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奖赏
尽管北地寒风利如刀刃，白雪从阴沉的天幕降下，维尔斯·里柏却一点也不冷，满身大汗。冬风冰雪无法触碰到身处地底下的商人。在摇曳的火光中，他搬开一块块岩石。他陪着挪威人一同做苦工，因为他很清楚若是自己袖手旁观，这些人会认为他不配分到财宝。
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在于他们到底能否找到宝藏。波德瓦·巴哲基没欠他半毛钱，船员也是一样，他们也不是国王的手下。所以他得依靠两样东西——他的智力，还有同伴们低劣的脑袋。因此，他不断说起南方商人种种骗取财宝的恶行，英勇的战士被他们戏耍，拿半个恶龙宝库换取一条毫无价值的腰带，商人宣称那是天神索尔的腰带，可以带给持有者巨人的力量。事实上，他不认为这里真有什么宝藏，也想不出该如何向罕敏交出王子的赎款。然而一切都值得一试，弯曲的宝藏记号以及成堆的石块看起来很有潜力。所以他要让同伴们看到他的价值。
“为了让战利品卖到最好的价钱，你们需要经验丰富的商人协助。”他说：“光是想到那些高傲的战士卖掉大把珠宝，却不知道它们的价值，我心里都要淌血了。跟你们说，假如我手边有恶龙的宝库，我一定会以它本身价值的两倍脱手。而且我也知道要去哪里找买主。”
有些船员只是单纯的农家男孩，涉世未深，一下就上钩了。不过巴哲基跟他们不同，得要让这个狂战士知道若是维尔斯带着战利品回到海特哈比尔，他顶多分得到一桶燕麦。不过呢，维尔斯心想他可以说服对方，令他相信交涉技巧在中立港口能够派上用场，不需要害怕商人的网络。此外，波德瓦·巴哲基也欠福克毕德补偿金。要是他两手空空回到宫殿大厅，福克毕德说不定会增添利息，也就是说，狂战士要还的钱更多了。商人心想等到时机成熟，他要说出这些理由。
堆积的石块终于全数移开，他们围在巨大的石板旁，上头也刻着与先前搬下的第一块岩石相同的符文，锯齿线条横过其中的直线。
“它是什么意思？”巴哲基问。
“是诅咒。”维尔斯说，“如果不想要死于非命，那就得小心对待此处的宝藏。在拜占庭，这个符号是用来杀死皇帝的。”
“拜占庭在哪？”某个农家男孩问。
“就是米卡拉嘉德
。”巴哲基答道。
“米卡拉嘉德在哪？”农家男孩又问。
“往西走，然后再往南一点点。”维尔斯说，“很大的城镇，那里有许多术士负责驱散诅咒。这个符文就跟他们有关。”
巴哲基哼了声。“我自有对付诅咒的方法。”说着，他拍拍腰间长剑。“我还没见过哪个术士头被砍掉之后还接得回去。”
“那你一定没见过巫师托勒密。他是我的朋友，在宴会上表演过那一招。”维尔斯说。
“我真想测试他的能力。”巴哲基说，“或许我可以把你砍成两半，看他能不能帮你接回去。”
维尔斯闭上嘴巴。他对人性了解得相当透彻，看得出巴哲基绝对有办法实现他的威胁。他没有指出狂战士曾说自己被术士抓住。或许看到那些曾经耍过他的人的尸体，他的胆子大了不少，还是说那张可笑的面具给了他勇气？
“可以快点解决这件事吗？”某个船员问。“我不喜欢这里。岛上只有乌鸦的食物，我可不想让它们吃了我。”
巴哲基点点头，走近石板。他身材高大，但就算是张开双臂，也无法同时够到石板的两端。他试着把手指塞进石板后方，可是那一面与隧道尽头的岩壁紧紧相贴。接着他蹲下来，从前方拉扯石板。他找不到举起石板的施力点。
“让我来。”维尔斯捡起一个木头楔子，拿石头将它搥入石板与岩壁之间的细缝。接着他要船员去岸边取水。那人回来后，维尔斯把水浇在木块上。
“你要把它冲走？”其中一个农家男孩问。
“对。”过了一会，木块开始膨胀，岩壁与石板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波德瓦·巴哲基点点头，对于商人的绝技感到印象深刻，维尔斯塞入更多木块。
“看，在某些方面我也算得土是个魔法师。”商人笑道。
最后，岩缝宽到可以塞入巴哲基的手掌。他用力拉扯，没有任何改变。他不断吐口水，喃喃咒骂，让自己进入愤怒状态，低声说道：“奥丁，战场上的愉悦，死亡之神。奥丁，毁灭敌人、打碎船只、强大的屠夫。奥丁就是疯狂。奥丁就是战争。奥丁、奥丁、狂神、独眼神。奥丁！奥丁！喝啊！”
石板缓缓浮起，巴哲基将它抬到与地面平行，它晃动了会，看起来像是要倒回原处一般，不过它慢慢地倒向巴哲基，他往后一跃，石板追着他，砰的一声落地。洞里冒出臭气，就连号称铁胃的维尔斯也忍不住作呕。两个船员转身猛吐。巴哲基微微退缩，不过他很快就再次走上前。
“是墓穴。”他说，“而且很新鲜——闻得到腐烂的味道。来吧，小子们，这是个好兆头。没有人抢在我们前头。我终于可以摆脱向福克毕德许下的誓言啦！”
他跪下来，将绳索绑在洞口旁突出的石块上，感觉这石块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
“很好。他们都帮我们想好啦。”他咧嘴一笑。“小子们，最晚下去的人准备当穷鬼啦。”说完，他拉着绳索垂入黑暗中。 坑里有什么？瓦利？不，不是瓦利？是某个拥有瓦利思维的生物，这些思维已经无法构成他的人格。它们松脱散落，如同一闪而逝的流星。他的记忆与经验化作烂泥，相互交融，友谊与爱情比不上他脚下的岩石、冰冷的洞窟。
一开始他之所以能接受被困在洞穴里的事实，全是出自对艾迪丝拉的爱。他知道自己差点杀了她，尽管石板封上的声音令他无比绝望，他依旧欣然接受。只要把他关起来，他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看到那个吓得半死的诺艾伊迪，他体内的兽性压过人性，以不同的理由接受他的命运。他需要食物。这个坑洞是很好的庇护所——他怎么不想待在这里呢？后来食物没了，他愤怒地搥打岩壁，跳向堵住洞口的石板，试着挖出生路，最后，他如同野兽一般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坐在黑暗中。
到了那时，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是谁。他的人性仿佛一群小银鱼，在水中游动转圈，忽而构成形体，忽而在敌人的利齿前四散。
维尔斯没有落后太多，他的掌心被绳索割出血痕，落在碎石上时，他狠狠咒骂。
有人丢下一根燃烧的火把。维尔斯弯腰捡起，东张西望。他摸摸墙面——指尖沾上黏腻的液体。他舔了一口，立刻用袖子猛擦舌头——是血。
他前方的巴哲基贴墙往前走，长剑出鞘。
“这里有翡翠。”狂战士低声说，“你看，那么大。”
“可能是便宜的玛瑙。”维尔斯说，“要仔细鉴定才知道。”
其实那不是翡翠也不是玛瑙。
那是一双眼珠子。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他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在于他们到底能否找到宝藏。波德瓦·巴哲基没欠他半毛钱，船员也是一样，他们也不是国王的手下。所以他得依靠两样东西——他的智力，还有同伴们低劣的脑袋。因此，他不断说起南方商人种种骗取财宝的恶行，英勇的战士被他们戏耍，拿半个恶龙宝库换取一条毫无价值的腰带，商人宣称那是天神索尔的腰带，可以带给持有者巨人的力量。事实上，他不认为这里真有什么宝藏，也想不出该如何向罕敏交出王子的赎款。然而一切都值得一试，弯曲的宝藏记号以及成堆的石块看起来很有潜力。所以他要让同伴们看到他的价值。
“为了让战利品卖到最好的价钱，你们需要经验丰富的商人协助。”他说：“光是想到那些高傲的战士卖掉大把珠宝，却不知道它们的价值，我心里都要淌血了。跟你们说，假如我手边有恶龙的宝库，我一定会以它本身价值的两倍脱手。而且我也知道要去哪里找买主。”
有些船员只是单纯的农家男孩，涉世未深，一下就上钩了。不过巴哲基跟他们不同，得要让这个狂战士知道若是维尔斯带着战利品回到海特哈比尔，他顶多分得到一桶燕麦。不过呢，维尔斯心想他可以说服对方，令他相信交涉技巧在中立港口能够派上用场，不需要害怕商人的网络。此外，波德瓦·巴哲基也欠福克毕德补偿金。要是他两手空空回到宫殿大厅，福克毕德说不定会增添利息，也就是说，狂战士要还的钱更多了。商人心想等到时机成熟，他要说出这些理由。
堆积的石块终于全数移开，他们围在巨大的石板旁，上头也刻着与先前搬下的第一块岩石相同的符文，锯齿线条横过其中的直线。
“它是什么意思？”巴哲基问。
“是诅咒。”维尔斯说，“如果不想要死于非命，那就得小心对待此处的宝藏。在拜占庭，这个符号是用来杀死皇帝的。”
“拜占庭在哪？”某个农家男孩问。
“就是米卡拉嘉德
。”巴哲基答道。“米卡拉嘉德在哪？”农家男孩又问。
“往西走，然后再往南一点点。”维尔斯说，“很大的城镇，那里有许多术士负责驱散诅咒。这个符文就跟他们有关。”
巴哲基哼了声。“我自有对付诅咒的方法。”说着，他拍拍腰间长剑。“我还没见过哪个术士头被砍掉之后还接得回去。”
“那你一定没见过巫师托勒密。他是我的朋友，在宴会上表演过那一招。”维尔斯说。
“我真想测试他的能力。”巴哲基说，“或许我可以把你砍成两半，看他能不能帮你接回去。”
维尔斯闭上嘴巴。他对人性了解得相当透彻，看得出巴哲基绝对有办法实现他的威胁。他没有指出狂战士曾说自己被术士抓住。或许看到那些曾经耍过他的人的尸体，他的胆子大了不少，还是说那张可笑的面具给了他勇气？
“可以快点解决这件事吗？”某个船员问。“我不喜欢这里。岛上只有乌鸦的食物，我可不想让它们吃了我。”
巴哲基点点头，走近石板。他身材高大，但就算是张开双臂，也无法同时够到石板的两端。他试着把手指塞进石板后方，可是那一面与隧道尽头的岩壁紧紧相贴。接着他蹲下来，从前方拉扯石板。他找不到举起石板的施力点。
“让我来。”维尔斯捡起一个木头楔子，拿石头将它搥入石板与岩壁之间的细缝。接着他要船员去岸边取水。那人回来后，维尔斯把水浇在木块上。
“你要把它冲走？”其中一个农家男孩问。
“对。”过了一会，木块开始膨胀，岩壁与石板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波德瓦·巴哲基点点头，对于商人的绝技感到印象深刻，维尔斯塞入更多木块。
“看，在某些方面我也算得土是个魔法师。”商人笑道。
最后，岩缝宽到可以塞入巴哲基的手掌。他用力拉扯，没有任何改变。他不断吐口水，喃喃咒骂，让自己进入愤怒状态，低声说道：“奥丁，战场上的愉悦，死亡之神。奥丁，毁灭敌人、打碎船只、强大的屠夫。奥丁就是疯狂。奥丁就是战争。奥丁、奥丁、狂神、独眼神。奥丁！奥丁！喝啊！”
石板缓缓浮起，巴哲基将它抬到与地面平行，它晃动了会，看起来像是要倒回原处一般，不过它慢慢地倒向巴哲基，他往后一跃，石板追着他，砰的一声落地。洞里冒出臭气，就连号称铁胃的维尔斯也忍不住作呕。两个船员转身猛吐。巴哲基微微退缩，不过他很快就再次走上前。
“是墓穴。”他说，“而且很新鲜——闻得到腐烂的味道。来吧，小子们，这是个好兆头。没有人抢在我们前头。我终于可以摆脱向福克毕德许下的誓言啦！”
他跪下来，将绳索绑在洞口旁突出的石块上，感觉这石块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
“很好。他们都帮我们想好啦。”他咧嘴一笑。“小子们，最晚下去的人准备当穷鬼啦。”说完，他拉着绳索垂入黑暗中。
一开始他之所以能接受被困在洞穴里的事实，全是出自对艾迪丝拉的爱。他知道自己差点杀了她，尽管石板封上的声音令他无比绝望，他依旧欣然接受。只要把他关起来，他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看到那个吓得半死的诺艾伊迪，他体内的兽性压过人性，以不同的理由接受他的命运。他需要食物。这个坑洞是很好的庇护所——他怎么不想待在这里呢？后来食物没了，他愤怒地搥打岩壁，跳向堵住洞口的石板，试着挖出生路，最后，他如同野兽一般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坐在黑暗中。
到了那时，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是谁。他的人性仿佛一群小银鱼，在水中游动转圈，忽而构成形体，忽而在敌人的利齿前四散。
维尔斯没有落后太多，他的掌心被绳索割出血痕，落在碎石上时，他狠狠咒骂。
有人丢下一根燃烧的火把。维尔斯弯腰捡起，东张西望。他摸摸墙面——指尖沾上黏腻的液体。他舔了一口，立刻用袖子猛擦舌头——是血。
他前方的巴哲基贴墙往前走，长剑出鞘。
“这里有翡翠。”狂战士低声说，“你看，那么大。”
“可能是便宜的玛瑙。”维尔斯说，“要仔细鉴定才知道。”
其实那不是翡翠也不是玛瑙。
那是一双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