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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萤幕里的女人很苗条，身穿军事行动用的黑衣让她的身型更显纤瘦，但她的姿态充满芭蕾舞者的优雅。她闪过一名警卫时的每个动作都充满自信，警卫的眼睛看向别处，正要举起武器，接着出现一声消音的枪响，警卫头颅正中央出现一个洞。她逼迫另一名警卫跪下，用冲锋枪枪管抵住他的颈项。
莱希说：「暂停。」
两名女人动作停住，她们的表情忽然被冻结，形成一张奇怪的图片。
「那是雪伦.亚兹，」莱希继续说，「她的朋友叫凯西.巴斯科夫。她们都是异种，和约翰.史密斯有勾结的两个有名的恐怖分子。」
参议员理察.赖索波走进投影光束中，他的身体挡住投影机，投下暗影。「这一个看起来不像军人。」
「雪伦平常不是，她是间谍和刺客，上周闯进应变部的就是她。」
参议员吹了声口哨。「然后现在闯进戴维斯学园?真是忙碌的女孩。」他转头，「我可以理解她怎么除掉警卫，但她们是怎么解除网路安全协定的?」
「她从应变部偷走的那些东西中，包含了资讯技术封包，所以学园的警铃回路失效了，而且还停电。」
米契说：「另一个失败。」
「没错，长官，」莱希说，「更糟糕的是，平常我们可以压下消息，可是这次恐怖分子已经将影片交给媒体了。我们猜测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影响公众舆论，让几个小孩重获自由没什么战略意义可言。」
「此举反倒对我们有利，是不是?」参议员指着暂停的影片说，「攻击公家机关，杀死老师和行政人员，炸毁建筑。明显暗示了异能不值得信任，也成为总统加速推动监控机制倡议案的完美理由。」
莱希摇摇头。「克里夫兰暴动时，我就曾经这样催促克雷，但他拒绝了。」
「他不只是拒绝而已，」米契说，「对吧?」
「对，长官，」莱希吸了一口气，「克雷想要直接和异能谈，他想和艾瑞克.艾普斯坦达成协议，让新迦南和美国全面合作来终止恐怖主义，就从消灭达尔文之子开始。」
「没错，而且他派出尼克.库柏当信使，就是那个杀了德鲁.彼得斯和释出对沃克总统不利证据的应变部探员，那些证据能够证明我们也参了一脚。」米契停顿了一会儿，「你觉得情况还在掌控之中吗，欧文?」
莱希强迫自己不要眨眼。你知道他会利用这句话反过来酸你。「克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
「一个危险的错判。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效忠对象不明的异种在和艾瑞克.艾普斯坦谈判。」
「对，长官。」他咬着牙说，「我承认，情况已经超出我的掌控。」
参议员说：「克雷和艾普斯坦谈事情，真的是坏事吗?克里夫兰、土尔沙还有弗雷斯诺都被攻占，也许艾普斯坦可以终止这一切。」
老天爷啊，这位先生，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们在做什么?毫无疑问，这名参议员是个有用的盟军。虽然监控机制倡议案是莱希的主意，向参议院提议以及担任公开发言人的则是理察，不过他终究是名政治人物，不是情报员。莱希说：「我很担心克雷为了讨人欢心，会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你是该担心，」米契说，「昨天，我们的总统授权尼克.库柏，向新迦南特区提议他们能从我们这美丽的国家独立出来。」
莱希的嘴巴大张。「脱离联邦政府?」
「对，正式脱离。」
「我的天，你怎么知道的?」
米契没有回答，莱希暗骂自己不经大脑就承认自己很讶异，秘密就是力量。值得注意的是，连总统都无法瞒过米契任何事。他说：「克雷快失去理智了。那不会有效的。」
「我担心的是，如果有效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参议员看起来很迷惑。「为什么?如果能终止恐怖主义，甚至解救三座被围攻的美国城市，在怀俄明州割点地很值得呀!」
莱希正要回答，但令他惊讶的是，米契开炮了，原本声音中所有的谨慎都消失无踪。「在怀俄明州割地?参议员，我们在谈论的可是美国领土!我们的工作是保护，而不是拱手让出我们的国家。」
「对，但是——」
「梦想更好的世界是诗人的工作，我们这种职位的人负担不起这种梦想。你不会想让你的选民甚至党团会议得知，你愿意把美国的一部分当成伴手礼送出去吧?」
参议员脸色发白。「不，长官，当然不想。」
莱希几乎要微笑起来。理察能当箭靶真是太好了，为你分担了一些攻击，但别太自满了。
「我觉得我们得承认监控机制倡议案已死，情况已非倡议案可以解决的了。」
米契说：「继续播放，完全静音。」
两名女恐怖分子继续动作，雪伦.亚兹拿出一卷封箱胶带开始捆绑警卫。莱希不是第一次看这支影片了，所以将注意力转移到米契身上。二十五年来，他在不同的职位上替米契工作，有时当他的直属下属，有时则是靠米契才得到那个职位。他知道米契的心智是怎么运作的，也很欣赏。
情报工作就是要搜集山一般高的资讯，要成功必须有三个要件，第一是要判别哪个小细节才是最重要的。第二是决定因应对策。第三是必须铁了心贯彻执行那些对策。
米契的确非常成功。
影片中，雪伦.亚兹拍拍警卫的脸颊，将他的椅子推向一排排监视器，然后离开，视角跳到警卫站外面，重装卡车开进视线中。
「想扰乱现状的人从未体验过现状的相反是怎么回事，」米契说，「维持秩序，即便体制有瑕疵，也得让它继续运转，这是神圣的职责，不只是白纸黑字而已。这关乎我们的孩子。美国也许不完美，但比起任何其他地方，都更接近完美。为了我的孩子，守护美国是我最崇高的志业。」
莱希从没听过米契这么口若悬河，参议员正在阿谀奉承，一派正经地点着头，不过莱希心里清楚：泰伦斯.米契不需要被爱也不需要合理化自己的行为，那番言论是一则讯息。
他回想起那瞬间，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坐在米契的办公室外，拿着那份宣告异能降临的研究。他手心冒汗、思绪凌乱，那是个勇敢甚至可以称为鲁莽的举动，而那举动让他成功了。如果当时他没攫住米契的视线，也许现在还只是个任职于军事承包商的中级主管，不会到国防部工作。
也许是做出另一个勇敢之举的时候了。
「我一直很担心一件事，」莱希慢慢地说，「就是新迦南特区还满和平的。如果说这只是个快乐的异种小保留区，不会有什么人反驳。然而普通人和异种共存于当地，这是个问题。」
理察看着他。「小子，你的世界观很奇怪。」
「我不是什么小子，参议员，我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国防部长。」
「我的意思不是——」
「新迦南特区会有问题，因为它是虚假的。新迦南自给自足的能力，大概只跟两个星期大的幼犬一样。他们能成为万众注目的城市都是因为我们，我们提供他们庇护和支持。同时异种在那里合作无间，享有无限的资金以及最少的规范，他们的优势互相加乘，科学和科技进步飞快，然后看心情决定是否分享这些技术给别人。」
萤幕上，雪伦.亚兹把枪举到半空中，莱希说：「暂停。」
他时间抓得完美无缺，将她定格在激励军队的那一瞬间，高举武器，表情狂野，正是每个第三世界叛军领袖的典型形象。「这个，参议员，正是异能所代表的。我们正在保护一个边滋养恐怖分子边吸干我们资源的社区，而且他们还进步到我们无法企及的程度。」他转向米契，「长官，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我相信我们这是在扶植将来驾驭我们子孙的主人。」
米契揉揉下巴，眼神难以解读。
莱希想起昨晚在总统办公室，感恩节当天，总统呆若木鸡地看着克里夫兰燃烧。他们曾经有机会采取能扭转情势的强力措施来拯救这个国家。
尼克.库柏错误的姑息政策摧毁了这个机会，但玛拉.基佛斯提出的建议一直在莱希脑中翻来转去。
「长官，我在想我们的眼光是否一直都太局限了。」他本来想多说一点，但决定还是不要好了，让他们自己想通吧。
过了一会儿，米契说：「行得通吗?」
「依照克雷的折衷政策和协商，铁定会发生更多攻击事件，美国会有更多城市毁灭，出现更多的」——他比了比萤幕——「她。与其试行倡议案，我们何不想得更远一点呢?」
「天啊，老兄，」理察说，「你真的是在说——」
「参议员，」莱希说，「闭嘴。」他瞪着对方，让眼神带着威吓。
米契走过来站在雪伦.亚兹前面，有好一段时间，他沉思地盯着她投影的双眼，最后他说：「要全跟了吗?」
「我们该出牌了，先生。」
「也许是时候了。」米契转身。「当然，克雷不太可能发动攻击。」
「对，先生，他不太可能。」莱希将手滑进口袋中。「那就是为什么他只管相信他的顾问们就好。」