的时候,给滑轮上了不该有的扭矩。」
「妳讲醉话时,活像个老汽车修理工。妳知道吗?」
「我没有醉,你才醉了,我本来是个射箭老师。现在把东西给我。」
他把弓递给她。她把长弓立直,手指沿着弓缆滑下。
「射箭老师?」
「我高中时的事,为镇上的休闲部教课。」
「谁启发妳的?珍妮弗.劳伦斯?妳幻想自己是『凯泥狮.艾妇丁』吗?珍妮弗.劳伦斯是爱尔兰裔,希望她还没被烧死。」
「不,这是《饥饿游戏》出版之前的事了。我九岁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成为罗宾汉的欲望,满口都是『尔』和『汝』。我爸妈叫我做家事时,我还会半跪敬礼,最执着的时候,甚至穿着罗宾汉的服装上学。」
「万圣节的装扮吗?」
「不是。只因为那样感觉很好。」
「我的老天。妳爸妈还让妳这样做?我不知道妳小时候是不是被父母疏于照顾,这让我有种悲伤的——」他停顿一下,想着自己到底哪里悲伤了。「——情绪。」
「我的父母心智健康、实事求是,还养了几只小型犬。他们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也很想念他们。」
「很遗憾。」
「我觉得他们没有死,但他们住在佛罗里达州。」
「我认为崩毁的第一阶段,」他悲伤地点点头。「大概是拿狗来取暖。」
「偶尔天冷的时候是会,但你怎么知道?」
「妳穿着罗宾汉的衣服逛大街,我只能认定同学们会严酷地嘲弄妳。但妳的父母还是让妳这样做了,因此我想他们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宠物。」
「噢,不,他们不知道罗宾汉衣服的事。我把衣服放在背包里,在学校的洗手间里换装。但是大家的确嘲笑我:那是哈珀.法兰西丝.威柳斯小朋友黑暗的一天。」
「法兰西丝!真好听。我可以叫妳法兰妮吗?」
「不行,你要叫我哈珀。」她用下巴抵住长弓顶部。「我的第一把弓是我爸给我的圣诞节礼物,那时我十岁。但是他在新年之前就拿走了。」
「妳拿弓箭射人吗?」
「他抓到我把箭浸入打火机燃料的勾当。我只是非常想要射出火箭而已,射中什么并不重要,但就是要射出去。我那时觉得这会让我整个人圆满,看着火箭咻一声地点燃什么东西。我想这正是男人插入好屁股时的感觉,我只想要那个瞬间。」
路克伍又被一口香蕉兰姆酒呛到。她必须拍拍他的胸口,才能让他正常呼吸。
「我肯定妳一定醉了。」他说。
「没有。」她说:「我很有责任感,限制自己只能喝上两杯香蕉口味的呕吐物。我怀孕了。」
他倒抽一口气,又咳了一声。
「拜托,」她说:「我们去射火箭吧,想不想啊?新鲜空气对你很好,你必须离开这个小洞。」
他用泛泪的双眼看着她。「我们要射什么?」
「月亮。」
「啊,」他说:「很大的靶子。我也可以射吗?」
「当然,」她一边说,一边拉开她的椅子。「我去拿箭,你只要点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