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知恩图报的萨琳娜
范德博斯带领着杰瑞、布博诺维奇和罗塞蒂穿过一团漆黑的赤道森林,朝这些土匪的营地走去。丛林夜晚的嘈杂声都是他们发出来的,但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也看不到彼此,他们只是被前方带路的人所发出的窸窣声指引着。如果范德博斯放慢速度或者停下脚步,他们就会撞到一起。他们还经常会撞到树上,或被障碍物绊倒,然后轻声咒骂几句。除此之外,他们在行进中沉默不语,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丛林中时常传来诡异的声响,难以形容的撞击声;偶尔还会传来恐怖和痛苦的尖叫声。此时的生死存亡都是关于他们的。有时那种离奇的沉默要比声音更恐怖。布博诺维奇知道:死亡近在咫尺。丛林万物似乎都在等着看他从哪里开始攻击,每个生灵都害怕自己被注意到,受到伤害。
罗塞蒂觉得自己像是在梦游,他走啊走,却哪儿也没走到。就好像永无休止地走,在黑暗中就这么走到永远。
杰瑞满脑子都在想着科里可能经历的遭遇,不由得对他们缓慢的进展感到恼火。他一直在想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达营地,想着想着,他撞上了范德博斯,然后又与罗塞蒂和布博诺维奇碰头了。
范德博斯把他们叫到一起,低声说:“准备好枪。我们正在接近他们的哨兵,也许能在黑暗中偷偷地溜过去。如果他们进攻,我和杰瑞会让他们接招;然后我们要控制营地,并大声喊叫。但是我们不能在那里开枪,除非我们确定了科里的位置。找到科里后,我们才能开始射击;然后继续穿过营地,在营地对面有一条小路,在那里会合。”
“我认为我们应该开枪,不过是对空中开枪。”杰瑞建议道。
“那也可以,”范德博斯同意他的建议,“走吧!”
他们发现没有哨兵,于是悄悄地溜进已经人去楼空的营地里侦察。这里没有那么黑,他们很快就发现猎物早已不翼而飞,对此他们非常失望,满腹牢骚。
“下一步我们该去哪儿?”罗塞蒂问道。
“我们得等到天亮,才能找到他们的踪迹,”杰瑞说,“你们都先睡觉。我来放一个小时哨,然后再来人替我一小时,到那时天就该亮了。”
“让我先放哨吧,头儿,”罗塞蒂说,“我能比你做得更好。”
“你凭什么这么说?”杰瑞问道。
“嗯,你看你年龄这么大了,最好还是你先休息吧。”
杰瑞咧嘴笑了。“有没有听说过史迪威将军?”他问道,“谢谢你,小矮子。但我还是要选择第一个方案,一小时之后我会叫醒你的。”
天刚一亮,他们就开始按图索骥,但在营地外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这有点儿令人费解。直到布博诺维奇发现他们又撤回到他们进入营地时的同一条路上时,大家才明白,土匪们已经抹去了踪迹。
“他们一定是顺着岔路口一直朝前走的,”范德博斯说,“我想我们得撤回去,重新开始走。”但是当他们到达岔路口时,还是没有看出任何新的足迹。
“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罗塞蒂问道,“太会伪装了,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他们可能用了雪花膏。”布博诺维奇说。
“一定是我们脑子出问题了。”杰瑞厌恶地说。
“或者在我们鼻子、眼睛和耳朵里,”布博诺维奇说,“泰山是对的,文明剥夺了我们绝大部分天然感知能力,我想泰山会发现他们的踪迹。”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泰山的确很聪明,”罗塞蒂说,“但如果没有踪迹,即使是他,也找不到路。”
杰瑞说:“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村子里等他,像我们这样的一群傻瓜永远也休想找到她。如果我们现在出去找,等泰山回来时,我们就会错过与他碰头。”
就这样,一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村子。当阿玛特看到罗塞蒂走进村子时,他飞快地消失在森林里,爬到一棵树上一直待到天黑,惊恐不安。
科维恩·范·普林斯还没回来时,泰山一直在游击队的营地里等他。见面后,范·普林斯、德莱登霍夫和泰山在一起商议了很长时间。泰山告诉他们,村子里的日本人已被歼灭,但那里还残留了很多枪支和弹药,他认为游击队可以有效利用这些武器。
“我昨天离开时,”泰山说,“我的同伴们几乎随时都准备着伏击日军救援,如果真的伏击了,我对交战结果毋庸置疑。所以如果你们愿意来拿这些武器,应该还绰绰有余。我想村子也需要个教训,那些村民无疑是与日本人勾结在一起的。”
“你说日军救援队有二十个人,”范·普林斯说,“可你们只有五个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女孩。你们要想取胜也是太过于自信了吧?”
泰山笑了,“你不了解我的人,”他说,“他们绝对比日本人有优势。他们知道日本人来了,但是日本人却不知道我们在哪儿,更不知道我们就埋伏在路两边的树上,步枪和手榴弹在等着他们。可别低估了这个女孩儿的战斗力,上尉。她是个神枪手,已经有好几个日本人死在她手上了,她对日本人的仇恨程度堪比对宗教的信仰。”
“小科里·范德米尔!”范·普林斯惊呼道,“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泰山继续说:“我们有两个美国人被日军俘虏和虐待,正在他们要被斩首时,美军上尉和科里及时赶到才营救出他们,我想他们每人至少可以解决五个日本人,还可能更多。他们已经成为复仇者精英。不,一旦开战的话,我们根本不必担心交战结果。美国人会说,‘我们以前可以,现在也还可以再战’。”
“好吧,”范·普林斯说,“我们会和你一起去,我们当然需要更多步枪和弹药。我们也可能联合起来,等我们集合后讨论一下什么时候开始。你准备什么时候返回?”
“我现在就要出发了,”泰山回答,“我们在村里等你。”
“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回去。”范·普林斯说。
泰山摇了摇头,说:“这恐怕不是我的旅行方式,像这样强行进军,你们估计要明天才能到,但如果是我自己的话今晚就会回去了。”
荷兰人耸了耸肩,表示怀疑,但是他依然笑着说:“很好,那我们明天见。”
当那群土匪穿过森林行进到一个狭窄的山谷时,天已破晓。他们随身带着杜松子酒,大部分人都喝醉了,现在他们最想做的就是躺下睡觉。他们在一条小河边的树下宿营,那条河顺着山谷蜿蜒流向大海。
因为妇女们前一天晚上睡过觉,所以胡夫特下令妇女们去放哨。萨琳娜是当晚唯一没有喝醉的女人,所以她自愿第一个守夜。很快,其他人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打呼噜了,但科里睡不着,逃跑计划在她脑中迅速闪过,令她睡意全无。她看到除了萨琳娜以外,所有的人都睡得很死。也许萨琳娜也会很快因困倦而睡着,那样她就可以逃跑了。她很清楚她的位置,也知道从哪条路能回到村子。沿着山谷往下走,她可能会找到泰山杀死的犀牛和鹿的骨骸;走出这里,她就会找到走出山谷进入森林的路了。
她观察着熟睡着的男女们身上的武器。如果她能偷走一个帕兰刀而没被萨琳娜发现的话就好了,她只需要靠近那个女人就可以做到。时间一长,萨琳娜的注意力会不集中,就会扭转头。只要用那把沉重的刀子狠狠地一击,自己就可以带上步枪、手枪和帕兰刀,在这些醉汉酒醒之前,远远地逃离这里了。
科里甚至不想知道她是否喜欢这样的想法。她曾经安逸的生活现在早已成为一场生死存亡的战争。敌人就是你死我活,而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敌人。科里非常害怕她,不亚于对那些男人们的恐惧,她觉得她就是万恶之中的可怕生灵。
萨琳娜还很年轻。她拥有欧亚女人的美,拥有爪哇和苏门答腊岛女人的挺拔和优雅举止,还拥有傲人的身材和曲线美,但科里看到的却是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憎恨与厌恶。
萨琳娜正盯着科里,她双眉紧锁,看到科里在看她,她的视线并没有从科里身上移开。“你叫什么名字?”萨琳娜问道。
“范德米尔。”女孩回答。
“科里·范德米尔?”萨琳娜笑了,“我想是的,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你认识我妈妈?”科里问道,“你不可能认识她。”她的语气里透露出,如果她认识她母亲似乎是对她母亲的一种玷污。
“但我确实认识你妈妈,”萨琳娜说,“我也认识你父亲。你在荷兰上学时我给他们打工,他们对我很好,我也爱他们。当我遇到麻烦时,你父亲雇了非常优秀的律师为我辩护,但是,并没起什么作用,因为正义从不为欧亚人伸张,也许我还应该说怜悯从不向欧亚人施舍。我那时的确有罪,但我若是白人,情况就会对我有利,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因为你父母对我很好,而且帮过我,所以我也要帮你。”
“你叫什么名字?”科里问道。
“萨琳娜。”
“我听我父母说起过你,他们非常喜欢你。但是你怎么帮我呢?”
萨琳娜走到一个熟睡的人旁边,拿过他的步枪和弹药,递给科里。
“你知道怎么回到村子吗?就是他们找到你的地方。”
“知道。”
“那就快走吧,这些醉鬼会睡很长时间。”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萨琳娜?”她说,心里又想:刚才我竟然还想要杀了她!
“不用感谢我,应该感谢你父母曾经对欧亚人的善行。你知道怎么用枪吗?”
“我知道。”
“那好。再见吧,也祝你好运!”
科里冲动地向她张开双臂,拥抱并吻了她。“上帝保佑你,萨琳娜。”她说完,就顺着山谷向下走去。萨琳娜眼里噙着泪水看着她走远,她抚摸着脸颊上科里吻过的地方,深情地抚摸着。
科里充分利用河流左岸覆盖着树枝的有利条件往前走。这条路比她想象中要远得多,当她看到穿过对面山谷的小路时,已是傍晚时分。令她心情沮丧的是,她看到一些土著居民在她必经的小路上宿营过夜,还有两个日本兵跟着他们,所以现在她只能等到天黑后设法从他们身边溜过去了。
科里爬上一棵树,尽量让自己舒适些。她又累又困,却不敢睡觉,因为她怕自己睡着了会从树上掉下来。最后,她发现了一团交叉在一起的树枝,能让她把身体舒展开,也不至于从树上掉下来。尽管她很不舒服,但还是睡着了,她已筋疲力尽。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很长时间,因为月亮已经升得老高,她能看到土著人营地里燃烧着的火苗。现在她可以从他们旁边溜过去,走上到达村子的小路了。正当她准备从树上下来时,突然听到老虎从嗓子眼儿里发出的咕哝声,听起来离她很近,从远处也传来野狗的吠声和咆哮声。科里决定待在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