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魔法的本质
艾迪丝拉已经在这座岛上待了好几个月，说来真是奇怪，她受到极好的对待。这里算不上是舒适的家园——只是一块耸立在喧嚣冰冷海洋中的扁平巨岩——不过，她对于自己即将成为某个恶臭鲸人的床伴的恐惧从未实现。
这里的人很好：他们送上鹿肉与带着苦味的面包、野莓、咸起司，甚至还让她喝粗劣的啤酒。她可以独自睡觉——一顶尖端开着排烟口的圆锥状低矮帐篷。尽管这帐篷不大，但是负责照顾她的小老太婆擅长生火，艾迪丝拉觉得这里比农舍通风多了。
刚来到此地时，她害怕极了。整座岩石岛屿上看似挤满了男人——大约有三四十个，全都戴着动物面具，跟菲雷格身上的狼皮不同，他们用柔软的树枝刻出精致的动物样貌，像是狼、熊、鸟儿、麋鹿、海豹等等，接着再拿毛皮或羽毛拼凑出骇人的视觉效果。那些人击鼓唱歌，细细打量她，可是他们没有碰她半根手指头，更没有伤害她。
哈里克接获的指示告诉他要到何处找回儿子，也告诉他有个斥候在大陆那侧监视，假如他轻举妄动，对方就会骑着麋鹿狠狠撞死那个年轻王子。鲸人曾经对付过挪威人，与哈里克订下详实的誓约，确保他的儿子获释之后，他们不会遭到报复。尽管他的语气凶狠，这位国王还是一副乐于离开此处的模样。身为战士，他极度厌恶魔法，只想接回他的儿子，然后离这座小岛越远越好。
大部分的鲸人很快就离开了——包括那个一路陪着她来到此处的术士——只剩艾迪丝拉跟那个小老太婆、另外一个名叫诺艾伊迪的沉默男子留下来。即使身为鲸人，他的身材依然算是矮小，满头黑发，双眼是浓浓的湛蓝，在岛上走动时，他习惯戴着狼头面具。晚间，他常会走向外海那侧，坐在巨大的洞窟口，敲打皮鼓，唱出像是在应和风声的歌曲。诺伊艾迪连续几天对她保持沉默，过了一个礼拜，她才想到其实她从未找他搭话。
某天夜里，他没有外出唱歌，艾迪丝拉看到他取下狼头面具，钻进自己的帐篷。她走上前去，跪在他的帐篷口。他躺在一堆皮毛上，生起的小小火堆让帐篷里热得有如打铁铺。在火光中，他面具下的脸庞令人震惊。这人大概二十五岁上下，可是吃得不太够，双颊凹陷，眼珠是少见的红色。起先，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她发现他在颤抖。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诺艾伊迪看着她。“抱歉。”显然他得要努力思考，才能说出带着浓浓口音的挪威语，他的音调让艾迪丝拉联想到猫。
“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我认识你的族人。对他们太熟悉了。”短暂的笑容闪现，看得出他病得很重。
“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男子想了一会。他轻轻咳嗽，喝了口水，打手势要她挤进这顶狭小的帐篷。她钻了进来，坐在炫目的火堆旁。这里不怎么舒服，可是她想要问个清楚。这名术士看起来冷漠极了，然而他却再次微笑，似乎很开心能够跟人说说话，尽管他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得很慢。
“我不会对你撒谎。在我们的预视中，我们看到一个灵魂，雅柏美亚卡，死亡女神、心灵暗处的女神，她将会重重伤害我们。预言的内容很明确：她会摧毁我们。所以我们到处寻找能够保护我们的魔法。首先我们攻击她。没有用。去年那个灵魂在地狱碰到我们的同胞。地狱就在这里。”他拍拍脑袋。“她杀了他，像是这样。”他的手掌在空中一抓，如同是在捏死苍蝇。“可是我们看出那个灵魂正在施展强大的魔法，从好几年前，甚至是她还不知道的时候，那个魔法已经开始了。现在我们打算让那个魔法的目标转向她。所以我们开始寻找你。”
“为什么？”
“在这里——”他再次拍拍脑袋，“——我们看到了要透过你才能反弹那个魔法。她的武器将成为我们的武器。我们需要强力的魔法，还有另外一个灵魂，狼神。只要把他带到这里，我们就可以让他对付她。他一定会来——为了找你。”
现在他抖得更厉害了。
“要是那个灵魂来到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透过你，他会长出利齿。”
“灵魂也有牙齿吗？”
男子又喝了点水。
“灵魂与神祇拥有许多形态，他们就在这里——”他拍拍地面，“——他们无所不在。你就在这里。”
“那你呢？”
“无所不在，有时候。”
“怎么说？”
男子再次拍打脑袋。
“当这里是固体，那么这里——”他拍拍地面，“——也是固体。当这里——”又拍拍脑袋，“——变得跟水一样，那么这里——”地面，“就能流动。在这种状态下，我可以跟那个女神战斗。我们的内心纠缠扭打，与彼此对抗。”
“怎么说？”
“借由决心还有毅力，我偷走她的魔法，我们要赢了。”
“感觉对你没有多少好处啊，你看起来快死了。”
“从她身上夺取的东西……”他似乎要费更大的劲才能组织字句。“……若非必要，我不会收下。”
“在对抗中，她伤了你吗？”
“我没有伤得很重。她好像很虚弱，或者是被什么事情分了心，看不出来。为了达到我们的目标、为了完成能够杀死她的魔法，我们得要窃取她的力量。伤害并非来自夺取，而是在拥有的时候发生。那是含有强大力量的东西——符文，比诸神还要古老的符号。我将它们连根拔起，从死亡女神手中夺过来，植入我心中。看来喂养它们是我应付的代价。”
“那些符文能帮你唤来你的狼神？”
“应该吧，我也说不准。有时候我能感应到他，有时候没办法；他有时是人，有时是狼。我看到他的脸，知道他会来。我很确定。”
“为什么？”
“原因很多。”
“小心别让他的利齿咬住。”
诺伊艾迪点点头。“我进入他的梦中呼唤他。当他抵达时，我会把他绑起来。等到他长出利齿，他将会对付该对付的敌人。”
艾迪丝拉继续发问。他发现诺伊艾迪不是这人的名字，比较像是在这个地区给予术士的头衔。他的真名是莱伊包恩麦，艾迪丝拉觉得好拗口。他之所以会成为术士，是因为他在小时候就展现出预言的天赋。
“从小我就看到了这一天，从小我就知道雅柏美亚卡会攻击我。”
帐篷里的火堆继续燃烧，两人陷入沉默。
艾迪丝拉觉得莱伊包恩麦看起来性情温和，无法相信他打算对她做什么坏事。过了许久，她终于提出她最关切的问题。“我是祭品吗？”
“我不知道。”
她直视他的双眼，里头找不到任何让她安心的光彩。
“我会受苦吗？”
“不会。”他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魔法像是开口说话一样。你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一开口却说不出原本打算使用的词句。他，那个即将来此的灵魂，他一定要敞开心灵、一定要震开他的心门，那个灵魂才能以完整的姿态现世。或许他的心灵需要你才能敞开，或许不用。”
“哪个灵魂？”
“那匹狼，那匹保护我们的狼。” 过了一个月，在铁灰色的天空下，鲸人男子乘船从大陆来到小岛。暮色低垂，他们带着艾迪丝拉走进莱伊包恩麦的洞窟。这是巨岩侧边的一道巨大凹痕，足足有三人高，宽度更是多出三倍，地上满是卵石，微微向内侧凹陷。术士们在洞口列队，隔着他们的动物面具望入黑暗中。
“下去。”莱伊包恩麦对艾迪丝拉说。现在他的态度严肃，一点也不友善。他戴上狼头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可是她看得出他红色长袍下的身躯瘦得惊人。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承受高热折磨的病人，尽管天气很冷，他的脖子还是布满了汗珠。
“为什么？”
“那些灵魂就在这里。”他说，“他们可以穿过这里，那匹狼将会降临世间。”
“我不要。”
莱伊包恩麦微微一晃，她的拒绝仿佛令他痛苦万分。
“他来的时候，你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不要进去。”
他取下面具，直直盯着她。“拜托。”他的眼神柔和。“你同意的话，这事会轻松不少。”另外一名诺艾伊迪走上前撑住他。莱伊包恩麦浑身颤抖，站姿僵硬得像棵树，他得要费尽全力才能站直。愿意承受这等折磨的人，应该无法忍耐更多的反抗。
艾迪丝拉想到她对母亲做的事，想到那次掠夺之后，每天纠缠着她的悲伤，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回到正轨了。于是她跟着那群术士一同往下走，莱伊包恩麦也跟了上来。
洞穴渐渐变成低矮狭窄的甬道，她得要低下头才走得过去，再往前是一道垂直往下的竖井。墙上靠着一块扁平的高大石板，下头是一些木头楔子。看到这，艾迪丝拉打了个哆嗦——他们打算把她封在里头。
莱伊包恩麦看到她的表情。“只是以防万一。”他说，“如果他如同我们的期望，还是人类，那这就派不上用场了。”
艾迪丝拉疑惑了会，认为不知道答案比较好，于是她什么都没说。
一名术士向她示范如何把绳子绑在身上，爬下竖井。往下爬的过程中没有灯光，只有黑暗，以及潮湿岩石的气味。大约降了五个人的高度，她踏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莱伊包恩麦也爬了下来，虚软的身躯有如被吊死的犯人。他解开绳索，坐下来喘了几口气，接着才在黑暗中轻轻推着她前进。
她一手按住头顶上的岩壁，一手按住墙面，摸索着前进，双脚探查面前的地势。感觉他们已经走了好久好久，接着隧道似乎变得宽阔许多，莱伊包恩麦要她停下脚步。他敲敲打火石，以火绒点燃鲸油灯，一颗狼头隐约浮现在她眼前，牙齿裸露，眼带怒气。她尖叫一声，不过很快就发现这只是一座骇人的雕像。就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洞窟四周写满符文，一条细流在洞窟后方积起一个小水池。他把打火石跟火绒塞进她手中，并将一个包袱放在她脚边，脱下他厚重的麋鹿皮上衣。
“让你舒服一点。”他说。
“会发生什么事？”
“魔法就像是开口说话，等着看看我们该说些什么。”
“我要等待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要多久？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想不会太久，但很难说。我们正尽力施展魔法，有时候他不太好找，因此可能是今天，也可能要等好几天。我不知道。”
声响从上头飘了下来：鼓声与吟唱声。
莱伊包恩麦对艾迪丝拉悲伤地笑了笑，接着他转过身，被黑暗吞噬。艾迪丝拉听到术士们将他拉上去，然后是另一条绳索的窸窣声。她独自留在潮湿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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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这里的人很好：他们送上鹿肉与带着苦味的面包、野莓、咸起司，甚至还让她喝粗劣的啤酒。她可以独自睡觉——一顶尖端开着排烟口的圆锥状低矮帐篷。尽管这帐篷不大，但是负责照顾她的小老太婆擅长生火，艾迪丝拉觉得这里比农舍通风多了。
刚来到此地时，她害怕极了。整座岩石岛屿上看似挤满了男人——大约有三四十个，全都戴着动物面具，跟菲雷格身上的狼皮不同，他们用柔软的树枝刻出精致的动物样貌，像是狼、熊、鸟儿、麋鹿、海豹等等，接着再拿毛皮或羽毛拼凑出骇人的视觉效果。那些人击鼓唱歌，细细打量她，可是他们没有碰她半根手指头，更没有伤害她。
哈里克接获的指示告诉他要到何处找回儿子，也告诉他有个斥候在大陆那侧监视，假如他轻举妄动，对方就会骑着麋鹿狠狠撞死那个年轻王子。鲸人曾经对付过挪威人，与哈里克订下详实的誓约，确保他的儿子获释之后，他们不会遭到报复。尽管他的语气凶狠，这位国王还是一副乐于离开此处的模样。身为战士，他极度厌恶魔法，只想接回他的儿子，然后离这座小岛越远越好。
大部分的鲸人很快就离开了——包括那个一路陪着她来到此处的术士——只剩艾迪丝拉跟那个小老太婆、另外一个名叫诺艾伊迪的沉默男子留下来。即使身为鲸人，他的身材依然算是矮小，满头黑发，双眼是浓浓的湛蓝，在岛上走动时，他习惯戴着狼头面具。晚间，他常会走向外海那侧，坐在巨大的洞窟口，敲打皮鼓，唱出像是在应和风声的歌曲。诺伊艾迪连续几天对她保持沉默，过了一个礼拜，她才想到其实她从未找他搭话。
某天夜里，他没有外出唱歌，艾迪丝拉看到他取下狼头面具，钻进自己的帐篷。她走上前去，跪在他的帐篷口。他躺在一堆皮毛上，生起的小小火堆让帐篷里热得有如打铁铺。在火光中，他面具下的脸庞令人震惊。这人大概二十五岁上下，可是吃得不太够，双颊凹陷，眼珠是少见的红色。起先，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她发现他在颤抖。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诺艾伊迪看着她。“抱歉。”显然他得要努力思考，才能说出带着浓浓口音的挪威语，他的音调让艾迪丝拉联想到猫。
“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我认识你的族人。对他们太熟悉了。”短暂的笑容闪现，看得出他病得很重。
“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男子想了一会。他轻轻咳嗽，喝了口水，打手势要她挤进这顶狭小的帐篷。她钻了进来，坐在炫目的火堆旁。这里不怎么舒服，可是她想要问个清楚。这名术士看起来冷漠极了，然而他却再次微笑，似乎很开心能够跟人说说话，尽管他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得很慢。
“我不会对你撒谎。在我们的预视中，我们看到一个灵魂，雅柏美亚卡，死亡女神、心灵暗处的女神，她将会重重伤害我们。预言的内容很明确：她会摧毁我们。所以我们到处寻找能够保护我们的魔法。首先我们攻击她。没有用。去年那个灵魂在地狱碰到我们的同胞。地狱就在这里。”他拍拍脑袋。“她杀了他，像是这样。”他的手掌在空中一抓，如同是在捏死苍蝇。“可是我们看出那个灵魂正在施展强大的魔法，从好几年前，甚至是她还不知道的时候，那个魔法已经开始了。现在我们打算让那个魔法的目标转向她。所以我们开始寻找你。”
“为什么？”
“在这里——”他再次拍拍脑袋，“——我们看到了要透过你才能反弹那个魔法。她的武器将成为我们的武器。我们需要强力的魔法，还有另外一个灵魂，狼神。只要把他带到这里，我们就可以让他对付她。他一定会来——为了找你。”
现在他抖得更厉害了。
“要是那个灵魂来到这里，会发生什么事？”
“透过你，他会长出利齿。”
“灵魂也有牙齿吗？”
男子又喝了点水。
“灵魂与神祇拥有许多形态，他们就在这里——”他拍拍地面，“——他们无所不在。你就在这里。”
“那你呢？”
“无所不在，有时候。”
“怎么说？”
男子再次拍打脑袋。
“当这里是固体，那么这里——”他拍拍地面，“——也是固体。当这里——”又拍拍脑袋，“——变得跟水一样，那么这里——”地面，“就能流动。在这种状态下，我可以跟那个女神战斗。我们的内心纠缠扭打，与彼此对抗。”
“怎么说？”
“借由决心还有毅力，我偷走她的魔法，我们要赢了。”
“感觉对你没有多少好处啊，你看起来快死了。”
“从她身上夺取的东西……”他似乎要费更大的劲才能组织字句。“……若非必要，我不会收下。”
“在对抗中，她伤了你吗？”
“我没有伤得很重。她好像很虚弱，或者是被什么事情分了心，看不出来。为了达到我们的目标、为了完成能够杀死她的魔法，我们得要窃取她的力量。伤害并非来自夺取，而是在拥有的时候发生。那是含有强大力量的东西——符文，比诸神还要古老的符号。我将它们连根拔起，从死亡女神手中夺过来，植入我心中。看来喂养它们是我应付的代价。”
“那些符文能帮你唤来你的狼神？”
“应该吧，我也说不准。有时候我能感应到他，有时候没办法；他有时是人，有时是狼。我看到他的脸，知道他会来。我很确定。”
“为什么？”
“原因很多。”
“小心别让他的利齿咬住。”
诺伊艾迪点点头。“我进入他的梦中呼唤他。当他抵达时，我会把他绑起来。等到他长出利齿，他将会对付该对付的敌人。”
艾迪丝拉继续发问。他发现诺伊艾迪不是这人的名字，比较像是在这个地区给予术士的头衔。他的真名是莱伊包恩麦，艾迪丝拉觉得好拗口。他之所以会成为术士，是因为他在小时候就展现出预言的天赋。
“从小我就看到了这一天，从小我就知道雅柏美亚卡会攻击我。”
帐篷里的火堆继续燃烧，两人陷入沉默。
艾迪丝拉觉得莱伊包恩麦看起来性情温和，无法相信他打算对她做什么坏事。过了许久，她终于提出她最关切的问题。“我是祭品吗？”
“我不知道。”
她直视他的双眼，里头找不到任何让她安心的光彩。
“我会受苦吗？”
“不会。”他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魔法像是开口说话一样。你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一开口却说不出原本打算使用的词句。他，那个即将来此的灵魂，他一定要敞开心灵、一定要震开他的心门，那个灵魂才能以完整的姿态现世。或许他的心灵需要你才能敞开，或许不用。”
“哪个灵魂？”
“那匹狼，那匹保护我们的狼。”
“下去。”莱伊包恩麦对艾迪丝拉说。现在他的态度严肃，一点也不友善。他戴上狼头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可是她看得出他红色长袍下的身躯瘦得惊人。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承受高热折磨的病人，尽管天气很冷，他的脖子还是布满了汗珠。
“为什么？”
“那些灵魂就在这里。”他说，“他们可以穿过这里，那匹狼将会降临世间。”
“我不要。”
莱伊包恩麦微微一晃，她的拒绝仿佛令他痛苦万分。
“他来的时候，你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不要进去。”
他取下面具，直直盯着她。“拜托。”他的眼神柔和。“你同意的话，这事会轻松不少。”另外一名诺艾伊迪走上前撑住他。莱伊包恩麦浑身颤抖，站姿僵硬得像棵树，他得要费尽全力才能站直。愿意承受这等折磨的人，应该无法忍耐更多的反抗。
艾迪丝拉想到她对母亲做的事，想到那次掠夺之后，每天纠缠着她的悲伤，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回到正轨了。于是她跟着那群术士一同往下走，莱伊包恩麦也跟了上来。
洞穴渐渐变成低矮狭窄的甬道，她得要低下头才走得过去，再往前是一道垂直往下的竖井。墙上靠着一块扁平的高大石板，下头是一些木头楔子。看到这，艾迪丝拉打了个哆嗦——他们打算把她封在里头。
莱伊包恩麦看到她的表情。“只是以防万一。”他说，“如果他如同我们的期望，还是人类，那这就派不上用场了。”
艾迪丝拉疑惑了会，认为不知道答案比较好，于是她什么都没说。
一名术士向她示范如何把绳子绑在身上，爬下竖井。往下爬的过程中没有灯光，只有黑暗，以及潮湿岩石的气味。大约降了五个人的高度，她踏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莱伊包恩麦也爬了下来，虚软的身躯有如被吊死的犯人。他解开绳索，坐下来喘了几口气，接着才在黑暗中轻轻推着她前进。
她一手按住头顶上的岩壁，一手按住墙面，摸索着前进，双脚探查面前的地势。感觉他们已经走了好久好久，接着隧道似乎变得宽阔许多，莱伊包恩麦要她停下脚步。他敲敲打火石，以火绒点燃鲸油灯，一颗狼头隐约浮现在她眼前，牙齿裸露，眼带怒气。她尖叫一声，不过很快就发现这只是一座骇人的雕像。就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洞窟四周写满符文，一条细流在洞窟后方积起一个小水池。他把打火石跟火绒塞进她手中，并将一个包袱放在她脚边，脱下他厚重的麋鹿皮上衣。
“让你舒服一点。”他说。
“会发生什么事？”
“魔法就像是开口说话，等着看看我们该说些什么。”
“我要等待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要多久？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想不会太久，但很难说。我们正尽力施展魔法，有时候他不太好找，因此可能是今天，也可能要等好几天。我不知道。”
声响从上头飘了下来：鼓声与吟唱声。
莱伊包恩麦对艾迪丝拉悲伤地笑了笑，接着他转过身，被黑暗吞噬。艾迪丝拉听到术士们将他拉上去，然后是另一条绳索的窸窣声。她独自留在潮湿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