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终末
德伦奇抵达时还来得及见到侵略者的最后一面。然而他只是个农夫，不懂得战斗技巧，斧头嵌入他的胸口，他倒在牲口的水槽旁；巴斯老头没有受到祖国同胞的眷顾，颓然坐在德伦奇身边，仿佛是在阳光下打盹似的；小曼尼死在狄莎家门口，瓦利年少时的长刀还握在他手中。
瓦利闭上双眼，试着恢复冷静。他没空替他们致哀，他得要搞清楚艾迪丝拉跟她母亲是否平安无事。他冲进闷烧着的农舍。丹麦人原本想烧掉这间房子，但混了泥炭的屋顶烧不起来，只冒出焚烧堆肥的黑烟，没有多少火光。狄莎死在床上。到处都是血，一道狰狞的鲜红从她白色罩衫的前襟流下。他走上前，她的喉咙被斩断了。他很清楚她还遭遇到什么样的惨事。
瓦利跪在她身边，握起她的手。她是他的母亲，或者至少是他身边最接近母亲的人。他什么都没说，今天他学到除了掠夺之外，还有许多拿起武器战斗的理由。看着狄莎的双眼，他无法替她做任何事。他很惊讶自己没有哭。他的内心太过冰冷，已经流不出泪水。铁铮铮的事实像是堵住喉咙的药丸，挡下了所有的情绪。他要报仇，艾迪丝拉要他杀掉一百个敌人，但他不会就此满足，他要宰了丹麦国王，灭了那支臭气熏天的部族，拆掉他的宫殿，将他的土地烧成灰烬——丹麦人的所作所为释放了一头恶狼。他从未起过这样的念头，不过至少他找到了自己之后可以做的事情。
他走到床头，轻吻狄莎的前额。
“我会找到她。”说完，他离开农舍，在门边抚摸曼尼的头发，亲亲他的脸颊。他原本想取走那把长刀，不过心念一转，抓着孩子的手握紧刀柄。“你留着。”他说，“带去诸神的殿堂。去芙蕾雅的圣殿，别去奥丁那里。”
瓦利听到低沉的呻吟，抬起头，发现德伦奇还活着。他跑到垂死青年身边。
“德伦奇，是我，瓦利。”
德伦奇气息奄奄，斧头在他胸口开出大洞，血沫从他口中涌出。
瓦利不知道该怎么做，狄莎或是约迪丝可能知道，但是其中一人已经死了，另一人下落不明。
“德伦奇，你会活下来的，有人撑过更重的伤，你可以的。”
他撒了谎，两人都很清楚。
“他们是为她而来，瓦利；他们是来抓她的。”
“我知道。”
“不，是为了她。不是财宝、不是战利品，是‘她’。”他发出刺耳的咳嗽声，拼命吸气。瓦利的脑袋一片混乱，听不懂德伦奇在说什么。
“德伦奇，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找约迪丝大妈，她会把你的伤口补起来。真的，你不会有事的。”
“瓦利，他们来找她。他们带人来找治疗师的女儿。”
瓦利完全无法理解。
“谁？”
“他们抓了那个男孩，洛普特，他带他们到这里，告诉他们要找的人是谁。他们口中嚷着她的名字。”他咳了几声，鲜血从唇间溢出。
“那个男孩也死了吗？”
“不，他逃走了。瓦利，拔掉斧头。帮我拔掉斧头，我快被砍死了。”
“好。”
瓦利双手握住斧柄，用力一扯，德伦奇放声痛叫。他又拉了一把，斧头离开德伦奇的胸口。德伦奇不断咳嗽、低语、喘息，然后安静下来。瓦利握住他的手，他死了。
瓦利察觉到有人正盯着他看。一抬头，发现洛普特的脑袋从猪舍后探出。
“孩子，现在可以出来了，他们都走了。”瓦利说。
男孩没有动。他一脸惊惶。
“他们带走她了？他们是不是带走了艾迪丝拉？”
男孩点头。
“他们往哪里走？”
男孩指着一道通往南边几块宽阔海岸的足迹。要是丹麦人的船离开港口，他们可能会在那处接起落单的同伴。
“你去港口那边。”瓦利说，“要是碰上我们的战士，就说我去萨尔斯传找那些海盗。叫他们来帮我。快点。快跑！”
男孩依然一动也不动，愣愣地望着他。别指望他了，洛普特被他看到的景象吓傻了，什么都做不了。“好吧，别进狄莎大妈家。”说完，瓦利冲向海岸。
抵达那片海滩时，那只鞋子解答了他所有的疑问。它落在沙地上足迹的末尾，走近海滩的人都会看到——那是她的鞋子，上好的绿色皮鞋，她就是穿着这双鞋前去迎接他的，显然她故意踢掉这只鞋。
他晚了一步——那艘长船离海岸不远，他看不到艾迪丝拉，不过船上至少有二十名战士。他依然无法真正理解德伦奇的遗言：“瓦利，他们来找‘她’。”憎恨令他脑袋发烫，他甚至连德伦奇说了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
“回来啊！你们这群懦夫！”他高吼，“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少说有二十个。你们不是最喜欢欺负弱者了吗？”
没有回应，船上的丹麦人忙着调整风帆。这时，他瞥见她的身影。她正挣扎着想要跳入海中，游向自由，被人粗鲁地拉回船上。
“我会救你回来！”他口中高喊，踏入水中。“丹麦人，要是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会千倍奉还！我是瓦利，奥森之子。我是你们的死神！”
瓦利感受到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他根本追不上那艘船，福克毕德的长船全数出航参加诸王的会议，仅剩几艘四桨小船，只能在海岸附近航行，不可能划着那种船追逐战船。
要如何找到她？他想，他要去海特哈比尔市集碰碰运气。丹麦人俘虏的奴隶最后都会卖到那里去，他可以把她买回来，只要从父亲手中取得资金，或者是跟福克毕德借钱。然后他想到那个狂战士还在他手上，可以从对方口中问出情报。他转身走回战场。
找到巴哲基时，这名狂战士的精神状况完全不适合回答问题。药物、酒精，还有当头痛击使得他几乎丧失意识。他只能一边流口水一边咒骂。现在他还很安全，但要是被艾昆德的居民发现，瓦利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能维持多久。保住狂战士的性命是找到艾迪丝拉的关键。这人体型太过壮硕，瓦利无法独自扛着他到处跑，幸好这时布拉吉带着两名农夫从坡顶走下来，那两人的名字分别是格德法斯和包葛尔，洛普特跟在他们身旁。这个男孩终究还是达成了他的任务。
“状况如何？”瓦利问。
“已经追踪上他们回程的路径。逮到其中一艘船——费了整天的工夫。”话是这么说，布拉吉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之意。
“他们抓走艾迪丝拉，狄莎大妈死了，她们家的其他人也无法幸免。”
布拉吉瞠目结舌。“还有抓走谁吗？”
“不知道。他们手脚很快，我想不太可能。他们没有带走他，对吧？”瓦利朝男孩点点头，他依然惊恐地瞪大双眼，紧盯着瓦利。
“他们一定是急着离开，否则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孩子。他在市集上可以卖到好价钱。洛普特，你想要报仇吧？”布拉吉说。
男孩没有回话，只是躲到包葛尔身后。
“带这个狂战士回村里。”瓦利说，“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等他恢复意识，马上告诉我。把我的命令传下去，在福克毕德回来前，不准开宴庆祝。叫大家好好警戒，两艘战船溜了，他们说不定以为我们会松懈下来，回头再次袭击。”
他走下山坡，朝谷地前进。
“你要去哪？”布拉吉问。
“去见约迪丝大妈。”瓦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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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利闭上双眼，试着恢复冷静。他没空替他们致哀，他得要搞清楚艾迪丝拉跟她母亲是否平安无事。他冲进闷烧着的农舍。丹麦人原本想烧掉这间房子，但混了泥炭的屋顶烧不起来，只冒出焚烧堆肥的黑烟，没有多少火光。狄莎死在床上。到处都是血，一道狰狞的鲜红从她白色罩衫的前襟流下。他走上前，她的喉咙被斩断了。他很清楚她还遭遇到什么样的惨事。
瓦利跪在她身边，握起她的手。她是他的母亲，或者至少是他身边最接近母亲的人。他什么都没说，今天他学到除了掠夺之外，还有许多拿起武器战斗的理由。看着狄莎的双眼，他无法替她做任何事。他很惊讶自己没有哭。他的内心太过冰冷，已经流不出泪水。铁铮铮的事实像是堵住喉咙的药丸，挡下了所有的情绪。他要报仇，艾迪丝拉要他杀掉一百个敌人，但他不会就此满足，他要宰了丹麦国王，灭了那支臭气熏天的部族，拆掉他的宫殿，将他的土地烧成灰烬——丹麦人的所作所为释放了一头恶狼。他从未起过这样的念头，不过至少他找到了自己之后可以做的事情。
他走到床头，轻吻狄莎的前额。
“我会找到她。”说完，他离开农舍，在门边抚摸曼尼的头发，亲亲他的脸颊。他原本想取走那把长刀，不过心念一转，抓着孩子的手握紧刀柄。“你留着。”他说，“带去诸神的殿堂。去芙蕾雅的圣殿，别去奥丁那里。”
瓦利听到低沉的呻吟，抬起头，发现德伦奇还活着。他跑到垂死青年身边。
“德伦奇，是我，瓦利。”
德伦奇气息奄奄，斧头在他胸口开出大洞，血沫从他口中涌出。
瓦利不知道该怎么做，狄莎或是约迪丝可能知道，但是其中一人已经死了，另一人下落不明。
“德伦奇，你会活下来的，有人撑过更重的伤，你可以的。”
他撒了谎，两人都很清楚。
“他们是为她而来，瓦利；他们是来抓她的。”
“我知道。”
“不，是为了她。不是财宝、不是战利品，是‘她’。”他发出刺耳的咳嗽声，拼命吸气。瓦利的脑袋一片混乱，听不懂德伦奇在说什么。
“德伦奇，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找约迪丝大妈，她会把你的伤口补起来。真的，你不会有事的。”
“瓦利，他们来找她。他们带人来找治疗师的女儿。”
瓦利完全无法理解。
“谁？”
“他们抓了那个男孩，洛普特，他带他们到这里，告诉他们要找的人是谁。他们口中嚷着她的名字。”他咳了几声，鲜血从唇间溢出。
“那个男孩也死了吗？”
“不，他逃走了。瓦利，拔掉斧头。帮我拔掉斧头，我快被砍死了。”
“好。”
瓦利双手握住斧柄，用力一扯，德伦奇放声痛叫。他又拉了一把，斧头离开德伦奇的胸口。德伦奇不断咳嗽、低语、喘息，然后安静下来。瓦利握住他的手，他死了。
瓦利察觉到有人正盯着他看。一抬头，发现洛普特的脑袋从猪舍后探出。
“孩子，现在可以出来了，他们都走了。”瓦利说。
男孩没有动。他一脸惊惶。
“他们带走她了？他们是不是带走了艾迪丝拉？”
男孩点头。
“他们往哪里走？”
男孩指着一道通往南边几块宽阔海岸的足迹。要是丹麦人的船离开港口，他们可能会在那处接起落单的同伴。
“你去港口那边。”瓦利说，“要是碰上我们的战士，就说我去萨尔斯传找那些海盗。叫他们来帮我。快点。快跑！”
男孩依然一动也不动，愣愣地望着他。别指望他了，洛普特被他看到的景象吓傻了，什么都做不了。“好吧，别进狄莎大妈家。”说完，瓦利冲向海岸。
抵达那片海滩时，那只鞋子解答了他所有的疑问。它落在沙地上足迹的末尾，走近海滩的人都会看到——那是她的鞋子，上好的绿色皮鞋，她就是穿着这双鞋前去迎接他的，显然她故意踢掉这只鞋。
他晚了一步——那艘长船离海岸不远，他看不到艾迪丝拉，不过船上至少有二十名战士。他依然无法真正理解德伦奇的遗言：“瓦利，他们来找‘她’。”憎恨令他脑袋发烫，他甚至连德伦奇说了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
“回来啊！你们这群懦夫！”他高吼，“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少说有二十个。你们不是最喜欢欺负弱者了吗？”
没有回应，船上的丹麦人忙着调整风帆。这时，他瞥见她的身影。她正挣扎着想要跳入海中，游向自由，被人粗鲁地拉回船上。
“我会救你回来！”他口中高喊，踏入水中。“丹麦人，要是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会千倍奉还！我是瓦利，奥森之子。我是你们的死神！”
瓦利感受到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他根本追不上那艘船，福克毕德的长船全数出航参加诸王的会议，仅剩几艘四桨小船，只能在海岸附近航行，不可能划着那种船追逐战船。
要如何找到她？他想，他要去海特哈比尔市集碰碰运气。丹麦人俘虏的奴隶最后都会卖到那里去，他可以把她买回来，只要从父亲手中取得资金，或者是跟福克毕德借钱。然后他想到那个狂战士还在他手上，可以从对方口中问出情报。他转身走回战场。
找到巴哲基时，这名狂战士的精神状况完全不适合回答问题。药物、酒精，还有当头痛击使得他几乎丧失意识。他只能一边流口水一边咒骂。现在他还很安全，但要是被艾昆德的居民发现，瓦利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能维持多久。保住狂战士的性命是找到艾迪丝拉的关键。这人体型太过壮硕，瓦利无法独自扛着他到处跑，幸好这时布拉吉带着两名农夫从坡顶走下来，那两人的名字分别是格德法斯和包葛尔，洛普特跟在他们身旁。这个男孩终究还是达成了他的任务。
“状况如何？”瓦利问。
“已经追踪上他们回程的路径。逮到其中一艘船——费了整天的工夫。”话是这么说，布拉吉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之意。
“他们抓走艾迪丝拉，狄莎大妈死了，她们家的其他人也无法幸免。”
布拉吉瞠目结舌。“还有抓走谁吗？”
“不知道。他们手脚很快，我想不太可能。他们没有带走他，对吧？”瓦利朝男孩点点头，他依然惊恐地瞪大双眼，紧盯着瓦利。
“他们一定是急着离开，否则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孩子。他在市集上可以卖到好价钱。洛普特，你想要报仇吧？”布拉吉说。
男孩没有回话，只是躲到包葛尔身后。
“带这个狂战士回村里。”瓦利说，“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等他恢复意识，马上告诉我。把我的命令传下去，在福克毕德回来前，不准开宴庆祝。叫大家好好警戒，两艘战船溜了，他们说不定以为我们会松懈下来，回头再次袭击。”
他走下山坡，朝谷地前进。
“你要去哪？”布拉吉问。
“去见约迪丝大妈。”瓦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