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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可在前厅恭敬地弯下腰,让凯萝站回地上。
「妳受伤了吗?」他发出支离破碎的喊叫。「噢,老天,拜托、拜托不要被射中。那样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双眼像惊慌的马儿般转动,几乎没认出他来。「是的,毫发无伤。是辉光,我认为是辉光让子弹转向。这就像是用爱形成的力场,我认为它也保护了你!」
哈珀清清喉咙,用手肘把凯萝推开。她的左手是颗比高尔夫球还大的石头,那颗石头正是难以置信的十五分钟前,洁咪塞进她嘴里的那颗。现在这颗石头冒着烟,在覆满龙鳞癣的手中加温。她对着麦可的下巴挥了石头一下,打掉他两颗牙齿。
「没耶。」哈珀说:「他身上没有力场。」麦可退了两步,倒了下去。她再用膝盖踢了他受伤的脸,同时用那颗半熔的石头捶了他的肩膀,进而迸出火花。他的肩膀脱了臼,发出拔出软木塞似的声音。
她本可以继续殴打他。她失去了理智,手臂自然地动起来,有着要杀掉他的意志。但是这样做的话她就要蹲下,而她的子宫正在收缩,让蹲下变得很花力气。此外,消防员的手臂正勾着她,虽然他无力把她拉走,但至少试着这样做。
「等等,」她说:「我没事了,解决了。」
她是这样以为的,但等到消防员松手时,她又踩了麦可的脖子一下。
「斯托里神父是个可爱的老人。」哈珀被消防员拉离脚踢的范围时,这样说:「你该感到羞耻。」
凯萝露出困惑的神色。她脸部的一侧红肿起来,耳朵的皮肤已经脱落,上帝的火手有如瞬间的日灼,烧伤她的脸颊。
「还有妳!」哈珀对她说:「我想妳让麦可上下其手的时候,也没打开防护力场吧?」
凯萝像是被哈珀打了一巴掌似地瑟缩了一下,左脸跟着被烧灼的右颊一样涨红。
「妳想要的话,可以现在杀了我。」凯萝说:「这样只会让我回到我父亲的怀抱,他正在辉光中等着我。我们失去的亲友都在辉光中,我们现在只能逃往那个方向了。」
哈珀说:「我不会杀妳,也不打算这样,不需要我动手,外面的恶徒会处理掉妳的。我们被封锁在此,而他们全副武装。但我们可能还有五到十分钟可活。在最后一刻,妳想想看这件事:麦可杀了妳父亲……却是为了妳。他要保住妳,还有他自己。妳父亲本来要为了哈洛德的事情放逐妳,麦可却打烂他的头,免得他公开妳陷害哈洛德、让哈洛德被枪杀的事实。妳让哈洛德进了坟墓?妳也让妳的父亲归于尘土。一切都有其连结,妳就带着这罪恶感回归辉光吧。」
哈珀的声音越来越不稳,等到她说完话的时候,已经浑身颤抖不止。她的声音不过是沙哑的低语,毕竟她并不擅于残忍,就算是对待残忍的人物也一样。惊愕的凯萝此刻脸色一片雪白,加上那一脸困惑,让哈珀极端不爽。凯萝有了黑眼圈,烧伤的脸皮底下有黑灰。哈珀认为凯萝终于有了大人的样子:一个度过困乏生活,不再有过人魅力的疲惫女人。
凯萝的眼里露出一丝挫折,转向用双手抱住尼克的艾莉。她看见自己外甥女时,就皱起脸来哭了。
「艾莉,」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臂。「让我抱抱尼克,让我看看他,拜托。」
艾莉对凯萝的脸吐了口水,脸上与眉间都有红斑的凯萝眨了眨眼。她用双手护住自己,艾莉也对着她的双手吐了一口牵丝的黏血。
「我他妈的不要。」艾莉用受伤的嘴说:「我不要妳碰到他。妳身上有比龙鳞癣更糟糕的东西,我不要他有任何机会接近妳,以免它会传染。」她说的每个字都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她嘴上的刀伤很严重,哈珀认为那得缝起来,但以后会留下疤痕。
「别把时间耗在这里了。」消防员说:「我们得上钟塔去,可以从上面对抗外面的敌人。」
哈珀认为这是她听过最没有指望的想法,但她正要开口说不时,洁咪抢先一步。
「这里有来复枪。」洁咪一脸脏污,身体大力发抖,虽然哈珀分不出来这颤抖是因为惊愕或恐慌。「还有一盒子弹。在尖塔上看守的人一定会带一把枪。」
洁咪是个粗鲁蛮横的女孩,但并不笨。她可以迅速掌握状况,向最有可能生存的人输诚,有如负责换钱的银行行员一样有效率。
消防员点点头。「很好。这是好事,洁咪。上去吧,我们会跟着。我们可以用火杀出一条路,从地下室的门到——」他停了下来,双眼绷紧。他的眼镜已不见了。哈珀知道他正在脑中建立起营地的地貌,探索着可以在北边打开的地下室大门:那道门通往没有掩护的空地,而那里已经有一批全副武装的人马。哈珀早就想到这一点,并认为没有解决之道。
「吉莉安呢?」盖儿发着抖。「有人看见我妹妹吗?有人看见她进来吗?」她从双扇大门转身过来,一步一踬地走向会众聚集的正厅。
哈珀捏了捏路克伍的肩膀。「你觉得你上得去吗?」
「上路吧。」他说:「我会跟上的。」
「我不能放着你不管。这不可能,我们一起上去。」
他点点头,抹掉脸上的血。「那走吧。在上方的我们比较有利,我不在乎他们有多少人。上面是狙击手的窝巢,我们还有机会烧出一条血路。而且,威柳斯护士,这还不嫌晚。」
但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用酒瓶制成的汽油弹,不久后就砸上教堂南边,让上方全面窜起了蓝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