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王与后
奥森心想此处的黑暗与上回完全不同。从山脉后方进入洞窟的路上，女子从某块岩石后的洞里取出打火石、火刀、火绒，还有一大包短蜡烛。两人一路往下走，她点燃一根根蜡烛，但是烛光熄灭时，身旁的黑暗似乎没有那么黏腻，也少了从隙缝间渗出的敌意与伤害。
在进入洞窟前，女子以她的方式为他做好准备。她取下颈间以皮绳吊挂的狼头石雕，绑在他脖子上。
“为了好运？”他问。
“死亡。”她说。
他任由她绑上皮绳。就他所见，这只是一块石头，没有带来任何不同的感觉。
国王难以相信女巫洞窟的出入口这么好找。事实上还有路标呢——写在山壁上的潦草笔迹，还有洞口散落的贡品。隧道的形状像是一根长柄汤匙，末端伸入一间宽阔的石室。洞窟真正的入口是在隧道的天花板上，只要踏着一堆扁平的石块，抓住垂落的绳索，无论是谁都进得去。隧道顶上的裂缝一点也不显眼，可是奥森认定若是他躲入这间石室，他绝对不会漏看这个入口。只要来一个好奇心旺盛的战士，敌人就能长驱直入。山脉后头有这么轻松的途径，为什么当年他要花那么多工夫爬上山怪之墙呢？
奥森心想他是不是踏入了陷阱。他提醒自己女巫不想让入侵者看到的东西，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说是她们同意让他进来啰？刚才他看到了入口处尚未收起的贡品——瓶子和锅子，还有其他野兽无法取走的东西。女巫还在这里吗？
他依然不觉得害怕。死亡必定会降临，他欣然接受，在他的生命中没有恐惧的空间。所以男孩的尸体、被老鼠吃掉的女孩身躯、池边溺毙女人的躯体，这些景象只让他略感不适，想到自己曾让多少人踏上类似的命运。
通道间的压迫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奥森不怕死，可是他也不想闷死，双臂掩住口鼻，形成坚硬的防护。有的通道只比他的头颅宽一点，得要努力扭动身躯才能挤过去。他渐渐领悟为何这一侧的出入口缺少妥善的掩护，因为进入此地的大军会陷入致命的劣势，战士无法以高举双臂的姿势战斗。所以这条路说来轻松，同时也难以攻陷，女巫甚至不需要将她们的梦魇沿着通道送出来。
一路往下，他越来越笃定女巫都死了。假如她们还活着，他怎能在信道间清醒这么久呢？她们是怎么死的？两人在某个地下水池旁的烛光中休息。池水反射天花板的岩石纹路，将它转换成闪闪发亮的金色圆盘。他看着赛塔妲。这个女子成了女巫吗？她现在是不是她们的仆役，找他来杀死造成这么多死亡的东西？他把这些想法放到一旁去。这对他没有好处。他要专注在他该做的事情上，行动，如同往常一般，挥剑杀戮，直到他死在别人手中为止。他不想带来更多死亡，不过若是对方引战，他绝对不会退缩。这是他唯一的处事法则。
他想他们大概走了一天，通道前方出现了呼应他们手中烛光的柔和光芒。他望向女子，一手按住剑柄。她摇摇头，他把这当作安全的保证。
两人悄悄走进，他发现那道光芒来自映射烛光的成堆黄金。武器、盔甲、戒指、珠宝全都堆在地上，宛如守财奴的梦境。据说女巫积蓄了千年的贡品和战利品，现在看来她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宝库，真是了不起。
“有多少人为了这些财宝而死呢？”这个问题其实是在问他自己，他差点笑出声来。过去的他看到这一定会喜出望外，带走他拿得动的珠宝，荣耀归国。但现在不是，他几乎忘记了财富的意义。珠宝被称为芙蕾雅之泪，因为她的泪水会变成宝石，他曾以为这只是个用来打发冬季夜晚的故事，但如今他看出了泪珠与宝贵事物的命运确实关系匪浅。
他抚过一件锁子甲和一面盾牌。岁月让它们色泽黯淡，不过做工精细，状况良好。女子摇摇头。他想她的意思是在之后的战场上不需要这些东西。然而他心念一动——是直觉，还是他想以身披战甲的姿态死去的欲望？历经孤单的冥想与充满悔恨的梦魇，某些战士的单纯习惯依然无法动摇。面临混沌不明的情势，他要尽量获得优势。他套上锁子甲，找到一顶合适的镀金铁制头盔，拿起一面华丽的盾牌，上头的符号不是狼，而是乌鸦——奥丁的符号。
赛塔妲放下蜡烛，坐在最舒服的石块上看他着装。她再次低声说出那个词：“死亡。”
隧道口闪过一丝动静。奥森长剑出鞘，动作一气呵成。他左侧的通道又有人影闪动。接着她来到他面前，与他相距不到三步远。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女孩，衰弱憔悴的孩子，身披染血的白色长袍。她手中是一截折断的矛柄，末端曾被烧过，只剩下尖锐的断片，染黑的利针。
奥森先前只见过她两次，每回仅是惊鸿一瞥。可是他认出她了——她变得更瘦、更疯狂，受过饥饿的摧残，脸色苍白，但他还是认出了她。她脖子上的项链燃起战场上的各种色彩。
她是巫后。
“夫人？”奥森说。
“死亡。”赛塔妲指着那个女孩。
蜡烛燃尽。洞窟深处传来声响，它直接朝他的身体说话，而不是他的心智，拉扯他的皮肤，让他的手臂和脖子浮起鸡皮疙瘩，令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那是恐惧的声响——狼嚎。
巫后开口了，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嘶哑衰弱。“奥丁？”
赛塔妲敲亮打火石，奥森在火星亮起的瞬间看到巫后不见了。赛塔妲再次敲击，仍旧无法点燃火绒。
“奥丁？”
赛塔妲第三度敲击打火石，巫后冲向他面前，矛尖直指着他的头颅，被奥森一把抓住矛柄。巫后羸弱的手臂没有力气。奥森使劲一推，让长矛底端刺入她的眼眶。她厉声惨叫，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奥森不懂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攻击他。她可以让远处某个沉眠者的脑子沸腾，为什么要直接冲上来？接着他想到脖子上的护身符。毕竟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抵御魔法的啊。
“女孩！点火！快用打火石！”
这时，雪崩一般的劲力撞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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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洞窟前，女子以她的方式为他做好准备。她取下颈间以皮绳吊挂的狼头石雕，绑在他脖子上。
“为了好运？”他问。
“死亡。”她说。
他任由她绑上皮绳。就他所见，这只是一块石头，没有带来任何不同的感觉。
国王难以相信女巫洞窟的出入口这么好找。事实上还有路标呢——写在山壁上的潦草笔迹，还有洞口散落的贡品。隧道的形状像是一根长柄汤匙，末端伸入一间宽阔的石室。洞窟真正的入口是在隧道的天花板上，只要踏着一堆扁平的石块，抓住垂落的绳索，无论是谁都进得去。隧道顶上的裂缝一点也不显眼，可是奥森认定若是他躲入这间石室，他绝对不会漏看这个入口。只要来一个好奇心旺盛的战士，敌人就能长驱直入。山脉后头有这么轻松的途径，为什么当年他要花那么多工夫爬上山怪之墙呢？
奥森心想他是不是踏入了陷阱。他提醒自己女巫不想让入侵者看到的东西，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所以说是她们同意让他进来啰？刚才他看到了入口处尚未收起的贡品——瓶子和锅子，还有其他野兽无法取走的东西。女巫还在这里吗？
他依然不觉得害怕。死亡必定会降临，他欣然接受，在他的生命中没有恐惧的空间。所以男孩的尸体、被老鼠吃掉的女孩身躯、池边溺毙女人的躯体，这些景象只让他略感不适，想到自己曾让多少人踏上类似的命运。
通道间的压迫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奥森不怕死，可是他也不想闷死，双臂掩住口鼻，形成坚硬的防护。有的通道只比他的头颅宽一点，得要努力扭动身躯才能挤过去。他渐渐领悟为何这一侧的出入口缺少妥善的掩护，因为进入此地的大军会陷入致命的劣势，战士无法以高举双臂的姿势战斗。所以这条路说来轻松，同时也难以攻陷，女巫甚至不需要将她们的梦魇沿着通道送出来。
一路往下，他越来越笃定女巫都死了。假如她们还活着，他怎能在信道间清醒这么久呢？她们是怎么死的？两人在某个地下水池旁的烛光中休息。池水反射天花板的岩石纹路，将它转换成闪闪发亮的金色圆盘。他看着赛塔妲。这个女子成了女巫吗？她现在是不是她们的仆役，找他来杀死造成这么多死亡的东西？他把这些想法放到一旁去。这对他没有好处。他要专注在他该做的事情上，行动，如同往常一般，挥剑杀戮，直到他死在别人手中为止。他不想带来更多死亡，不过若是对方引战，他绝对不会退缩。这是他唯一的处事法则。
他想他们大概走了一天，通道前方出现了呼应他们手中烛光的柔和光芒。他望向女子，一手按住剑柄。她摇摇头，他把这当作安全的保证。
两人悄悄走进，他发现那道光芒来自映射烛光的成堆黄金。武器、盔甲、戒指、珠宝全都堆在地上，宛如守财奴的梦境。据说女巫积蓄了千年的贡品和战利品，现在看来她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宝库，真是了不起。
“有多少人为了这些财宝而死呢？”这个问题其实是在问他自己，他差点笑出声来。过去的他看到这一定会喜出望外，带走他拿得动的珠宝，荣耀归国。但现在不是，他几乎忘记了财富的意义。珠宝被称为芙蕾雅之泪，因为她的泪水会变成宝石，他曾以为这只是个用来打发冬季夜晚的故事，但如今他看出了泪珠与宝贵事物的命运确实关系匪浅。
他抚过一件锁子甲和一面盾牌。岁月让它们色泽黯淡，不过做工精细，状况良好。女子摇摇头。他想她的意思是在之后的战场上不需要这些东西。然而他心念一动——是直觉，还是他想以身披战甲的姿态死去的欲望？历经孤单的冥想与充满悔恨的梦魇，某些战士的单纯习惯依然无法动摇。面临混沌不明的情势，他要尽量获得优势。他套上锁子甲，找到一顶合适的镀金铁制头盔，拿起一面华丽的盾牌，上头的符号不是狼，而是乌鸦——奥丁的符号。
赛塔妲放下蜡烛，坐在最舒服的石块上看他着装。她再次低声说出那个词：“死亡。”
隧道口闪过一丝动静。奥森长剑出鞘，动作一气呵成。他左侧的通道又有人影闪动。接着她来到他面前，与他相距不到三步远。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女孩，衰弱憔悴的孩子，身披染血的白色长袍。她手中是一截折断的矛柄，末端曾被烧过，只剩下尖锐的断片，染黑的利针。
奥森先前只见过她两次，每回仅是惊鸿一瞥。可是他认出她了——她变得更瘦、更疯狂，受过饥饿的摧残，脸色苍白，但他还是认出了她。她脖子上的项链燃起战场上的各种色彩。
她是巫后。
“夫人？”奥森说。
“死亡。”赛塔妲指着那个女孩。
蜡烛燃尽。洞窟深处传来声响，它直接朝他的身体说话，而不是他的心智，拉扯他的皮肤，让他的手臂和脖子浮起鸡皮疙瘩，令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那是恐惧的声响——狼嚎。
巫后开口了，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嘶哑衰弱。“奥丁？”
赛塔妲敲亮打火石，奥森在火星亮起的瞬间看到巫后不见了。赛塔妲再次敲击，仍旧无法点燃火绒。
“奥丁？”
赛塔妲第三度敲击打火石，巫后冲向他面前，矛尖直指着他的头颅，被奥森一把抓住矛柄。巫后羸弱的手臂没有力气。奥森使劲一推，让长矛底端刺入她的眼眶。她厉声惨叫，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奥森不懂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攻击他。她可以让远处某个沉眠者的脑子沸腾，为什么要直接冲上来？接着他想到脖子上的护身符。毕竟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抵御魔法的啊。
“女孩！点火！快用打火石！”
这时，雪崩一般的劲力撞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